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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警察局里, 桂欢在女警察的陪同下做完了笔录。

事情经过非常简单,她做好人好事,却差点被男人掠回了家, 幸亏带了一了喇叭, 不然今晚就得遭殃。

女警官听得义愤填膺, 愤慨地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

这明显是有预谋的犯罪, 其心可诛!

齐警官拿到了搜查令, 直接就带人去了犯罪嫌疑人孙上进的家。

桂欢坐在警察局里喝热水, 看着转动的钟表有些昏昏欲睡, 但念着自己现在是“突逢大劫”、“魔窟脱身”的受害人, 连忙起身去厕所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去演戏。

说实在的, 孙上进落网,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就像点灯苦读的学子, 一朝考试结束, 恨不得倒头就睡。

坐了一会, 桂欢就听见警察局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欢欢呢?我家欢欢呢?”

桂欢赶紧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桂欢妈还穿着在店里干活时的衣服,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乱,双目泛红, 抓着接待民警的胳膊,焦急地询问着桂欢的情况。

桂欢出声道:“妈,我没事。”

听见桂欢的声音, 桂欢妈“唰”地就看了过来,几步走上前, 搂着桂欢左看右看。

桂欢把外套系到脖颈,遮挡住了她自己撕碎的脖领,以防她妈担心。

确认桂欢没事后,桂欢妈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太好了,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桂欢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扶着她妈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桂欢妈屁股还没坐热,猛地又站了起来,红着眼眶,咬着牙道:“那个畜生呢!我要撕了他!”

两侧的警察连忙劝阻,保证他们会全力调查,绝对不让桂欢白受委屈。

过了十二点,齐警官等人也开着警车回来了,同时还搬回来了不少纸箱子。

几人在接待室中坐下,齐警官疲惫地喝了一口热茶,说道:“我们已经掌握了情况,您们先回家,我们会连夜审讯,尽快给您消息。”

在警察的护送下,桂欢母女俩回到了家。

生物钟非常精准的桂欢早就困了,到家提着精神安慰了母亲一番,快速地洗漱,钻进了被窝里。

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朦胧的桂欢动了动眼皮,觉得脸上凉凉的,好像有人在往她脸上泼水。

桂欢掀起朦胧的睡眼,就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毫无睡意的猫眼睁得又大又圆,见她醒了,低头舔了舔她的鼻子。

桂欢:“……”

把这只夜猫子给忘了。

抬起头看了眼闹钟,凌晨一点,她才睡了不到十分钟。

桂欢叹了口气,小声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黑猫弯曲后腿,趴在了她的枕边,学着她的音量,低低地叫了声:“喵。”

桂欢:“……说人话。”

黑猫:“才一点。”

桂欢:“……不是才一点,是已经一点了,正常人都要睡觉了。”

黑猫吻部凑近,下巴枕在枕头上,舔了舔她的额头,想了想道:“我……应该不算正常人。”

是的,他这回答一点没问题。

桂欢的困意还没醒透,说着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嘟囔道:“明天早上再说,你先回去吧。”

黑猫:“我不吵你,你睡你的。”

桂欢:“……”

你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虽然表面看起来是少女与猫,但实质上是一男一女……她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这个事实。

廖敛左爪抬起,用掌心的肉球贴了贴她的太阳穴:“你睡,就当我不在。”

软乎乎的肉球有规律地点着太阳穴,原本就困的桂欢更加昏昏欲睡,决定不再多言,很快就睡了过去。

桂欢这一觉睡得有些沉,迷迷糊糊间,她又做梦了。

待看到白烟重重的周围,她几乎瞬间就意识到,她做过这个梦。

抬眼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隐匿在云层后,和上次一样,咆哮哥不断地问她:“你为什么不懂?”

桂欢:……但凡你说出一点题干,我都能给你回答为什么。

奇怪的是,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原地坐了一会儿,桂欢站起身,拨开云层向前走去,她想去看看,咆哮哥究竟长什么样子。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云海,桂欢颓然地发现,咆哮哥就像个海市蜃楼,她看得到他的剪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真身。

桂欢脚步站定,轻轻吹了一口气,眼前的云层微微晃动,里面还是白茫茫的一片,犹如实质。

第一次做这个怪梦时,她以为是自己看西游记看多了。

可第二次再做,她就不能简单地归结为白日残影了。

正当她沉思之际,一阵风忽的吹来,桂欢抬头,看向了咆哮哥的方向。

白雾并没有散去,而咆哮哥的身边又多了一个身影,个子不高,稍稍发福,头发长及腰摆。

桂欢:……这梦怎么还带加人的?

