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慎徽纵马,向着和塞垒相反的北向疾驰,越去越远。
这个白天,他随浮木
他的坐骑夺自一个
距离越来越近,狄兵
炽舒呼喝士兵超越,射箭,迫他转向往西。渐渐地,地面变得湿软,马蹄陷入越来越深的泥泞,前行迟缓。
这一带应是草沼地。炽舒熟悉地形,想要将他围困活捉。他弃了马,循着一片地势往上延伸的落脚坚硬的高地继续跋涉一段路,最后,停了下来。
前方无路了。坡下漆黑一片,几株稀疏矮树,过去,是一望无际的草沼,芦苇茂盛,高过人顶,月光之下,水面泛着一层瘆人的幽幽墨色。
大队的狄兵迅速追赶而至,炽舒骑马冲来,指挥士兵将他包围。
火把燃起,周围腾地亮了起来。炽舒坐
束慎徽从一个最先扑来的狄兵手中夺过刀,反手斫下。那狄兵的脑门被斫去半边的额,污血漫涌而出,瞬间覆盖住了额下那张满是贪婪和凶残的面孔。那人倒
他不断重复,一刀又一刀。
他曾是大魏最为高贵的那个人,声名显赫,高坐云顶,俾睨他脚下的长安。他就是狄兵梦寐以求的黄金万两,万户之侯。从同伴身体里喷溅出来的腥热的污血,非但没有吓退他们,反而更加刺激了他们的眼和鼻嗅,他们如同一群豺狈,群起围攻这被困
“我中了他的背”
“是我伤他的腿”
伴着不断倒下的同伴所
炽舒看着火光头的这一幕,看着那个人,他身上的血越来越多,一层覆了一层,是他杀死的人的血,也是他自己身体的伤口里不断流出的血。他的身形越来越僵硬,挥刀的臂,也越来越凝滞于是炽舒那张原本因恨意而扭曲起来的脸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了,最后甚至显出愉悦的表情。
“留着他命”
他又下了一道令,接着,从马背的便袋里取了一壶酒,拔开塞子,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他的对手正
现
不过无妨,等到天亮回去了,这一幕很快就将
一记刀背又一次重重击
“住手都退开”
炽舒喝了一声。
狄兵慢慢后退。
野风呼啸,火光被风吹得狂舞。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十来具尸首,还有七八个受伤的
炽舒眯了眯眼,仰脖,喝完酒袋里的最后一口酒,一把扔开,随即拿起弓箭,瞄准,朝着那道身影射出一箭。
伴着沉闷的“噗嗤”一声,闪烁着冷芒的利镞没入了那人的右胸正如从前此人曾对自己做过的那样,直到现
束慎徽再也支撑不住。
山峰倾倒,他卧
炽舒跃下马背,拔出腰刀,朝着地上的人走去,走到他面前。
“知道接下来我会做什么吗”
“锵“的一下,他一脚踢开了刀,目光落到那只被血染透了的空了的手上,微笑道“我要亲手砍下你的这只手,送到长安,让魏国的皇帝、百官还有你们的百姓都看见,再告诉我,你的一只手,到底价值几何”
炽舒盯着脚下这奄奄一息的重伤之人,眼中烁动着冷酷而兴奋的光,举刀,就
炽舒毫无防备,当场摔
炽舒大惊,铁爪回横挡,以护咽喉,不料束慎徽顺势转臂。
“噗”的一声,那枚镞头又狠又准,一下便扎入了他的耳道。
一击得手,再不给对方任何的逃脱余地,束慎徽用全力,手臂猛地朝前继续一送,那箭簇登时横贯炽舒内脑,从他左耳扎入,右耳直接破出。
炽舒只觉眼前
束慎徽的肩膀和后背被割得血肉模糊,白骨隐隐透出,却是丝毫也不松手。
他的眼底若
狄兵追到坡头,看见扭做一团的二人越滚越快,如同陀螺,很快滚到坡底,水声起,两人跌入草沼,因了惯性,又继续朝前滚去,靠岸的大片芦苇被碾倒,人过去后,慢慢又挺了回来。
数丈之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那片芦苇丛后,有搏斗和挣扎的声音。但很快,这声音也停了下来,只随风传来一道模模糊糊的嘶声“来人拉我出去”
是炽舒的声音,支离破碎,充满了无的痛苦和恐惧。
狄兵从坡上纷纷涌下,然而还没靠近草泽,脚便纷纷陷入淤泥,再试着往前走几步,猛地下陷,顷刻便到膝盖部位。
狄兵知道草泽厉害,慌忙拔腿后退,纷纷上岸。
“来人来人”
芦苇丛后,数丈之外,又传来了炽舒重复的含含糊糊的呼救声。
一个同行的狄人贵族为试深浅,命人牵马过来,驱赶下去,那马才走入离岸不到一丈的地方,便深陷泥中,挣扎间,迅速下陷。很快,这匹高头大马
狄兵看得心惊肉跳,这时,那片芦草之后,又传出炽舒绝望而痛苦的声音“来”话音未落,声音突然转为沉闷,似口中涌入了大量的堵塞之物,声音随之消失。
“陛下陛下”
狄兵站
一阵夜风吹过,芦苇丛
狄兵相互对望,人人心知肚明,此刻,皇帝必已和那魏国的摄政王一道陷入了草沼,没顶而亡。
其实莫说落入草沼,便是没有,他被对方用箭簇那样暴插双耳,也是决计不可能存活了。唯一可惜,魏国的摄政王也和他一道葬身泥潭,丢了一个能够扬名和立功的大好机会。
炽舒已死,他们和此刻还围着塞垒的左昌王的人马向来不和。再不回去,万一塞垒被他们所破,那便两头落空。
这头目召来手下商议了片刻,很快做了决定,立刻掉头回去。
岸上的狄兵离去了,杂音消失。
束慎徽陷
足下,有个无底的黑暗旋涡,张开巨口,等着将他吞没。
就
然而上天没有拯救。
他伤得极重,全身疼痛,痛得近乎麻木了。血更是流得他感到疲倦无比,此刻就想昏睡,就此睡着,再也不用醒来了。
但他却又不肯就这样睡去。他用牙齿咬着舌尖,用这种清晰的痛楚之感来唤醒自己,极力撑着神。淤泥的包裹,仿佛止了些他失血的速度。慢慢地,吃力地仰起头,望向了头顶的那片夜空。
她是一定能够带着她的将士们冲杀出来,安全脱险的。
很快,北地也将是又一个秋。而他,大约是没有机会能够再见到了。
他的视线再次落到了他面前那只仍倔强朝天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