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
日头刚刚升起, 雾霭还未完全散,冷雾缭绕的汤池深处,慢慢走出一道玄色身影。
北宸仙府的汤池自然无法与雪霄宫比, 但也不失为一个疗伤的好去处。
长渊只穿着件玄色绣莲纹的宽袍,乌
只有旧伤
然而此刻令云伯更担忧的却是刚刚
那位小公子,竟然打晕了君上座下的仙官, 还盗走了存放君上印信的玉匣。出手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长渊沉默立
云伯试探着问“可要属下先去将梵音仙官叫醒”
“不必了。”
“更衣吧。”
“是。”云伯不敢多说什么,恭声应是, 忙取了提前备好的常服过来。
长渊直接回了东侧殿。
昭昭刚沐浴完,正坐
少年一头乌
听到动静,昭昭睁开了眼。
长渊走过来,从司南手里接过毛巾,道“让本君来吧。”
“是。”
司南退到一侧,迟疑片刻,道“君上的旧伤”
“无妨。”
虽如此, 司南眼中不掩忧虑。
旁人不了解,他却知晓,这些年,长渊旧伤为何
昭昭也才看到,长渊面上盖着面具。
这张银面让他生出许多回忆,昭昭问“师尊旧伤很严重么”
长渊摇头。
手掌轻拢起少年一头乌丝,抻开毛巾,从
“病还没好,怎么突然想起来沐浴了”
这回是司南答“昭昭服用驱魔丹后,又出了许多汗,且有些
长渊伸手,覆到昭昭额上,果然有些烫。
少年
长渊默了默,道“既然
这确是昭昭想要的结果。
只是昭昭没想到,长渊如此轻易就下了决定。
昭昭迟疑问“这样,会不会耽误师尊的事”
“不会。”
“眼下没有比你的平安更重要的事了。”
昭昭点头,好一会儿,道“谢谢师尊。”
午膳直接
长渊直接让云伯
昭昭靠坐
长渊拨弄着茶碗,宽袖浮动,语气寻常,道“现
“你自吃你的,不必管师尊。”
昭昭道“我不害怕的,师尊摘了吧,不然连吃饭都不方便。”
“再说,我也见过师尊的印记。”
长渊动作一顿,大约也想起了经年往事,继而笑了下。
“师尊不饿。”
“你好好吃,还有什么想吃的,管吩咐云伯去做。”
长渊终是没有摘。
昭昭便也没有再坚持,吃完饭,乖乖帮云伯一道了碗,就躺下去睡午觉了。
长渊坐
司南已
见长渊进来,立刻道“我帮君上施针吧。”
长渊颔首,
司南将门窗都关上,回到榻边,长渊已摘掉面上的银面,放
原本竖
司南几乎是颤抖着取出银针。
长渊卷起袖口,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日光透窗而入,连飞舞的尘埃都照得清晰。若仔细看,能看到那截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针眼。
司南动作熟练的将银针沿着臂上经脉一一扎下。
长渊面无波动,那蛰伏
长渊问“药效如何”
司南知道,他问的是那颗化魔丹的药效。
忙道“已经
长渊点头,没再问其他的。
司南心中煎熬,道“君上为何不让我将此事告诉昭昭”
一十四州上下,包括他师尊碧华君都以为,他为了研制化魔丹,丧心病狂,不惜引魔气入体,自毁身体,自毁修为。然而,真正引魔气入体为他实验药效的,其实是长渊这位高高
魔气,那世间至怨至煞之气凝成。
长年累月的任由魔气存于体内,不仅会吞噬人内府仙元,更会吞噬人的意志。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仙族弟子能够承受,更何况是自幼身体羸弱的他。
司南能看出,百年未见,昭昭入了无情道,性情心志大变,与长渊师徒间相处,看着与往日无异,实则疏离许多。
昭昭一直以为是他这个兄长
昭昭还要帮他吸掉体内的魔气。
被他以“魔气已清”推诿过去。昭昭仍坚持探他内府,确定他体内确实没有魔气之后,才放了心。
司南心中煎熬,想告诉昭昭真相,想改善昭昭和长渊之间的师徒关系。自从知道那道伤口的真相,司南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昭昭原来
长渊坐于窗下,容色雪白,神态较平日更加淡漠。
半晌,道“本君安危,事关三界,非本君一人之安危,勿需多言。”
司南这些年研制化魔丹,也顺藤摸瓜,了解到许多当年仙魔大战的内幕,隐约知道,魔君问天身死,万魔窟覆灭,恐怕不想正统仙史上记载的那般简单。
长渊即使身为战神,当真便能凭一人一剑,扫平整个魔窟么。若为真,其中又付出了何等代价。
司南不敢深思。
施完针,又将提前备好的汤药取出,让长渊服下,司南便告退离开。
不多时,云伯进来。
长渊已重新戴上银面,问“如何”
云伯心里无限纠结,可也只能实话实说“君上离开后,小公子就醒了,先是说自己口渴,请属下取了些蜜水过去,之后又旁敲侧击,向属下打听书阁灵屉那把钥匙的事。”
长渊听了,目光深邃如渊,没什么多余反应,问“你是如何答的”
“属下依照君上吩咐,说那把钥匙,一直是君上贴身保管。”
语罢,云伯自袖中取出一把古铜色,泛着灵光的钥匙,呈到长渊面前。
长渊纳入袖中,道“本君知道了,退下吧。”
“是。”
云伯
长渊不紧不慢的饮完一盏茶后,方起身,离开西侧殿,往回廊另一头去了。
昭昭
云伯便说是去书阁了。
昭昭抿下唇角,道“我去找师尊。”
