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冲答应去假意刺杀引开施瑾身边护卫这事儿,施嘉文其实暗暗吃了一惊,她以为上官冲此番进宫是和其他人一样来浑水摸鱼顺点值钱的东西。
可这大块头听了她有头无尾堪称送命的计划,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应下,脸上还露出赞叹钦佩的表情,对她的称呼也从小兄弟变成了女侠。
看来,当日他从皇宫运出去的那具尸体,的确是施瑾造的孽。
能毫不犹豫就答应刺杀施瑾,不是有私怨就是有国仇,也可能二者兼有,反正不可能是为了所谓报恩。
施嘉文心中闪过万千种念头,最终都归于脸上盈盈一笑,为了什么不重要,只要结果是她想要的那个就好。
根据暗卫的信息,施嘉文寻到施瑾时,他正前呼后拥被侍卫围
施嘉文抬手勾乱长
施嘉文几乎能感觉到躲
被侍卫围着的施瑾回头看她,怔了半晌才迟疑地唤了句皇妹。
侍卫已
施瑾被侍卫催得烦躁,随口道“你只是个公主,那些蛮夷不会把你怎么样,说不定还会让你当个妃子,照样住
施嘉文手心差点掐破,面上仍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是可是嘉文不想和哥哥分开,哥哥如今是嘉文唯一的亲人了”
也不晓得这话触碰到了施瑾心底哪根弦,他上下打量了施嘉文一番,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虽然侍卫们心中都不想再多出一个拖累,但施嘉文毕竟是公主殿下,是他们陛下唯一的妹妹,是以,施嘉文的位置还是十分靠近施瑾的保护圈中心。
一行人往北宫门急行了很长一段路程,一直风平浪静。施嘉文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有些失望,又有些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她没有对上官冲表明身份,上官冲知道她是公主又见她与施瑾这般亲近,心有犹疑是正常的,能两进皇宫他怎么会是真的傻大个儿
就
施嘉文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周围侍卫就已经举起手中盾牌连成盾墙,然后耳边一阵箭矢呼啸撞击盾牌之声。
有人刺杀施瑾,是谁上官冲不对,人数不对。
刺杀
施嘉文满脸惊恐慌张地随着周围侍卫的步伐一步一步不露痕迹地朝施瑾靠近,箭矢声已经停了,她听到了冲杀嘶吼大叫狗皇帝拿命来的声音,听到了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听到了刀剑相撞的声音
盾墙已散,侍卫们一手提盾一手持刀与来人厮杀,施嘉文也已经走到施瑾身边,如柔弱无依的菟丝子一般惊惶失措的依附
施瑾粗暴地擦去施嘉文白嫩脸庞上挂着的泪珠,冷笑道“哭什么,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而已,不消一刻,就能将他们杀”
施嘉文垂眸看了一眼施瑾揽
“我是为皇兄而哭啊”
原来杀人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只要将父皇赐的匕首用力捅进施瑾脖颈再拔出,施瑾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捂着血流如注的脖子倒下。
等施嘉文反应过来,她的脸上、身上已经全是施瑾喷溅的血液,她站
“快跑”
劈向她的长刀被人用力格挡开,施嘉文的手腕被人握紧,
躲到高大厚重的宫门后,施嘉文看见上官冲用力抛出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然后便是轰隆一声巨响,耳边一片寂静,
施嘉文抬手按了按有些刺痛的耳朵,就
施嘉文寻声看去,就见上官冲通红的眼眶里,燃烧着与上回初见一模一样的火焰,当时她看不懂那火焰中深厚狰狞的情绪,只觉得心悸,如今她却懂了那是仇恨、是复仇的火焰。
上官冲抹了一把脸,松开施嘉文手腕沉声嘱咐“你
施嘉文没有理由听上官冲的话,但听着他沙沙哑哑仿佛带着风沙的嗓音,施嘉文下意识便点了头,再回过神来,上官冲已经眼眸明亮地站
施嘉文看清尸体的脸,疑惑道“你拖施瑾的尸体做什么”
上官冲哈哈一笑,眼中火焰仿佛被鲜血浇灭,只余万里长空,那是高楼座座繁华锦绣的上京城永远也不会有的辽阔天空,上京的天空被覆着琉璃瓦的屋檐墙角割成了一块一块,盛不下长风,也关不住翱翔天际的雄鹰。
“我要把他丢进万人坑里让他好生看看那些为了守城而死的将士的脸”
施嘉文点点头,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还好施瑾死不瞑目,不然还得费劲把他眼睛扒拉开。
“没想到你是嘉文公主”上官冲的语气似乎有些感慨。
施嘉文心中一跳,正竭力假装若无其事,就听见上官冲继续道“真乃女中豪杰那一下干净利落,一击致命,特漂亮”
夸她漂亮的人有许多,有因为她尊贵地位,有因为她姣好容颜,还有因为她满身无价珠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她捅刀杀人的动作干净利落一击致命而夸她漂亮。
施嘉文觉得有些可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你现
施嘉文摇摇头,道“我想看着施瑾进万人坑。”
“看看也行。”上官冲像是没有看出施嘉文的迷茫,继续道,“看完之后呢有没有人等你还是去殷世子哪儿避避风头”
