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钟语芙没想到的事,这回钟东霖的气性十分大,连她面也不见。
还是坚持罚了她去跪佛堂,
一副做势要跟她断绝关系的样子。
钟语芙知道,这回真把他给气坏了,老老实实了性子,跪
一边跪着,一边还做绣品,终于做出来一个香囊,交给戚薇林转交给钟东霖。
钟东霖看到那歪歪斜斜的针线,淡下去的怒气又梗到嗓子眼,连带着戚薇林都吃了挂落,“瞧瞧你教的好女儿,都十五了,做个香囊还歪七扭八,都是你,一味纵着她,你看看,成了个什么样子。”
“这一年都不许她出门子,给我好好跪
戚薇林揉了揉额角,“恐怕不行。”
钟东霖瞪圆了眼睛,“你还要惯着她再惯着,不知道她能再闯出什么祸事来了,连私相授受都干的出来,还,还”
一想到韩景愈,贤弟变女婿,他就心梗。
“不是因为这个,”戚薇林说,“是因为昨晚山匪的事,有一些不好的流言,这个时候,芙儿反倒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不然别人还真以为芙儿出了什么事。”
钟东霖哼着鼻子,“走动完,给我立刻叫她回来,不许
“更不许叫她见那个。”
戚薇林,“哪个呀”
钟东霖没好气,“你说哪个”
戚薇林“”
明水镜自上次宴席上被天子指了一个二甲进士,一腔爱意被辜负,躲
司寇府作为天子外家,亦是百年世家,府上极为富庶,内院里,十步一阁,星罗棋布,门庭水榭,盆景花卉,一步一景,有一种江南水乡的雅致韵味。
亭子里摆了致瓜果茶点,半透明的透花糍,浇了浆酪的苹果酥,皮炸的酥脆的九江点。
姑娘们围坐
女使引着钟语芙走
“听说那山匪足足有好几十个呢,后院女眷的房间都被搜了。”
“京兆尹的公示呈案上头都写了,被强了好几个官眷,最惨的是那个女使,实惨,床榻上皆是血。”
“那么多山匪,各个皆是五大三粗的,这碰上了还有活路谁知道有没有被那些个人碰着个哪了女使都这般了,那主子能跑的了”
“还是莫家的大姑娘有风骨,当场便撞了柱子自。”
“这等子知廉耻的才是我们女儿家的典范,这般贪生怕死,污了一门子姐妹的清白。”
钟语芙听加快脚步,转身,果然,方凝如被孤立
钟语芙提起两边裙锯,睥睨着明水镜拾级而上,锐利的扫向明水镜,“明三姑娘好大的口气,张口闭口就叫人去死,当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明水镜看到钟语芙,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日皇帝有叫钟语芙进宫的意思,要不是她勾了皇帝的魂,皇帝表哥怎么会将她指给一个寒门二甲士子
如今不过封了六品芝麻官,一贫如洗,一年百八十两的俸禄,还不够她四季衣裳的。
她这辈子算是毁了
明水镜冷笑,“钟语芙,我这是就事论事,我们当女子的本就该这般,生死事小,名节事大,这般贪生怕死,也不嫌丢人。”
钟语芙端起桌上茶杯,泼到明水镜脸上。鲛绡扔到她脸上,照着明水镜的左脸就给了她一个巴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到打完,明水镜还没反应过来,盯着钟语芙。
几人也被这变故吓傻了,没想到钟语芙能当众打人。
钟语芙慢条斯理揉着手指,语速极快,“知道本姑娘为什么要隔着鲛绡打你吗因为本姑娘嫌你脏”
“你”明水镜食指指着钟语芙,“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钟语芙狠狠拨开她手指,“不过是方家一个女使遭了难,方凝如那日没
“女使遭了难,难不成做主子的还要陪她一道去死吗这是什么道理你张口闭口就叫人去死,说的可真轻松。”
明水镜眼里的恶毒愈甚“你说方凝如
钟语芙又是一巴掌甩上去,一时间,拉架的女使姑娘乱做一团。
“都成了什么样子”
“还有没有体统”
