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行从外面进来就看到阿喜端着装菜的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几步赶上去,低声问,你怎么
阿喜抬头,看见他,就笑道,阿兄,你回来啦我今日
高渐行早猜到她是
阿喜低头一看,笑道,不是上菜。她压低声音,狡黠一笑,这是厨房分给我的。都是用剩下的边角料做的,说是不能卖给客人,我瞧跟卖出去的也看不出什么分别。阿兄,我多拿了一个馒头,咱们一块儿吃。
高渐行一贯知道,她
当初他们遭了难,从家里逃出来,身上什么都没有,高渐行这个大少爷又什么都不懂,全靠阿喜一个人操持,这才能
高渐行经常觉得,阿喜实
这会儿他就笑道,你比我强,我出门一趟,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营生,想来想去,除了抄书我竟什么都不会。
阿兄的字写得好,抄出来的书总能比旁人多卖几文,这还不够好吗阿喜抿唇一笑,问道,咱们上楼去吃,还是
就
他们初来乍到,对京城什么都不了解,自然是要多听多看多想。
两人就找了个角落里的空位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竖着耳朵听吃饭的人说话。可惜住
高渐行听了一会儿,见没什么有用的,便问阿喜,你方才说
阿喜往前凑了凑,小声说,我打听到了,附近这一片的房屋,确实都是新修的,专为接待入京赶考的士子,咱们是头一批入住的。厨房里的人说,他们的东家是从庆州来的大商人其他几家也是。
高渐行若有所思,我
看来咱们殿下,
高渐行的眉宇间却没有半点喜色,轻轻摇头道,反过来说,除了庆州,殿下
要不然,京中那么多房屋,有的是法子把他们安顿下来,不必庆商特意
都说朝堂局势
不过,他们就算今年考完了入仕,要
阿喜对朝堂的了解不多,见他担忧,心下也微微一沉。但她很快又笑道,殿下天纵英才,咱们能想到的,她一定早就想到了,说不定已经
也是。高渐行叹了一口气,可惜我
所以今天出门一趟,打听到的只有一条早已过期的消息。
正嗟叹时,身后忽然有人笑道,兄台想打听什么消息我这里都有。
高渐行微微一惊,转头看去,见是一个跟自己一样着装的士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心下不由懊悔,虽然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但也太不小心了。
想是这些日子过得太轻松,这才得意忘形,不似从前警醒了。
他想着自己的事,视线就
阿喜觉得他有趣,就多看了一眼。高渐行立刻板起脸,多谢兄台,不过我们出不起钱。
啊这话太直白了,贺子越尴尬地挠了挠耳朵,但没被难住,无妨,你也可以用别的消息来换。
你是039039京城包打听039039,,我们什么消息,是你不知道的阿喜好奇地问。
贺子越就朝她笑道,你们兄妹二人的消息,我就不知道。
阿喜不说话了。
高渐行道,兄台请吧,我们兄妹要用饭了。你的消息我们没兴趣。
不可能贺子越一拍桌子,表情严肃地道,这样吧,我友情奉送一个消息,如果我说完了,你还是不感兴趣,那我立刻就走。要是你感兴趣,那就要跟我交换消息,如何
高渐行握紧筷子,你说。
贺子越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今年获得资格,入京考试的士子,有三百六十七人。
高渐行面色一肃,惊疑地抬头看着他。
贺子越嘻嘻一笑,怎么样服不服
你是世家子弟高渐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这个消息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用,也不值得保密,可实际上,能打探到的,绝非普通人。
贺子越不慌不忙,拉开凳子
夹菜的动作被高渐行挡住了,我们兄妹囊中羞涩,请不起客,兄台还是自己点菜吧。039039
倒是信了他并非世家出身了。世家子弟既不会来做什么京城包打听,更不可能这么无赖地坐下来跟他们同桌吃饭。
这么小气。贺子越嘟囔了一声,只好放下筷子。
这时,旁边那桌的人忽然转过头来,朝他笑道,这位039039京城包打听039039兄台,你这里当真什么消息都有若有我想听的,我请你吃饭。
好说好说。贺子越看见他,眼睛一亮,站起身来,长腿一跨就坐到了他身边,眉开眼笑地问,我一看兄台便知你绝非池中之物,果然爽快不知你想打听什么
听说今年的考试移交礼部,不知还有些什么变动陆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问出来的话却十分犀利。
就连高渐行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这可就多了,你应该问还有什么没改的。贺子越说着,还回头看了高渐行一眼,听了我的消息,记得用你自己的交换。
