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有大批粮草从南边运送而来,足以与在凌云山被淹没的粮草比重,如今已入刚赤府境内……”
顾璋听前半截还面露喜色,等听到后面说粮草与他有关,不由怀疑自己听错了。
有人给自己送粮食?
他有些不敢相信,指着自己问道:“你确认是我?”
“哈哈哈——”肃杀的城墙上陡然传来朗朗大笑,薛见雷大步而来,手拍顾璋肩膀:“军情自不会有错,瑶光可真是我军福星!”
他眉目间的凶悍,尽数在豪迈的笑声中化为英气:“前脚刚刚想出法子,后脚就有人送粮,边关得瑶光一人,可敌千军!”
顾璋把这家伙的手从肩膀上扒拉下来,这么大的力气,难道不疼吗?!
“别给我戴高帽,我自个儿都还闹不明白。”顾璋龇牙揉揉肩膀,问传信的兵卒道:“可知是何人?”
一道同样急促如雨点的脚步声,从城墙的同一处入口传来,威武壮硕的高大男子,身披盔甲,腰间持一把厚刀,大步登顶而来。
还没等传信兵卒开口,他雄浑的嗓音便道破送粮之人身份:“薛将军!京中来报,宁都府秋府君与大司农顾大人携当地百姓捐赠粮草以援边关,足以撑过整个秋季,皇上已经下令一路城门大开,各地驻军一路相随护送,若有胆敢阻拦延误之人,以通敌叛国罪论处!”
副官粗犷的嗓音透着藏不住的激动:“算算时间,应该快到咱们刚赤府辖地了!”
顾璋面色巨变,大步向前:“你说谁?”
他爹娘前阵子的信件里,不是还在家乡里过得自在又快活吗?
怎么转眼就跑到刚赤府来了!
薛将军父子眼底一松,面露喜意,再看向总笑得灿烂的少年难得失态,心中都有些触动,平日里再游刃有余,聪明绝顶,面对匈奴大军也面不改色,但还是个孩子啊。
年长些,更能理解这份紧张担忧的情绪,薛将军眸子里划过几分思考,透着关切,肃声道:“武骑尉可愿领兵,前去护卫粮草入营?”
“愿意,我带兵去护送,”顾璋想也不想,一口应下,保证道:“定将粮草安全送入营中!”
顾璋目光投向远方匈奴聚集形成的黑团:“我军已无后顾之忧,不知匈奴会作何反应,绝不可掉以轻心。”
“这还用你小子来教,”薛见雷揉揉顾璋的头,“快去迎你父母,此举甚烈,他们肯定心中也极为担忧你。”
顾璋抿唇,他随身携带令牌,快步朝着武安大营去,亲自点兵,带队出城!
城墙上。
副官望着顾璋大步流星远去的背影,眉眼间略带担忧,看看周围城墙上守卫的士兵,压低了声音问薛将军:“将军,顾大人此前可没有领兵的经验。”
若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副将建议道:“不如咱们再抽调……”
薛将军抬手阻止了他剩余的话,锐利的双眸追着城门下策马而去的顾璋,目光灼灼,他道:“足矣。”
副官正想要再劝,感觉臂膀被搭住,侧头一看,是掌管北骁卫这支奇兵的见雷将军,“可不能这么看不起能赢了我薛见雷的人。”
“戏言怎可当真?”副官皱眉,他强调:“连顾大人自己都说,不过是仗着一时奇巧,这才胜得过见雷将军。”
薛见雷轻笑一声:“你还真信那小子嘴里的话?”
他大方坦然道:“即使真的打下去,谁输谁赢也未可知,不过是那小子给我留点面子罢了。”
说完拍拍副将肩膀:“放心吧,那小子贼得很,肯定会点精锐兵马,再有他那颗聪明脑袋,谁也别想动我军粮草。”
副将心中惊诧,薛将军父子竟对顾璋领军才能如此推崇?他本觉得顾大人做文官已是极好,能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就已经不俗。
薛见雷见他眼底神色转换,又抬头去看他薛将军,十分感慨:“原听闻顾大人农家出身,未做官之前,就在当地有极大的名气和威望,如今看来,不仅并非传闻,甚至完全超出我们所想。”
这对许多官员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
按照朝廷规定,官员不可在原籍为官,故而几乎没有人能在原籍地有如此大的声望,最多也就是修修路,在发洪水等天灾时捐些钱财,落个善名。
不说原籍地,即使是为官多年的地方,终其一生,倾尽全力,也没有多少官员能得到百姓这份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厚爱。
说几句好听的话,夸一句是好官,得一份感激容易。
能在危难之际,实打实地拿出钱财、粮食这等安身立命的东西相助,还是偌大一片宁都府的百姓,可谓难于上青天!