闵柔公主叫人将扭打做一团的钟语芙和明水镜拉开,呵斥道。
众人这才停下,对着闵柔公主行礼。
明水镜被钟语芙结结实实的打了巴掌,脸上几个鲜红的巴掌印,头
哭哭唧唧的解释,“公主,是钟语芙先对我动手的,公主,你要给我做主。”
“你活该”钟语芙道“你随意污人清白,还妄图污蔑我,我打你都是轻的。”
两人各执一词,加上旁观者的佐证,闵柔公主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她慢悠悠
方凝如道“还请公主勿要责怪钟姑娘,事情皆是因我而起。”
钟语芙道“像明水镜这般随意污人清白,跟杀人有什么区别,请公主责罚明水镜。”
闵柔公主面上疼痛惋惜之色,“咱们做女子的,当恪守妇道,贞静娴雅,语芙,虽说明姑娘这般当众来说,是有些过激,但你打人未免太过,实
“姑娘家家的,深夜不
“跟你上山的女使遭了难,别人有这番猜测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做女子的,家风门楣,自身贞洁大过天,这样,你既坚持自己是清白的,本公主也不想冤了你。”
闵柔公主指了个年岁大的嬷嬷,“这位是嬷嬷,宫中的老人了,这样,方姑娘,嬷嬷给你检察一番,若真是清白之躯,以后也堵了悠悠众口。”
“公主不可,”钟语芙气的面色
“除了她的未婚夫可以质疑,敢问公主,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验方姑娘”
闵柔公主垂下头,像是
钟语芙举起两指做
闵柔公主是皇帝嫡亲胞妹,一国公主之尊,什么时候被人这般堵过
一瞬间,亭子里鸦雀无声,空气是死一般的凝滞。
闵柔公主端起茶盏,拨弄一下盖子,浅浅呷茶。
明水镜忽然道“方姑娘这般惧怕,莫不是已经非完璧”
“方姑娘就是为了状元郎的名声,也该自证清白才是。”
“难不成叫人嘲笑,大楚的状元郎,一国栋梁,取了个残花败柳”
倏然之间,方凝如面上血色退,苍白无助似那枝头吹落的花,即将落进污泥。
方凝如哆嗦着唇瓣,“我,我,愿,意,给,嬷嬷验。”
钟语芙死死抓住她衣袖,齿关咬的咯吱作响。
绝望之际,一道神音,宛如天籁般响起。
“不必验了,本候可以作证,昨晚,没有任何人近过方姑娘和钟姑娘的身。”
钟语芙看过去,韩景愈款款而来,旁边,还跟着张连英,手里捧着圣旨。
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又道,“本候亲自率的长风军去山上救的人,本候和长风军赶到之后,亲自射杀了所有歹人之后,找了一圈,才
闵柔公主面色僵了一瞬,又立刻缓过来,行了礼,“侯爷说笑了,侯爷的话,自是可信的。”
韩景愈漫不经心理了理衣袖,“张公公,宣旨吧。”
张莲英尖细的嗓音适时响起,“钟家大姑娘钟语芙接旨。”
张连英话音落下,众人哗然,钟语芙一个闺阁女儿,圣上怎么会给她下圣旨
难不成是要入宫做妃子
是了,一定是这样。
众人压下心思,跟着跪下来听圣旨,没成想,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钟语芙竟然成了长宁候韩景愈的夫人
韩景愈是谁,当年天子不过一十岁弱质小儿,生母不过是一贵人,
硬是被韩景愈推上了帝尊,
权势滔天不说,关联是人还长的好,那相貌,整个大楚都找不出第二个。
刚刚闵柔公主是这里最尊贵的人,还斥了钟语芙,转眼之间,她的身份就比闵柔公主还尊贵了
更叫人惊鄂的是第二道圣旨,钟语芙竟然被封为太使寮,承担兴办女学之职。
大楚哪里来的女官
哪里来的女学
即便是尊贵如闵柔公主,虽是正一品,享有封邑,却也不可干入朝政。便是驸马,也不得有实权。
钟语芙一个闺阁中的女子,竟然有了朝臣品级
这就离谱
张连英宣了旨意,众人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钟语芙捧了旨,漫不经心来回走了两圈,道“圣上既叫本官承担兴办女学,重塑闺阁礼仪风气,本官担了这职,便要好好塑一塑这风气。”
