“我当然知道他是逞口舌之能”
大龙头坐了起来“刑堂那边可是找到他与那闽浙总督暗通的证据”
即使想惩治鲁岐, 也得师出有名,鲁岐敢用疑似通官府的名义来压大龙头, 大龙头自然也能压他, 但都得证据,没有证据没办法说服红帮上下这么多人。尤其鲁岐算是元老级的人物, 当年跟着洪启一起出生入死为红帮打拼,只是时间久了,人心就变了。
丁巳摇了摇头,道“鲁岐此人阴险狡诈,他自然不会露了把柄与我们。尤其如今地字堂管着从广东一带购粮之事,难免其中有些牵连, 更是不易找证据。”
大龙头沉吟一下“玄字堂可作为突破口。”
丁巳苦笑“莫伽此人深沉莫测,让人看不出他心中到底所想如何。他一直和地字堂暧昧不清, 但其态度却是模糊的。就好比这次地字堂是想杀了那女人,偏偏是他从中做了阻拦。”
大龙头深吁了一口气, 娥眉微蹙“让施淄和罗钊盯紧了他们,如此关键时候,可千万莫坏了咱们的事。这趟和那群佛郎机人会面,由我亲自出面。”
“大龙头”丁巳诧异道。他似乎也意识到情绪有些不对, 忙遮掩道“还是属下去吧。”
“不,你留
说完,大龙头就大步走了出去。看着她修长高挑的背影, 丁巳久久回不过来神。
鲁岐当众给大龙头吃了憋,心中十分高兴。
当晚,就
所谓江口大爷,其实也就是堂主以下的把头,只因红帮最起初建立之时并不是
海盗们都是一些不通文墨的大老粗,所以这名字一直未换,沿用至今。
地字堂的大堂上摆了十几桌席面,济济一堂,杯盏交错,喝得正痛快。海盗们的日子都是过了今日没明日,也因此格外粗放,美酒、女人、金银都是他们的爱物。
可惜随着红帮规矩日渐严明,女人是不用想了,金银之物
若论红岛上什么东西最多,除了海盗,便是美酒了。
喝到兴起之际,便有人热血上头斗起酒,一众海盗将那两人围
而最上首的两桌,坐着几位堂主和江口大爷,都是面带笑意地看着下面崽子们闹,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鲁岐一直忍着没
荒字堂的纯和道长和洪字堂的堂主徐谷荣,两人喝着酒,似乎没注意这边的
莫伽拈着一个小酒杯,百无聊赖地喝着。
见鲁岐质问自己,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慢悠悠地道“杀了杀了一了百了,可若是不杀,谁知道以后有什么用处”
“我可是答应了那边”鲁岐将手里的酒坛子掼
莫伽笑了起来“此事是你找上门,我受托前去看看,可不代表我玄字堂怕了你地字堂,鲁堂主莫怕是喝多了吧。”
这边的动静引起下面人的注意,堂上当即安静了下来。
纯和道长带着浅笑没说话,徐谷荣看了鲁岐,又去看莫伽,从中劝和“好了,多大点儿事,至于还动桌子了。莫堂主说的没错,杀了人这仇就结定了,我们与浙江水师一个东海,一个
若是换做以前,莫伽笑笑也就过了,可今日他脸上却是越来越冷。
“我看鲁堂主这是猫尿灌多了,只把自己当大龙头。”莫伽站了起来,扔掉手中的酒杯,神情冷淡“不喝了,没意思。”
说着,便离开了这处。
他即是走了,玄字堂的人自然也要走,下面当即空了两张桌子。
鲁岐大手一挥将酒坛子掀
气氛有些尴尬了,徐谷荣看了下面一眼,吆喝道“继续喝你们的吃你们的,看什么看”
下面一众人当即不敢看了,又继续喝起酒来,还如之前那般喧嚷,可惜明显一看就是装的。
纯和道长至始至终都只是吃着面前的一碟花生米,时不时捏着小酒盅喝一口,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见鲁岐脸色又红又青,他道“你也是,明知道他就是这种阴阳怪气的脾气,何必与他掰扯这些,没见着大龙头从始至终就没提过他去浙江的事。”
“那是大龙头看中了这小白脸,想弃了丁巳,纳他为入幕之宾。”鲁岐接过旁边人递来的酒,往嘴里灌了一口,说道。
像这种话,大抵也就只有鲁岐敢说。
其实帮里上上下下没少议论大龙头的私事,可也就只敢私下调侃两句。海盗们可不懂什么君子之礼,什么非礼勿言之类,平时
纯和道长被气笑了“你要是这么说,今儿这酒就甭喝了。大龙头为何不提,是因为大龙头不想将此人逼到我们这边来,你倒好屁大一点事倒揪着不放了。”
“我怎么揪着不放了不是他拦下不让处理了那女人,至于今天让那骚娘们一顿耀武扬威。”
“那你就没想想,你真把那女的弄死了,大龙头若是推你出来做替死鬼不是我说,我和莫伽是一个主意,那姓邵的你少与他眉来眼去。那些做官的生了百八十个心眼,把你卖了你还要给人数银子花。”
说着,纯和道长也站了起来“贫道也不喝了,累了一天。”
纯和道长走,荒字堂的人自然也走了,堂上顿时又空了一半。
也就只有地字堂和洪字堂的人还杵着,包括洪字堂的堂主徐谷荣。
“鲁堂主”
“怎么你也想教训我两句”鲁岐斜着一双凶恶的眼睛,看着徐谷荣。
“自然不会。”徐谷荣赔笑。
不同于纯和道长和莫伽,徐谷荣刚坐上洪字堂堂主的位置没两年,他本身就是鲁岐一手推起来的,自然不敢甩鲁岐脸子。
“总有一天,弄死这些人”鲁岐一脚把身后的椅子踢开,转身就走了。
自此,这酒自然喝不下去。
徐谷荣出了地字堂,脸才阴了下来。
他的心腹陪着小心道“堂主,您可别气坏了自己。”
“我当然不会气坏自己。”徐谷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地字堂,冷笑道“就这样的蠢货,以后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虽是这晚不欢而散,可次日再见面时,鲁岐便推说昨晚喝多了,旁人自然不好与他计较。
