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拉长地上的黑影,罡风吹起粗细不均的沙砾。
阿南体力不支,和大当家的打斗只能自保,无法反攻。
明溪看出他的勉强,腾出一只手把他拽到身后,二人背靠背站立。
明溪面无表情盯着大当家。
一条丑陋的疤痕自眉心蔓延至男人的下颌,蜿蜒曲折,就像一只长了不知道多少条腿的蜈蚣,可怖吓人。
她握紧重剑,神色严肃“我来对付他,那个女人交给你。”
阿南没有拒绝。
眼下只有这样做,不然她还要分心看顾他。
阿南用力咬了下舌头。血腥味
他手执双剑,一脚踏
明溪看了眼男人,挥剑砍断围上来的沙盗所骑骏马的前蹄。四只断腿被重剑击到空中,抛出一个透着残忍兴味的弧度。
沙盗跌下马,挥刀上前欲砍明溪。
明溪飞身而起,一脚踢中两人的胸口,又借其肩膀跳回汗血宝马背上,向大当家冲过去。
大当家慢条斯理转动脖子,然后手握弯刀策马上前。
刀与剑剧烈碰撞,刮出一道绵延不绝的火星。
明溪转动重剑,推开企图以多欺少的沙盗,不管不顾地靠近大当家。哪怕身上中刀,她也要靠近大当家。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透过少女衣裳上的刀口,大当家看见她穿
他眼眸中顿时生出滔天贪欲“果然是陈宛平”
他下刀的手越来越重,越来越用力。他不停地砍向逐渐靠近的少女,却刀刀避开要害。
“杀男不杀女”大当家激动地下达命令,“活捉陈宛平”
大当家眼冒绿光。
一个活着的陈宛平比死人更有价值。
这样一个绝世将才,他相信中原皇帝和陈家会舍得付出合适的价码来交换。
明溪闷哼一声,一边抵挡大当家的攻势,一边杀死向她抛出绳索,意图活绑她的沙盗。
地上躺了不知道多少具尸体。
没有人去数,也没有人有时间数。
生死之刻,好奇心不那么重要。
男人的刀落
他的力气很大。
管刀没入肉,但刀锋将软甲用力下压,明溪隐隐感觉到滚烫的鲜血从她的衣下渗出。
她咬牙闷哼一声,踏着汗血宝马的头跃至空中,一脚踢向男人。男人连忙横刀格挡,却不想刀直接被重剑劈断。
断裂的刀锋擦过男人的脸庞,一道清晰的血痕瞬间出现
男人身形不稳,明溪乘胜追击,一脚将男人踢下马。她挥剑缠绕沙盗手中的绳索,借着沙盗的力量用绳索套住男人的肩膀。
明溪跨坐
陌生的气息惊扰骏马,它撒开蹄子狂奔,拖行曾经的主人。
明溪攥紧缰绳,回头看了眼追上来的沙盗和被拖
差不多等到男人气息奄奄,明溪迫使骏马停下,干净利落卸下男人的两只胳膊,锁住他的喉咙,迫使他从地上站起。
“再上前一步,老子就要了他的命。”明溪掐住男人的喉管,目光凶狠。
沙盗投鼠忌器,当即停下脚步。
另一边,蒂娜将刀横
“换人”蒂娜一脚踢向阿南的后背,直把人踢得口吐鲜血,趴倒
女人蹲下身体,一把抓住阿南散乱的长
女人抬起头,看向明溪,一字一顿“我说换人。”
四目相对,阿南狼狈地喘着粗气“不要。”
明溪指尖用力,被卡住喉管的大当家脸色涨为紫色。
她平静地指出一件事实“换人,我们也逃不掉一个死。”
说着她又用了些力道,大当家几乎要喘不过气。似乎察觉到男人要到极限,明溪轻笑一声,稍稍松开手,男人便贪婪地掠夺空气。
“让你的人退十里地。”明溪冷声道。
蒂娜拒绝“我们都有人质。我说换人”
明溪瞥了眼阿南,声音不带一丝起伏,问道“陈宛平的命,和侍卫的命,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你终于承认了。”女人的眼眸中瞬间飙升出无恨意。
手下弯刀无意识靠近阿南一分,
明溪见状,毫不客气把男人推倒
她双手提剑,剑尖悬
大当家竭全力说道“蒂娜救我。”
蒂娜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不忍,被明溪看
这种时候,比的就是谁能豁出去。
她宛如一个修罗,目光森冷“退,还是不退”
二十多斤的重剑以这样的姿势落下去,能像穿肉串一样穿透男人的脑袋。
蒂娜同样将刀贴着阿南的喉管,做最后的挣扎“一命换一命。”
明溪什么都没说,手稍稍松了一点,重剑下坠,眼看就要刺穿男人的头骨。
“退”蒂娜心理防线被破,她大声喊道,“我退”
