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此人的话语, 船舷出现十多个手持鸟铳的水师兵卒,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项青山和罗伯茨。
与此同时, 水师的其他战船也已靠近那十多艘货船。
罗伯茨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项青山已经听不清了,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完了, 完了
他眼睛慌乱地看向四周,除了绝望还是绝望,直到他目光落
这一切说起来很慢,实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项青山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抱住那个皮箱, 然后就势翻过船舷跳入海中。
随着扑通一声水响,讶异声纷纷响起, 接着便是船上的人气急败坏地叫捉住他的声音。
水乡出生长大,没几个不会水的, 项青山是个谨慎的性子,所以这一带的地形他十分熟悉。
他一手紧紧地环住皮箱,另一只手使劲划着水,那嘈杂的人声被他扔
只要他有这一箱子会票,他就不会完。只要能从这里逃回去,哪怕被人看见他的脸, 有吴家
之前项青山验证会票时,有注意过这个箱子,箱子的密封性不错,短时间应该不会进水。
项青山就靠着这股意念,一直往前游着,他并没有直线返回,而是围着海岸绕了一大圈,来到一处礁石滩上。
他已经累得疲力,只能瘫
项青山并不知道,
罗伯茨上了水师那艘战船,对船头的将领笑道“你说他知道自己拼着命不要,带回去的只是一堆废纸,会是什么反应”
这将领也是个幽默人,笑道“我估计大概会疯。”
不知过去多久,瘫死
他慢慢地爬起来,赶忙便离开了这里。
这一路上他皆避着人走,幸亏现
他找了处客栈落脚,到进了房间,他才松了口气。
有人给他送来吃食,他付了钱后,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平时什么珍馐佳肴都不入他眼,如今不过是碗阳春面,他竟觉得是无上美味。
一碗面吃完,项青山随便擦了下嘴,便将棕色的皮箱抱过来打开。
他心中十分激动,可当他看清箱中那些因为浸了水,而全部黏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项青山
项青山最终还是回到苏州。
因为他失踪的这两天一夜,项家人差点没急疯,因为不光项青山没回来,与他一同去的伙计劳力都没回来。
项家人做了无数猜测,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遇见了海盗,都想到了。
没想到人回来了,自然惊喜交加。
可面对的却是那么大一批货被扣押,银子也泡了汤地结果。这短短的数日里,项家人承受的惊喜和意外实
项老太太承受不住打击病倒
项青山不愧是项青山,即使到了如此地步,还能保持一份镇定。
他一面派人将此事通知吴家,另一方面则命人去山西等地出手那边的生意,他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件事不会就此就完。
而另一边吴家到这个消息,吴宛琼整个人都不好了,半天回不过来神。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难道是那罗伯茨骗我不行,我要去定海一趟。”回过神来的吴宛琼,站起来往外冲。
安伯拦住她“好了,姑娘,到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添乱了,你这时是万万不能出去的。”
“为什么不能难道就任那罗伯茨骗了”
“姑娘,你听老奴说,事情没这么简单,此事肯定和浙江水师有关。
安伯不愧是阁老身边的管家,办事也是极为有章法。他第一件办的事,就是警告项青山无论
接着,他就赶忙命人往京里递信去了。
事情也确实没完,因为很快就有商人拿着会票,前去宏昌票号兑换银子了。
宏昌票号账面上还是剩一些银子的,几日的时间还是能撑下去。
现如今项青山已经确定是有人针对他,而那个对方不做他人想,很可能就是泰隆票号。
他不禁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女子,难道那人没有死所以报复来了可这件事并不是由他出头露面,事实上项青山除了知道招儿死了,并不知吴家是怎么动手的。
说白了,这件事还是吴家牵连了他。
吴家那边一直没回话,他就派人每天去催。不光是催吴家把那批货弄出来,也是催吴家拿出银子应急,如果吴家丢手不管,他就鱼死网破。
可如今吴家哪里能拿出银子,账面上的能动用的银子,俱都拿去给项青山了,哪怕是把吴宛琼挫骨扬灰,也拿不出银子来。
宏昌票号的现银很快就用完了,至少总号是没有银子了,总号没有银子,分号肯定早就没银子了,只是看不见,消息也没这么快递回来,暂且不得而知。
如今项青山也顾不住其他分号了
有人上门兑银,却被宏昌票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进行拖延。一个如此,两个也是如此,渐渐有消息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宏昌票号,这些人里有商人,也有普通的老百姓。宏昌票号是江南一带最大的票号,老百姓存放银子,都会选最大且最有信誉的票号存放。
