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深夜,万籁俱寂。
驿站的火炕跟石头一样硬,但胜
月光打
当当
驿站的破木门轻轻响了两声。
过了十几息,又传来一重两轻的叩门声,当,当当。
冯远穿着一条单裤,上身胡乱披着一件棉衣,火急火燎地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问道“送信还是投宿”
话音未落,便已察觉到了异常。
门外太亮了。
那绝不是一盏灯笼,一根火把所能
沿着驿站的土墙,外面折射的光芒几乎照亮了半边的天,仿佛失火了一样。
破旧的单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似乎故意扯着调子,又似乎背诵一样念出一句话
“宾徒县王月恒、李平因、侯峰仪,前来拜访刘初安刘小姐。”
黑夜中寂静了几息,披挂整齐的护卫手持马槊,安静地推开房门,
冯远不明就里,但门外这三位的面子,他是不敢不给的。

伴着牙酸的合页开门声,门外的人也映入了眼帘。
三个富态的中年男人
猛地瞧见院内摆好架势的护卫,三人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随后居中的男人笑着掩饰尴尬“啊哈哈哈哈,刘小姐的护卫还真是非同寻常,非同寻常啊”
铁胄映着森白的月光,护卫们如狼般凶恶的眼神盯着门外的人,端着接近两丈长的马槊,让人不敢上前。
一个护卫跑到刘初安窗外,轻声说道“小姐,有人来找您,似乎是县内乡绅。”
等了许久,才听见刘初安说道“就只有乡绅县令和县尉都没来”
那护卫回头,朝着门外穿着花花绿绿的人看,仔仔细细的来回扫了两遍,才回道
“没看见穿着官服的。”
“那就告诉他们,”刘初安窝
护卫轻轻颔首,答道“喏。”
随后回头走到门前,护卫粗糙的大手拉住两扇门板,说道“小姐睡了,有事明日再议。”
话刚说完,也不等门外那几人再说话,便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真是,没教养的丫头。”
门刚关上,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句闲话。
子时深夜,这声叫骂极为刺耳,几乎被所有人听了个干净。
梆的一声巨响。
护卫猛地拽开木门,门板摔
甚至震得土墙上窸窸窣窣落下一股灰尘,他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有些森然地问道“谁说的”
门外的乡绅吓得浑身战栗,有些结巴地说道“不不是我不是我啊”
护卫渐渐露出一个狞笑的表情,缓缓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利刃搭
“我问你,”他逐字逐句地道“谁说的”
气息忽的凝固,仿佛下一秒有人就要血洒当场。
刘初安慵懒的声音透过窗子传来,“吵什么,有事明天再说。”
那乡绅如蒙大赦,僵直的身子软了下去,瘫软的跌坐
护卫嫌弃地撇了撇嘴,锵啷一声起腰刀,骂了一句“还不快滚”
四五个家丁连忙上前搀扶起他,半拖半拽的,头也不敢回地抬走了。
关上了门,护卫走回刘初安窗前,恭敬地道“小姐,他们走了,您继续睡吧,我带一队人守夜。”
他贴着窗,许久未等到刘初安的回话,却听见房门响了一声,披着大氅穿戴整齐的刘初安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睡”刘初安没好气地说了一声,“正主还没来呢,睡什么睡。”
“谁”护卫贴心地问道“我去把人带来”
抬头瞧了一眼夜色,刘初安吐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说道“不用,再等一会儿,他一定会来的。”
宾徒县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土地海产如此丰饶,可百姓却穷的连灯都点不起。
起初刘初安以为是乡绅兼并田地,导致百姓无田可耕,只能捕鱼所致。
冯远却说本地田地皆归百姓所有,乡绅小吏并未从中插足。
那就要问问这位县太爷,是不是想了什么法子,从中克扣百姓余粮了。
如今这县太爷派来送礼的小喽啰被打
刘初安天生体弱,
刚转身准备回屋子里暖和一会儿,就听见马蹄踏着积雪赶来的声音,越来越近。
“谁”门外守夜的护卫出声阻拦。
一个身穿青衣的瘦男人翻身下马,对着护卫拱手道“
“让他进来。”院内刘初安说道。
木门再度打开,刘初安借着火把的光,仔细打量了来人一眼。
这人约莫五十来岁,面容枯槁,蓄着山羊须,身穿青绿色宽袖袍子,腰间系着牛皮革带。
他极瘦,站
“下官宾徒县县令侯羫,拜见刘小姐。”
侯羫上前几步,双手合
刘初安嘴角扯起一个标准的微笑,故作不解的问
“侯县令深夜前来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都是人,侯羫自然不可能直截了当的回答,而且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下官不知小姐大驾光临,竟未携县中官吏
不知不知我
少女心中盘算着,从自己迈进宾徒县的地界开始算,到现
他不仅知道自己的路线,甚至能知道自己何日何时到何处。
思索到此处,刘初安打量他的目光都变得尖锐了起来,刺透寒冷的冬风,似乎要把他剖开一般。
许久未听见回话,侯羫丝毫不尴尬,而且非常理所当然地接着说
“下官
少女挑开华丽的大氅,伸出一条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侯羫带路。
侯羫谦卑地半弯着腰,侧着身子,同样做了个请的手势,小步
临上马车时刘初安扫了一眼,门外只有一头长耳的老驴,连鞍都没有,这县令居然是自己一人骑着驴来的。
三更半夜,万籁俱寂。
车摇马晃的杂声伴着护卫们的脚步声变得尤为刺耳,黑漆漆的天幕下,一行人打着火把前行,明亮的火光照
没多久,车夫拉紧马缰停下。
刘初安挑起厚重的车帘,踩着矮凳走下的同时,抬首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建筑。
或许是与自己的进城路线不同,自己居然
这酒楼高约六丈,比宾徒县的城墙还高。通体由青砖垒砌而成,上下分为四层,左右探出五个露台,楼顶层层叠叠的灰瓦铺盖,映衬着石砖墙壁上绘制的各色壁画。

“范姐,贵人到了。”
这一声吼仿佛惊醒了酒楼里的所有人,又似乎是给这台巨大的机器启动了一样。
酒楼二十几扇窗子几乎同时被推开,灰布麻衣的小厮用木杆挑着一盏又一盏斗大的灯笼挂了出来。
与此同时,古琴和箫声响起,悠扬的旋律随着大开的窗子穿进刘初安的耳朵里,寒风拂动,卷着佳肴美酒的香气扑面而来。
眨眼间的工夫,这尊巨大的酒楼仿佛就像被打开的八音盒一样,以一种极为迅速的方式变了个模样。
几个时辰前刘初安还
侯羫又规规矩矩的一揖到地,客气的说
“刘小姐,请。”
刘初安足足
“宾徒果然物产丰饶啊”
“这些”
侯羫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话
“冰山一角,不足为道,不足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