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本事, 监狱不可能关他一辈子,那叫浪费。提前出狱是明摆着的事, 有什么可稀奇的。”
杨鹤本以为会听到什么大消息,
顾不凡摇摇头。
“如今就算他出来了,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做科研。甚至到正规一点的公司扫地都没人敢要,无法贷款无法从事正式工作,一切只能从头开始。像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愿意出来过这种生活”
“为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倾身伸手, 拉开办公桌另一边的抽屉,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 丢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啪。
信封落下去
杨鹤拿来打开, 里面全是照片。
他一张张翻,双眉渐渐蹙起。
薛墨非瞥见一角, 也凑了过来。
顾不为和屈寻舟坐
几分钟后, 薛墨非抬起头。
“这是谁的照片”
“一个女孩。”顾不凡说。
“他又造了一个仿生人或者说秋秋”
照片上女孩的脸很陌生, 但是气质、表情、举动都跟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如果忽略长相,两人分明就是同一个。
而对于陈暮生来说,长相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
顾不凡摇头。
“我也不敢肯定,所以才把你们叫过来。她们的确很像对不对可是当初她明明已经彻底”
“死亡”二字
顾不凡叹了口气, 话头一转, 开始介绍那个女孩。
“她叫陈妙妙,18岁,目前
同事们对她的评价是天真单纯,心性像孩子一样,但人际交往和工作方面都很正常。对人友好,只是下班后不喜欢参与集体活动。
她养了条哈士奇,之前是
他说完走到他们面前,抬了抬眉梢。
“我掌握到的信息就这么多了,更详细的也来不及调查。因为估计再过两天,陈暮生出狱的时候,就会带她一起离开。”
薛墨非垂着眼帘,黑眸幽深,不知
杨鹤捏着陈妙妙的照片,浓眉紧锁。
“你接触过她吗”
顾不凡点头。
“她知不知道阮秋的事对过去的事有没有记忆”
这个问题顾不凡没法回答,冲弟弟抬了抬下巴。
一直没开口的顾不为抿了下嘴唇,低声说
“我告诉她了,也特地询问过,她什么都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不知道。”
杨鹤手指拢,几乎捏破照片。
“我们得见她。”
“见到之后呢”屈寻舟问。
“什么意思”
“见到了她,确认她就是阮秋,然后你想怎么办”
他嘴角勾着一抹讥嘲,既是
“把当年的情形再上演一遍让她跟皮球似的
“你舍得”
“我舍得。”
他肯定地说“我念念不忘的,是那个只有三岁,牺牲自己稚嫩生命挽救大家的阮秋。而不是这个已经十八岁,能独立生活的陈妙妙。”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冲所有人说
“这件事我退出,希望你们也能认真考虑,到底什么才是最终目的。”
说完这句,屈寻舟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再没有回头。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还有谁要走现
没人动。
他继续说“为了验证她的身份,我特地联系了一个人,相信他会给我们需要的线索。”
顾不凡把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手指
陈暮生当年的研究生助理,阿飞。
“当年陈暮生被判刑后,阿飞念完博士,签了一家位于美国的研究所,专攻基因修改,希望通过修改基因延长人类寿命,研究出了不少成果。去年我们公司新成立了一家分公司,从事抗癌药品的生产和研
阿飞的相貌早已从青涩蜕变为成熟,十几年的时间也让他成为该研究所的中坚力量,所研究的领域里亦是鼎鼎有名。
但是一提起陈暮生,他仿佛又变回当初那个忠心耿耿的学生。
“十五年前陈教授被判刑时,我很疑惑为何仅凭那些罪名就判处无期。固然他的事
直到十年前,我被邀请回母校演讲,与老师们聚餐时,从一位喝醉的老教授口中得知一个秘密当年太阳花幼儿园火灾
当时她的大脑及其他器官,没有马上制成标本存入标本库,而是用以研究,负责人是一位叫赵琛的教授。”
杨鹤越听越困惑,“你说得这些,和现
阿飞低下头,似乎
“经过漫长的调查,一年前,我终于找到一份名单,现
2019年,赵琛,男,68岁,无期徒刑。
2019年,王仁雅,女,55岁,有期徒刑35年。
2019年,钱礼,男,54岁,有期徒刑30年。
”
他一口气念了十六个人。
“以上这些人,当年都
顾不为后背涌出一股凉意,眯着眼睛问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炒作陈暮生的事,掩盖他们被判刑”
阿飞面无表情地说“做研究讲究真,真实的成果才是成果。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的猜测,所以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杨鹤问“他们是因为什么罪行被判的”
他冷冷吐出几个字。
“故意杀人。”
杨鹤吸了口冷气,“他们当初的实验室
“早已经销毁了。”
“赵琛