高渐行这回没有拒绝,而是道,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039039
周围竖起耳朵准备偷听的人,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陆谏笑了起来,也好,我们到楼上去要个雅间,坐下来慢慢谈,如何又特意朝高渐行道,这位兄台请务必同来。
几人上楼的时候,正好迎面遇上了一个人。这人一身利落的黑衣装扮,袖口和裤脚都特意扎起来,一看就是为了方便行动,腰间还挂着一柄匕首,兼之他身材高大,看着更像是个武人。这样的装扮,出现
贺子越又是眼睛一亮,穆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吃饭。穆柯简洁地回答完,停下来,侧身给他们让路。
贺子越给其他人介绍道,这位穆兄,是从嘉连关来的。西北大捷之后,京城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有,师将军押送俘虏回京的队伍至今还
他说着,目视陆谏,示意他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陆谏温和地笑道,兄台不愧是039039包打听039039,这才多久,已经认识了不少人了。
好说好说。
陆谏又对穆柯道,我们正要听这位039039包打听039039说礼部此次科举改革的种种变动,穆兄若是感兴趣,不如同来
穆柯下楼的脚步迈不动了。
贺子越说得热情,好像他们已经很熟悉了似的,其实只是昨天见过一次。贺子越一上来就问他是不是西北来的,穆柯看他像个骗子,根本没有理会,自然更不会和他交换什么消息。
这么想着,他就看向贺子越,问,你不是骗子
贺子越炸了,我哪里看起来像骗子
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贺子越∶你这说话的语气怎么跟我爹一模一样
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穆柯说。
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反而更好笑了。阿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立刻红了脸,连忙道,我们不要站
楼上有雅间,上去坐下来说吧。陆谏也笑着道,穆兄也一同来吧。
穆柯微微蹙眉,有些迟疑。
贺子越笑着说,雅间不单独费,只是有最低消费标准。贵是贵了些,但我们五个人平摊一下,也没比楼下贵多少。
穆柯立刻转身,跟上了他们。
陆谏不由转头看了贺子越一眼。他有老师的消息渠道,初考结束之后,各地最出色的寒门子弟的名单,已经送到了他手上。很巧,眼前这几个人,都
但最让陆谏不解的是,他想不出贺子越能对上名单上的哪一个。
这样一个人,绝不可能籍籍无名。如果他不
京城果真是个人才辈出之地啊
重新落座之后,几人少不得自我介绍一番。
轮到贺子越时,陆谏忍不住问,你姓贺如今皇后摄政,她的姓可要比国姓袁更受人瞩目。
是啊,,跟皇后殿下是本家。贺子越笑着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出去做生意,人家听到我的姓,都肯多给几分面子。
贺子越道,做生意有什么不好你们要是去过庆州就会知道,商业才是整合资源、积累财富的不二法门。
阿喜忍不住附和道,我阿兄有个朋友,家里也是经商的,消息十分灵通。这回寒门士子可以科举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阿兄的。
陆谏本来觉得贺子越可疑,听她这么说,反倒释然了。
这人或许就是个商人子弟,去过庆州,对皇后也十分推崇。如果是他想的那个身份,怎么可能会
还是来说说礼部的改革吧。他这般想着,便将话题引到正事上。
贺子越说,改革的地方很多,不过大部分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两点∶第一,考试不
糊名卷高渐行双手扣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几乎是急切地问。
他最担心的,无非是有人
而旁边的穆柯关注的却是第一条。他是偏科生,本来觉得自己估计考不上,但若是不逐场黜落,取综合成绩,那说不定还有机会。
陆谏虽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但也依旧为这两条改革而心潮澎湃。
他看着屋内神色各异的众人,不由笑道,看来皇后殿下的确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这话怎么贺子越很感兴趣地问。
