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婶婶、嫂嫂们边嗑瓜子边聊天。
谁和谁上个月吵架了,到现在都还没说话。
隔壁寨子被男方家暴的谁谁起诉到法院去了,坚决要离婚,男方不想离。
某个姨婆的孙女非要和她男朋友结婚,但是姨婆的儿子儿媳看不上男方家。
隔壁村的谁谁谁和邻居家因为门前的路吵架,两家打架把人家打伤,被关进看守所了。
某个村的老太太三个儿子都不孝顺,不愿意养老太太,村委会调解了几次都不行。
姜海蓝很有兴趣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
“啊为什么吵架啊”
“那不是活该吗早干嘛去了,人家要离婚了他后悔了”
“她孙女非要结,那父母也没办法,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结呗。如果将来男方不靠谱,她孙女后悔了,就离婚呗,重新找一个满意的。”
“所以你们平时吵架归吵架,不要动手,万一对方打你,你直接报警。”
“协调不成,可以让老太太去找县法律援助中心,给她指派一位律师打官司。法律援助律师不收她的钱。”
西汉时期。
黄霸拖着一把木匠刚做好送过来的椅子,坐在屋檐下,饶有兴致地望着天幕,听天幕上的那几个妇人聊八卦。
他夫人给他送来茶水也是学了姜海蓝他们的泡茶法,将晒干的茶叶放在杯中直接加开水,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将茶叶与椒、姜、桂、薄荷、陈皮等配料一并煮汤。不得不说,直接用茶叶泡茶泡出来的茶汤确实好喝得多。
黄霸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汤,笑意浮上眉眼,“多谢夫人。”
他夫人望向天幕,忽然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黄霸喝了一口茶,舒服地长出一口气,然后应道,“从妇人们的聊天中可以得到很多讯息,这一点,现在如此,往后亦如此。”
他夫人不解。
黄霸又喝了一口茶,望向天幕上正在讲如何起诉不孝顺的儿子让他们出赡养费的姜海蓝,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夫人,你看,他们那个世界,做儿子的不孝敬父母,竟然只是让做父母的起诉儿子给赡养费吗”
黄霸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不可思议。
他是知道天幕上那个世界,不是很讲究礼法,所以姜海蓝说“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但孝道不是自古以来孝顺父母无论如何都不应该
他夫人眉头微微皱起来,琢磨着开口,“也许,还有别的,只是她们没说”
黄霸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姜海蓝聊得正嗨,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连忙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来电。
嗯姜海蓝面露疑惑,滑动屏幕,接听,“喂”
“蓝姐我是慧知所的冯星阳,许明
辉的同学”手机那端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
姜海蓝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噢噢,你好,你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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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姐你是兰溪县的吧”
“对呀。”
“你能把兰溪县看守所的定位发给我吗”冯星阳解释道,“我有个刑案的当事人关在兰溪县看守所的,但是蓝姐你知道,地图上搜不到看守所,我怕到时候绕远路。”
姜海蓝当然知道。
她当初刚执业时,去外地看守所会见,理所当然地以为看守所最多在城市郊区,打个车过去就行。
没想到被她拦下的出租车师傅好心提醒她,到看守所打车费要一百多。
姜海蓝都懵了。
师傅说“我们这边的看守所离市区开车要一个多小时。”
