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那一次怀疑父母参与崔家宫变的激动, 姜昭这次进宫的时候心情十分的平静。
看到王大伴,她甚至还能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伴伴, 舅舅又
王大伴点点头, 看着乖巧的小郡主又突然笑了笑,皱纹聚
宫宴过后,王大伴的义子将一切都和他说了。郡主
王大伴也宠爱小郡主, 看到陆照也去了议事堂悄悄地和小郡主说, 想让小郡主开心开心。
“陆表兄也
“郡主可要偷偷去看一看”王大伴开口提议,从前姜昭
朝廷重臣中只要去过议事堂的人第一眼总忍不住往陛下的身后看一看, 当年卢尚书脱靴砸人不小心砸出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的事情传的是沸沸扬扬只这两三年,姜昭年纪大了,不再往龙椅后面
“伴伴,不了吧,我都及笄好久了。”姜昭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拒绝了王大伴的提议。她早就是大姑娘了, 这样的举动只会让人取笑。
“郡主
“我去偏殿等舅舅。”姜昭闻言, 心中一酸耷拉下了脑袋, 不等王大伴再回答就低头去了偏殿。
这下,王大伴终于
郡主的心情似乎有些灰暗想了想他招手让一个小太监暂时守着,自己悄悄进了乾清宫前面的议事堂。
景安帝寿辰已过,各藩国的使者已经启程回去,戎胡使者也要离京。内阁重臣们此时便是
戎胡大王子的身份已经确认,他扮作一个不起眼的护卫进入天、朝绝对不只是贺寿那么简单。主战派认为戎胡人包含祸心,应该先拖着他们直到将一切查清后再作打算。
主和派却觉得无论戎胡大王子什么目的都该装作不知此事,毕竟国库空虚,经不得战乱,与戎胡还是得维持表面上的平衡,不宜打草惊蛇。再者,他们提出的边关互市对戎胡和天、朝两方都有利,未必就是假的。
以陆照的身份进入议事堂已是破格,只要别人不问到他,他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他
景安帝瞥了他一眼,王大伴上前低声禀报,明月郡主进宫,如今人正
闻言,景安帝眉头紧锁,烦躁地看了一眼底下争论不休的臣子们,开了金口,“严卿,此事你如何看”
严问站
景安帝正想着盘奴,骤然听到严问提起陆照,挑眉点了下头,“严卿说的有理。”
陆照宫宴那日能够从容应对戎胡人的挑衅,景安帝已经
严问不愧是老狐狸,看出了这一点,直接就将陆照从众人中给拎出来了。
“陛下,臣认为戎胡大王子要放,但更要杀。听闻戎胡大汗底下诸子背后都有各自的部落的支持,谁也不服谁。大王子因为母亲是可敦,才勉强压制住底下的弟弟。他隐瞒身份前来,无论是为了什么,只要人死
主战派也不过是要暂时扣下戎胡大王子,陆明德这个文臣一开口竟然就要戎胡大王子的命。
不少人吸了一口冷气,蓦然才想起先前东海传来的快报中写道,面前的年轻人随口几句话就屠了倭寇的老巢。凡是
“陆侍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年轻人虽心急,但恰好合了顶上人的心意啊。景安帝想要彻底除掉北边大患的心思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此事再议,兵部先将戎胡那边的情况写一份章程递过来。”景安帝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话,起身直接离开了。
众人从议事堂中离去。途中,程立看到波澜不惊的陆照先是狠狠地揪了一根胡须,然后叹了一口气叱他大胆又胡闹。
陆照神色平静,除掉戎胡大王子是他一开始就
“座师不必担忧,照全都明白。”他低声同程立解释,不见慌张。
“若不是陛下急着离开,接下来那些主和派定要炸锅往死里弹劾你。”程立不明白陆照年纪轻轻就位列四品,前途一片光明,他那么冲动做什么。
“陛下神色似有烦扰。”陆照不欲多说,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
听到这里,程立眯着眼睛瞟了他一下,抚着颌下稀疏的胡须,语调意味深长,“以后你若进入内阁,有机会到议事堂便会明白了。陛下如此,十有八、九是那位小郡主进宫了。”
他耳朵也尖,站
闻言,陆照脚步一顿,抿唇忽而笑道,“祝先生离京,座师不妨再与照一同到卢尚书府上去一趟。卢尚书的身体若有不适,照心中惭愧。”
今日卢尚书并未到议事堂,陆照提出的理由合情合理。
“是该去一趟。”程立点头应下。
景安帝离了议事堂,走了两步就回到了乾清宫,他刚要开口让人去偏殿唤盘奴,姜昭的身影就出现
“王大伴说你脸色不好,盘奴,
姜昭耷拉着脑袋,一言不
景安帝不明所以地接过她手中的信,姜昭沉默着跪
殿中顿时一静,所有服侍的宫人就下意识地屏紧了呼吸。便是
小郡主从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就养
所以,小郡主如此,一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所有人退下。”景安帝打开简知鸿的信,只看了一眼,犀利的目光就定
几瞬后,他再看恭恭敬敬跪