沉默了片刻,薛将军道:“以诚换诚,以心换心罢了。”
“我等不也是?”
薛见雷闻言,不由想起这半年间种种,无论千里眼还是神仙水,谁有这份赤诚之心?
不是谁都能面对巨大财富地位的诱惑,愿意将这些有助于边关战事的宝贝,不求回报的贡献出来。
震撼于宁都百姓的慷慨,他们不也是同样不知不觉中,将顾璋放到足够重要的位置?
他父亲甚至主动打破“死守不退”的原则,开口让顾璋去后方城池,以避战乱风险。
薛见雷笑骂:“臭小子还挺会收买人心,他要是再待得久点,我都怀疑末将在薛将军心里的地位,怕是都要不如他了。”
薛将军面色一肃,拿起随身武器往他腿上抽:“越活越回去了!”
他手持大枪抡出劲风,铿锵一下扎在地上。
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对面草原上的黑点,脸上蜈蚣般的疤痕都更显凶恶:“既然已无后顾之忧,定要撕咬下这头饿狼一口血肉来。”
薛见雷顿时站得笔直,面色也随之威严肃穆。
顾璋安顿好家里,点好兵将,快马出城。
直接顺着官道,朝着临永县城而去。
他身下踏风英姿勃发,通天雪白无一杂色,四蹄飞踏,宛若乘风。
身后跟着身着黑甲胄的精良兵马,每人都足有八尺,身上肌肉粗壮虬结,将黑甲胄撑得饱满,目光锐利有神,浑身都散发着铁血雄壮之气。
但凡路遇百姓,皆惊叹不已。
“这么好的兵马,这是要去干什么?”
“嘶——”
“这领头的,怎么好像是顾大人?他骑术竟然如此好,我看后头的骑兵都追得有些吃力。”
这些百姓大多是附近村民,成群结队的出来制作陷阱,或者入城采买必需品。
只看到倏的一瞬,顾璋身披盔甲,带着浩浩荡荡一群精兵强马,气势汹汹的扬起尘土,穿沙而过。
心中甚是震撼。
顾璋快马,不日就到临永城。
他还未入城,就看到临永县令带着衙役站在城门口,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数不清的人力、畜力、推车、三轮车簇拥下,如一条长龙般,速度不慢的朝滚滚前进。
顾璋远远就看到一身暗红的女子,正骑在马上,从队伍前端往后巡视,嘴里时不时还下达命令,队内人粮随之调整,显然对她心悦诚服。
这位主事的女子,身披轻甲,腰挎长刀,背脊透着一股英姿飒爽的气势。
若不是认出那把长刀,是他当初随姜武习武时留在家里的,他几乎都不敢认这是秋娘。
“娘!”顾璋喊道,同时策马朝前奔去。
原本前行的队伍里,许多人都注意到了顾璋的身影。
尽管顾璋身量已经长开,与当年有些不同,但还是有不少人都认出来——这就是他们的小农神大人啊!
纷纷高兴的挥手,甚至有激动的汉子爬到装满一袋袋粮食的车顶,登高后激动地喊道:
“小农神大人!”
“顾大人,还记得我吗?!我是府衙里的捕头张流!”
“小农神大人,今年按你的叮嘱,咱村里的收成可高了,现在家家都能吃自家种的粮食,不用去换粗粮填肚子了!”
“大人长高了这么多!”
