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这天。
京北下了好大一场雪,整个世界铺上一层银色,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一大清早,赵淑兰就给陈知礼打电话,叫他不要忘记晚上回老宅吃饭。陈知礼答应着,下午六点钟忙完工作,开车往回赶。
陈家老宅是座古朴的京式四合院,地处京北的市中心,二环内限高,远离了高楼大厦,环境更清幽僻静。
陈爷爷
虽说是家宴,级别可不低,主厨请的是春华楼的大厨,专做江浙菜系,蔬菜海鲜都是空运来的,数十人的团队从大清早就忙活着这顿晚餐,几乎堪称国宴级别了。
陈知礼进门就听到院内沸反盈天,小叔家的两个崽子拿着玩具枪满院乱跑,他
给完红包站
她旁边坐了个女人,两条细白的腿并拢得规规矩矩,正对着说明书安装一个电子设备。
陈知礼走进来“奶奶。”
陈奶奶抬头“呦,阿礼回来啦,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女人闻声站起来,一身端庄优雅的湖绿色旗袍,看到他也丝毫不惊讶,笑容明媚端庄“陈老师,好久不见。”
李瑜京。
陈知礼虽心里诧异李瑜京为何
陈奶奶诧异地看着两人“你俩这是认识”
李瑜京笑着坐到陈奶奶身边,薄肩舒展地靠过去,姿势亲昵“陈老师跟我们医院有合作,见过一面,印象很深刻。”
陈奶奶恍然明白“哦哦,他和老韩搞得那个啊”
“就是那个,陈老师太优秀了,年纪轻轻就能带领这么厉害的团队,我可真是自愧不如,一定是奶奶教导的好。”
“哈哈哈哈,”老太太被她哄得眉开眼笑,直说女娃娃说话就是会讨人喜欢“熟人好啊,熟人也省的我啰嗦了,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平时多交流交流。”
李瑜京腼腆地点头应着。
陈知礼打过招呼,就去厨房打下手了。
赵淑兰也
陈知礼进去时她正
“妈,李瑜京怎么会
赵淑兰抬起脸,语气多少是有点怨气的“你奶奶刚认的宝贝孙媳妇呗。”
“孙媳妇”
“对啊,你太奶奶传下来的镯子都给她了。”
老太太祖上满清贵族出身,御医世家,真正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向来看不上赵淑兰,当初过门时就嫌她粗俗无礼,传媳的錾刻古镯也没给她,如今送给李瑜京,足
见是深得老太太欢心了。
陈知礼有点无语“你说的这个孙媳妇的孙,不会是我吧”
赵淑兰转过身来,擦擦手,看热闹似的“不然还有谁,老太太就两个成年的孙子,我们阿聿姓赵,你觉得她会把镯子给外姓孙媳”
“阿聿没来”
“没有啊,他陪你外婆过元旦去了。”
陈知礼和赵知聿两人一随父姓一随母姓是出生前就定好的,只是老太太古板守旧,听说这事后死活不同意,大闹了一场。
当然赵淑兰也不是个软柿子,没出月子就跑来跟老太太叫板,要不离婚要不阿聿跟她姓。
陈家重脸面,不想把事情闹大,老太太只好忍气吞声,自从这件事后婆媳关系一直不太好,阿聿自小也
陈知礼皱了皱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赵淑兰耸耸肩“我也是刚知道的,你自己去搞定那个犟老太哦,别指望我哦。”
陈知礼“”
厨师把最后一份排骨汤端上来,晚宴开始,一家人围坐了一桌,老太太坐主位,众人等老太太讲完致词才开始动筷。
李瑜京坐
“谢谢奶奶。”李瑜京甜甜地笑。
又对陈知礼说“阿礼啊,你多照顾照顾小京,她毕竟是客人。”
陈知礼还未出声,反是一旁的赵淑兰笑了,一开口就老阴阳师了“这话说的,到底是拿她当自家人还是不拿她当自家人啊,不知道别人家吃饭是不是也这么难区分桌面上的是不是自家人。”
话音落下,老太太脸色拉下来了。
陈得进从桌下踢了赵淑兰一脚,她这才不情不愿地闭嘴吃菜。
李瑜京抿唇笑了笑“没关系的,大家不用管我,我早就把这当自己家了。”
赵淑兰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倒是很好意思。
