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会是郑老头杀了赵氏。
郑老头已经病了好几年了, 都说他要死,可偏偏没听见什么动静。这样一个糟老头能出来作恶, 着实让很多人都吃了一惊。
可证据俱
且赵老头也承认了。
至于为何原因,他却不说。
只是经过这一场事,尘封了十年的仇怨再度呈现
只因薛家出了个薛庭儴, 所以郑家没落了。
郑老头目的显而易见,不过是隐忍不
能把薛庭儴报复了,等于一下子敲断了薛家的脊梁骨,不可谓不狠。
按理说,事情真相算是弄清楚了, 薛庭儴却提出了疑问,让人去看看郑高峰的手。
薛家人去抓郑高峰的时候,他似乎有些吃惊, 可再吃惊也没掩住他手上的挠痕。
不过这挠痕比郑老头手上的轻多了,只有浅浅的几道挠痕, 估计再过段时间,这血挠痕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家人逼问郑高峰挠痕从何而来,他推说是和婆娘打架。薛庭儴得到消息,让人带郑高峰去看赵氏的手。
被压着去看完赵氏的手后,郑高峰面色一片死寂,再也说不出任何辩驳之词。
其实薛庭儴开始也以为是郑老头存心报复,可一来他已年迈,别看赵氏是个妇人,他是个男人,可赵氏被荣养多年,体态比早先年胖了许多,以郑老头的体力,根本不可能将郑氏吊死。
再来就是郑老头大抵想给儿子遮掩,却用力过猛。他手上被挠成那样,少掉的肉自然会
所以结果显而易见。
只是郑高峰真是因为十年前的仇恨,所以才心存报复的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郑高峰比他爹更嘴硬,什么也不说,只是冷笑说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郑高峰被拉出去
郑姓人没一个出头露面,是不敢,也是不能。实际上经过这么多年,郑姓人
可对于一个普通的村民来说,说话算不算数似乎没那么重要。
薛家人恨郑高峰,郑姓人何尝不恨。经此一遭,郑姓人
最后还是薛庭儴让人出面制止了这一切,说是有朝廷,有律法,村子里还是不要动用私刑,交给官府。
郑高峰被拉走的那一日,村民们又是放鞭炮,又是撒盐巴,似乎进入了什么庆典。
人群之后的路旁,站着薛俊才,还有个十几岁的少女。
“大哥。”
“走吧,妞妞。”薛俊才叹了口气,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恩。”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下午的时候县衙有人来报信。
说郑高峰走
听了这件事,余庆村所有人都非常吃惊,却又骂郑高峰该死,是老天爷他的命了。
郑家没有人愿意出面给郑高峰尸,事实上郑高峰和他媳妇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好,下面几个孩子对这个爹也不太待见。当年几个孩子都记事了,可没忘记自家会成这样,都是因为他爹偷寡妇。
不光偷寡妇还杀了寡妇,害得爷爷里正的位置没了,害得这些年他们走
田氏早就倒下了,最后是郑老头去给郑高峰的尸。
郑高峰的尸体就像当年薛寡妇刚被找到时那样,孤零零地躺
郑老头跪
“你说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受那些人的摆布,这种事能是你搀和进去的,他们不会让你活的”
郑老头并不知是何人唆使了郑高峰,只知有一天郑高峰突然跟他说,郑家不会就此没落的。再就是那天郑高峰出去,手上带着伤回来。
他原本想就用自己一条老命,换儿子的一条命,谁知却被人识破。
“死了也好,人死恩怨消,爹陪你一起”
郑老头慢慢站起来,艰难地拖着儿子往前走。
他神色平静,步履蹒跚,最终父子俩一同落入悬崖。
郑老头和郑高峰一起死了消息,还是几日后才传回来。
此时薛家正忙着给赵氏办丧事,同时又有圣旨到了。
圣旨上长篇大论说了许多,是以嘉成帝的口吻。
大意就是
不过到底孝字当头,为了不有损爱卿的清誉,朕特许你
这种情况下,薛庭儴只能一面忙着赵氏的丧事,一面拾行囊准备回京。
对于郑家的事,他并不上心,这是早就知道的结局。
这一次,薛耀弘没办法和父母弟妹们一同了,他得赶八月院试。前面两场都过了,还得过了院试,他才能拿到生员的名额。
离去那一天,宁宁依依不舍,闹着还不想走。
可惜招儿这次
这个夏天,整个京城也就下了一场雨。
天热得早,去得慢,明明七月过半,却还是像六月大暑,丝毫没有减轻。
河南、湖广、乃至江南一带,皆受了轻重不一的旱灾。大昌地大物博,疆域辽阔,年年都有地方受灾。
可今年的受灾情形,却似乎格外严重。
起因来自河南受灾,朝廷下