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顾璋感觉有情绪在胸膛中翻涌。
那日他带着家人乘船离开宁都的时候。
两岸也如今天这般,有许多百姓夹道相送,挥手朝他告别。
乌泱泱的声音里,也是这样亲切的呼唤他“小农神大人”
声声祝福都希望他日后科举之路顺畅,官路恒通,日后一切都好。
原本听见这个称呼,还觉得有些别扭脸红,如今熟悉的乡音入耳,心中却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多好听啊!
顾璋紧绷的面容忽而放松,扬起灿烂的笑容,朗声一一应下。
当走到队伍前端,他翻身下马:“承蒙父老乡亲厚爱,不仅筹集诸多粮草,还不辞辛苦千里相送,还请受顾某一礼。”
语毕,他一躬身,真的对送粮来的百姓行礼了。
他身后一行满是铁血之气的雄壮骑兵,也都不约而同,齐刷刷下马,跟顾璋一样躬身执礼道谢。
都到了这个时候,匈奴兵临城下,即使薛将军不说,将士们心中也早就有猜测,他们的粮食怕是不多了。
百姓们顿时慌了,有的急忙跳到一边,有的憨憨直接蹲下,生怕站得太高真受了这礼,还有的对秋娘急忙道:“秋府君,您倒是赶紧去劝劝啊!”
“是啊,小农神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这不过是把您当初给我们的东西,拿了一部分出来而已,要不是有您,我们怎么可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呢?”
“这话说的是,我要真受了这礼,回去我爹要打断我的腿。”
秋娘没听周围人的话前来阻止,顾璋还是认真将这一礼贯彻到底了。
起身后,又是平日里那副君子气度,灿然风采,他拍拍胸脯道:“回去跟你爹说,不能动你一根毫毛,就说是我说的!保管你的腿安然无恙。”
众人顿时大笑起来,这还是他们记忆中的小农神啊。
“你爹把小农神大人的话都当作宝贝,天天琢磨呢,你的腿肯定没事!”
这会儿从后往前巡视的顾大根,也听到动静,加快来到前头,他骑的那匹,赫然是顾璋之前留在宁都的红枣。
顾璋大步朝他们的方向走去,语速飞快:“爹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们在宁都好好的吗?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秋娘顺手就想揪臭小子耳朵,但看着人多没动手,只恶狠狠的训道:“你小子是典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外头遇到什么事,也不和家里说,这也好,那也好,边关这么好,怎么不见大家抢破头要来?”
大半年不见,秋娘浑身气势都不同了,眉宇间都透着一股意志坚定,十分有主意的劲儿,点漆般的眸子明亮坚定。
顾璋上火的急促顿时一下乖乖散去,他无奈道:“边关危险,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吗?”
秋娘一脸镇定自若,眸光闪烁:“谁当初跟我们说,边关由薛将军镇守,已经太平很久了,没什么危险的?”
顾璋:!
完蛋,一秃噜嘴挖坑把自己埋了!
她娘怎么好像变得更厉害了,这大半年究竟在宁都做什么营生?
顾璋赶紧去看他爹,他爹虽然听娘的,但是从小就护着他,跟他说不用太累,有当爹的顶着!
见顾大根一脸“臭小子不听话,害得人担心死了”的严肃表情,顾璋张开双手过去抱住他:“我可真想你们了。”
他赶紧暗中给他爹打眼色,低声咬耳朵道:“爹,赶紧哄哄,救救你的宝贝儿子啊!”
原本在路上,随行的将士都被顾璋一身不输于最顶尖骑兵的骑术,和几乎跑不死,绝不主动喊累要休息的劲儿折服。
这会儿看到顾璋在娘面前收了锐刺,还主动去抱他爹,这才忽然意识到顾璋的年龄。
如今在刚赤府威名赫赫、谁人都不敢小觑的顾大人,其实还是个活脱脱的少年郎!
秋娘和顾大根这会儿严肃的表情都有些绷不住,一个怀里抱着孩子,一个伸手摸摸孩子的背,眼眶都微微泛红。
宁都再好,再安稳,可知道孩子在的地方有危险,他们当父母的,怎么可能不担心?