“闺阁女儿的清玉,事关人命,又起容你们没有任何证据,红口白牙的随意揣测。明水镜,你污了方凝如的清白,打算如何谢罪”
明水镜也没想到,这反转来的这么快,面色一阵清白,别扭的来一句,“方姑娘,抱歉。”
钟语芙冷笑,“你这般未免也太没诚意了。”
明水镜咬牙,“那你想怎么样”
“刚刚方凝如差点被嬷嬷验身,这一切都是拜你这红口白牙所赐,既如此,你便享受一下这嬷嬷的贴身亲验。”
“想来你的夫婿也很高兴,娶到你这经过验证的贞洁。”
明水镜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叫她脱光了,给一个婆子掰开退,她宁愿去死。
“钟语芙,你欺人太甚。”
闻讯敢来的明水镜亲爹明宗泽看见这一幕,脑门上的汗一下就出来了。
“水镜”
一巴掌甩到明水镜的脸上,“你太放肆了,不可对未来的长宁候夫人这般无礼。”
明宗泽躬着腰朝韩景愈,钟语芙行了一礼,“侯爷莫怪,是下官没交好女儿,冲撞了钟大姑娘。”
“知道没教好就该好好管教,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骑到本候的未婚妻头上的。”
韩景愈似是无意的淡淡瞥了闵柔一眼,简单的一个眼神,闵柔公主心脏重重抽了一下,有些喘不上气。
明宗泽亦打了个哆嗦,“是是,下官一定好好教导水镜,这就送她去佛堂,修身养性,待上两年,沾点佛心再回来。”
出了司寇府,钟语芙捏着方凝如的手,“凝如,你看,这贞洁枷锁套
“我想兴办女学,想叫女子走出来,和这些男子一样,可以光明正大走
这也是她跟皇帝做的交易,大楚贵族盘根结错,豪门士子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细细算起来,哪家没有女眷
若真能走出后宅,集结起来,自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恰好,有一道花轿走过,锣鼓喧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钟语芙平静注视着花轿过,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你看,我们女子成亲的时候,总是幻想着可以夫妻琴瑟和谐,但这世间,又哪里有那么多谦谦君子若是遇见的就不是良人又该如何”
“就要一辈子烂
方凝如想了想,原本灰暗的眼睛亮起光,“我跟你一起做。”
钟语芙笑,“好,那我们一起做。”
韩景愈总觉得,那道花轿走过的瞬间,钟语芙似是换了一个人,有一种沉沉的衰败暮气,他打了马,靠近车窗,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怎么想起来兴办女学的”
想起上辈子种种,钟语芙嘴里泛起苦笑。
“那日随意翻看旧物,看到你记载的白匈奴手札,忽的有了灵感。”
韩景愈想起来,又道,“这件事,关系到的是整个贵族男子的利益,甚至有些女子也会反对,怕是不那么轻易能办好。”
钟语芙点头,“我也想到了,但是我还是想试试,侯爷会嫌我给你惹麻烦吗”
韩景愈摸了摸鼻梁,好像有点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坚持要嫁给自己了。
他笑,“你只管放手去做,本候不怕麻烦。”
钟语芙笑,拉开帘子,正巧撞上韩景愈微微垂下来的目光。
他亦一笑。
“尚书府到了,我扶你下车。”
钟语芙出了马车,手搭上他递过来的手臂,刚下了马车。
钟东霖站
“你们”
“唉”
狠狠甩了绣袍,转身进了府。
韩景愈摸了摸鼻梁。
钟语芙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