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顾承宴
屋内很安静,灶膛内生得火很旺。
少年没
顾承宴摇摇头一哂,低头却看见身上竟堆着三重厚棉被难怪他会觉得胸闷、气都喘不上。
抬腿、手脚并用给最上一层被子推开,就这么简单一个动作,却叫他浑身酸软。
顾承宴挑眉,抬手试过额心果然,又
看来昨天待
想到昨夜,顾承宴忍不住阖眸叹息,少年的行径实
只可惜,顾承宴睁开眼,轻轻扯了下嘴角
他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这时,房门吱呀一响,顾承宴扭过头,却意外看见个头戴皮帽、身穿束口长毡袍的陌生青年。
青年看上去二十多岁,手中抱着许多木条,用肩膀顶开门后,就径直走向窗边。
顾承宴轻轻咳了声。
青年脚步蓦然顿住,回头与他四目相对片刻后,双颊竟微微红了
“您、您好”
他支支吾吾,说的是腔调很怪的汉人官话,“我窝沃令林您”
顾承宴好笑,告诉他自己会戎狄语。
“啊,这样”青年长舒一口气、放下木条,然后挠挠头露出个青涩的笑
“我是拉旺,阿克尼特部的勇士。”
“这些日子风雪不断,首领又听见圣山上狼嚎不断、担心附近牧民出事,就派我们出来巡逻。”
“路过您这儿时,我远远瞧见屋后雪地上有一大片血渍,实
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抱歉。”
顾承宴摇摇头表示无妨,正想问拉旺有没看见那少年,灶上却忽然传来铁锅咕噜冒泡的声响。
“啊”拉旺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
他慌慌张张跑过去,从铁锅中端出来一碗黑黢黢的糊糊,那刺鼻的味道呛得顾承宴直皱眉。
“这是萨满让我们一直带
看着拉旺真诚的双眼,顾承宴拧着眉犹豫再三,还是从被面下伸出了手。
他是身上没力,想让拉旺扶他起来,结果这傻小子竟直接将碗放到他手里
要不是顾承宴反应及时,险些要给碗摔了。
拉旺还不觉有异,“就是有点苦,但药不苦没效,汉人不是也有句话,叫什么对病好的厉害药都很苦。”
“是良药苦口利于病,”顾承宴有气无力,“扶我下。”
“啊哦”拉旺摸摸鼻子,忙伸手给碗拿回来,扶着顾承宴坐起来后,才重新递给他。
药碗里是一团捣碎的根茎,已瞧不出原本是什么草植,顾承宴叹了叹,仰头整碗灌下去。
即便是吃惯了苦药,这碗东西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顾承宴忍不住嘶了一声,五官皱紧。
拉旺挠挠头,将空碗拿回来,“那我给您加固窗户去,之后会有暴雪,您窗户这样可顶不住。”
顾承宴只觉舌根一阵阵
“对了,那少年呢”
“少年”拉旺满脸茫然,“什么少年”
他拿着木条
顾承宴一怔,眉梢微扬这是又走了
拉旺钉好那扇小窗,回头见他
顾承宴想了想,将少年的外形描述了一下,问拉旺,“你认识这样的人么”
“蓝眸卷
“失踪”
“嗯,”拉旺抿抿嘴,“不知您之前有没有听说过,她叫雅若,是狼主的第四遏讫。”
“我没见过她,但听老人们说,她就有双蓝宝石般的漂亮眼睛,若非被掳走,她定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这样。”
顾承宴点点头,有些心不
铁柱曾和他说过,第四遏讫和她的小特勤被流放到极北后,就
两厢算算年纪,若那小特勤还活着,那到如今就该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再想到少年那些奇怪的行为,顾承宴忍不住联想到熊孩、狼孩的传说。
如果当年被白毛风天卷走后,小特勤为狼群养,那
那个行径古怪的少年,是不是就是雅若的儿子
“您是要找人么”拉旺心思单纯,“我可以给其他兄弟
这法子倒是好。
但顾承宴思虑片刻后,还是摇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少年带着狼群,行为习惯又异于常人,还是不要惊动太多人好。
再者说,他来极北是为了远离纷争。
若那少年真是狼主的特勤,将来老狼主死
如此,顾承宴摇摇头,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拉旺你了解狼么”
“狼”
“就”
顾承宴一时不知要如何解释,昨夜,少年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直接给大白羊当食物了。