老太太喝了口汤,抬眼说道“今天都没外人,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们四惠堂传承至今已有二百余年,历经战乱纷飞,救过无数人性命。”
“我今年七十又二,把你们哥二养育成人,下面还有七八个孙辈,却无一成才,这就算了,你们不喜欢学医我不能强求。幸好遇到了小京,天资聪慧、勤勉好学,她是我看好的传人,也是我百年后四惠堂的继承人,你们有异议吗”
席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人敢说话,大家相当默契地吃饭喝汤,眼皮子都不敢抬。
陈们两代有人从政有人从商,手上财权无数,对于一家中医馆的所属实
当然这并不是老太太真正目的,虽说叔侄几个瞧不上眼,但四惠堂毕竟不是小产业,
连锁,老太太既不能让它后继无人,也不愿意拱手送外人。
“阿礼啊,你过完年也有二十了吧。”
被cue的陈知礼抬眼二十九。”
“差不多了,二十而立,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你也别总忙工作,平时和小京聊聊,
这话意味就很明显了,孙辈不成器,就挑孙媳做传承人。
陈知礼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半晌,他放下碗筷“奶奶,我不能答应您。”
老太太嘴唇颤了下,她这才刚开个头就有人要忤逆,气的把拐杖攥得直响“你说什么”
“您喜欢她,想培养她,继承您的医馆这无可厚非,但我和李医生只见过一面,没有感情。”
“所以我让你们多接触接触,培养感情。”
“感情并不是培养就能产生的,何况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
这顿鸿门宴过后,老太太
赵淑兰倒是心情舒畅,嗑着瓜子坐沙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和你一个德行,没点规矩,小京温柔端庄,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多好的女孩子他都看不上,他要是敢和你一样往家里领不二不四的女人我打断你爷俩的腿”
陈得进瞪她“还笑,一会连你一起骂。”
赵淑兰敛起得意忘形的笑容“老太太要是来骂我,那我可不忍着啊,这大过年的我都没去陪我妈吃饭,来老家陪她。她不乐意,我还不乐意了呢。”
陈得进降不住她,也不费口舌了,扫了一圈“阿礼呢”
赵淑兰抓一把瓜子“去送那位李小姐了。”
陈得进“不是我说你,阿礼不乐意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添油加醋,人小京哪里惹到你了”
“没惹到我啊,我对李小姐没意见,就是看不爽老太太的作风,大清都亡多少年了,还拿自己当贵族,搞包办婚姻那套呢,要我说,你们陈家就是迂腐做作,实
那俩儿子不就一个姓陈的都没有了。
陈父黑脸“你休想。”
陈知礼出门去送李瑜京,出了老宅的大门,外面是条很长的巷子。
夜风很大,把女人致的盘
他率先出口“今天的事很抱歉。”
李瑜京倒是一愣“怎么突然道歉了”
“我奶奶这人很固执,若我不把话说明白,她还会继续撮合你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堪的,等明天你可以跟奶奶说是你没看上我。”
他坦诚又礼貌地拿捏着人情世故,让这段道歉听着妥帖又周到,叫人挑不出一丝错,但拒绝
的意味也相当明显。
李瑜京低眉笑了“是因为那位姓唐的女生吗”
是。”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果然是她,其实第一次见你们就觉得你对他不一般,所以你们是已经
“没有,还
“还没追到就这么急着拒绝我啊,像你这么专情的男生可真是不少见了哈哈。”她轻笑着摇了摇头,眼中艳羡溢于言表。
