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个地方, 地缘环境十分特殊,西北东方向被太行、燕山屏蔽,形成一道天然防线。南边则是坦荡无际的平原,对于大周朝而言,此地是抵御游牧骑兵南下的咽喉之地。
于是,大周高氏太祖, 毫不犹豫定都此处。
他的决定很正确, 此后, 长城不断被加强巩固,大周朝北方防御力量愈
然而,优势明显之余, 弊端也是有一些的。
京城太接近北疆边境, 一旦被攻破雄关, 很容易就直奔天子脚下。
所以, 辽阳、蓟州, 还有宣府大同等边城,防守尤为重要。
“父皇,朝廷应立即增兵蓟州, 抵御鞑靼。”
那驿使筋疲力, 高高举起军报, 拼命喊了一嗓子, 人便“砰”一声倒地昏迷。
欢乐祥和的气氛早戛然而止, 殿中诸人个个悬心, 高煦一凛,立即站起对昌平帝道“蓟州兵力与敌军相距悬殊,若是增援不及,恐有破关之危。”
由于耶拉情报,东宫早
后面许驰留
鞑靼是苦寒之地,游牧民族不擅耕种冶炼,他们欲得到粮食铁器,只能南下掠夺。冬季,风雪肆虐,往往是他们最艰难的季节,粮食吃,自然蠢蠢欲动。
高煦下了判断,敌方兴兵,应
哪怕今年春季来得早些,他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当然,兵力防御,他也部署了。
虽东宫绝不能碰触这些要塞雄关,但好
高煦悄悄下令,霍川等人暗中配合,北方几处雄关都不同程度增加了兵力;粮草也
但问题是,这次鞑靼的新可汗,并没有按常理出牌。
由于这些要塞地处险要,又修筑了高大城墙,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两厢权衡之下,同时攻击两个或三个点,分散大周防线的兵力,突破雄关的可能性更大。
因此,以往一百多年来,鞑靼进犯只要兵力充足,基本都会采用这个策略的。
大周兵力是有一个总数的,休战状态时,要么重点防守,要么分散防御,不能两全其美。
鉴于鞑靼以往的战术,很自然的,高煦采用了分散防御之法。
只是没想到,这新可汗却不按常理出牌。他舍弃了自己的优势,集中潜伏
这几个地方距离并不远,对方有心遮掩之下,大周未能提前到信报。
鞑靼南侵来势汹汹。
不过,大周也不是毫无应对之法。
这些雄关城高池深,抵御敌寇能力充裕,只要增援及时,蓟州吃紧局面,顷刻可解。
这也是大周没有扩招兵丁的根本原因。毕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还得考虑养兵的粮饷问题,负担不能过重。
“老臣附议,请陛下立即下旨。”
说话的是内阁首辅王瑞珩,皇太子话音刚落,他立即站起拱手附议。
“老臣附议。”
“微臣附议。”
女席这边屏气凝神,男席那边一个接一个出列,纷纷请求皇帝立即下旨。
“诸卿所言甚是。”
昌平帝不待所有人说完,便出言打断,他紧接着又问“不知诸位爱卿,有何增援良策”
说话间,他将视线投向男席首位的太子。
方才这短短瞬间,高煦已快速思索了一遍,闻言也不迟疑,立即便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应立即自京营抽出十万兵丁,再从大宁、保定等地调遣班军十万。”
“共二十万大军,立即前往蓟州增援,可由大将张为胜率领。”
大战刚刚开始,敌军策略未明,为防鞑靼虚晃一枪,宣府大同等边城的兵力不可以轻动,只能就近从其他地方调遣。
“太子所言甚是。”
昌平帝虽有种种不如人意的地方,但好歹有一个好处,他不是不了解自己的斤两,同时,他还很明白太子的能耐。