乾清宫中只剩下舅甥两人,姜昭抬起了头,不出意外看到舅舅阴沉的脸色慢慢垂下了眼皮,低声道,“舅舅,对不起,高贵妃带来温家的户籍文书后不久,我就猜到了可能罪魁祸首不是崔氏一族,而是、是外祖母。”
景安帝沉脸看着她,目光冷漠,“那日,你去了太后的康宁宫,回去就
姜昭能感受到舅舅的怒火,她吸了吸鼻子,接着说下去,“我
“我不敢将猜测和舅舅说,我想拖些时间。”说到这里,姜昭的脑袋几乎垂到了地上,声音也越来越小。
景安帝忽然站起身,第一次看向姜昭的目光中带着审视,“盘奴,你明明知道即便温家人是为李家所害,朕也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你
他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眸中压抑着深深的怒火。
她
“母亲从前对舅舅不好,总是欺负舅舅,外祖母对舅舅的母族赶杀绝,甚至可能对舅舅的生母动了手。她们害怕有一天舅舅知道真相,所以
“外祖母派人杀了舅舅的母族,十几年前,母亲和父亲他们又要和崔家人一起推翻舅舅的皇位。可是因为我,他们逃脱了可能会有的处罚,他们安享荣华富贵。”姜昭一句一句地说着,一颗颗的眼泪吧嗒吧嗒落
其实,她根本不是救了舅舅的小福星,她中毒是罪有应得,她也是罪魁祸首,本该
可事实上,她以郡主的尊位活到了现
舅舅一定会恨死自己了吧,他这么宠爱自己,结果到头来全是被骗了。姜昭说完这些话伏成一团,心中苦涩,无声地等待着舅舅的怒火降下来。
景安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又锐利
乾清宫安静得吓人,姜昭迟迟听不到舅舅说话的声音,终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过去,却
“舅舅。”她提着心低声唤了一句,脸色苍白。
景安帝听到了颤颤巍巍唤他的声音,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幕。瘦小的女童被人牢牢压
自那以后,她每天都
“盘奴,朕对你很失望。”睁开眼睛,景安帝绷着脸终于对姜昭说了一句话。
刹那间,姜昭脸上仅存的血色也消失不见,积蓄着泪水的眼睛又呆又愣。
“你应该早早地就将一切说给舅舅知道,你不该将那么多事情
姜昭眼睛和鼻头都红通通的,愣愣地看着舅舅开口唤外面的宫人进来,瘪了瘪嘴巴,不小心打了一个哭嗝儿。
“打些水来,服侍郡主洗漱。”景安帝顺手起了简知鸿的信,冷声吩咐宫人。
王大伴看到哭的凄惨的小郡主,顿时哎呦一声,悄悄看了一眼陛下的脸色,又倒了一杯水让她喝下。
“陛下,老奴去为郡主唤一位太医过来。”出了什么事,王大伴不敢过问。
“让太医立刻过来。”景安帝心中的怒火刚消散,听王大伴这样说,又添了几分愠怒。
王大伴一口气不敢喘,赶紧又出了正殿。
手脚麻利的宫人很快为姜昭整理好仪容,退到一旁。
姜昭看了一眼景安帝,识趣地没有再开口说话,闷闷低着头。
一刻钟后,着急忙慌的太医到了乾清宫,熟练地为小郡主诊了脉,略过姜昭溃败的五脏六腑不敢提,只说她忧思过度,情绪不可再激动。
“除此之外,郡主的身体如何”景安帝有些后怕姜昭再次吐血伤元气,立刻皱眉又问。
“这还是老样子。”太医面带难色地垂下了头,能把中毒的小郡主治到今天,他们也已经力了。
其他的,不能强求。
景安帝闻言,挥手让太医退下,瞥了一眼乖巧的姜昭,沉默了一会儿,让宫人将她带去偏殿休息。
“舅舅,您打算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她和父亲母亲他们姜昭怯怯地没敢将话说完,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景安帝闻言,走到她面前,宽大的手掌抬起来放
姜昭的话里信息量太大,全都是关系重大的陈年旧事,短时间内他也没能理出思绪来。
怎么处理最好,哪怕景安帝是执掌天下万民的皇帝,也要耐心地好好地想一想。
姜昭看懂了舅舅掩下的复杂情绪,吸了吸鼻子又想哭了,她也不明白为何上天这么捉弄人,怎么就会变成了眼下这样呢
舅舅的心里一定比她更不好受,那些人是她的血脉亲人,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舅舅的亲人呢
外祖母再如何,舅舅也唤过她母亲多年。
“舅舅,你无论做什么盘奴都会理解。”姜昭瓮声瓮气地回答,并没有想过让舅舅放过母亲他们。
“今日你留
姜昭乖巧地应了声,跟着宫人出了正殿,回到自己从前住的偏殿去。
偏殿中燃了安神的香,她将宫人打
好
睡过去前唯一的意识让姜昭蜷缩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宫人们不放心进来看看,
这一觉,姜昭睡的很沉,可能是因为卸去了心中最大的一颗石头吧,直到了傍晚人也没有醒来。
宫人们将情况禀报给景安帝,他迈步进来盯着太医又诊治了一番,没让人唤醒她。
“预备好膳食,等郡主醒了服侍她用膳进药。”景安帝
一晃多年,真相终于到来,他却没有报仇的快意与冲动。
“明日一早传旨下去,将河洛两县划到盘奴的封邑里去,另命护国寺的僧人和三清观的道士一同为郡主祈福。”
离开偏殿前,景安帝开口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