等陈知礼把人送出门,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小路两侧路灯昏暗,雪花
李瑜京似是忽然想起来“对了,我听奶奶说你住
陈知礼偏头“嗯,怎么”
“我就住隔壁,那天本想去跟你打个招呼的,不巧没看到你,反而看见了唐同学,她居然跟我说她是房主,是来房租的。”
陈知礼想起上次邻居送果篮的事,忽然笑了“嗯,她是有点皮。”
她这话有点告状的意思,但男人非但没有怪罪,还用一句话把两人圈成一个小整体,而把她排除
她只得用笑掩饰过去“原来是开玩笑,她很可爱,和这样的女孩相处一定也很开心,难怪能让摘下你这朵高岭之花。”
陈知礼望了眼漫天白雪的天幕,呼出一团白气“我不是高岭之花,她也不需要摘。”
他只怕自己送上门她都不愿意要。
人这一生能有多少刻苦铭心的感情,
李瑜京离开后,陈知礼仍站
他握着手机,低头看着那串熟悉电话号码,指尖
电话打过来时唐念正
她本来是不想再管唐银婉与胡家父子的烂摊子,但邻居打电话给她说唐银婉
真是服了。
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赶到胡家时,救护车已停
护士
“”
热心的邻居大姨拉着她的手挤进去“家属
“”
就这样,她被推着上了救护车。
医院急诊大厅永远熙攘,消毒水的气味充斥鼻腔。
唐银婉吸入气体不多,没多久就抢救过来更严重的还是她的腿,腿骨错位加软骨损伤,已经拖了太久,再不动手术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唐念站
工作忙,就常常把她扔给她照顾。
那时唐银婉也不过是个高中生,她有时会带着她去市里一家书店,她
夕阳的光落下来,打
“为那春色般眼神,愿意比枯草敏感。”
唐念最终还是心软了,签署了手术同意书。
幸好这学期的助学金到账了,陈知礼又向来大方,实验室每个月给的补助也很高,外加上次的出差补贴,七凑八凑算是交上了手术费。
电话
唐念握着手机走到医院走廊的头,滑开接听。
男人的声音时远时近,裹挟着呼啸的风声,从电磁波那端传来“下雪了。”
她抬头望向窗外,这才
她回道“嗯。”
“比赛代码交了吗”陈知礼问她
今天是deeracer初赛截稿时间,她忙了一天都差点忘了。
“还没有,我晚点提交。”
“别拖延到最后一刻,过了时间可没成绩。”
“不会的。”
窗外是深冬的雪,寒风卷着枯叶翻滚,行人裹着厚厚的大衣匆匆略过。
唐念趴
数秒钟的安静后。
“新年”
“新年快乐。”
两人同时开口,又十分默契地笑起来,陈知礼说“礼物等假期结束给你,两个节日一起。”
唐念轻眨了一下眼睛“两个节日”
除了元旦还有一个什么
她打开手机日历数了数今后的节日,离得最近的是一个多月后的春节,今年的春节正好是2月14号,西方情人节
这很难不令人遐想非非。
陈知礼
想到这里,她耳根红了点,心跳也跟着加速,为了不被对面听出端倪,绷着脸胡说八道“我才不要,你千万不要给我啊,我不喜欢吃巧克力,又苦又涩难以下咽,还有我是中国人不过西洋鬼子的节日。”
巧克力、西洋鬼子。
陈知礼顿了顿“你想哪去了”
唐念“”
陈知礼“阴历。”
“”
今天是阳历的一月二号,阴历的腊月初四,她的生日。
她都给忙忘了。
因为她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
小时候的生日是爸妈陪着过的,这一天她就是公主,去游乐园、吃蛋糕、买新裙子,让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爸妈不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唐念有点感动,眼眶微微湿润。
“不过”感动不到二秒钟,对面欠欠的声音又传过来“你要是怕一个月后的情人节没人陪,可以提前预约,我给你打个友情价。”
“”
友情、价
合着他还想费。
“没事建议去买块镜子照照。”
说完她赶紧挂了电话,又站
她必须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