姜海蓝从此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看守所都修在城市“附近”,就像不是所有的派出法庭都在乡镇上一样。
她吃一堑长一智,从此不管去哪里都先查好定位。
尤其是,在地图上查不到定位的看守所
是的,就算是前方路段堵塞,会提醒你开车下高速,绕开拥挤路段的某德地图,也是查不到任何一家看守所的位置的
全靠律师们私下里互相发或者保存各家看守所附近的定位。
姜海蓝挺直的脊背瞬间松了下来,往后靠在了沙发上。
她对冯星阳说“你加我vx吧,我vx号就是这个手机号。”
冯星阳立即应道,“好的,谢谢你,蓝姐”
“不用谢。”
挂断电话后,姜海蓝在联系人里搜出许明辉,拨了过去。
“没错,是我和他说,蓝姐你是兰溪县的人,可以找你要兰溪县看守所的定位。”许明辉解释完,反问道,“怎么了,蓝姐”
姜海蓝笑道,“没什么,我之前不认识他,所以和你核实一下。”
“好你那边好吵啊。”
姜海蓝说“我在吃酒席。”
许明辉“噢”了一声,“那蓝姐你玩得开心”
姜海蓝“好,先挂了。”
她点开vx,冯星阳的申请已经发过来了,便点了“同意”,备注“慧知冯星阳”。
又从“文件传输助手”里找出兰溪县看守所的定位,发了过去。
冯星阳迅速回复“谢谢蓝姐”
姜海蓝顺手发了看守所的座机号。
她给直播间的观众们解释道,一般来说呢,哪怕是农村的无名道路,在地图上也是可以导航的。但是看守所是特殊机构,属于涉密单位,所以在地图上是找不到的。
我们发定位发的也不是看守所,而是看守所附近。
姜海蓝按灭了手机,伸手从桌上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看守所的旁边还有武警中队,执行看守所的外围武装警戒。
看守所加武警中队
,也难怪地图上禁止标明了。
“这倒是”意料之中了。
东汉位面,刘秀望着天幕,他眼热那个能够导航的手机很久了。
此刻姜海蓝说的话并不让他感到惊讶。
那可是看守所啊
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就如同他们的监牢一样,不在地图上标注出来,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做点什么。
何况姜海蓝他们的世界,看守所旁边还有武警中队。
刘秀没有忘记之前姜海蓝讲江城山火时,说过武警部队参与救火,这武警部队是不是像他们的禁卫军或者
这自是不好在普通人也在搜到的地图上标注出来位置。
“但话说回来这个定位可真是方便”邓禹的语气颇为激动,“若是咱们打仗的时候有这个神器,将自己所在的位置发给别的将士,对方直接顺着找过来,那”
能节省多少时间
又能节省多少人力物力
臧宫幽幽叹了口气,“不仅如此,他们的导航还能指示最方便、最近的一条路。”
这个定位、导航功能简直天生为打仗而生的
不管看多少次,都疯狂想要。
寇恂的语气也很是奇怪,“若是当年咱们打王莽、平河北的时候,有这个”
刘秀“”
刘秀“”
刘秀“”
他眼神幽怨地瞅了一眼寇恂,你说这种话刺激我干嘛
你以为我不想吗
我不想
但是这种神器,往后千百年,宋元明清怕是都没有
唉,天幕啊。
姜海蓝和同寨子的人一起去吃了午饭,九大碗菜搭津威酸奶搭一瓶散装白酒。
等她们吃完酒席想回到原来那间屋子坐时,发现沙发已经被不认识的人给占了。
往来的亲朋好友一直都很多。
姜海蓝她们便另外找了个地方坐。
没坐多久,有个中年男人过来找姜海蓝。
“海蓝,我本来打算找你爸问你的电话号码,刚刚看到你奶奶,她说你也来吃酒了。”中年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姜海蓝看着对方有些许熟悉的面容,想了想,在脑海中搜索出对方的身份,不确定地问道,“我是该叫你表伯伯,还是表叔”
中年男人笑了起来,“我比你爸爸大,你叫我表伯伯。”
姜海蓝叫了声“表伯伯”,问他想问什么,需不需要换个地方谈。
中年男人说“不用”。
他想问的是借款纠纷。
“我零几年的时候借了一笔钱给我一个朋友,他一直没有还给我,问他要,他总是说没钱,让我宽限他,今年推明年,明年推后年,”
中年男人说着说着不由得埋怨起来。
姜海蓝出声打断了他,“你借了多少钱给对方”
中年男人说“有一十几万。”
姜海蓝眉头微皱,“现金还是转账”
中年男人回答,“现金。”
果然。姜海蓝又问,“当初对方给你写欠条了吗”
中年男人点头,“写了的。”
一十多万,现金,借了十多年了
姜海蓝接着问道,“你有没有通过vx或者短信向他催过债或者你们打电话谈还款的时候,你有没有录过音”
中年男人说“我们有vx,他vx还过我几次钱。短信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录音。”