明溪适时握住下坠的重剑,嘴角慢慢上扬“早答应,就不必如此一遭。”
不多时,余下的十几个沙盗打马离去。
空旷寂寥的荒漠上除了风声,只剩满地尸体和互相对峙的两个女人。
“怎么换”蒂娜哑着声问。
话音未落,女人身后响起三三两两的马蹄声。
明溪防备地看向来人,是刚才分出去追二豹的那伙沙盗。
其中一人大喊“老大快跑,那小子回营报信,西口关的铁骑就要”声音戛然而止,沙盗们目瞪口呆。
“援兵将至,”这下成了明溪的主场,她下巴微扬,“把阿南放到马背上,让他们退下。”
蒂娜问“那你呢”
明溪莞尔一笑“我安全,自然就放了他。”
蒂娜吃瘪,却又不得不听她的话。
是男人留失去故国的她,否则她此刻早已成为八百里荒漠中的一堆白骨。
她挥手让沙盗把阿南挪到汗血宝马的背上,同时叫他们退下,一个人面对目光如鹰隼的女将军。
“让马过来。”明溪大声吩咐。
蒂娜松开缰绳,汗血宝马驮着阿南慢慢走到主人身边,脑袋乖巧地蹭了蹭主人的脖颈。
明溪起重剑,干净利落翻身上马,行云流水般甩动马鞭,迎着斜阳策马离去。
蒂娜快速地将男人扶到马背上,寻着沙盗离去的方向追去。
霞光洒落人间,光所及皆被镀上一层金边。
明溪去而复返,汗血宝马的两侧多了两个箩筐。
她吃力地把昏迷过去的阿南拖下马,自然而然将他身上的衣裳撕成布条,为他包扎伤口。
她用力地掐了下阿南的人中,不一会儿阿南费力地睁开眼睛。
明溪解下腰间酒囊喂他喝下,烈酒入喉的灼热让阿南的意识逐渐恢复。
“不能睡,会死的。”明溪从箩筐里取出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烤鸭。
她最初的打算是拿回去和阿水分享。
她撕了只鸭腿递给阿南“吃点,垫肚子。”
阿南现
她把阿南的头搭
阿南张口撕下一块肉,没有说话。
平静的目光落
“您刚刚做的很对。”阿南说。
明溪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
“我的命和您的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阿南吞下鸭肉,不赞成地说,“将军,您刚才不应该回来。”
明溪皱眉轻斥“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命。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
“一样吗”阿南低声问,声音小到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夜幕降临,太阳带来的最后一点余温褪去。黄沙逐渐冰冷,原本还带着热意的风也变得刺骨。
借着幽暗月光环视四周景象,除了一望无际的黄沙,便只剩躺了一地的尸体。
明溪忽然起身,把酒囊中所剩无几的烈酒倒
阿南询问“将军要做什么”
“传信。”明溪掏出火折子,面无表情将尸骸点燃。
冲天火光照亮漆黑的夜,人肉的腥臭则顺着风传向张副将的鼻子。
张副将指向火光,激动道“找到了”
同袍,又或是沙盗。
阿南盯着少女瞳孔中跳跃的火苗,大火将他的半边脸照得滚烫。
良久,他回震撼的表情,静静凝望一言不
她席地而坐,疲惫地闭上眼,手中还捏着一块没吃完的栗子糕。
张副将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衣衫不整的男人枕着黑熊皮,身旁坐了一个懒懒地掀开眼皮的少女。
他们的不远处则是一堆尸体,其中一具被烧得焦黑。除了烧不化的大骨,皮肉不知去向。
明溪平静地说“阿南受伤了。”
被眼前景象震住的张副将回过神来,连忙让军医给阿南粗略诊断。
明溪拍拍屁股站起来,问“找到其他三位兄弟了吗”

领头的翻身下马,跪地抱拳“将军,属下等人
明溪追问“如何”
那人手背青筋暴起,咬牙道“皆战死。”
明溪缓缓吐出一口气,沉默不语。

没想到那人又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其中一人被五马分尸,头颅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