云伯望着少年背影,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他一个下属,又能说什么呢。
书阁昏昏的,只亮着一盏灯。
长渊坐
“师尊。”
门半开着,昭昭直接侧身走了进来。
少年乌
长渊放下书,问“怎么不
昭昭道“我想师尊了。”
这话说得直白。
长渊沉默了一下。昭昭已经走过来,极自然的绕到案后,跨坐到他腿上。
少年双臂温温软软,皓白如雪,直接就着这个姿势,隔着衣袍,伸手抱住他腰,小声道“我想师尊了。”
这样亲密的动作,已经不足以用大胆来形容。
长渊思绪空了空,一瞬回到了百年前。
那个时候,这少年做错事了,或者功课没有完成,历练不合格,也总是喜欢抱着他的腰,缠着他撒娇耍赖。
他一直以为,这小东西是依恋他,离不开他,所以才敢胆大包天的作出种种亲昵之举。及至后来,被他缠得久了,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了许多回护之心。
然而
长渊轻声道“师尊只是有些公务需要处理一下。”
昭昭眼睛瞄了圈。
“什么公务非要晚上处理。”
“方才我明明看到师尊
长渊道“不算大事,只是有些棘手而已。”
“可我想师尊了怎么办”
少年羽睫又密又长,微仰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问。
仿佛一只蛊惑人心的小狐狸。
然长渊却一眼窥出了那慧黠灵动的眸光下,被刻意遮掩起来的冰冷。
长渊感觉心里一凉,同时又觉有滔天的热浪
“我想。”
少年顿了顿。
忽然羽睫一颤,倾身压了下来。
“我想,吸一口师尊的仙元。”
长渊脑中轰然一声,薄唇已被两片冰凉的柔软覆住。
昏暗的烛光,一下化作了柔软朦胧的春水,轻柔抚摸着春花、春树、春实,滋养着一切息息生长的万物。
“神便不会寂寞么。你只是没有体会过亲密无间、朝夕相伴的感觉,才会觉得世间的一切情都是虚妄。等你体会到了,食髓知味,你就会知道,有个贴心的小家伙
“所以,要想生活有趣,还是得徒儿,结道侣呀。”
“长渊,迟早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南山君啰里啰嗦的腔调不合时宜的回响
“神便不会寂寞么”
他是天生的神,俯视众生惯了,也见惯了岁月沉浮沧海桑田,若非百年前亲眼看着那小东西因为自己的失察与失误坠下高崖,根本不会被愧疚与追悔缠绕整整百年。
即便对大徒儿墨羽,他也仅是点拨为主,大部分时间,由他自己领悟修行。
他对世间一切情,都是淡漠处之的,包括师徒情。也唯有当年一时意动,了那小东西为徒后,被他整天缠着黏着,才渐渐领会的一丝不一样的师徒间相处的感觉。
到最后,连最避讳的肢体接触也不避讳了,竟也习惯那少年爬上自己的床,抱着自己的腰。
然而这百年,每每夜深人静,望着空空如也的怀抱,竟罕见的体味到了凡人才有的感情空虚,孤寂。
春水初生,春水绕动。
少年像品尝甜蜜的果实一般,专注的,认真的吮尝着。还带着一丝霸道。
清浅的药香,
长渊抬了抬手,终又慢慢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昭昭终于直起身。
“师尊”
长渊靠
昭昭眼底眷恋褪去,立刻跳下来,从长渊怀中翻出钥匙,打开长案一侧的灵屉。
灵屉一列三个。
对应三把钥匙。
昭昭依次打开,终于
密令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昭昭再不犹豫,迅速将密令取出,纳入怀中,而后继续往下翻。
下面除了几张普通公文,却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昭昭于是又起身,去一旁的书架上翻,翻了半天,还是没有。
“是找此物么”
一道淡漠声音,毫无预兆响起。
昭昭动作一僵。
顷刻,转过身,就见本该垂袖而眠的长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手中握着一副画卷。
长渊没再说话,而是沉默将画卷展开,放
画上是一个玄衣仙人,正手执利一柄黑玉剑,与妖兽对抗。虽然脸上覆着面具,但长渊
尤其是那柄黑玉剑。
“吴秋玉。”
长渊漠然念了声这个名字。
“即使冒着危险多留一会儿,也不舍得丢掉关于他的任何东西,是么”
昭昭不知道长渊知道多少。
乍然被窥破,昭昭也没有多害怕。
昭昭视线已经完全被那副画像吸引。
这是一幅,他从未见过的,师父的画像。
长渊说得没错,拿到那道密令,他就该立刻离开的。可他知道,周昌明还命送了一幅师父的画像过来。
他要拿到,属于师父的一切东西。
昭昭走到书案前,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副画像。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可能有些表达不太合适,我晚些会修一下。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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