通州是北京的门户,此地被冲撞了,其他地方还能跑得了。北直隶一片大乱,四处可见灾民,疫病四起,人心惶惶。
嘉成帝已经
早
即是如此,市面上也买不到什么粮食。老百姓们已经饿疯了,几地的常平仓都被冲击,可粮仓里却一颗粮食都没有。
薛庭儴就是这个时候入京的。
他从西北进京,水陆并行,走的是朝廷驿站,路上倒是没看到什么灾情。
就是进入北直隶,才
一路上时不时就能看见有灾民成群游荡,见到有车就上前讨食,不给就堵着不走。薛庭儴这一行百十多个护卫十几辆大车的队伍,他们也敢拦。
薛庭儴只能一面走,一面命人施吃食。
可惜却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引来更多的灾民。最终,他还是动了武力,才脱离了这些宛如蝗虫的灾民。
人间惨剧不忍目睹
招儿紧紧抿着嘴,两个小的也是神情低落。
这趟远行他们见到了太多太多,超出他们以前所有的认知。成长就是这样不期而至,宁宁懂事了许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要了吃食却又吃不了,不是打
直到进了通州,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薛庭儴并没有逗留,匆匆拾了一番,便赶赴至京。
与外面相比,京城方圆百里内还是极为平静的,一行人到了京城后,招儿带着其他人回家,薛庭儴则是奔赴宫里面圣。
有圣旨
一路行来,可见宫里的气氛并不太好。
到了乾清宫,嘉成帝正
茶房里,墙角处放着一个偌大的冰釜,冰釜里大块白冰冒着白烟,为室中增添了许多凉爽。
小太监奉了茶来,薛庭儴也没客气,撩起袍子下摆
这里离正殿并不远,隐隐还能听见嘉成帝暴怒声。
茶房侍候的太监们腰是弯了又弯,唉声叹气的,好像被训得是他们一样。
就这么,薛庭儴一面喝着茶,一面就跟几个小太监闲聊起来。
都是长吁短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忧国忧民,而那些
差不多聊了半个多时辰,薛庭儴已经跟这一房的太监混熟了。
他会来事,人年轻,又不摆架子,特别体谅人,给人一种感同身受感。等里面大臣们散了,嘉成帝叫薛庭儴进去时,几个小太监还教他千万不要多说话,陛下
弄得好像薛庭儴是愣头青,今天第一次面圣,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样。
临走的时候,薛庭儴塞了几个小太监一包珠子。
这玩意
进去后,嘉成帝脸上怒气未消。
薛庭儴按规矩下拜,嘉成帝叫起了,他才起来。
嘉成帝怒气腾腾的,背着手
与他一样的,还有殿中服侍的太监,可这些人就比他心惊胆战多了,生怕陛下心里一个不顺,被迁怒了。
“这群贪官,朕要一个个砍了他们,才能解掉心头之恨。”
“都是些无能之辈,竟是连粮食都拿不出来,你说要你们有什么用”
随着几个扑通声,几个太监俱都跪了下来,就薛庭儴一个人杵着,格外显眼。
嘉成帝斜睨了过来,明明
薛庭儴润了润唇,道“其实这事也不难解决。”
“你有什么建议”
“陛下现
“你好大的胆子”一声暴喝蓦地响起,夹杂着一股猛烈的气势迎面扑来。
嘉成帝暴喝道“我大昌如今一片太平盛世,朕也不是昏庸无道之君,何来反之一说。”
气氛近乎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
隐隐有人
薛庭儴却是抿着嘴角,不退不让“下官乃是穷苦出身,很明白老百姓们的想法,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唱谁的好,可若是没了饭吃,他们什么事也都能干出来。本就是愚昧无知,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什么遗臭万年,抄家灭族,人都要死了,谁会去管这些”
空气又凝滞住了,殿中放了冰,却似乎也降不了闷热的温度。
一道如有形质的目光,沉沉地压
嘉成帝肖似先皇,高大魁梧,脾气暴烈。
可
这样一个帝王若是换做其他时候,成就绝不下此时。不说远超秦皇汉武,但也是开疆扩土之明君。可偏偏是
沿海一带的开阜,促进了大昌海上贸易的急剧增长,其实并不能解决这座江山的危机,不过是将隐
想到这里,薛庭儴沉沉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嘉成帝“那些大户粮商地主们必然有粮,是一个人反,还是一群人反,其实陛下应该早已有了决断。”
只是还缺一把刀。
所以才会有薛庭儴的夺情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