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那头,默然许久,才重新响起山本澈平冷静的声线:“我这就过去接您,教主。请您和您的司机呆在原地,不要动。”
“……哦。”
居然不接他的话。
神上星流倍感无趣地一撇嘴。
刚放下手机,旁边的甚尔便问:“怎么,要我停下来吗?”
神上星流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不!继续开!”
看这情况,山本澈平早已派人在车上安装了定位仪,此时此刻,估计正率领大部队跟在他们后面呢!
此时不遛,何时再遛!
伏黑甚尔:“……有你这样的上司,那人还真可怜。”
“甚尔觉得澈平酱可怜吗?”神上星流扭过头,一双紫莹莹的眼眨也不眨盯着伏黑甚尔看,视线如有实质,嘴角髙高上扬,像是戴了一张笑脸面具,
“我倒是觉得他很奇怪。”
“哪里奇怪?”伏黑甚尔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欸。”神上星流再次转头,看向前方路面,“就是直觉。”
“阿嚏!”
副驾驶座上,山本澈平刚打了个喷嚏,就引来旁边下属的关心:“山本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山本澈平笑了笑,“不用管我,赶紧看路,抓紧时间赶上教主。”
“山本大人,您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驾驶座上的盘星教徒一边开车,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帕擦眼角,“盘星教能有您,教主能有您帮助,真是何其有幸!”
山本澈平几不可查地一皱眉,下一秒又舒展开:“这都是我们身为信徒,应该做的事。菅田小姐,你别急,看这样子,教主已经脱离险境,此时此刻,大概是在兜风吧。”
后座上,菅田真奈美与回过身的山本澈平对视。
她扯了扯嘴角:“我不急。”
山本澈平扫了眼女人放在膝盖上、紧紧握住的拳头,很快又移开视线,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
这一次,他通过后视镜与菅田真奈美对视:“菅田小姐知道,教主那边救人的人是谁吗?”
菅田真奈美没怎么沉吟,便给出了答案:“伏黑甚尔。”
“原来是他。”山本澈平点点头,又笑了一下,“教主可真了不起,能请来‘术士杀手’护卫自己。甚至教主早就预料到,今天会有人发难,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菅田真奈美终于也笑了。
她眨也不眨地看着山本澈平,笑道:“毕竟是一教之主。这点事情都做不到的话,他也不配当教主了。”
山本澈平一挑眉。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身旁就响起一串响亮的擤鼻声。
“教主真是太了不起了!”还是山本澈平的那个下属,他的脸上依旧满是钦佩殷慕,只是眼下这份殷慕对象换了个人,
“不愧是我们盘星教的教主!”
闻言,菅田真奈美笑得更开心了。
山本澈平停顿数秒,也笑了起来。
“是啊。”山本澈平附和一句,笑着颔首,“他真是了不起。”
心狠手辣,杀伐果决,洞若观火,提前布局。
真有意思。
看来自己这次还真是碰上了对手。
“阿嚏!”
神上星流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又打了另一个:
“啊啾!”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喷嚏声。
伏黑甚尔已经拧着眉,将车窗全部关上。
随后,一个甩尾急停,将车停在路边。
“我没事啦。”神上星流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甚尔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只是不想被你传染。”伏黑甚尔冷漠回应。
他探身拉过后座上的手提箱,确认过之后,拉开车门,跳了下去:“走了。”
神上星流睁大眼,赶紧伸出手挽留:“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甚尔回身,满脸不耐。
神上星流正色严肃道:“这些钱,你给我留一点,可别全都拿去赌马场挥霍了!或者就算要挥霍,也要等我一起去!”
甚尔:“……”
男人嘴角的疤痕抽了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直接转身就走。
星流只好留在原地继续等待。
所幸,山本澈平等人来得很快。
菅田真奈美一看到星流,便扑了过来:“教主!您没事吧?!”
山本澈平则走到车边,向内探看。
当他看到后座上的尸体时,他瞳孔一缩,扭头看向神上星流,后者正被菅田真奈美围着,嘘寒问暖。
菅田真奈美最关心的就是星流脖子上的勒痕了。
那些勒痕随着时间的流逝,全都变成了触目惊心的黑紫色,交错在清瘦的脖颈上,看着格外吓人。
真奈美想摸又不摸,只能眼里含着泪水问星流:“疼吗?”
