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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还未亮。常宁就匆匆过来了,守夜的惠娘见是他,忙上前问话。常宁待惠娘倒是十分客气,问话道,“惠妈妈,世子爷可起了”
惠娘摇摇头,听常宁说有急事,便忙压低步子声音,推门进了内室。屋里静悄悄的,姜黄的帐子拉得好好的,暖炉里的炭已经烧过了,不过还是很暖和。她正要开口,却见一只手将那帐子拉开,穿一身雪白里衣的陆则探出身子,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惠娘的嘴一下子便闭紧了。
她忙退出去,过了会儿,便见陆则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她才走上去,声音下意识压得很低,“世子,常宁
陆则垂下眼,应了声,便出去了。
常宁见他出来,匆匆跟上,低声说道,“万嫔昨夜
常宁低声说罢,却不见自家主子答话,亦不再朝前走了。他疑惑抬眼,却只瞥见主子闭了闭目,神情很冷,很快便继续朝前走了。他也忙追上去。
陆则入宫时,天已经亮了。宫闱中,比往日更寂静,高长海守
陆则垂眸,应了一声,高长海忙命人打开殿门。宣帝确实有些一蹶不振,他也未必对夭折的公主多有感情,万嫔则更不用提,倘不是怀了龙胎,万嫔
“先帝子嗣不丰,膝下唯有我与你母亲。”宣帝低声叹息,“我亦只得了兆儿、明安、明雅,如今更是先失兆儿、再失幼女。难道当真是我命中无嗣”
宣帝修道,自是信天命之说。当初能轻易放过谢纪等人,虽和瓦剌一事有关的,但说到底,他心里也信了“老天爷降罪”的说法,否则如何肯松口。与其说,他多不舍小公主,倒不如说,他现下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回首自己做过的桩桩件件,不禁自问,“朕难道算不得好皇帝麽”
宣帝算不算好皇帝,他不算差,比起前朝那些残暴荒淫无度的君主,他自然算不得坏皇帝,但要说多勤勉,也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个守成者。但当皇帝这事,只要不差,便能称得上好了。
皇帝此时一蹶不振,也不过是因为公主夭折的打击。并非真的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够。
陆则开口道,“公主福薄,与陛下父女缘浅。舅舅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以往不过是一心向道,鲜少踏足后宫,才致子嗣单薄,何来降罪之说。”
宣帝听了这话,倒略微得了几分安慰。陆则再吩咐高长海送吃食进来,他便也勉强吃了些,虽不多,但也足够高长海谢天谢地,连带着对陆则,也越
服侍宣帝入睡,陆则才起身出宫。下了些细细的秋雨,高长海忙拿了伞来给他撑,陆则便沿着入宫的路,往回走。他有些走神,思索着事情,不遑背后一人喊了他一句,“卫世子。”
陆则回神,略抬起伞,从伞的边沿看过去,见是宣帝邀到宫中的道士,姓许。曾
许天师看着陆则,轻声道,“世子可是为了万嫔与小公主一事入的宫”
这么说也行。陆则对许天师没什么太大的好感,当初宣帝为了请他入宫,还
许天师见他视线,便解释道,“贫道方才奉陛下之命,前往玉林宫设坛超度亡魂,以期万嫔娘娘与公主早登长乐。”
陆则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开口问,“人死之后,如得超度,便能登长乐净土麽皆是如此”
许天师捋了捋胡须,道,“自有例外。心存执念,便会滞留人间,不过六桥,不入五道。”
“是么”陆则垂眸,
许天师这回却是思忖良久,才道,“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死生穷达,如昼夜阴阳,天常也。天命可顺,不可违。贫道修长生,亦不可逆天。”
“若我偏要逆呢”陆则回视线,淡淡地问道,他看向许天师,很不留情面,“天师修长生,是顺命。我所求,便是逆命,这顺逆皆
许天师一时哑然,“这”
陆则倒没为难许天师的意思,朝他点头,“我不过随口一提,天师不必介怀。天师忙吧,我不打扰,先走一步。”
陆则走到宫门口,常宁见他,忙迎上来,低声道,“世子,三爷派人来寻您,说是有事要与您商议。”
陆则颔首,回到国公府书房,陆三爷已等他许久,面带急色,二人进内室。陆三爷便按捺不住地开了口,“漕运总督俞贺学出事了。具体什么情况,我尚不知晓,说是酒后失德,失手掐死了随母赴宴的沭阳县令的一个庶女。这事不知怎么的,入了南直隶巡抚范云的耳,现下他暗中带了人证物证入京,途经归德府时,走漏了消息。”
陆三爷曾经
不怪他这样着急忙慌地寻陆则来商量,实
最赚钱的路子,不过漕运与私盐。
俞贺学稳稳当当干了这么多年的漕运总督,淮安是他的地界,连兵权都捏
动俞贺学不要紧,但要查漕运,就是要动陆家的命脉。
这个道理,陆三爷懂,所以急急忙忙来跟陆则说,陆则自然也懂。他闭目想了想,会是谁范云背后站着的人,是谁
“三叔对范云这个人,了解多少”陆则开口询问。
