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场意外,宿淼下午干脆没去学校。
付香香给她的感觉很危险。
她言语间充斥着傲慢,即使声音温柔,几乎听不出盛气凌人之感,但宿淼就是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并不把内地法律当一回事,行事更是无所顾忌。
她足够自负。
所以才觉得,几句空头支票就能打动自己。
想来,她的这套说词已经骗了不少人,这才没有针对她重新设计一套更有诚意的话术。因为
她似乎很享受别人一步步走向深渊的过程,如果她不惹怒她,或许付香香也不会对她使用暴力手段。
话虽如此,但宿淼心里并不安定。
给韩勒的b机
屋里,电视上正唱着
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
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胜
开口叫吧高声叫吧这里是全国皆兵
宿淼听着歌,脑子里突然涌现的想法很多,一时间不知该抓住哪一个。
到这会儿,她居然有点怀念特权社会的腐朽气息了,身边没几个做事的人就像被削了耳目,无法及时探查有心人的消息,摸不准底就想不到治她的法子。
一味防备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这种办法得看对谁,看对方想要拿捏她的想法是否强烈总之,一切都寄托
宿淼不喜欢这样。
她坐
过了一会,她突然站起身,跟杜金生交代一句便出门了。
宿淼去的地方正是十八号覃家外公外婆家里。
伍木兰生日宴后,亲戚们就各回各家了。
大儿媳袁静丹
伍木兰和覃坚更
不是非让儿媳妇照顾的性格。
他们觉得自己健朗着呢,何况家里的事有帮佣
两位老人看得开,有小辈
这不,见宿淼过来,老太太高兴得午饭都多吃了一碗。
“淼淼,吃了没快来坐。”伍木兰眉眼柔和,抬头大喊一声“小张,再添副碗筷。”
老太太口中的“小张”已经五十上下了,是当初
她赶紧应道“哎”
宿淼没装客套,笑着走上前,
覃坚和颜悦色。
“长寿说,你现
他只有一只胳膊,身形十分瘦削。
但宿淼觉得他形象特别伟岸。
气神很好,眼睛有神,说话时语气很慢,抑扬顿挫,话语撒进心里,好似阳光一般温暖人心。
宿淼乖巧状,连连点头。
覃坚又道“想吃什么,让厨房做。”
宿淼视线随意扫过桌上的菜,两碗皮蛋粥,一叠泡豇豆、一小碟辣椒泡出来的仔姜,还有一盘空心菜。
除了粥里面掺着零星的肉沫,非常俭省。
她心中颇为震撼。
忙说不用。
宿淼“我也想试试这个姜块,看着好好吃啊。”
难得遇到同好,覃坚哈哈大笑“这么一小块吃下肚浑身都暖和,只要有几片姜啊,干两碗饭没问题。”
宿淼见他面不改色吞了一大块,不禁好奇“外公,不辣吗”
伍木兰
这时,张小丫拿了碗筷来,宿淼笑眯眯地道了谢,盛了小半碗粥,夹了一块姜片,她看着被浸染成红色的姜片,迟疑了两秒,慢慢放到口中。
瞬间,味蕾被征服了。
仔姜纤维细柔,辛辣不野,鲜咸脆齐聚,细品下还带着辣椒花椒的醇和之味,那缥缈的辣
绕上一圈,直冲上天灵盖。
一个字,爽
宿淼眼睛
伍木兰见状,好笑道“这玩意儿咸,吃多了就渴,不能多吃。”
宿淼一直拿姜当做菜的佐料,既是佐料,便没单吃过,今日一吃,才知有这样简单又美味的食物,她脑子里已经
吃完饭,覃坚拨弄花草去了。
伍木兰跟宿淼闲聊,听到付香香到学校门口堵她时,老太太脸色瞬间沉下来“她游说你到香港卖楼”
宿淼点头“是这个说词。”
伍木兰根本不需多想,当即断言“怕是有别的想头。”
这个万豪集团一直想走门路,以最低价拿下西边龙悦湾那块地,覃家路子走不通,就把主意打到了长寿媳妇头上,真是痴心妄想。
宿淼觉得不止如此。
她想了想,将韩勒透露的信息原封不动说了。
宿淼向来有自知之明。
宿淼也不认为面对一个自己都摸不清底的敌人,靠那些小聪明就能让对方吃瘪。
她搞不定的事,求助得毫无压力。
伍木兰也很喜欢她这一点。
凡事不逞强。
拿不定主意的事不会憋
“既然长寿这么说了,这个万豪集团是得查一查。”
于私,她把主意打到覃家人头上;于公,伍木兰最见不得有人以强权欺压民众,祸害妇女同胞。
妇女自来处于弱势地位。
她经历过建国后对妓女的改造运动,知道妓女从良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这些妓女面对的不仅是经济来源的切断,最痛苦的是,思想的改造极其艰难,每想往回走一步,踩
这些人为了利益,蛊惑他人堕落何其简单。
而再想把人从深渊拽回来却难如登天。
更不提利诱不成,一定会滋生强迫威逼,进而到“人蛇”买卖的
地步
伍木兰心里一沉。
她笑起来时,是个最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但当她肃着脸,身上依稀留有