就拿苏州当地来说,哪家哪户没有宏昌票号的银票,小到十两面额,大到百两面额。
宏昌票号被人围了起来,人们群情激奋地要求兑换银子,无论票号的伙计、管事,甚至项青山这个大东家出来怎么解释,他们依旧只要银子。
“苏州票号
短短几日时间,项青山头
人群里有人喊“大家别信他的,我有亲戚刚从外面回来,其他地方的宏昌票号早就乱了,他们早就没有银子了”
“别信他,这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奸商,坑了我们的银子。你还我银子”
“我们只要银子”
人群躁动起来,甚至有人拿着东西砸向项青山,有一个就有两个,烂菜叶宛如下雨似的往项青山扑去。
项青山一面躲着,一面
越来越多的人听闻此事,走上大街,来到宏昌票号大门前。
不光是宏昌票号,项家也被人围上了,每天都有人围
这件事比想象中的更为严重,宏昌票号到底欠了多少银子,多少人的银子,谁也不知道。苏州大街上行人稀少,而这些人大多都聚
自此,苏州知府林毅荣才慌了起来。
苏州处于江南一带核心位置,若是苏州城乱了,上面杀他十次脑袋,恐怕都遏制不了雷霆震怒。
其实林毅荣也有些冤,他来苏州就任也不过只有一年多。
前苏州知府姜望因为侵占民田等诸多罪名,搅合进朝堂大案,因为此事掀起多少腥风血雨,也因此苏州知府的位置一直空置,由知州暂兼。好不容易待一切风平浪静,因为这位置太吃香,又引起了多少纷争。
林毅荣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可是一没派系,二没靠山,这些年一直默默无闻,谁曾想被天上掉下金子给砸中。
事实上是不是金子,只有林毅荣自己知道,江南一带官员派系盘根错节,像他这样没有靠山背景的来到这里,就是上下受夹板气的处境。甚至他下面的苏州知州都比他
林毅荣不是不想干些实事,可这一年多来的遭遇早就将他的心气,磨得一丝都不剩,就只想待任期满挪个地方好解脱,突然
他是个十分优柔寡断的性子,不然堂堂一个知府也不会是如此境地。他能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可到底该不该上书,让他犹豫上了。
按理说苏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苏松巡抚赵广之早就该有动静,偏偏没有动静。
此时的林毅荣仿若是被架
而也就是
是一个让林毅荣意想不到的人。
“林大人。”
“薛大人。”
林毅荣只见过薛庭儴一面,还是当年他金殿传胪之时,只是这些年过去,对方的容貌也有了极大的变化,一时竟认不出来,还是薛庭儴自报了名号,他才反应过来。
“薛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来”
“自然是为救林大人而来。”薛庭儴含笑道。
“救我”林毅荣的眼神闪烁起来。
难道薛庭儴竟知道苏州城的大乱
是了,这事瞒不过人眼,大街上变成那样,但凡眼里有些内容的,都知道这乱子生得不小。如今没人上门,不过是消息传出去没有那么快。
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两天,说不定那日押解他上京的人就来了。
林毅荣胆战心惊,如惊弓之鸟。
与之相比,薛庭儴倒是安适许多,含笑地看着林毅荣,面色和善。
林毅荣心中渐渐升起一丝希望。
薛庭儴是圣上的心腹,他从浙江来到苏州,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说不定是真来救他的
可怎么救,如何救
不过林毅荣如今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扑通一声
薛庭儴暗叹了口气。
苏州知府的位置重要,各派系相持不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一贯的作法,既然你的人不能来,我的人也不能,那就找个谁的人也不是的人来吧。
竟没想到会选了这样的一个人,不过薛庭儴想了想也能明白,这种毫无主见、处事优柔寡断的人,才容易操控。不过他也庆幸是这样一个人,不然他接下来的事还真不好办。
他将林毅荣扶了起来,柔声道“林大人有事,站起来说话就是。”
然后林毅荣就将苏州当下的事说了,再多的却是没有。
薛庭儴又是感叹一番,才点明来意“其实本官此次前来,也正是为了这宏昌票号之事,只是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宏昌票号,竟引
“可不是如此,江南一带商风鼎盛,每年为朝廷纳税居大昌之冠,可以说是支撑了大昌赋税半壁江山。这里的人有钱,脑子也灵活,而做商人的免不了有银钱往来,所以此地票号也是最多的,其中又以这宏昌票号实力最为雄厚。”
“林大人可知宏昌票号为何会突然无银可兑”
“为何”
薛庭儴总算明白为何有人说,身
如此关要之事,他竟是一无所知,这苏州知府也不知是怎么当的。
他顾不得感叹,点明自己的来意“这事本官知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