姜海蓝点头,“你们vx上有没有说过,他具体还欠你多少钱”
中年男人愣了愣,他拿出手机,翻出和对方的vx,开始翻看聊天记录。
汉昭帝时期。
赵广汉十分感慨,“通过手机同别人文字聊天,就像写信一样会被保存下来;通过手机同别人打电话,可以把对话的内容录音;转账记录也可以去银行调取;”
他顿了顿,“还真是方便啊。”
对于需要调取证据的官府来说,实在是便利得很。
如果他们平时也有
唉,可惜也就只能想一想,跟人家比不得。
同僚听到他的话,笑了笑,“若是咱们也有可以录下对话的东西我都能想到它会被用在什么地方了。”
录音,这么强大逆天的东西,拿来录是否欠钱,是不是太浪费了
他们这些做官的,有这种神器,那自然是
赵广汉瞥了同僚一眼,“你怎么笑得这么奇怪”
同僚“”
他迅速收敛了脸上的古怪笑容,“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咱们若是有那个手机,可以用在很多地方。”
赵广汉点头,“别的不说,且说天灾人祸,若是灾祸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能通知到长安,朝廷也能及时派人去赈灾了,也许能少死一些黔首。”
同僚默默地看着他,行吧,人和人也是不能比的。
“对方现在承认这笔欠款吗”
中年男人不停滑动屏幕,看聊天记时,姜海蓝继续问道。
中年男人说“他承认的吧,有欠条啊,就是我们的欠条上没有写利息。”
姜海蓝笑了笑,“那你如果起诉的话,最好能够证明你确实借了钱给他,免得他当庭反口,说你没有借钱给他,或者你们欠条上那笔钱是本金加高利息。”
中年男人愣了愣,他不解地看着姜海蓝,“我们当初是借的现金,怎么证明啊而且我们不是有欠条吗光有欠条还不行我们聊天记录也说了还款。”
姜海蓝很是耐心,“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之前打过类似的官司,对方反口不承认欠条上的金额,如果原告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借钱给被告
,那原告有败诉的可能。”
中年男人听了立即问道,那怎么办”
他重复道,“我借给他的是现金,我怎么证明啊”
姜海蓝语气温和,“你当初借现金给他,是从银行取的钱,还是”
中年男人想了想,“从家里拿的,我们那时候开店做生意,家里有现金。”
姜海蓝说“很好,那你把你那家店的营业执照复印件,你们做生意的时候做的账,开的那些单据之类的,或者纳税证明,通通复印、打印出来,起诉的时候一并提交给法官。”
她温声解释道,“你没有转账记录,又不可能穿越回过去,把你拿现金给对方的场景拍照或者录下来。那你就要证明给法官看,你在零几年的时候,拿得出一十多万现金来。”
中年男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姜海蓝想了想,“你借钱给他这件事,有人知道吗”
中年男人回答,“你表娘娘知道,我们还有两个朋友也知道。”
姜海蓝建议道“申请他们出庭作证。”
中年男人“啊”了一声,他不解地问姜海蓝,“你表娘娘也能出庭作证吗她是我老婆啊,亲属不是不能出庭作证吗”
姜海蓝“谁说的父母配偶子女都是可以出庭作证的,只是可能证明力没有那么高。你现在是证据越多越好,能提交的都要提交。”
中年男人又点了点头。
东汉汉章帝时期。
周纡望着姜海蓝想办法让债主证明借钱给了欠债的人,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他自言自语道,“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种欠着别人钱不还的恶霸,难道还要给他们好脸色,和他们好好讲
把人捉来严刑拷打一番,他还敢跟我犟嘴,我佩服他是条汉子
可惜天幕上那个世界,似乎过于“讲道理”。
这实在是让人想不通,贪官污吏、流氓地痞,和这些人讲什么道理,直接杀了不好吗
他天生仇恨狡诈的官吏,立志除掉豪强盗贼,因此为官十分严厉残酷,常常一味动用刑律。
虽然不能理解天幕上那些人的做法,他也永远做不到如此。
但
周纡嘴角弧度加深,姜海蓝说的那些“证据”,以及举证方法,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身后的下属们,很是恨铁不成钢,至少可以让这帮家伙学一学
他们但凡能学得那个姜海蓝五分的变通,他用起来不知道有多顺手,平时办事的效率不晓得可以提高多少倍
被他冷冷扫过的下属们迅速低头,不敢同上司对上眼神,生怕被对方批评。
周纡这位上司手段狠辣、严厉残酷,不仅做出过藏起赦免罪犯的诏书这种事,也滥杀无辜,但所幸他的这些手段并没有用在他们这帮下属身上。