在她怔愣之时,稍矮些的人影说话了,他的声音略显苍老,听起来像个老者。

“……都死得透透的了……回不来了。”

咆哮哥似乎跟这个老者认识,他的身影晃了一下,咆哮道:“我、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认识,怎么就死了?!”

老者:“……她冷心冷情,叶子飘身上都不带动手摘下来的……你俩没有交集,实属正常……”

咆哮哥:“我不管!她都死了!我一个人在这干什么!……想个办法,重来一回!”

老者:“……肉身都硬了。”

咆哮哥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吼道:“……用她本体!再来一回!”

这段话听得桂欢云里雾里,她刚想再继续听下去,周身的云雾忽然变得厚重,她脚下一滑,猛地睁开了眼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将屋里照得温暖明亮。

桂欢眨了眨眼,感觉胸口闷闷的,她疑惑地抬起头。

只见黑猫四仰八叉地躺在她的身上,猫头顶着她的下巴,鼻子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噜声。

桂欢:……怪不得沉。

“廖敛,天亮了。”

黑猫后腿抖了抖,维持着仰脖的姿势,睁开了眼睛,慢悠悠地翻了个身:“我刚刚睡着。”

桂欢:“……不好意思,到我起床的时间了。”

黑猫轻手轻脚地跳到她的枕侧,一点没有出去的意思。

桂欢:“……我要换衣服,还要洗漱,你先回家,我十分钟后到。”

廖敛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跳上了窗台,熟练地用爪子拨开窗户,跳了出去,透着玻璃,边走边打量里面的桂欢。

桂欢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了,心想:以后她这屋的窗户看来是不能开了。

廖敛进屋不挑时间,要是正好撞上她换衣服就不好了。

刷牙的时候,桂欢还在想着昨晚的那个梦。

要说冷心冷情……桂欢淑了漱口,洗干净嘴边的浮沫,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是了,她就是典型的冷心冷情。

恰好,她也死过一回。

桂欢还记得,她上辈子临死前,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可话的内容,她一句都没听清……

话又说回来,她认识咆哮哥吗?

桂欢很快就摇头了,就算没看到咆哮哥的真容,但他那一头金毛狮王般的狂野长发,桂欢绝对没见过。

梦了一次两次,肯定就会有三次四次。

桂欢不着急,擦干净脸,简单地涂了一个孩子用的防干面霜,桂欢就出了门。

邻居已经开好了房门,给她留了一条缝。

桂欢拉开门,就看到了客厅中间一脸威严的天禧,如果他不是一条腿站着的话,看起来会更有气势。

桂欢:“舅舅?”

天禧拉平眼睛,微微抬手,老神在在地道:“先关上门。”

桂欢关好门,就听天禧道:“老夫乃千年仙……”

天禧还没说完,黑猫就抢先一步道:“他是只鸟。”

天禧:……

穿帮就算了,他就不能保持点古兽的威严吗?

看着天禧悲愤的表情,桂欢对廖敛道:“你去换回人身,我们坐下慢慢说。”

老廖家还是老廖家,无论是人是兽,永远不团结。

两分钟后,廖敛就换好了休闲服,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桂欢身边,挨着她坐下,眼睛不住地打量她。

天禧单脚站在客厅里,看人都齐了,缓缓地开口道:“我知道,这或许会打破你的世界观……”

桂欢还挺着急的,她妈给她留了字条,让她醒了就去快餐店。出了昨晚的事,估计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于是桂欢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天禧的演讲:“舅舅,不用铺垫了,我就算吃惊,也早就过劲儿了,我们进入主题吧。”

天禧:“……”

为什么?

他就想感受一下人类的感叹与惊讶,就这么难!

