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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晚上醒了一回的缘故,江晚芙起得比平时迟了些。
她醒的时候,陆则自然是早就起了。他昨日回京,没入宫述职,今日定是要去的,已经进宫去了。
惠娘看她醒了,就来问她早膳要点什么,江晚芙想了想,说了个“龙眼包子”,其他的就叫惠娘看着上了。等用过早膳,她倒是想起一桩事情来,前几日,她屋里一个丫鬟家里出了点事,就求到她面前来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丫鬟的哥哥为了家里的地,跟村里地主吵起来了,大概是动了手,谁都没讨着好,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哪晓得地主去报了官,丫鬟的哥哥就被抓起来了,也不审,就是关着不放。
本来这种事,也轮不到府里管,但看那丫鬟爹妈死得早,兄妹俩相依为命的,江晚芙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便托常宁去打听打听情况,要真是跟那丫鬟说的,县令是无缘无故关的人,就帮一帮。
江晚芙想起这事,就叫了纤云进来,跟她道,“你去看看常侍卫长
纤云屈膝应下,转身就出去找人了。
她先去前院找了一圈,没看见常宁,便找了个侍卫问话。那侍卫晓得纤云是世子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不敢怠慢,忙回话道,“侍卫长今日没
纤云有些着急,“那你可知他去何处了,夫人怕是有事要吩咐他。”
那侍卫听了,迟疑了一下,才道,“侍卫长今早挨了军棍,现下怕是起不来”
纤云听得一惊,下意识问,“怎么就挨了军棍”待问出口,就反应过来了,常宁是世子爷的人,连自家娘子都是以礼相待的,除了世子爷开了口,还有谁敢越俎代庖罚他
那侍卫自然不敢嚼主子的舌根,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世子爷怎么就气得罚了侍卫长,但世子爷并非严苛的人,不常动怒,想来必定是什么大事。他紧闭嘴,没说话。
纤云也不想为难他,点点头,道自己知道了,就回立雪堂回话了。
江晚芙听了,也觉疑惑。因常宁是陆则的人,虽先前留给她用,但她也不会拿常宁当一般下人对待,一贯客客气气的。她想了想,便道,“那就过几日再说吧。”
她与陆则是夫妻,
倒是纤云,看自家主子走了,心不
只是脑子里也一直想着常宁的事。
常宁每回见她,总是一脸笑喊她纤云姑娘,活似跟她很熟似的,她便也不爱搭理他。但其实常宁
纤云乱七八糟想了一圈,朝屋外看了一眼,心里仿佛做了什么打算似的,才低下头继续做事了。
宫里
陆则
陆则点点头,看了眼宫殿翘起的檐角,几只雀鸟
宣帝听见动静,便做出要起身的动作,高长海见状,赶忙上前要扶,却因陆则离得更近些,先伸了手,扶住了宣帝的胳膊,高长海忙缩回手,寻了靠枕来,小心翼翼垫
陆则见皇帝坐稳,才回手,跪下给宣帝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宣帝叫他起来,给他赐了座,道,“此去保定,没受什么伤吧”看陆则摇了头,宣帝才点点头,“没受伤就好。”
陆则看宣帝没什么神,便也不多说什么,只言简意赅将宣同的战事说了一遍,其实之前的军情奏本,已经递到皇帝案前了。
从前宣帝便沉溺于访仙问道之事,无心于政事,但总归还记着自己是皇帝,朝中大事,也并非全然不管不顾,只因内有首辅张元等大臣,外有卫国公镇守北地,朝堂无忧,他便也不去操心这些。但自独子刘兆命丧东宫后,宣帝却辍朝一段时日了,连张元等人都难得见他,也就是今日来的是陆则,他才松了口。
但对于陆则所说的宣同战事,他并没什么力关心。知道打赢了,蒙古铁骑不会南下,便足够了。
陆则也看出皇帝无心于此,很快便停了下来。他顿了顿,沉声道,“舅舅,您节哀。”
宣帝忽地听陆则唤他舅舅,微微一怔,诸多感慨涌上心头。他想起从前陆则幼时
只是到底回不去从前了。
这几日,他谁都不肯见,不许任何人给谢纪等人求情,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太子意外身故,怪不得谢纪,怪不得别人,他只是迁怒于他们罢了。他失了儿子,哪怕这个儿子生前,做了再多的坏事,他再恼怒于他,也都事过境迁了。