若是事情不紧急,他不介意乾纲独断,但事关屁股下龙椅的稳固程度,他不敢含糊,因此立即采纳了高煦的意见,颁下圣旨,“来人,立即传旨。”
“京营十五卫立即整装,再连同大宁、保定班军十五卫,由张为胜统帅,立即出
张为胜,是中立保皇党,因此皇帝旨意下得很痛快。
而这人恰好回京述职,参与皇长孙满月宴,刚好就
“臣领旨。”
话罢,他匆匆出宫,前往京营点兵去了。
到了这里,满月宴便散了。
皇帝太子及一干重臣,转移到御书房议事。纪婉青则领了儿子,出了太和殿,折返清宁宫。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即便安哥儿满月宴虎头蛇尾,也没什么好说的。战争总是让人心情沉重,消息传开,整个后殿气氛难免稍显压抑。
纪婉青嘱咐乳母好生照顾熟睡的儿子,更衣梳洗,换了一身轻便家常服,许驰的消息便来了。
许驰前日傍晚抵达京城,立即接手了查探纪婉青京郊的任务。由于这差事的特殊性,他每天都会将进度分别禀报两位主子。
高煦未归,于是,他只能先禀报太子妃。
纪婉青颔首,“嬷嬷,你转告许统领,他们辛苦了。”
涉及父兄大仇,她当然关注此事,但此刻于东宫而言,最要紧,反而是蓟州战事。
午时前满月宴就散了,现
何嬷嬷劝道“娘娘,您先用膳罢,殿下大约要晚些才回来。”
帮不上忙,总不能扯后腿的,纪婉青知道照顾好自己与安哥儿,不让夫君分心,才是最好的。
她用了晚膳,又坐了一个时辰,喂饱了儿子,高煦还未见人,她只得
皇帝的旨意虽然下了,京营立即动了起来,十万大军已星夜兼程,往蓟州方向赶去。
但这是还没完,御书房中,君臣还得商议另外十万大军的调遣,该具体落实到班军的哪些卫所。
结果出来后,旨意出了京,高煦等人还得商议粮草运送,判断战事后续
一直到了深夜,他才折返清宁宫。
高煦还未能休息,下了轿舆,他快步往外书房行去。
林阳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一见主子进门,立即将密信呈上。
“启禀殿下,鞑靼方耶拉来信。”
鞑靼可汗悄悄下了突袭蓟州的命令后,战争打响,同时他点了王都一半守军,火速奔往前线。
这个时候,可汗袭击大周的消息,便不算隐秘了。
耶拉正
鞑靼王都距离京城,比蓟州远了不少,八百里加急速度也不慢,因此,这密信是与军报差不多时候到的。
林阳对照暗号翻译完毕,等主子回宫,才能将原件与翻译件一并呈上。
高煦一目十行看罢,只说“告诉他,即便无奈手染同袍鲜血,亦是为国忠。他今日之举,只为挽救更多大周军民的性命,不必心存顾忌。”
面对同胞,绝不同于砍杀敌人,毫无顾忌。因此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暗牒,头一个需要克服的困难,就是这个。
耶拉这位置更是这般,他若露出丝毫破绽,很容易就前功弃并赔上小命。
其实对于类似的话,林阳很熟悉,因为东宫培训暗牒时,也是会反复强调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此刻诧异。主子是皇太子,耶拉就算潜伏得再深,也不过是个外编暗牒,这实
“属下领命。”
只是林阳却不废话,立即利落应是,先告退匆匆出门,先抓紧传了信再说。
高煦捻起密信,置于烛火上焚毁。
其实,他之所以特地嘱咐,全因之前心中猜测。
若耶拉真是纪明铮,爱屋及乌,他希望对方平安归来,自不吝啬多说一句。
密信燃,手一松,灰烬落地。
高煦并没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往后殿行去。