只不过要撑起场面,这才强行没把情绪表现出来,让人看了去而已。
顾璋感受到这点流露出来的细微情感,松开顾大根,又转头去轻轻抱了抱他娘。
秋娘眼中发热浮出水汽,背对着粮队众人,掩去情绪,手拍拍顾璋的背,泪骂道:“都当大官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顾璋收拾好心中翻涌的情绪,笑眯眯道:“我即使老了,也是爹娘的孩子,怎么就不能跟孩子一样了?”
秋娘顿时被气笑:“一边去!”说完随即利落地翻身上马,配着身上皮甲,腰间长刀,让人不得不赞一句英姿飒爽。
顾璋手指环圈吹哨,踏风默契的跑来,他也飞快上马,朝秋娘询问粮队布置。
心中有数后,他当即下令,布置好巡逻小队的人数,时间,躺数,暗号,然后严肃道:“时刻保持戒备,若发现异常,立刻上报给我。”
“是!”
顾璋骑上马,在粮队头前开路,他回头看了一眼浩浩荡荡的粮队,问身边的顾大根道:“爹,这具体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岩武城外。
“禀单于,探子来报,岩武城有粮草支援,数目难计,但目测可支撑过整个秋季,其中有……”
巴蛊乌闻言,脸上一怒:“刚刚掩埋了半年的粮草,如何短时间内筹集这么多?他姓薛的诡计多端,怕不是故意放出的风声!”
帐篷外有一络腮胡的汉子龙行虎步,走入帐中,眼中颇有恨色,大声道:“薛见雷率北骁卫出城,其意不明,属下请命上前迎敌!”
能直入帐中,这显然是一员核心悍将。
听到这个消息,巴蛊乌反而冷静下来:“薛见雷胆敢在我匈奴骑兵囤集时出城,怕是情况有变。”
络腮胡大汉道:“这龟孙子就会玩阴的,若正面对敌,他必不是我瓦次铁骑的对手!”
听到这话,巴蛊乌思忖片刻,言语中带着一丝警惕:“薛见雷是一员悍将,万万不可轻敌。”
那络腮胡壮汉面带羞怒之色,见巴蛊乌表情却没敢反驳。
最后巴蛊乌点了另一人带兵去迎敌。
一道道消息不断传入帐中。
“竟然真有粮草送到,”巴蛊乌负手而立,表情越来越难看,眼中带着点不平:“顾璋,竟然又是他!我瓦次勇士众多,竟无一能人有此大才。”
他身边一直随行的鹰钩鼻男子道:“单于莫恼,等神器大成之日,破开城门,铁骑直入,这些人都要听命于瓦次,对您俯首。”
鹰钩鼻男子显然是极懂他心思的,巴蛊乌不愉之色顿时消散不少:“哈哈哈,有道理!中原人才再多,日后也都要为我所用!”
鹰钩鼻男子见他心情好些,这才道:“咱们神器只成两座,余下八座还在赶制,咱们本是想趁着粮草支援不上的机会,趁虚而入,现在是否要斟酌一下?”
巴蛊乌端起酒盏的手顿了顿,有神器相助自然更好,可偏偏那物巨大,其中机关巧技又多,如今还没准备完全。
但若现在撤兵,他心有不甘,将酒杯用力落在桌上,对着帐内之人发问:“怎么想的,都说说!”
络腮胡男子暴起:“当然是打,如此撤兵,颜面何存?”
“我觉得不妥,按照计划,我们应当备足10座神器,百块巨石,再配合瓦次骁勇的草原勇士,定能拿下岩武城,若急于一时,暴露了神器,反倒不妙。”
“姓薛的狡猾,若我们现在暴露了2座神器,没能攻开大门,他们定会有所防备,然后找出对应的法子。”
“一群孬种!!!难不成我们还怕他不成?”
鹰钩鼻男子道:“此言差矣,打仗不靠蛮力和冲动。谋定而后动才是良策,如今退兵,养精蓄锐壮大瓦次马匹骑兵,明年配合足够的神器,定能一举拿下岩武城,届时势如破竹,直捣京城。”
巴蛊乌其实心中早有决断,他眼神阴揣:“既无便宜可占,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就了了,去给我把莽黑蛛毒囊袋射过去。”
不久。
捆着黑色囊袋的利箭,忽然从远处朝着城墙墙垛急促飞射而来。
在城墙上警戒的兵卒立马神经绷紧:“匈奴歹毒,绝不能让箭上之物,进入城墙内!”