“查必须查”
韩勒看到b机讯息已经是宿淼
一到信息,他跟几个技术工人交代完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立马开车回家。
途中,一直
他了解宿淼,只要她决定做一件事,不管成效好不好都会认真对待。从一开始旁听到现
如果山水班当天没课,她跟顾小珍就去听别的课。
也不拘什么专业,只要感兴趣、听得懂,她都去,她的心态不像要
突然说下午不上课就显得非常突兀。
韩勒担心她,平时三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只花了二十分钟,他进门时,杜金生正
“韩先生,你吃饭了吗我现
韩勒“淼淼
杜金生不懂他怎么那么急,连忙点头,“
韩勒摆手“没什么事,麻烦你帮我煮碗面条。”
杜金生“好。”
知道宿淼
正厅被宿淼弄成了小型会客室,柔软的皮沙
电视上正
此时演到武松被袭后,得知是蒋门神和张都监的奸计,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回到张都监家里,男女老少一个不留,杀了个光,又追到后花园鸳鸯楼,把张都
监和另一个狗官也杀死,武松拿过桌上酒壶猛地一灌,蘸血
看得宿淼惊呼痛快。
韩勒进屋,就见她倏地坐起身,瓜子壳儿从衣服上落下,撒了满地,她一拍大腿“杀得好贪官污吏、心肠毒辣,该死”
韩勒
突然无语。
看不出来啊,他媳妇儿还有一颗侠心呢。
韩勒“咳,咳咳”
宿淼回头,先是一怔,而后尖叫一声。
从沙
脸往他脖子处蹭了蹭,又是委屈又是撒娇“韩勒,今天吓死我了。”
韩勒双手托着她的小屁股,抱着她到沙
宿淼小嘴叭叭,立马告状,特别强调了付香香身边那两只大熊。
“他们块头那么大,校门口当时人也不多,我不敢嚷嚷,腿还
付香香出现那一瞬间,宿淼脑袋是放空的状态。
当时倒不觉得害怕,甚至还能
这份害怕她一直憋到现
面对伍木兰时,也没露出胆怯的一面。
韩勒眸光暴戾,手上动作却更加轻柔,他摸着宿淼的长
宿淼瓮着声音“嗯”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又
后半截被她吞没
因为突然意识到一九八三的华国不能像大盛那样,把人杀了斩草除根。
韩勒自是没想到宿淼没说完的话是这个意思。
而是说道“调查的人应该快传回消息了。”
宿淼突然抬头“什么意思”
韩勒“上回你提起后,我就找人去广州查他们了。不过万豪的盘子够大,光是广州就有四家公司,包括服装、房产、运
输,查起来有点慢。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是,仅仅
宿淼愣了又愣。
茫然地望向韩勒“这是什么意思人还能找到吗”
韩勒“挂羊头,卖狗肉。我怀疑,万豪以到香港工作为名诱拐妇女卖y,那些人一旦进入香港,就成了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只要本地黑帮不放人,其他人很难寻到她们的踪迹。”
宿淼睁大眼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那那怎么办,她们逃不了吗”
韩勒摇头“几乎没可能。万豪本身就涉黑,黄、赌、毒他们一个不落,我们只能从拐卖妇女和走私毒品上查,只要找到他们
要整就要来个大的,不能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宿淼猜出付香香说的“卖楼”不简单,但还是不懂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执着。
这点韩勒倒是有所猜测。
付香香祖籍佛山,七四年一家六口偷渡到香港,一家人省吃俭用,日子过得清贫但还算幸福。
然而好景不长,大哥被人陷害染上赌、瘾,不还钱赌场就要他的手。
为了给大哥还债,付香香不得不卖身给赌场老板,即香港最大帮派鸿安堂的老大,她长得一般,但歌唱得确实不错,身材又妖娆,老老实实唱歌陪客人,只要把自尊碾碎,忘记自己是个人。
似乎也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但染上赌、瘾的人是说不赌就能不赌的吗
付大只安分了两个月便故态复萌,甚至付香香的卖身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把主意打到更小的两个妹妹身上。
等付香香知道他又闯祸时,才满十四岁的双胞胎姐妹花已经被赌场拖走了。
三天后,赌场送回来两具遍体鳞伤的尸体。
付香香的父母受不了这个打击,没过两天就买了汽油,趁付香香回ub上班,当夜就把付大锁
口齐齐整整,活活烧死了。
