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的小破蜂窝煤厂靠近城边的生产大队,九月份的中午,知了哇啦哇啦叫个不停。有小孩儿背着泡沫箱卖冰棍路过厂门口,白露叫住小孩儿买了两支,回办公室递了一支给周姐。
周姐笑着接过,“我可有些年没吃过这玩意儿了,当初第一回吃的时候还是跟我家那口子处对象那会儿了。”等到结了婚有了孩子,自己都舍不得花这个钱了,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是留给孩子男人,至于自己,那是什么都要往后靠的。
白露挺好奇以前那些事儿的,顺势问起周姐当初处对象是怎么个处法。
说起以前,周姐的话就多起来了,两人一个追忆一个听,后院里传来压蜂窝煤的机器有气无力的咔咔声。
这时候外面来了穿着挺素净,扎两条紧凑花辫的女同志,站
周姐放下喝水的茶盅子随口问“女同志,你找谁”
麻花辫还是看着白露,说“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白露的”
午后懒洋洋认真摸鱼,没准备开腔的白露惊讶地睁开了半闭着的眼睛,坐直了背“我就是,你是哪位”
麻花辫一下子变了脸色,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抿着唇憋了片刻,才憋出一句话来“既然你就是白露,那我就不客气了,请你好好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别总惦记着勾搭别人的男人”
白露眨巴眨巴眼。跟郑箜那厮过了一段修身养性的日子,还真差点把她的本事给闲置生疏了。
被人找上门来骂不要脸勾引男人,白露也不恼,笑吟吟地站起来走过去,瞧着和和气气的,“女同志,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中可有兄弟啊”
麻花辫被这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嚅嚅着还是抬起下巴硬装气势地说“你听好了,我叫胡得兰,家住纺织厂家属院,家里只我一个。”
白露笑开了,下一秒抬手就狠狠给了对方一个耳刮子,一双细长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杏眼怒睁,眼神冰冷“没人帮你打架你还敢上门挑衅该说你勇气可嘉还是脑子被狗啃了”
胡得兰再没想到刚才还笑吟吟的白露居然突然就动手打人,一个踉跄撞到门框上稳住身形,整个人都傻愣愣的。
人傻站着不还手,此时不多打几巴掌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露反手又给了对方几巴掌,等旁边被吓傻眼的周姐终于反应过来上前拉架,胡得兰已经被扇得脸颊通红,只坐
“哎呀哎呀,露露,你先别打了别打了”周姐也被白露突然表现出来的这一面震住了,她是再想不出平时乐呵呵的白露能这么凶。
可刚下意识喊出这一句,蹲下看了看胡得兰同志的脸,再回头却对上白露眼泪汪汪扁嘴伤心的脸。不止如此,白露还叫嚷着要报警,要找去纺织厂家属院找胡家,要警察同志作主还自己清白。
周姐张着嘴愣了愣,左右看了看两位年轻女同志,伸着手也不知道该帮谁。说实话,于情,她跟白露既是同事,自己又作为白露的“娘家人”全程参与了白露的婚事,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
于理,确实是这位胡得兰同志上门污蔑人
虽说现
可是吧,现
白露可不管周姐的纠结,只是一抹眼泪,语气激烈地让周姐把人关
说完还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皮“要是现
周姐吓得再不敢同情胡得兰了,又是一叠声地“哎哟哎哟”劝“别瞎说呸呸呸小姑娘说气话”忽然又想到屋子里还有个外人,也不敢继续说“封建迷信”的去晦气话了,只让白露别太激动,“我们先把人留
先把白露劝出门,周姐转头又把胡得兰扶起来往自己的椅子上按,还给倒了杯谁好声好气说“胡同志,白露是什么人我可再清楚不过了,再说了她跟她那口子结婚都快四个月了,肚子里娃娃都揣了,每日里还一起上下班,绝对不可能去做你说的那些事儿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先
