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外卖”安室透又重复一次。
久川埴这才敞开门,放他进来。
“不,不是。”男孩垂着眼睛,看不清神情,“真正该拥有这枚肝的人不是我,你真正的顾客,正躺
他语气凝重又沮丧,从波本手里小心接过保温箱,然后从箱子里取出灌满了u液的离体肝脏。
安室透演技纯熟,颇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然而,他大概正是这里第二个
于是久川埴也只是摆出工作态度来作借口,掐着一份仔细二分疲惫和七分不
他的眼神越
“不行,大概率已经坏了。”
“什么”
“那伙人大概是无生命反应下做的取肝,为了保存肝脏,需要快把里面的血液全部替换为防止冻伤的溶液。但很显然,当他们想起要灌注u液时,血液的流速已经受限,啧”他的表情阴晴不定,满脸嫌弃仿佛
“除此外,还有可见的外部损伤。殴打至死,或者别的综合性死因我猜这位供体的先生,生前和看守成员起了冲突,死后才被仓促剖的尸啧,那群没头脑的野兽”
“那,这枚肝脏”安室透扯下头盔,一脸忧心地望着他大热天劳动带回的成果,久川埴很理解这种心情,体贴地拍拍他的手背这时的他尚碰不到波本的肩。
“这里,还有这里。因为残留血液,形成了血栓。凝块堵塞
“但是”
“很难。我这个样子,而且,手术条件也不达标。”久川埴犹豫地说完,咬着唇上的软肉又自我纠结一会,神色随着思考越
“不,不,一定还有办法。”他眼前闪过一幕幕父亲
一时恍惚。久川埴尚记得医生扯下口罩时的释然微笑,术后患者家属感激涕零的欢欣,挂
这是“医者仁心”,是青田诚一郎终其一生追寻的东西,是久川埴碌碌无为至今,永恒达不到的字眼。
他是成员,是罪犯,为恶徒服务的医疗兵。他从来不是医生,也不曾向南丁格尔立过誓
所以,现
久川埴眯着眼睛检视一圈环境,不知想起什么,扯着安室透的胳膊将他拖到边上,将手一指
“打开他。”
立式空调殷勤地运转起来,并
孩子轻轻打着哆嗦,还要进一步命令安室透从冰箱掏出冰块来。半人高的冰块被摆上桌,久川埴要不是踩
他端详冰面上四溢的水痕,直白伸手贴
安室透像个忧心的家长那般,亦步亦趋地跟
然后,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了。
久川埴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无菌布小心
即使已经

一次高风险,不合规,成功率低于中的医学行为。
倘若是正规医院,负责了这般场面的医生一定会被医疗风险评估委指着额头开除吧。久川埴苦笑着想,竭全力遏制指尖的颤抖他相信这是源于过低的室温,而非他
可就

他差一点就毁了一切好
安室透握着他的指尖,近乎强硬地将久川埴从“手术台”上撕扯下来。
“你的状态不对。”他这样说着,一边用双手反复摩擦久川埴的掌心,试图以此捂热那只冰冷的手。
久川埴沉默地注视这一切。他望向安室透看上去别无二致的面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组织里原来还有和他一样心软的蠢货。
紫灰色的眼睛温和对上他的视线,将其中坚定的情绪传递给他但那实
久川埴闭上眼,吐出一口气“是,我说过,我没有把握。”
“虽然不懂医学,但我想一个医学院教授培养的儿子,应该不至于这么没有自信才对。”安室透勾起一抹笑,烫得久川埴想要立即移开视线。
他撇过头去,小声替自己辩解“我没念过医学院,也不是正式的规培生。说到底,除开
“波本。”他踌躇着,像一头小兽那样抬起视线,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为组织做事,做到今天。从来不是因为我
“即使这样,你依然觉得我能做好吗”
“是么,蜜勒米尔。”安室透松开他的手,站起身来。他的视线
“做不好的事,你就不去做了吗”
久川埴眼睫微动,呆呆仰望着他。
波本的唇一张一合,吐露出那个他明知无可回避,却一直
“你当然可以现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眼前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稀薄水光。他拼命眨着眼睛,试图褪去这股泪意,挣扎着从安室透的掌中抽回右手,哽咽着捂住眼睛
“嗯。”
他拒绝让波本看见自己难堪的表情,固执地别过头去,巨大的冰块挡住他的全部视线,但久川埴分明看到,一个女孩的性命正躺