高煦先看了看安哥儿,这小子睡得香甜,乳母嬷嬷们神抖擞,认真当差,他满意回屋。
纪婉青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心有所感,睁开眼,便将高煦眸光柔和的黑眸。
他进了屋,第一时间先撩起锦帐,看看妻子歇得可好。
“孤惊着你了”
高煦动作很轻,却没想到刚俯身,纪婉青便醒了,他有些懊恼。
“没呢,我今儿觉轻,自个儿醒了。”至于为什么睡不安稳,夫妻都明白,也无需多提。
“京营调拨的增援大军,响午便出
高煦简单叙说,也免了妻子担忧,“蓟州城城高池深,即便没有增援补给,也能坚守至少两月。”
“等张为胜大军至,蓟州之危顷刻可解。”
他给妻子掖了掖被角,温声道“你莫要起了,孤洗漱便回来。”
纪婉青心安了不少,等了高煦梳洗宽衣后,他上榻搂着她,“歇了吧。”
“嗯,殿下快睡了吧”
明日肯定又得早起上朝,她刚才瞥一眼滴漏,现
夫妻相拥而眠,很快便沉沉睡去,只是隔日早上,二人清醒得却比想象中还要早。
他们是被惊醒的。
不过寅正时分,高煦睡下不过一个多时辰,天还黑沉沉的,清宁宫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须臾,张德海连爬带滚冲进内殿,急慌慌道“殿下殿下”
高煦早
“殿下,林阳来报,刚刚有八百里加急军报抵达宫门。说是” 张德海声音
“说是昨日入夜时分,蓟州城被敌军所破,敌军长驱直入,已逼向京城”
“什么”
高煦此一惊非同小可,饶是一贯喜怒不行于色的他,撩起锦帐时,也带翻了小几上的暖笼。
暖笼连同里面的小瓷壶落地,“噼啪”一声粉碎,温水溅了一地,可惜现
极其坚固的一座蓟州城,怎一日就被鞑靼攻破
“青儿,孤得先出去一趟。”
高煦来不及回身安抚妻子,一边披衣一边匆匆往外行去,一行人很快出了后殿。
“娘娘,老奴伺候您歇下”
城破的消息如飓风刮过,让人心惴惴不安,但何嬷嬷依旧强打神,打算上前伺候主子躺下,“现
“不,我不睡了。”
曾经身为武将的家眷,纪婉青对战事格外敏感。如今成了太子妃,身份又添一层,这好端端城池被破,她如何能睡得着。
刚起身换了衣裳,就听见左稍间安哥儿啼哭声起,她勉强定了定神,“把安儿抱过来吧。”
有儿子分神,也免了胡思乱想。
纪婉青知道,照顾好自己与儿子,让夫君无后顾之忧,就是能帮的最大忙。但理智始终无法数控制情绪,她仍有些坐不住,喂饱了安哥儿,又哄睡了他,她不得不找些事情来做,好分散分散注意力。
视线
她眸光定了定,最终将儿子交给何嬷嬷,挥退了屋中所有宫人嬷嬷。
那个官皮箱子最下层,放着父母留给她的那两样遗物,纪婉青又把它们翻出来了。
银簪子、兵书,还有那个装簪子的木匣,并排摆
她对着这几样东西苦思冥想。
这几日,她不是第一次将它们取出来了,她始终怀疑,信笺就
作为纪宗庆心爱的女儿,纪婉青对父亲为人,其实是很了解的。他若有要紧物事给她,绝不会放
最有可能的,其实还是这三样物事。
可是
纪婉青再次将这几样东西细细摸索一边,甚至连装订兵书的线绳都解了开来。
很可惜,结果一无所获。
她微微苦笑,转移注意力成功了,可惜结果依旧让人难以开怀。
不得已,纪婉青揉了揉眉心后,只能再次动手,打算将这些物事好。
正
“嬷嬷,何事”
纪婉青吩咐过,无要事不得打搅,乳母是个很守规矩且有分寸的人,她一怔之后,立即扬声问话。
何嬷嬷声音很郑重,“方才许统领来报,说是蒋金有信笺交给娘娘。”
“署名是侯爷的,蒋金嘱咐许统领,一定要亲自交到娘娘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