天幕直播以来,
周纡对天幕上那个国家的律法嗤之以鼻,很是看不上天幕上的检察官和律师给犯人减刑,但同时他又很欣赏姜海蓝这种头脑灵活的人,此路不通,便另辟蹊径。
他越是欣赏姜海蓝,就越看他们这些下属不顺眼,想“训练”他们。
下属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做好了要被上司折腾的心理建设。
谈完这些,他们开始谈利息。
中年男人说当年他和债务人说的利息是三分。
“我们只是口头说的。”
利息啊姜海蓝右手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她举起左手,拇指和小指并拢,竖起中间三根手指,微微一笑,“三种可能。”
“第一,对方承认和你之间口头约定了利息,但是法官那边不可能再给你按三分算。你们以前还了的利息就不管了,未还的款项不能再按照三分计算利息。”
中年男人看着她,了然地点头。
“第一,对方不承认和你约定了利息,那么,就需要你这边举证证明你们约定了利息。”姜海蓝说。
中年男人问,“怎么证明”
姜海蓝回答,“按照你们已经还了的款项,比如说你们约定每个月还一千本金,对方实际还给你的款项是这一千元本金加上这一个月的利息。从你们之间的实际还款能够合理推测出你们之间有利息,那就有可能得到法官的支持。”
中年男人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苦笑,“我们以前还款,有时候也是给现金,他vx上没还我几次。”
姜海蓝说“那就第三种,你打电话给他,让他还你钱,你在电话里说,当初我借了多少钱给你,我们约定利息多少,但是你实际才还我多少,还欠多少没有给。他如果没有反驳,承认了,那你将录音提交给法官。”
“如果他在电话里不承认,你上门去找他,让他重新给你出欠条,欠条上注明利息,他如果不肯出欠条,你们聊天的时候你录音。”
姜海蓝强调道,“你不要一个人去,约一两个你们共同的朋友去,谈的时候不要打起来,如果有必要你可以报个警,到时候警方那边有关于你们欠款的报警记录,可以调来作为证据。”
她的语气严肃了几分,“千万不要打架啊”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
但是
姜海蓝给他打预防针,“如果利息实在是证明不了,能把本金给拿回来也不错了,对吧”
中年男人想了想,叹了口气,“是,能把本金拿回来已经很好了。”
姜海蓝翘起嘴角,“那你先找他重新出欠条,或者打电话录音吧。”
唐朝位面。
“她很喜欢跟其他人说不要打架,”徐有功觉得很有意思,“每次都要强调不要打架,有事就报警。”
这说明了什么
他们那个世界确实非常太平,大晚上能够随便上街去逛是因为流氓地痞比较少,且
“警方”真的在为了维护社会安稳而做事。
在姜海蓝这样的普通百姓眼中,“警方”是值得信赖的。不会擅自殴打、压迫百姓,而是会保护他们。当他们发生矛盾纠纷后,可以把“警方”叫来给他们居中做裁判员。
这实在是
徐有功一脸的若有所思。
和他同屋的一个下属忽然开口,“姜海蓝说的这个举证方法,还挺有可取之处。”
另一个下属不解,“为什么”
徐有功解释道,“姜海蓝他们可以通过那个银行卡转账,转了是能查到记录的。但他们出借现金,和我们平时出借银钱,岂不是一般无一”
先说话那个下属附和道,“不错,都不能证明。”
如果借钱的时候,没有第三个人在场,那后面怎么证明
徐有功颔首,“所以证明自己当初借款时借得出这么多钱,确实也是一种办法。”
正如姜海蓝所说,饶是他们的手机可以拍照,但他们也回不到过去。那么法官就算要求举证,也会合情合理,不会要求做出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利息这个”下属摸了摸下巴,望向徐有功,“在欠条上没有写下来,后面要说两个人谈了利息确实是很麻烦。”
徐有功道,“所以姜海蓝说了,根据他们平时还款多少,来推断他们是否约定了利息。”
他想了想,“虽然我们没有手机可以录音,但直接带着几个人上门去找对方重新出张欠条,也是一种方法。”
下属问,“如果对方非是不肯出呢”
徐有功笑了笑,“带过去的那些人难道不会作为证人吗”
下属愣了愣。
徐有功解释道,“债主去找欠债的人要求出欠条,两个人必然是要谈欠款和利息的,就算最后欠债的人不肯重新出欠条,但他们谈这件事的时候,欠债的人未必会否认。”
下属恍然大悟,“债主带过去的那些朋友,打官司的时候,可以作证,他们听到欠债的人承认了。”
徐有功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