再后来,付香香消失了快两年,再次出现就成了万豪二公子的三姨太。
宿淼听完,默了默,有些唏嘘道“那她还挺惨的。”
韩勒冷嗤了一声,眼底迅速闪过厌恶“你如果同情她那就是大错特错,她能从情妇上位,登堂入室,甚至孟升荣开拓大陆市场还不忘带她,不是因为这两人产生了爱情,而是她摸准了孟升荣的脉。”
“孟升荣好色她就不动声色替孟升荣物色新情人,还让孟升荣以为她不知情;孟升荣喜欢玩特殊的把戏她也能陪着,除此以外,付香香刚成为孟升荣情人时,就害孟升德被
宿淼趴
突然问道“她想把我弄过去送给孟升荣”
这话一出,宿淼腰间被重重勒了一下,她连忙安抚韩勒“我好好的
韩勒“哼。”
宿淼摸着下巴,忽然笑道“那她真傻,我干嘛好好的日子不过,就为了几句话跑香港做见不到人的外室”
韩勒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亲,也笑了“香港确实是繁华之都,也是欲望之都。
华国这么大,为共和国扛木仓出力的是千千万万的人民,覃家
几千年历史,许多观念已经刻入骨髓了。急流勇退、闷声
何况,覃家明面上的“官儿”只有大舅四舅。
几个老表既没从政,也没从军,走的是科研路子,如今
别说付香香这个外来和尚不懂覃家。
即便是安南本地人提起曾经的覃家,也大
都是感慨一句安南以前最大的官儿覃信林的子孙后代败落了啊,人都不剩下几个了。
宿淼嘟了嘟嘴“我看过地图啦,香港才一粒米大,再是繁荣漂亮又有什么用现
这话一出,韩勒诧异。
调侃道“你还有这见地你就对咱们这么有信心啊”
宿淼上身挺直,抬头挺胸,得意洋洋地瞥向韩勒。
说道“那是,池浅王八多嘛。心不
她昂着头,神采飞扬。
特别招人喜欢。
韩勒失笑,毫不吝啬夸赞之词“是是是,宝你最厉害。下次如果她再找上你,你不要正面激怒她,更不用套话,先捧着她就是,只要你适当流露出对香港的向往,她就不会狗急跳墙。”
宿淼重新趴回他的胸膛上,搂着他的脖子,想了会儿问道“还要多久才能把他们抓起来啊”
韩勒思考了两秒,语气坚定“也就两个礼拜的事。”
他话音刚落,宿淼忽然惊叫一声,身体猛地往后一仰,韩勒赶紧把她拽了回来,正想训她,就听她说“外婆也知道付香香的事了,你私下调查,外婆也说要查,会不会两拨人撞上反倒误事啊”
韩勒听了,反而笑了“那更好,事半功倍。”
他雇的人是野路子,打听消息的本事有,但效率不够快。
如果外婆介入就不一样了,她是总理带出来的人,搞地下情报的都有密密麻麻的关系网,韩勒也不知道外婆究竟跟哪些人曾经共事过,但他知道,特殊部门一出手,查出证据的速度不是野路子能比的。
事实确实如韩勒预想的一样。
只花了四天,万豪进入广州和安南后,做下的所有动作都汇集成资料,附带完整的证据,一起递到专门负责这类案子的部门的办公桌上。
当天,公安系统里的特别调查组就组建好了。
付香香被捕时,文夫人正好上门拜访。
两人说着话,门铃响
了。
付香香面露不悦“谁来都打
文夫人闻言,有些受宠若惊“付小姐,今天我来除了想跟您聊聊我儿子赴港的事,还有人托我问问你,有没有见过她的小姑子李玉蓉这姑娘好些天没见到人了,出门前跟家里说,上门拜访你来了,你有印象吗”
付香香很惊讶。
“李玉蓉”
她蹙眉,想了很久,恍然“哦”了一声“你说她啊,先前孟少跟她兄长谈合作时见过两次,不过不熟,我这里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拜访的。”
李玉蓉啊,不知被孟升荣扔到哪块山头做肥料了。
文夫人为了儿子的前途,自是奉承不断。
付香香嘴角噙笑“你再帮我做一件事,将覃老太太的外孙媳妇儿约出来,我立刻送你儿子走。”
文夫人心跳猛地加速,她觉得嘴里有点干,还有点苦。
正要应下,却不想一群荷木仓实弹的公安闯了进来,为首之人看着付香香,神色冷酷“铐起来。”
说完,吩咐另一组人马上楼搜查孟升荣的踪迹。
付香香脸色大变,怒声呵斥“住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没有搜查令和逮捕令,无权控制我的人身自由。”
谁知那群人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上前抓人。
付香香沉着脸,尖声高喊“黑虎、黑豹,人呢,都死哪去了”
到了这一刻,她还当自己
“付小姐不用着急,一会儿你们就团聚了。”那人板着脸,说话却格外刺耳。
付香香自然不肯就范,手边有什么她就砸什么,一时间客厅摆着的瓶瓶罐罐被砸了三四个,砸完她还想跑,调查组见她反抗激烈,直接上前将她手臂压
付香香见有人取下走廊头的油画,她心紧了紧,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是正经商人,不是罪犯。”
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