胡得兰上门就被一顿扇,耳朵有点嗡嗡的,但不严重,刚才白露说的那些话她也听到了。这会儿又听年纪大的大姐说白露早就结婚,娃娃都快生了,再想白露叫嚣着要报警,一时心里也是直打鼓,眼神闪烁地小声说“我、我脸上疼得紧,我要去医院看伤。”
借机想先撤退。
可这话落
这可不行。
周姐现
突然插入这么一句话,话就显得生硬了,可周姐要传达的意思也很明白你无缘无故找上门辱骂一个孕妇,万一人家肚子出个事,你也甭想得个好。
胡得兰来的时候也就是凭着一腔怒火,现
周姐见状,松了口气,连忙带上门出去找隔壁茶水房里呆着的白露。她没锁门,又怕胡得兰真跑了气到白露,就站
白露擦着眼泪扁扁嘴,一副委屈到没处说的样子,看得周姐心疼得很,心也往她这边更偏了。
“这种事我哪好意思报警啊,报了警顶多也就是个口头教育,指不定还要追究我打人呢。”
这倒是个理儿。
“不过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家必须给我赔礼道歉,这养的是个什么孩子,没教育好就别放出来乱咬人。”
话虽然有点难听,可也说得过去,周姐点头,又细细安慰了她几句,看她情绪稳定了才说“那要不然,我们就回去,两面对峙着把话说清楚,看看这里头究竟怎么生出的误会。”
白露有诸多猜测,也确实需要去跟人对照一下,遂点点头,小媳妇似的躲
白露不好意思地护着肚子“我太气了嘛。”
周姐无奈地戳戳她额头“你啊”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办公室。
也亏得这会儿午休时间刚结束不久,厂里只有两三个人
胡得兰看见两人进来了,眼神接触到白露脸上的冷笑,吓得瑟瑟缩脖,实
一出来就被白露给了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再有白露报警作为威胁,胡得兰几乎没有反抗就将所有前因后果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是今天上午她
胡得兰最近正被家里催着和处的对象谈婚论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处的对象是罐头厂的厂长公子,虽然她家条件也不错,可胡得兰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大厂的厂长公子瞧上。
两人小手拉了,小嘴亲了,胡得兰自觉他们感情已经深厚浓郁到随时可以再进一步了,也曾羞涩地问过对象当初为什么追求自己。
对方含含糊糊,只说对她一见钟情。
这多浪漫啊,胡得兰羞得面红耳赤,跟对象越
可你侬我侬了快三个月了,对象就是不提上门提亲的事,明明连录音机自行车都是一件件往她家里送。
正是愁嫁的时候,忽然厂门口来了个流里流气的男同志,开口就对她说她现
这如何不让胡得兰炸了锅,憋了小半个上午,等到终于下班后,胡得兰越想越气,就捏着那位男同志给的地址一个人横跨水城找了过来。
白露“”
突然得知自己对象有别人,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见机行事或是糊弄男人争取抓紧时间多捞点好处,或是撕扯一番逼迫男人服软主动奉上各种好处,而是跑来找还不知道存不存
白露只能说服了服了。
“来找你的男同志,是不是鼻尖儿上长了颗痣,个儿挺高,可站着的时候总歪着肩膀拧着脖子,说话就嘶儿嘶儿地抽气身上还一股烟味儿”
听胡得兰说流里流气,还直接给了她这个地址,白露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原白露的二哥,一个打小就爱挑拨耍些个小聪明的家伙。
胡得兰看白露听自己说跟周耀民处对象的事一点反应都没有,已经渐渐怀疑那位男同志是骗自己的了。现
说着眼睛里冒着火苗子瞪着白露,活似今天是白露拿qiang逼着她来的,差点把白露给整笑了。
这脑回路,这三观,也挺有问题的。
虽说白露自己也三观不太端正,可至少她没这么蠢啊。
白露悄悄挺起胸脯,就挺有优越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