“晋江市第一监狱,入狱后第二年就因心脏病
捐献尸体故意杀人无期徒刑
这几个词组合
顾不凡将摄像头对准自己。
“以上你说得每一个字,你敢保证都是真的,没有欺骗”
“我调查到的、听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没有加以任何修改。”
“很好,谢谢你。”
顾不凡关掉视频,盖上电脑,回头看向沙
“说说你们的想法。”
杨鹤抿了下嘴唇,没说话。
薛墨非垂眸看着茶几,宛如用线串珠子,将所有的猜测按时间顺序串到一起。
“三十多年前,太阳花幼儿园
期间双方可能出现争执,或者
二十多年间实验断断续续的进行,主导人赵琛退休,但仍然参与研究。
直到2019年,他们的研究被人举报,判刑入狱。
他停
顾不凡坐
“我们现
没等他说完,顾不为就拒绝了。
“不行。”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我已经知道了。她是陈妙妙,除此之外谁都不是。”
顾不为站起身,威胁般地扫视一圈。
“当年我不太理解她的处境,以为有饭吃有书就是正常生活。但现
薛墨非冷声问
“她该有的难道
“你眼里看到的是银员,我看到的,是温馨的家庭,自给自足的工作,以及自由的感情。”
顾不为说“她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万幸,你又想夺走一切吗”
薛墨非没说话。
“我走了,陈暮生出狱那天我会陪她一起去接他。哥,希望你别做出让我失望的事。”
顾不为深深地看了眼顾不凡,转身离去。
巨大的黑色幕布上点缀着璀璨繁星,遥远的天际线被城市霓虹染成色。
或许她的过去就像黑夜一样绝望,但即便
周三上午,陈暮生出狱。
他
不过很幸运,下一秒,陈妙妙便出现
她穿着一条淡黄色的裙子,宛如冬日暖阳,怀抱一束鲜艳的非洲菊,对他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爸爸我
她跳起来挥挥手,飞奔而来,与他撞了个满怀。
陈暮生与她隔着玻璃相处了十五年,听她叫过无数次爸爸,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接触。
第一次不被玻璃隔开,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温度,第一次嗅到她
冰冷的心脏一点点融化,他也轻轻扬起嘴角。
“嗯,乖。”
顾不为停好车,插着兜走过来。
“你应该记得我吧。”
陈暮生朝他瞥了眼,表情冷淡。
“我很希望不记得。”
“抱歉,你不但记得,以后还得多多见面了。”
“哦”他挑衅般地嗤笑一声,“如果我拒绝呢,你敢强迫我”
“当然不敢,但我会死缠烂打,直到你不拒绝为止。”
他笑着碰了下陈妙妙的肩膀。
“是吧妙妙”
“讨厌”
陈妙妙推开他,亲亲热热地挽着陈暮生的胳膊朝外走去,很兴奋地跟他聊起自己为迎接他而做的准备,显然那层玻璃一点也没影响她对他的感情。
只是走了不到一百米,几辆车突然出现,停
车上下来几个人,薛墨非、杨鹤、顾不凡。
有说有笑的三人停下脚步,戒备地看着他们。
“哥,你们非要这样吗”
顾不为冷着脸问。
顾不凡忙道“别误会,我们是来接老朋友的。”
“老朋友”
“陈暮生啊,一关就是十五年,可不得迎接他。喏,我连花都买了。”
他让司机打开后备箱,里面装满了金黄的向日葵,沉到两个人才能抬得动。
顾不凡颇为得意。
“你看这花大气吧要是干了还可以炒瓜子吃,多实用。这是我们几个老同学凑钱买的,所以你可别怨恨我们当年没帮你啊。”
就这么点花,凑钱
陈暮生懒得鄙视,面无表情。
“已经接到人,花也送了,可以滚了吗”
“可以啊,就是我们还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比如工作、房子、或者养老之类的,我们都很乐意出手相助啊。只要你们父女俩能过得开心一点”
他说到最后,目光终于忍不住移向陈妙妙。
后者往陈暮生背后躲了躲,不愿看他。
他自嘲地耸耸肩。
“好吧,不打扰你们团圆了,有事再联系,走了。”
顾不凡冲另外两人挥挥手,径自回到车上。
杨鹤亲眼看到了照片上的人,担忧的心落了地,没有上前打扰,坐进车里。
薛墨非紧盯着陈妙妙的脸,意识到一个之前不曾思考过的问题。
如果他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眼前这张脸,就是阮秋长大后的真实模样
插
三人不告而来,又转眼就走,只留下地上的向日葵。
陈暮生朝顾不为抬抬下巴。
“年轻人,表现的机会到了。”
“什、什么”
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顾不为只得任劳任怨,拿出吃奶的力气抱起那些巨大的花朵,艰难前行。
陈妙妙舍不得他一个人搬,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父亲,要去帮忙。
花太沉,她压根抱不动,反倒摔了一跤。
两人都吓到了,连忙扶起她问“没事吧”
她疼得直吸凉气,抬起胳膊,白嫩的皮肤上有一片擦伤,渗出几滴血来。
“哎呀,摔破皮了”
“那我们先去医院。”
陈暮生说。
“不用了,一点小伤,家里有创可贴呢,贴上过两天就好了。”
她甩甩手,没事人似的继续挽着他的胳膊,催促道
“爸爸,我们快点回家吧。”
陈暮生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释然地点点头。
“好。”
父女二人肩并肩地朝前走,顾不为抱起向日葵,努力想跟上,最后不得不大声喊
“喂,等等我”网,网,大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