陆三爷斟酌片刻,道,“此人入朝时,你尚未入仕。我也未与此人共事过,不过范云
“任他是青天,背后也有人。”陆则垂眸,“只要接触了,总能查出蛛丝马迹。只我一时想不通,朝中谁会针对陆家”
陆三爷亦琢磨不明白,按说陆家一贯不和谁结仇,也鲜少出头,颇有遗世独立的意思。谁会针对陆家,还一下子便抓住了漕运这个死穴。
陆则手指叩了叩桌面,陷入思索中,边一点点抽丝剥茧,“和范云接触的,一定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若我是他,一定会躲
要不是陆三爷
陆三爷边听边皱眉,“陆家何时和这样的人结了仇”
陆则摇头,声音很冷酷,“不能让范云活着踏进京城。”
陆三爷被侄儿冷漠的话吓了一跳,抬头看他,迟疑道,“范云好歹是南直隶巡抚,都察院的谢纪也不是好哄骗的,动了范云,会不会打草惊蛇”
“草里既然有蛇,还不止一条,那就索性一把火把草全烧了。否则等他咬了你,便后患无穷了。”陆则的手指,抚过杯盖的缠枝纹,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森冷。
早先兄长
陆三爷也还是点了点头,“好,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派人来和我说。”
同姓陆,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不用别人说,陆三爷也懂。
陆则倒是笑了一下,颔首应下,“此事多亏三叔,我才好提前防范。”
过几日,陆则拿了秋审的文书去面圣,顺便陪着宣帝听了会儿经,说经的还是许天师,他出来时,
自刘兆的事后,宣帝就不大待见都察院和大理寺。陆则也只同谢纪点点头,便出宫了。回到国公府,常宁拿了封密信过来,淮安到底是俞贺学的地界,俞贺学也不是真的废物,不过一时遭了算计,短短几日,已经查出了点眉目来。
陆则扫过密信,目光落
成国公府
他倒是把这父子俩忘得一干二净了。当初成世子自己要巴结刘兆,请他到府里参加儿子的百日宴,偏偏出了那档子事,此后父子俩一直为宣帝不喜。朝中的风气便是如此,拜高踩低,陆则虽没有特意给过父子俩什么眼色,但外头皆传他与成国公父子不合,且父子俩又不为皇帝所喜,都无需他开口,便有人上赶着踩成国公府。
只怕父子俩早就怀恨
但成国公府,怎么会知道漕运的事
陆则叫了常宁进来,常宁就
范云一死,成国公必然会惊慌失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想来范云死
陆则回立雪堂的时候,江晚芙正
江晚芙小时候,江夫人身体还好,也有力做这些。等江容庭出生的时候,她身子便不大好了,也不大有力做这些了。
刚说完,就看见陆则进来了,惠娘忙屈膝跟他行礼。
江晚芙把襁褓放到一边,迎上前去,她现
陆则却摇头,“不睡了。”
说完,也不等江晚芙继续说,拉着她走到罗汉床边。低头看见摆着的襁褓,目光却是一顿。
江晚芙看他不肯去睡,也没法子,就道,“那我给你按一按。”
陆则答应了,脱了靴,坐上了罗汉床,惠娘忙叫婆子进来,把榻案搬到一边。江晚芙拿了垫子来,让陆则靠着,自己则坐下给他按头上的穴位。她跟白嬷嬷学了几手,按的穴位也很准,
陆则闭着眼,也就过了一会儿,便拉住了江晚芙的手,“好了,别按得你手疼,歇会儿。”
江晚芙乖乖应了,叫惠娘拿了热帕子来,敷
江晚芙自己倒不困,便微微低头,看陆则的脸,
陆则夜里虽然警醒,但也没有像这样过。
也不晓得是什么事,江晚芙自知帮不上忙,便也只能吩咐膳房做些养神的汤来,每日盯着他喝,夜里也撑着等他睡了才入睡,他失眠的毛病,仿佛才好了一些。反正她白日里也可以睡的。
屋里蜡烛越烧越短,也越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手却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握住了,她忙睁开眼,就见陆则闭着眼,脸紧绷着,紧咬着牙根,江晚芙甚至听到了轻微的嘎吱声音,他眼角有什么亮亮的,江晚芙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摸上去,才
等回过神来,她便忙叫他的名字,“夫君夫君”
她的手被他握得很疼,却没有顾得上,只是轻轻推着陆则的肩,急切唤着他的名字。
陆则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掠过江晚芙的脸,口里叫了她一句,“阿芙”他好像仍
江晚芙忙应了他几句,接着便被他用力抱进了怀里。她抬起手,轻轻拍着陆则的后背,心里却止不住的疑惑。
她低声开口,“夫君,你怎么了”
陆则很久没有开口,揉了揉她的
江晚芙轻轻点头,手继续
江晚芙也低头,她的肌肤嫩,稍微碰一下就容易红。刚才陆则握得那么用力,现
陆则却没松手,神情中还带着丝恍惚,很快,他叫了惠娘进来,拿了药膏来,亲手给江晚芙涂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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