“弓箭准备!”
一排手持硬弓,后背箭筒的兵卒齐齐踏步上前,拉开弓弦,对准来箭。
“放!”
箭矢打落远处来箭,划破黑色囊袋,顿时发出一股难闻的混杂恶臭。
护送粮草路上,顾璋一行人射杀了数十名匈奴探子,倒是始终没遇上匈奴骑兵小队。
顾璋猜想,应当是薛将军做了什么。
他也得知宁都那头,从头到尾的发展。
顾家人回到宁都后,首先是回了村,在村里住了小半个月,秋娘便带着从族里选出来的两个帮手,和顾大根来到府城。
秋娘知道顾璋日后可能很难定在一处,便想着做些活络的营生。
顾大根知道后,简直吓坏了!
从顾璋之前府城赶回永河村就知道,这个时候到处跑,还是很危险的!
他也顾不上在秋娘旁边打下手忙前忙后了,想法子去打听了宁都几个镖局的事情,想着日后若是秋娘真的到处挣钱,他要把媳妇保护好啊!
两人正忙得起劲儿,忽然就听说粮草在凌云山被掩埋的消息,又听说粮食涨价、金瑎送粮食的事。
做了几十年庄稼人,对粮食最敏感,百姓中风声还没起来的时候,就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秋娘更是想要直奔边关,甚至气到说出这官不做了的话。
为母则强,护崽的秋娘当年能花掉家里所有的积蓄,现在有了家当托底,更能当机立断,狠下心来大肆买粮食。
粮商价高,她便回村买。
顾大根笑得嘴角咧开到耳根:“小石头你可不知道,咱去村里的时候,有多受欢迎,那场面有多热闹。”
顾大根带着点骄傲的口气,绘声绘色描述起来,从他们要买粮食的消息传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武港村。
这个在宁都府衙公开张榜找村落,幸运得第一个应下公告栏里的告示,吃了第一波螃蟹的村子,已经十分富饶。
当年,顾大根和顾老爷子两人,亲自下去每个村指导,谁不认识他们?
才进村,就被认出来,还什么都没说,就被村长热情地拉着往里走。
村民们扛着各家大袋大袋的粮食,堆在晒谷场上。
“我家出4石!也就一亩田的产量而已,就当少种了这一亩田了。”
“我家今年收成也好,孩子都送去府城念书了,这十包粮食不算什么,您可一定要帮忙带去边关,小农神大人帮我们种出了这么多粮食,可不能让他挨饿!”
……
没多久,粮食就在晒谷场堆出了一个巨大的粮食山。
顾璋当初亲自去救过的那三个村庄,更是早早准备好了粮食,甚至还出了好些人。
长阳村族老方桉,带着村里当年跋山涉水,前去问心学院求助的老人们小孩们,握着顾大根的手声泪俱下:
“小农神那年救我们村,都还历历在目。如何能让你们掏钱买粮食,这不是丧良心吗?”
“是啊,还记得那时候心里没了念想,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后悔得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
也有当年跪在问心书院门口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健硕的青年,他站出来说愿意代表村子帮忙送粮食去边关:
“当初家里都已经在商量,若真的粮食减产,没了收成要饿死,要么把妹妹送去城里伺候有钱人家小姐,要么我卖身给人当小厮,多亏大人当初肯来村里,即使是因为我们贪心糊涂弄遭了地,差点坏了他的名声也不嫌弃,这份大恩大德我全家都一直记着。”
“当年咱们村多穷?差点就要饿死爹娘,卖儿卖女过活了,指不定还要饿死不少人,闹饥荒、当流民想想就浑身哆嗦。转眼都盖了房子,有了耕牛,年年有新衣服穿,要是这时候卖给粮商坑害恩公,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对,反正在我们村,肯定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随着顾大根描述,顾璋回忆起那些往事,记忆中的面孔一张张出现在眼前,有些感慨:“那时倒是没想这么多。”
他抬头看到远处的城墙:“前头就是岩武城了。”
城墙上的人,也能看到如长龙般的粮队,守着南城门这边的兵卒不免都有些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