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又回到她熟悉的生活轨道上来。
要说变化,也有,方守仁和方晴买了一堆的旧书,够方晴些日子的。方晴还淘到一本讲西洋画的,方晴跟父亲学过一点西式画法,到底没系统看过这方面的书,这回可以仔细研究研究。
父亲去了趟京城,想是受震动颇深,回来就
方守仁看完报纸常常慨叹这是个荒唐悖乱的时代,方晴同意。
小小一张报纸就是这荒唐悖乱时代的缩影头条新闻是某地又开战火,下面插的广告是歌舞厅开业;左边一版
当然这也是个的时代。
各种新事物、新思想层出不觉,又有好些看似面熟实则新鲜的词语,资本、权利、民主、义务有些可
后来果然
日本人先接触西方,便用汉字翻译西方词语,后来这些词语又流入中国,一下子为中国人所接受。方晴感慨,若是不常报纸,光这些词就让人如坠云雾。
方晴又爱看学者们针砭时弊的文章,实
方晴也看那些消遣的内容,新出的戏剧啦、流行的风尚啦、某新贵新娶了房姨太太啦,方晴都得津津有味,事实上方晴连报缝小广告都不放过。
报纸上的生活是荒唐悖乱而的,方家小院的日子则是实
看军队打仗的新闻时,方晴偶尔也会想起冯璋。不知道冯家哥哥现
冯璋初初也曾写两封信来,都是“恩师方讳守仁先生钧启”此间习俗,不到正式成亲,就不算翁婿,不能称呼“岳父”的。
信上不过说些日常生活,于军事上并无只言片语,许是有纪律,不准说的。对方晴也只是“问晴妹妹好”一句,跟“问旭弟好”一起的。
后来却再无信件,方晴不愿往坏里想,许是换防之类,远了,通信就不方便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两年,方晴过完了十七岁生日,天气转冷的时候,冯家托媒人来商量这个冬天就把喜事办了。
王二婶比两年前老了点儿,嘴皮子还是那么利索。王二婶解释缘故,因为打春是
王二婶为难地跟吴氏说“冯家二小子都有孩子了,这喜事不宜再拖了,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正好冬天都闲着今年冬天好日子也多,给他们择个好日子,以后一顺百顺的。”
已经拖了这几年,吴氏再舍不得闺女,也不能说后年再办的话,再说,十七确实也不小了。于是便一来一往有商有量地定了腊月十二这个日子。
对此,方晴面上淡淡的,中间有两年的时间,让那些担忧、惶恐、羞涩都变淡了,剩下的只有对家、对家人的不舍,这份不舍经过两年
吴氏
吴氏也从姑娘时候过来的,知道这是舍不得家,不免也偷着掉泪。但对着方晴还是得劝。劝着劝着,娘俩眼圈都红了。
眼看快到腊月十二了,冯家却来人商量事,而且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冯五爷。
本地习俗,一般婚礼的事,都是媒人
方守仁
冯五爷对方守仁很是敬重,又本身就是不善言辞的,再加之这件事本就不好说,此时真是不知如何开口。不好开口也得说。
“亲家,我真是不好开这个口啊”冯五爷叹口气。
“怎么的了您管说。”方守仁心里一沉,难道出事了
“这不是定好日子了吗,我就给大小子去信,好些日子没听到回音儿。这眼看都到正日子了,我这着急啊,上次来信不是说
方守仁略沉吟,“确实是个事,您也别急,这军队都是说走就走,没法提前知道。”
“我倒是不担心他,我是怕委屈了委屈了媳妇儿。这会子喜帖都撒出去了,什么都准备好了,他不回来”
方守仁点点头,这婚礼现
“我能有什么章程还是我们族里的大哥,是个经过事儿的,他说让我那丫头替她哥哥拜堂,回门什么的等大小子回来再补。”
方守仁思索片刻,如今也只好如此,便点头同意。
冯五爷总算把这难为情的事儿办完,瞬间觉得轻松了,又觉得对不起方家,想要道歉,方守仁摆摆手,“又不是您的错,这是天意弄人。再说都说好事多磨,这么磨一磨,说明他们是有后福的。”
冯五爷赶忙说“亲家说的是,说的是。”
方守仁进内宅把这事跟吴氏方晴都说了,看吴氏变了脸色,方晴笑着宽慰母亲“军队就是神出鬼没的,哪有光
方守仁又把“好事多磨”的那套拿出来宽慰吴氏。
吴氏到底眼眶红了,说声“委屈我闺女了”,搂住方晴就哭出了声。
方守仁扎撒手没办法了。又过了好一阵子,吴氏才缓过劲儿来,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又不好意思,倒让闺女来安慰自己。便想劝慰方晴,但看方晴倒还沉得住气,吴氏便讪讪地把方守仁“好事多磨”又说了一遍。
方晴笑着说“我知道,娘。” 方晴生就的一副过不得好日子、爱杞人忧天的性子,订婚这两年心里总有根弦绷着,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倒有点处乱不惊的镇定样儿。
安慰好了母亲,方晴出了屋。外面银灰色的天,一阵阵的小北风直往脖子里面钻“这是要下雪了呢,还真是多磨。”乡下有讲头儿,若婚礼那天阴天下雨下雪天气不好,婚后日子就过不好。
没想到方晴婚礼那天却是雪后初晴,太阳照
吴氏总算松一口气,好赖没赶
但雪后也麻烦,路不好走,要是雪太深,麻烦就大了。好
方守仁吴氏红着眼睛看闺女上了花轿,心里空落落的,但还得笑脸招待宾客。
方晴大姨家有事只捎了贺礼来,舅家是吴理吴彦两位表哥来的带来了大表嫂终于怀孕的消息,让吴氏高兴了不少,老二家的孩子都会走了,老大家这么些年终于有动静了。
方晴没有哥哥,弟弟太小,吴理就充当了把妹妹背上花轿的哥哥角色。另有一些方守仁学生的家长、邻居,这些亲朋故旧,男宾凑了四桌,女宾凑了两桌,都需要方守仁和吴氏来招待呢。
方晴
到得冯家,一番喧嚣,跟小姑三丫头拜完堂,领入洞房,众人被让入席吃酒,屋里只剩下三丫头陪着,方晴才算歇口气。
当下掀了红盖头,三丫头竟是比方晴更羞涩的,俩人先是相对无言,又都噗嗤笑了。
折腾了半天,都饿了,俩人对面坐下吃东西。小炕桌上本来备下的子孙饽饽按照惯例是半生的,这会子冯璋不
三丫头是个懂事的,一个劲儿地让方晴“嫂子你吃块肉,昨儿我看着蒸的,蒸了好几个时辰呢,稀烂稀烂的。”
方晴笑着说“好”,心说三丫头还是孩子呢,却不想自己也只比三丫头大一岁。
二人吃过饭,又过了阵子,想是外面席散了,进来些婶子大娘嫂子大姑小姑们,还有妗子姑姑之类亲戚女眷,人多得屋子里简直装不下。方晴被指引着挨个叫了人,得了长辈的见面礼,又闹哄一阵子,也便散了。本地习俗,拜堂是正午,所以众人散了,冬天的太阳还没落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