“就如果狼把食物给另一只狼,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拉旺想了想,笑道“可能是母狼
顾承宴
“不过现
拉旺说着,揩了一把脸上沾染的木屑,“怎么,您看着啦那或许是母狼太漂亮了,特招公狼喜欢吧。”
顾承宴咳了声, “只有这两种情况”
“是啊,”拉旺点点头,“狼还挺护食的呢,
顾承宴“”
“其实狼对伴侣还挺好,”拉旺将最后一根木条钉上窗户,忍不住感慨道“忠贞、不屈,可会疼人。”
“您不知道吧狼王虽然
“到冬天风雪大的时候,狼王还会
看他这样儿,顾承宴忍不住打趣,“那你的乌罕特一定很幸福。”
乌罕特是戎狄语妻子的说法,比遏讫、阏支这一类的用词更亲密些,像是汉话里的“媳妇儿”。
听见这个,拉旺一下红了脸,“我、我还没娶妻呢,阿克尼特部远
“当然,男子也、也没有”他偷偷看顾承宴一眼,飞快地补充道“我绝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
顾承宴摇摇头,笑着表示自己不
看他这样笑,拉旺的脸更红了,他一下从窗边站起来,“您、您这几间屋的窗户我我我都加固完了您还烧着,好好休息,我去给您修院墙”
说完,他就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顾承宴看着那扇猛然合上的门,终于忍不住肩膀抖动、闷笑出声
草原儿郎,果然都很有趣。
之后,拉旺帮顾承宴重新加固了院墙,并把大白羊的尸体拉到巡逻的炭车上,让对方帮忙处置了。
这是草原的习俗,被狼咬死的牲畜,他们一般都是不吃的、远远拉到雪地里,交给长生天去判断。
要么归狼群和其他野兽食用,要么就那样腐烂
“多谢。”顾承宴低了低头,
等院里院外的一切打点妥当,太阳也落了山。
拉旺烧好水时,窗外正好传来一阵马蹄声和呼哨,他给水壶和热好的饭菜拎到床边,与顾承宴作别
“兄弟们叫我呢,您好好休息,我走了。”
顾承宴点点头,他身上的烧退了又起,加上心里想着那少年的事,实
撩起沉重的眼皮,远远看了眼窗外的天,他喘了一口气,才转向拉旺道
“天晚了,你们连夜赶路只怕危险。”
“您放心,不会有事的,”拉旺指了指外面的红霞,“您瞧天边有霞光,夜里不会起风的”
顾承宴想想也是朝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
便点点头,“路上平安。”
拉旺应声,跪下恭敬地行了个戎狄大礼,就转身出门,并替顾承宴关好门窗。
听着门响,顾承宴正准备阖上眼睛,又听得外面一阵嘈杂,似乎是拉旺
之后,门口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遏讫”拉旺敲敲门,不等顾承宴应就进来。
听着他的脚步声重了些,结果一睁眼,顾承宴就看见拉旺抱着好大一个筐。
筐里装满了箭,都是尾羽制作良的好箭矢。
“这给您留着防身,”拉旺将箭筐放
顾承宴嘴角翘了翘,终于放松下来,陷入沉睡。
而当日暮的最后一抹霞光被夜色吞噬,伴随着夜鸮低鸣,一道人影缓缓从林中走出
他肩上扛着头带犄角的壮实的黄羊,羊背上的毛是黄色,腹部却是雪白,屁股上那撮毛又是灰黑,想来生前一定是族群中最漂亮的。
这羊看上去少说四十来斤,足够普通狼群一顿饱餐。
走到小院边,他原已卸下了肩上的羊,准备顺矮墙扔进院子。
结果一抬头,却意外
少年沉眉,湛蓝色的眼瞳中闪过一抹异色,然后他仔细嗅了嗅果然,闻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他有点恼火,将黄羊丢
仔细检查了一道,见顾承宴睡
那头大白羊一整个不见了。
少年眨眨眼,看向顾承宴的眼神里添了几分震撼,而后,那点震撼又
他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看来今天出去捕这头黄羊,真是个极正确的选择。
否则,明天岂不是要饿肚子
他绕着院墙走了走,鼓捣了两下打开院门,然后就出去将已经冻硬的黄羊扛了进来。
最后检查了一遍院中没有其他异样后,少年转身推开正屋的门、径直走向顾承宴。
顾承宴睡得很熟,并不知晓有人靠近。
而少年伸手轻轻撩开他的墨
少年俯下身,凑过去认真嗅了嗅,闻着那股熟悉的味道,露出了满意的笑。
然后,他扯下自己身上仅有的狐狸皮,钻进被子就一把将顾承宴紧紧搂到了怀里。
虽然脑袋深深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