陆谏道,以前的科举考试,是世家的天下。这固然是因为只有世家子弟才能应考,寒门子弟数量稀少,但更是因为科举的结果操纵与世家权贵之手。他们随便递一张条子,就可能会改变最终结果。
众人听得心有戚戚,连连点头。
但改革之后,世家权贵便无法再插手科举的结果。陆谏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可以说,以前的科举,虽然选出来的是朝廷的官,可是背后却各有势力,只为自己背后的人办事。而现
放
这也就难怪皇后要下定决心改革科举,让寒门士子参加考试了。
因为只有他们的背景是干净的,能够真正为她所用,而不用担心背后有其他势力
这份决断和魄力,陆速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但依旧还是忍不住心生钦佩。并不是每个人处
陆谏想起老师对这位殿下的评价∶雄才大略,野心勃勃。
只有
穆柯看向贺子越,你不是想知道西北的消息吗不过,我也只能说我看到的,知道的。
贺子越把凳子挪近了一些,你说。
穆柯就从胡人的小股队伍来袭开始,一直讲到
最后,他连自己弃文从军的打算都说出来了,后来听说朝廷改革科举,寒门士子也可以参加考试,我还是想来试试。来的路上遇到师将军,他也支持我。
你竟然见过师将军贺子越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我当时也想去西北,但我爹不许。
那也是伯父一片爱护之意。陆谏安慰他。
贺子越悲愤道,他才不是担心我的安危,只是觉得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必是个扯后腿的,叫我不要去捣乱。这回科举也是,叫我再多几年书,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那你怎么还是来了阿喜问。
贺子越义正言辞地道,我跟他说,正因为这一次科举菁英云集、人才辈出,所以我才一定要来看看。就算自己考不上,多结识几个好朋友,沾一沾诸位的文气也好呀
结果你跑到这里做生意来了。穆柯一板一眼地道。
贺子越叹气,唉,那还不是因为见到了诸位之后,我对自己的认知更加清晰了,知道这回科举确实没什么把握,不如趁机多了解一些各地的消息。
那你不考试了吗阿喜有些可惜地问。
贺子越笑道,考还是要考的,名都已经报了。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木牌来,放
阿喜盯着他手里的牌子,看得目不转睛。
贺子越注意到了,就直接递了过来,给你玩。039039
怎么能说玩呢这么重要的东西。阿喜说,但还是忍不住伸手接了过来,捧
高渐行看到这一幕,不由暗自懊恼。他的木牌报名之后就妥善地起来了,生怕遗失,却忘了妹妹可能也会想看一看。阿喜一直都是这样,想要的东西从来不说,倒是处处替他设想周到。
他连忙把自己的那一块也掏了出来,我的也给你玩。
穆柯见状,默默把自己的也递了过来。
陆谏左右看看,摇头失笑,也递出了自己的。
阿喜呆呆地看着手里四块牌子,心里有些
高渐行以前
好像就是从知道阿兄可以参加科举那一天起,日子就越来越好了,好得不可思议,让人不敢置信。
啊贺子越突然惨叫一声,失声喊道,牌子都混
众人本来被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听到他的话,看向阿喜手中的牌子,都不由静默了下这好像确实是个难题,因为木牌都长得一样,上面虽然有标志,但谁会记得那么清楚呢
估计下
要不,去礼部找人问问最后,贺子越说。
阿喜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为了宽慰自己,也不会
怎么贺子越很感兴趣地问。
阿喜道,我觉得这上面的标志应该不是花纹,而是一种文字。
文字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地看过来。
阿喜立刻踌躇了,我也不确定,但我觉得是这样的。等我研究一下,或许能找到其中的规律,这样就不用去麻烦别人了。
不急,距离开考还有很久呢。贺子越说。
他又拍了拍阿喜的肩膀,十分感慨地道,果然,女孩子就是聪明,脑子比我们好用多了
阿喜涨红了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因为羞愧而烧起来了,这是什么胡话我你们才是天下英才,我只不过认得几个字,喜欢瞎琢磨罢了。
虽然高渐行也经常夸她,但阿喜觉得他是
世人都知道,男子才能建功立业,女人只能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做些针凿女红,年纪到了就生儿育女,一辈子一眼就看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