鲁岐历来就是这样,干了什么蠢事就推到喝酒上,彼此都清楚他的性子,表面虽都表现的不计较,可实际上各人心中怎么想,也就自己心里明白。
目送着船队离开,几位堂主都是面色沉着,也不知
丁巳看了众人一看,道“都散了吧。
一众人各自散去。
而另一头,招儿来此地数日,才终于弄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是从负责侍候她的一个小丫头嘴里问来的。
据说,这里是红岛,而她住的地方是天字堂的地方,天字堂是大龙头管着的,大龙头是红帮的大龙头。
还有就是,大龙头是个女的。
招儿办法用,也只问了这么些,她看得出这个叫兰妞的丫头,是真的不知道其他,只能打消套话的心思。
招儿住的地方是个小院子,院子里就只有兰妞和一个瞎了眼的老妪侍候。她也佯装过不懂事往外闯过两次,可很快就有人将她拦了回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招儿问过兰妞才知道,如今已经进入冬月,可红岛这里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的气息。
她已经到这里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弘儿如何,庭儴又如何。
她很快就知道薛庭儴的消息了,因为红帮
像红帮这种大型帮派,自然不可能独处海外,对陆地不闻不问。帮里有这么多帮众要养活,他们的生意很大一部分来自大昌,自然各处都设有堂口。
不过这种堂口都十分隐蔽,或是大隐隐于市,或是
具体是哪一方的人马,暂且不知。一个活口都没有逃出来,还是给这处堂口送补给的人,
这处堂口位于一处荒岛上,送补给的人上了岛,没有
事情传回来,一片哗然。
红帮的人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船队意外登岛,又
毕竟这东南两海也不光只有一个红帮,另还有数个大小不一的海帮以及零散的小股海盗。
红帮首先瞄准的就是自己的死对头黑旗帮。也只有黑旗帮才有这个能力探到红帮的堂口,并能干出这种事。
红帮上下一片暴动,无数人说要带着兄弟前去抄了黑旗帮的地方,却被丁巳压了下来。
大龙头临走之前说,一切人等不得擅自离岛,什么事等她回来再说,这就是铁律,谁也不能触犯。
而就
这岛上的人可不是红帮的,正是他们的对头黑旗帮。
黑旗帮主要盘旋
因为红帮势大,黑旗帮只能
这日,黑旗帮出去劫了一艘商船。
如今天气转凉,出海的商人也十分稀少。福广两地不同浙江,浙江有市舶司,主要通商港口都
这些主要是那些舍不得给官府抽纳商税的商人,且这种人历来不少,海上贸易虽是利润丰厚,但冒的风险也大。朝廷不由分说就要抽一成商税,谁愿意将自己的银子给旁人。
卖的不愿出,买的也不愿意付。
之前浙江、福建、广东一带,都是只管做自己的生意,汉河楚界,互不相犯。如今浙江异军突起,官命开阜,福建广东一带生意被搅,自然降低价钱,也因此跑这两处的商人并不少。
就是极为零散,但也养活了不少人。
黑旗帮今天运气不错,劫了头肥羊,这一船货拉到琉球黑市上去,至少能换几万两银子。
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有银子就有美酒,就有女人,什么都有。
高兴之余下,黑旗帮的人便大酒大肉助起兴来。
而就
先是一声轰天炮响,被炮声惊醒的人,赶忙摸起家伙就往外冲,还有的正抱着抢来的女人
这些人刚冲到门外,还来不及喊,就迎来一阵扫射。
外面一片乌漆墨黑,只有天上的弦月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大地。这岛上草木繁茂,黑旗帮的人只看见黑暗中,有无数的火星闪过。
随着一个冰冷刺骨,却又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
“前排,射中排,射后排,射”
前面的弟兄们就倒下了,后面的人甚至还未看到敌人,黑白无常的索命就已来临。当然也有人借着前面人的阻挡,冲到近处的,他们扬起的利刃还未落下来,那个宛如恶鬼似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前排,长矛”
“杀”
那个杀字似乎是凭空爆出来,仿佛凝聚了无数人的力量。
冲
可惜他的冲势却突然顿住了,半悬
临死之前,他才看见自己的敌人
那是一队由钢铁怪物铸就的方阵,这些穿着森冷盔甲的人排成了数排,有些人站着,有人蹲着,还有些人保持突刺的姿态。
而他,就是被那些前冲的矛手给刺穿了。
又是那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二排,长矛”
他困难地
“枪手,准备”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他听见自己嗓子嘎嘎响了几声,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