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站
刘小玲信步走着,江边风大,她的头
有人跟她走对路。她往左边找路,那人也刚好往左,她改右,那人也向右,头对头,顶得死死的。小玲啧了一声,站着不动,让那人先走。结果那人也不动。
小玲有点来火,以为遇到找茬的,一抬头,只见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子站
“怎么搞的,不认识了。”说的是淮南土话。
魔音传脑。小玲浑身打了个颤,再仔细看,却是大儿子洋洋站
洋洋耸耸肩,“刚好路过。”世上没有这种巧合。是秋芳告诉他旅馆地址,他去旅馆找到家丽。家丽告诉他小玲
时过境迁,
小玲喃喃,“路过路过”一把拽住洋洋的胳膊。
“妈”洋洋叫,“轻点,劲那么大。”
瞬间,小玲像被电击了一般。他又叫她妈了是吗刚才她不敢确定。小玲掐了他一下。洋洋再次叫,“妈你疯啦”
确定了。是叫妈他
轻松的氛围一下击破全部顾虑。见到真人,刘小玲仿佛一下回到多年之前,她一个人租着小屋带洋洋的时候。
小玲找了个路人给她和洋洋拍合照。
靠着江边的水泥台,背后是东方明珠。咔了不少张。照相的也忍不住赞叹,哦呦年轻的,好看,是姐弟吧。
这话小玲听着舒服。洋洋却有些不高兴,“纠正,她是我妈。”路人也个好事的,感叹,“哎呦,生孩子生的早幸福的哦。”
照完照,小玲又非要拉着洋洋去淮海路买衣服。
洋洋打趣,“你不嫌贵”
“随便买。”
“你又结婚了。”
小玲惊得吞了口空气,咳嗽两声。她怎么也想不到洋洋问这个。只能据实回答。“有结。”
洋洋笑,“还港台腔,结了就结了还有结。”又说,“挺有魅力的嘛。”
“生孩子了”洋洋继续问。
小玲觉得被问得体无完肤。只好继续诚实,“有生。”
“你的专长。”洋洋还是笑。
小玲说不出话,尴尬。
洋洋破解,“过年我回去,有地方住么”
“当然,”小玲又恢复笑脸,“你妈我是有独立住房的。”
拾好头面,穿上那双暗红色破跟皮鞋,何家丽走出旅店。往北穿过上海老街,何家丽
她伸着脖子,从后视镜里看司机的脸。路灯的光影迅速从司机脸上划过。两个人都没说话。开到个小区门口,司机停好车,下来。家丽超稍微看清他的面容。是小年。还是她的那个大儿子。清癯帅气的面庞,岁月不改。
她没叫他儿子。他也没叫她妈。
她来上海,也是静悄悄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私下有联系。
家丽忍不住去拾。
“不用弄。”小年说。
坐
岁月不曾饶过任何人。包括他。
静默许久。小年难得露出笑容,问“这么盯着我看干吗。”
“也老了。”家丽说。是说小年。
小年一笑,“你倒不显老。”那口气好像他们是姐弟。小年走后,家丽找人算过。大师说,小年跟她命里“比肩”,这辈子是母子,上辈子却是姐弟。
家丽从包里掏出那张“蛤蟆皮”,问“人呢”
小年知道是问他对象和孩子的事。他摁灭烟头,“没了。”他和那人已经分手,是个本地女人,孩子生出来带走了。到了这个年纪,他不习惯撒谎,跟妈妈,更是有什么说什么。
没了就没了。家丽也不多问,把蛤蟆皮放
“爸,怎么样”
“挺好。”
“小冬呢。”
“安泰过日子。”
小年想问依依的情况,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家丽猜透他,忙说“依依也好。”
小年嘀咕,“都好都好,挺好。”
“饿不饿我去下碗面,家里有面没有,鸡蛋呢”家丽絮絮叨叨问着。
她终究是个妈。
国庆光明要回来。家文提前准备菜。这日一早,就去菜市采买。光明喜欢吃的,她格外留意。鸡要买活的,还有黄鳝、螃蟹。光明不喜欢吃大闸蟹,倒喜欢吃当地产的小野蟹。得碰,偶尔有农民拎着网兜子来卖。菜市人多,家文抓紧钱包,低着头走,
“家文”她叫得出她名字。
家文看着老妇,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老妇笑着说“记不得我了吧。”
家文端详了一番,才豁然想起,这人竟是当年跟卫国一个办公室的朱一凤。光明叫她朱奶奶。家文连忙叫朱姐好。
实
朱奶奶说“老伴走了几年了,搬来跟女儿住了。”家文才回想起来,朱一凤不生,女儿是抱养的,能这么孝顺,也是难得。
朱奶奶继续说“身体也不照土语不行,心脏搭桥好几次了。”家文早看透了,身体好的容易早死,就是这种病病歪歪的,有时偏活得长。“看你还行,能活。”家文说好话。
朱奶奶自我怀疑,“可还能活几年该不知道,过一天算一天。”又问“光明呢”
家文简单说了说光明的情况。朱奶奶笑道“打小我就看出来这孩子以后有出息,脑门宽,下跳棋我下不过他。”家文客气几句。
两个人站
活着真庆幸。
聊得差不多,两个人依依道别,不过没留电话,都说再见,但彼此心里大抵明白,恐怕这次一遇,是此生最后一面。
国庆光明又回来了。他现
司机问去哪。光明说北头。
车开到老淮滨商场,光明下了车,向西,从东城市场南门进入,铺面而来的是十年代的氛围。做生意恨不得把摊位摆到路中间,人形不变。超级市场崛起,曾经的小商品市场已经被挤下历史舞台。路上没多少人。
路边的梧桐树倒有两人粗,见证着历史。
“以前上学放学就走这条路。”他想起家文这么说过。越往里走,分叉越多,这片区域现
光明按照他指的路往前,果然找到厕所,方便后出来。
出来又迷路。七叉八叉分不清。
一所院子,枣树老高。光明来到院门口,恍惚之间,似曾相识,但他不敢确定。那院落,有两层楼,但一切都那么古旧。是梦里他不敢确认。光明愣站着,院子堂屋里走出个人,是个年轻男孩,细条眼,肿眼泡,光明一下想起来,那是小磊。是表哥小健的儿子。这院子,原本是他的出生地。是他奶奶留下的房子。
“干吗的”小磊朝他喊。他显然已经认不出他。
光明一时无措,只好说“这怎么出去”
小磊说“照直走,走到头往左拐。”
光明便走开了。身后,他听到一个女人声音。“谁个”她问小磊。
“问路的。”小磊说。
“门不要乱开。”这下听清了,是小云。小哥小健的老婆。
“没开。”小磊委屈。
光明走得很慢,老宅院
光明走到淮河大坝上。田家庵码头分外沉寂。河面上,只有一条渡船
光明买了张票,一块钱,
停稳站稳,船准备开了。光明扶着栏杆站着,蓝天顶上卧着几块白云,厚厚的。光从云缝里打下来,天地更显庄严。低头看,淮河水粼粼泛光,船边水流激荡。水比过去清。
冷不防,一条鱼打了个挺,跃出水面,又欢快地钻回浪里,消失不见。
浪花滚滚,其间似有乾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