“还好。”星流吸吸鼻子,“就是我好像感冒了。唔,甚至有点头晕。”
“大概是受到惊吓所致。”山本澈平走了过来,“先送教主回本部吧。这里留给我的下属们处理。”
菅田真奈美向后看了一眼,那些跟她们一起过来的人,正在开车的开车,搬人的搬人。
“教主?”真奈美又看向神上星流。
星流摆摆手,乖乖在真奈美的搀扶下,上了山本澈平的车。
山本澈平亲自开车,真奈美坐副驾驶,星流一个人歪在宽敞后座上,靠着真皮后背,侧脸看窗外,神游天外。
这时候,山本澈平开口了:“伏黑甚尔杀人,好像没有传闻中那么暴力?”
按照菅田真奈美的说法,杀死绑架犯的应当是天与暴君伏黑甚尔。
但山本澈平刚才看了尸体。
太齐整,太干净了。
不像是天与暴君的手笔。
如果杀人的不是伏黑甚尔,那又会是谁呢?
山本澈平忍不住通过后视镜,看向金发青年。
后座上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歪倒,双目紧闭,小脸通红——弱不胜衣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手刃两米壮汉的人。
山本澈平:“……”
菅田真奈美:“教主?!!!”
山本澈平:“冷静一点,菅田小姐,麻烦您联系家庭医生在本部等候。教主只是受惊发烧了,没有大问题。”
“这还不算大问题吗!”菅田真奈美一面掏出手机,一面恶狠狠瞪了眼山本澈平,“如果教主有个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山本澈平:“…………”
自己这样殷勤靠近神上星流和他身边的人,真的是对的吗?
星流受惊发烧的消息,迅速插上翅膀,飞遍整个盘星教高层。
大道幸藏赶过来的时候,家庭医生已经离开了。
教主卧室房门紧闭,门外或坐或站了两个人。
“菅田小姐!”大道幸藏冲向明显更好说话的那个,“教主他没事吧?!”
“嗤!”
菅田真奈美开口,一旁的黑发男人便嗤笑出声,“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发烧罢了。没想到笨蛋也会生病。”
“你闭嘴!”菅田真奈美气势汹汹,骂完伏黑甚尔,才转向大道幸藏。
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和表情明显柔和许多:“大道桑怎么来了?股市那边没人看着,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就算有问题,也没有教主本人重要!”
伏黑甚尔又嗤了一声,这一次,大道幸藏和菅田真奈美都无视了他。
菅田真奈美:“那可不行。您的职务是教主亲自指定的,对我们教会的发展至关重要。这里有我,还有伏黑先生,您不用担心,尽快回岗吧。”
见大道幸藏还在踌躇,菅田真奈美便道:“这样好了,一旦教主醒了,我第一时间通知您。教主刚刚服了药睡着,您现在就算留在这里,也只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最重要的是,教主醒来以后,一定会询问您工作的问题。教主需要充足休息才能好得快,怎么能让他劳心劳神呢。”
伏黑甚尔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
这女人左一口教主,右一口教主,他听着都心烦,偏偏那个会计还就吃这一套!
大道幸藏一脸“你说的有理”,纵使依依不舍,但还是老老实实离去。
菅田真奈美又转向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嘴角抽动得更厉害,从待客沙发上起身:“我这就走。”
“不行!你要留下来!”菅田真奈美一脸严肃,“我要去处理教主生病后的后续事宜,比如告知关心教主的高层教众,向明天要来见教主的普通信徒写说明……总之,有很多事要做,必须离开。护卫教主的事,就交给你了!”
伏黑甚尔更想走了:“要不,我两换个任务。或者我现在就去把那个佐藤杀了!”
“不行!”菅田真奈美还是一口回绝,甚至伸手按住伏黑甚尔的手臂,试图把他重新按回去,“我的活儿你不适合,你的活儿我也做不了。至于佐藤长老,教主已经交给山本知事了,你难道想违抗教主的命令吗?”
“啧!”
伏黑甚尔满脸不耐,重重倒回沙发中。
已经走到门口的菅田真奈美却突然侧身:“那个绑架犯,到底是你做的,还是教主做的?”
伏黑甚尔扬起报复性的笑容:“你猜?”
“……”
“神上星流,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漆黑无光的房间内,一道苍老声音响起。
声音的主人像是在问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到底是单纯的好运,还是有人动了手脚?”
手机冷光屏上,有人发了条短信,告知机主“尸检报告已出,死因是心脏麻痹”。
如果这种死法,都是神上星流动的手脚,那他未免也太可怕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不可能……他又不是咒术师……绝对不可能!”手机屏幕的光照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老脸,正是佐藤长老!
他深深凝视手中的现代通讯工具,良久之后,才动了动手指,不甚熟练地发出一句话:【去调查那个名为‘阵’的男人。一周之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老者枯瘦的手指摸上了发送键。
枯枝般的手按下的瞬间,另一个漆黑无光的房间里,一双同样苍老浑浊的眼睛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