去殷悲那儿避风头
她与殷国公府之间是因为兄长与懿宁姑母才有了那么一两分沾亲带故的关系,兄长姑母过世后,或主动或被动那一两分关系都断了。而且以她如今尴尬身份,怎好上门叨扰,万一带去祸事
施嘉文再次摇头。天下之大,她如今还能去哪儿去哪儿都一样。
上官冲挠挠头,声音吞吐迟疑,好似粗犷风沙
出去看看施嘉文看着背对火红夕阳认真盯着她的上官冲,突然心跳如鼓。
这人眼睛真亮啊,像装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见施嘉文看着他不说话,上官冲的心也越跳越快,他急急忙忙解释道“当当然,你一个漂亮姑娘家出远门也确实不安全,有可靠的熟人引路最好,我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有走商经验,会武艺人可靠,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这这这什么意思外面的男人都这么不知羞耻这么直接的么
施嘉文飞快从上官冲身上移开眼神,掏出手帕擦擦脸、理理袖、顺顺头
施嘉文只能胡乱点头,嘴巴一张,说出口的话却是“你参过军”
说到这个,上官冲神色有些骄傲“是啊,
上官冲骄傲的神色暗淡下来,低落道“武安将军和兄弟们都没了,如今只剩我一个大仇也算是报了,也没什么意思了”
施嘉文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眼前可怜巴巴的大块头,却不知说什么好,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
戎军兵临城下,上京城中有钱有势的富贵人家是最先跑的,如今剩下来的都是些拖家带口老弱病残的普通百姓,即便此时天还未黑,城中也已经家家关门闭户,寂静得仿佛是座空城。
两人畅通无阻的到了城墙边的万人坑,坑中已铺了不知多少层尸体,最
开始还会往里面撒些石灰,后来战况愈演愈烈死的人越来越多,就只管往里丢,再后来,尸体随处都是,丢都懒得再费劲儿丢兴许,最初负责撒石灰的小兵如今也
上官冲把脱了金冠玉带龙袍与其他尸体无异的施瑾往坑中一踢,拍拍手正准备带着施嘉文找地儿躲一躲,就听见城墙外传来击鼓叫阵声。
叫阵声过三轮,城墙上依旧寂静一片,施嘉文脸色苍白,慌乱问“怎怎么回事”
上官冲目光沉凝四下观察一阵,又附耳贴
施嘉文再次被上官冲拉着跑,心里还迷糊,怎么会是空城呢上京城中分明还有那么许多百姓,虽然家家关门闭户,但只要危机过去,这里就还是那个繁华锦绣上京城。
两人没跑出多远,身后再次传来声音浑厚的叫阵声,施嘉文听清戎军所喊内容,当即止步。
“上官冲,你听见了吗他们说,若再不投降,就要放火油箭烧城”
上官冲紧了紧拉着施嘉文手腕的手,艰难开口“我听见了”
施嘉文抬眼远眺即将被夜色吞没,既熟悉又陌生的上京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投降吧至少,留下点什么。”
上官冲沉默点头。
两人费气力打开堵满士兵尸体的城门后,等来的却是第三波叫阵。
前两波叫阵无人应声,却直接一声不
僵持片刻,戎军叫嚣着让守城将军隋启亲自出城受降,否则一炷香后立刻放火烧城。
施嘉文望着身后已经亮起星星点点灯火的城池,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干什么”上官冲一把拉住提着裙子就要往城墙阶梯上走的施嘉文,低吼道,“你疯了你只要上去就会成靶子不管死活,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靶子这说法还真贴切不过这靶子也不是谁都可以当的。”施嘉文用力扯开上官冲拉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施瑾死了,隋启跑了
,如今我施嘉文就是全上京唯一够资格当靶子的人”
“前面十余年,我一事无成却享富贵荣华如今,该偿还了。”
说罢,施嘉文不等上官冲开口直接转身上城楼,
施嘉文用力压抑住了喉间哽咽,鼻尖却突然一酸,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记得刮胡子装内侍都不知道把胡茬刮干净,蠢死了”
景乐七年,秋,嘉文公主开城受降后自戕于上京城楼,戎大军进城,景朝覆灭。
“小施小施小鹅跳你腿上了”
施嘉文刚迷迷糊糊从旧梦中挣脱,一睁眼,就看见凑到她跟前的熟悉胡茬大脸。
“你干什么”
方冲看着窝
施嘉文怔了几秒,别开脸语气十分嫌弃地道“你就不能把脸刮干净吗胡子拉碴的蠢死了”
方冲拎着不停扑腾的小鹅崽委屈极了“我刮了啊,我每天早上都刮得干干净净可血气方刚大男人胡子长得快我也没办法嘛半天就冒出来了,我总不能过几个小时就刮一次,过几个小时就刮一次吧”
原来男人的胡子长得这么快么可是父皇兄长他们也没有像他这样几个时辰不处理就冒青胡茬啊,还是说这大块头比较特殊施嘉文陷入关于胡茬的深思,目光幽幽的
方冲被盯得嘴巴都不知道该怎么张,纠结半天扭扭捏捏的拿小鹅崽挡住嘴巴瓮声瓮气地问“你你看着我的嘴巴想什么呢”
施嘉文纠结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听了方冲的话干脆道“今天吃凉拌猪嘴卤鸭舌吧”
方冲“oД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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