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冬季昼短夜长,此刻卯时刚过,天还未亮,县内各家鸡犬尚未鸣,护卫们便已吃过了馕饮足了水,开始套鞍备甲,准备赶路了。
驿站主位的小土房里,刘初安睡眼朦胧,将醒未醒地爬起身子。
昨日夜间的寒气尚未散去,清晨的朝阳还未升起,寒风如同蚊虫,顺着门窗的缝隙源源不断地钻进屋内。
身下火炕炙热,被窝里温暖的热气裹着身子,裸露
刚一掀开被窝,霎时间冷气便围了上来,撕咬着少女身周为数不多的残余热气。
刘初安取过身旁的衣裳穿好,又系上一层绸缎披风,随后
驿站的木门咚咚响了响,护卫
刘初安手中拿着热水泡过的棉布,仔仔细细地擦净了脸,喉间“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推开房门,
护卫们手持着松油火把,将驿站四周照的如同白日,刘初安上前几步,踩着矮墩撩起马车厚重的绸帘,随后钻进了车厢中。
车厢内,正中的三脚铜炉燃着炭火,丝丝缕缕的热气驱赶着寒意,魏如闻坐
此时,他正
炉火尚旺,通红的炭火炙烤着鲜嫩的肉,顺着鸟翅,不时还会滑落几滴油脂落入炭火之中,呲的一声,油脂眨眼间被炭火点燃,散
可惜鞍马劳顿的刘初安实
“嗯,”男人点头,说“行走江湖,常
随着魏如闻颔首的动作,他背上的
黑底金纹,小臂处宽大的袖口用护腕扎进,头上无冠,是用一截黑色布带扎了一个高马尾,三千青丝垂落背后,更显得身姿挺拔了一分。
这副扮相可不多见,于是刘初安便多瞧了两眼。
似乎察觉到少女
“嗯哦哦”暗中观察被戳穿的刘初安稍微尴尬了一下,随后落落大方地笑着说“好看,就应该穿这一身。”
男人摇了下头,马尾也随之甩动,垂
“ 啊哈哈”刘初安被呛了一下,暗自腹诽着这男人是不是没有什么美丑观念
车队全速赶路,脚程极快,午时正便赶到了阳乐县,换下马匹,补充了点物资,车队并未停留,午时末便又启程赶路。
从阳乐县沿着官道往西,过濡水之后再向西北前行,距徐无县便只有二百余里的路程了。
车队急着赶路,便抄近道而行,途中难免要走一些乡间小路。
大雪满地,一望无际是白色,前面的护卫只能沿着车辙前行,若是碰见无人走过的荒废小路,便只能下马步行,用腿趟出一条路来。
刘初安坐
忽地,魏如闻开口,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这一路,我都看过了。”
少女回头问道“看过什么”
魏如闻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一个牛皮地图,骨节分明的手指
“辽西郡,临渝,令支,豪门乡绅皆不见踪影,阳乐县倒是找到了一个,可惜他正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少女,“辽西郡五县,我们走了三个,皆如你所料。”
“呵,”少女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随他们去吧,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赶路的时间是极为枯燥的,偏偏车摇马晃,连睡都睡不安稳,时常被颠簸醒来。
也不知醒了多少次,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车夫双手拉紧缰绳,口中长长的“吁”了一声,骏马减速站定,停顿时的惯力将刘初安晃醒。
擦了擦眼睛,刘初安挑起车帘向外看去,此时夜色正浓,却挡不住街道两旁的火把明亮,沿街沾满了官吏、护卫、军卒,黑布般笼罩的夜幕下,硬是被这一望无的火把照亮了半边的天。
马车旁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长七尺,中等身材,穿着一身官袍,面相消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此人正是刘初安的老部下,右军都尉宋同。
“小姐,下官已再次恭候多时了。”
宋同口中说着,手里也没闲着,十分恭敬地将刘初安扶下马车。
宋同刚要再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看到又有一华服公子从马车内跳了出来,眼皮不禁跳了跳,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少女打断。
刘初安舒展着酸困的身子,问“各部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宋同微微弯腰行揖礼,“昨日夜里接到小姐信件,刘威公子正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军营正中的大帐。
傻弟弟刘威哪有半点议事的样子,正
“昂姐”
刘威眼角余光扫到少女走进大帐,胖脸一哆嗦,起身就扑了过来。
“站住”刘初安皱着眉头喝止住了傻弟弟的拥抱。
且不说自己这快要散架的身子会不会被傻弟弟直接扑散架,单单这两只大手上的羊油就足够让刘初安
少女皱着眉头从怀里取出巾帕,扔给刘威,“自己擦干净,多大的人了,也没个吃相。”
“哦”傻弟弟憋着大嘴,貌似很委屈地闪到一旁擦手擦嘴。
为了不打扰姐弟团聚,李成此时才上前行礼,文质彬彬的模样简直不像一个武将,
“成,见过小姐。”
刘初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闲话少说吧,清点一下各部人马。”
李成起身,走到那幅支起来的地形图前,用手指画了个圈,说道
“俊靡城中,反贼公孙瓒已被围困数月,虽未到山穷水之时,但余粮应该不多了。
刘威公子的三万兵马,
宋都尉的两万将士,
公孙瓒本部兵马本就不多,就算加上今日强征的民夫,至多也不过三万之数。”
李成汇报完各部兵马驻防之后,看了看
傻弟弟仔仔细细地擦着指甲缝里的油水,把好姐姐绣着寒梅的白绸丝帕都擦成了黄梅。
宋同左右看了看,于是起身说道“此时正值隆冬,去年粮草消耗殆,今年尚未开春,公孙瓒手中无粮,再有两月必然突围,我们只需拖下去,就能拖到他自寻死路。”
“来不及了,”少女摇了摇头,“情况有变,传令各部兵马,后日辰时正,天亮攻城。”
“啊”宋同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急躁地说“小姐,此时积雪不化,俊靡城外是大雪,不利 ”
“我知道。”
刘初安点了点头,上前走到地形图旁,伸出纤白如玉的手指,画了一条线,
“原本我们可以拖死公孙瓒,那是因为我们只需顾及俊靡一地,但现
她叹了口气,白皙的指尖
“八万人聚
少女的话已经解释的足够清晰,李成与宋同自然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于是拱手领命,退到一旁站定。
门外十几队红衣斥候来来往往跑个不停,一条条军令如同雪花一般飞出,斥候腰间悬挂的铜铃叮铃叮铃一直
傻弟弟擦完了他那双蒲扇大的手掌,左右看了看,又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一遍,
“姐,后日由俺攻城吧。”
一谈到行军打仗,刘威的虎目中就露出一股往日难得一见的光,
“俺率领部下自俊靡城北两山隘口中杀出,李将军兵马可随俺逐渐紧包围圈,
宋都尉依托徐无支援长城,公孙瓒遇袭之下,只会突围,方向断不可能选择攻打长城,
这样无论他往东、北、西三方何处逃窜,都有李将军的锐边军阻挡他的去路,
只要李将军拖住公孙瓒的兵马,俺率领部下衔尾追杀,片刻便至。”
说了一通之后,刘威蒲扇般的大手缓缓攥紧,
“只要俺部下与李将军的边军围困住他,那李将军
长城守军也可分出一半前来协助,八万人马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联手绞杀,公孙瓒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俺砍的。”
刘初安还是第一次见他有条有理地说这么多话,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
傻弟弟看着姐姐自豪地看着自己,心底顿生一股喜悦,大手挠了挠额头,嘴里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嘿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