降谷零
每接触久川埴一分,他就更为少年身上巨大的矛盾与割裂而心惊求生的本能命令着他避其一切锋芒,但过高的道德标准又让他面对悲剧时不得不忍受痛苦。
他知道怎样是对的,也知道怎样才能生存,但此二者间却是全然的对立。久川埴是个聪明孩子,因此他
然而,
这份刻
久川埴是一个不错的入手点,从内瓦解组织的最好对象。然而策反的计划尚未开始就被降谷零果断否决,他需要一次更有说服力、更为具体的考察确定久川埴的性格,由此,便有了这次意外。
公安早已盯上了朗姆名下的器官交易网,连带供应端之一的那所排屋内,不久前也已经被记录
但不论如何,信息都是从医疗组内部泄露,所以一旦朗姆,乃至组织的那位得知了这个消息,刚刚上位蜜勒米尔编很容易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届时,不论是考核还是策反,公安都将拥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然而,清水太郎却是个意外。
没人
“尚田道夫刚刚传消息来,说患者情况不妙。”久川埴将脸捂
“咳血,昏迷,心率失常。已经上了透析和呼吸机,她正命悬一线”
随着专业的诊断从口中蹦出,他的情绪总算不得不稳定下来,眨着眼睛,看向安室透。久川埴握住终于不再颤抖的右手,慢吞吞地问
“接下来约一小时的时间,我会很忙帮我看着消息,好么”
他第三次将手机交予波本手中,双方都已很熟悉了。
“是朗姆。”久川埴只扫来一眼,赞许地表示,“对,就这样,不要理他。”
“我猜他想要召回这枚,毕竟清水太郎已经死了,再继续做他女儿的手术,只是徒增意外
“那可不行。等移植手术完成了,再通知他,这叫作先斩后奏。”
久川埴愉快地眯起眼前,他神明显好多了,还能调侃朗姆就是吉兆。
预估的手术时间是一小时,但术中过程明显比久川埴所想要顺利的得多。波本的确是个好帮手,往往他的需求还没说出口,一把剪子或镊子就恰恰好好地被抵到眼前。
“我
久川埴看他一眼,再看一眼悬
好吧,取物的手术流程的确大同小异。久川埴心里泛酸,一边忍不住默默感慨
但还是不要把这种事说得这么容易吧,波本,究竟还有什么是你没涉及的领域,学习能力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吗
他有些神游,手下动作仍
“别放松,别愣站着。”
久川埴悄悄地勾出一抹笑,轻车熟路地一通操作,一边还要意气风
“吸管”安室透想起来了,从外卖箱里另掏出一袋奶茶,“这个能行吗”
久川埴“”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波本一眼,那袋奶茶杯壁上还
“你未免太过敬业。”久川埴敬仰地表示,“我拿了里面的吸管,你会被扣工资吗”
领五份工资的男人,不会
缓冲液被注射进血管里,器官
“好,你该走了。”他偏头看过来,连眼角都高扬着透出喜意,
“对了,清水茜的手术,我能一起去看看么”
“你”
安室透磕巴了一下,就听久川埴仰着脑袋接着说
“按理,尚田医生的手术应当不会出差错,我这样的身体、也应该避免出门,但是”
他的语气变得些许迷茫、不安和困顿,“抱歉,好像是有些任性。”
“小事。”
安室透闷闷地笑了起来,看向久川埴的目光中已无戒备。而且,公安的优等生很能体会这种心情
“没什么可顾及的,蜜勒米尔,想看看自己帮上忙的是怎样的人,那是很自然的想法。不需要这样支支吾吾。”
像个小孩一样。
久川埴朝他瘪了瘪嘴,将密封袋装好塞回保温箱里,再看波本将保温箱搬回外卖箱里和那杯没了吸管的奶茶一起。
波本的小电驴停
他感到满足,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快乐,今天的久川埴才察觉到这点,原来他也能像个真正的医生那样,为拯救什么人而拼命努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