宣帝沉默了会儿,慢慢地道,“这几日,朕总想起太子。想起他刚出生的时候,嬷嬷抱出来给朕看,瘦巴巴的,那时候,满宫的人都怕,怕他养不大。朕也怕,皇家子嗣不丰,朕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难免娇惯了些。如今回过头来看,太子养成这般性子,犯下大错,朕如何能置身事外如果朕对他严加管教,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朕的错,朕没有教好他”
陆则
宣帝仿佛也并不需要他说什么,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会儿,神便萎靡不振了,脸上也露出疲倦,
陆则从殿中出来,
高长海忙颔首应下,谢过陆则,才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陆则出了皇宫,朝卫国公府的方向去,到了府里,便有随从来传话,“严先生
陆则点点头,调转方向,朝书房去了,严殊见他进门,忙起身拱手,似要行礼,也被陆则抬手免了礼,他坐下,“坐,先生寻我何事”
严殊便也坐下,道明来意。他是为了那个于闹市中喊话刘兆夺他妻子的秀才而来的。事情已了,人如何处置,却要看陆则的意思了。
陆则沉默了一瞬。当初派人去接近那个秀才时,他
但这个软弱的男人,却选择以命相搏,为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讨一个公道和正义。
当时派去的人回来,替那秀才带了句话。
秀才道,倘我丧命,我妻不必委身于那恶贼,那我便也称得上一句,死得其所了。还请先生护我妻与族人,如此纵受割肉剔骨之刑,我虽死无憾。
严殊见世子沉默不语,心不由得一沉,正欲开口替那秀才求情,但理智让他住了嘴。他是世子的幕僚,世子对他有提携之恩,他便该处处以世子利益为先。他心里清楚,最稳妥的办法,便是让这秀才再也开不了口。
想让一个人再也开不了口,最快,也是最保险的法子,便是杀了他。
“既还活着,那便送他出城,与他妻子团聚。”陆则倏地开口。
严殊直听得一愣,抬起头望向陆则,见他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冷淡疏离的神色,心中却不由得一松,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松。
陆则说罢,却什么也没说了,径直出了门。严殊匆匆将事情安排下去,看了眼天色,急匆匆朝一处赶了过去,等他到时,余谦正坐
严殊上前,余谦身侧那侍卫见是他,拱手朝他道,“严先生。”
严殊颔首,看了眼没什么好脸色的余谦,到底惦记着点同僚之情,朝侍卫道,“我来和余先生道个别。”
侍卫听罢,便走到一边,避开了些。
余谦见状,冷哼一声,“严明生,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
严殊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我来送送你。岭南多雾瘴,你此去一路小心。”
余谦却不买账,冷硬道,“用不着你严明生来假好心,就算命丧岭南,我亦不觉得我有错。”
原严殊不想跟余谦争执,同僚多年,余谦这幅恃才傲物的臭脾气,他早就习惯了。此人有才,尤其善于利用时势行图谋之策,这一点,连他都要略输一筹。但见余谦死不悔改的样子,严殊忍不住开口,“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没错”
余谦冷笑,“我有什么错我错就错
严殊听得愣住,他与余谦同僚多年,但并不知他来自北地,只知他无家小,也无亲人,一门心思扑
余谦僵住,一时哑口无言。
严殊接着道,“至少我很庆幸,世子他不是。他有血有肉,不会为了所谓的大局,滥杀无辜。这样的人,我才甘愿奉他为主。”
“我言于此。山高水长,你此去一路,好自为之。”
严殊说罢最后一句,转身走了,留余谦一人呆立于十里亭,长久怔愣未语,直至侍卫才催,才上了马车,远赴岭南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