天禧和廖敛两人都是第一次掉马,还真的有点不知从何说起,桂欢索性捡起了话头,替两人说道:“舅舅您应该是一种飞禽,我若没猜错,可能是鹤或者雁……廖敛的真身,应该就是那个叫毛图的古兽,习性……大约与猫差不多。我能猜到的就这么多了,您补充吧。”

廖敛听得一愣一愣的,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天禧是鹤?”

桂欢:就天禧的做派,猛禽是不可能了,稍微带点玄幻色彩的,就剩那几种。凤凰、朱雀更不可能,他……没有神兽的气场。

天禧心想:……还补充什么?老底都让你给揭掉了!

第52章

活了上千年的天禧, 自认有看人的眼力。

桂欢这个女孩,平时话不多,性情也较为稳重, 要是不看外表, 接触过她的人, 都说不准她的年龄。

要说桂欢会出去随便宣扬这事,天禧是万万不信的。

况且……天禧看了看歪在桂欢身上的廖敛。

廖敛若对一个人没兴趣, 那是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反之, 他要是喜欢什么, 就会一直放在身边。

就像从桂欢家拿回来的虾酱瓶子, 廖敛现在还用那个装水喝,仿佛那是什么宝瓶, 装进去的水会变好喝一样。

桂欢腰板笔直地坐在沙发上,廖敛就像没骨头的液体动物, 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桂欢身上, 右手无意识地动, 摸摸桂欢的头发, 抓抓她的手……桂欢对他来说,似乎就是块大型磁铁,他不动两下,心里不舒服。

对于廖敛的“多动症”行为, 桂欢早已经习惯了。

原来没暴露的时候,他就整天不安生,现在反正都掉马了, 他就更肆无忌惮了,拉起桂欢的手, 贴在自己脸上,嗅一嗅,再舔一舔。

廖敛舔着舔着就上头了,觉得桂欢这手长得真好看,恨不得吞了。

廖敛嘴巴张开,在桂欢诧异的目光下,把她的手塞进了嘴里。可惜,人身的嘴不够大,卡住了。

桂欢:“……你是不是睡眠不足?”

导致大脑受损了?

天禧这个局外人看得比较明白,兽类表达喜欢的行为模式大同小异。

鸟类喜欢炫羽毛、秀歌声,表白的方式还是很有观赏性的。

兽类不同,他们就喜欢伸个长舌头,流着哈喇子,又舔又蹭,一副我们天下第一好的架势,毫无技术含量。

怎么说呢,既野性,又幼稚。

氂鷵之类的凶兽,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占有欲强,且专一。

专一这事吧,有个前提,就是它们外表丑归丑,但是眼光好。

一旦看上了,那就只能说对方命不好……

千方百计,死皮赖脸,拿出犟种的十二分耐力,势必要和对方贴贴到底。在这种猛烈的攻势下,大多数被追求者都会落荒而逃。

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所以能找到一个真心接纳他们的人或兽,也是难得的缘分。

就像廖敛他爸,当年被廖敛他妈的毕方神火将毛都烧秃了,也还是死性不改……

初遇见时,廖敛他妈还是一只胖乎乎的毕方神鸟,被他爸辇得没日没夜地飞,最后实在受不了,就问他:“非我不可吗?”

……答案就是,十年后,廖敛出生了。

天禧这个远方亲戚,也当上了便宜舅舅。他又恰好在妖司挂职,就接手当了廖敛的临时监护人。

对于凶兽们来说,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那就要往死里疼,具体表现就是咬、舔、蹭……就差把对方含肚子里了。

至于花心?

求一次偶这么累……再说家里的都喜欢不过来,哪有心思看外面的?

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原因就是,氂鷵的配偶,有一个算一个,都有点来历。

花心的成本太大,弄不好就得把命搭里面……

天禧也说不好,被廖敛赖上,对桂欢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桂欢抽出被廖敛拽着的手,问道:“……就以廖敛的状态,从来没有人怀疑过?”

他十六岁了都这幅做派,小时候的样子可想而知。

天禧一言难尽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桂欢:“还请长话短说。”

天禧:“……他小时候,化人形比较晚……”

廖敛刚出生的时候很可爱,就像一只奶声奶气的小猫咪,天禧也去参加了百日宴,刚看了一眼,就被廖敛啃掉了一撮毛。

妖类主要分为三种,一种是父母都是妖类,一种是经过修炼,自己开了灵智,不过现在灵气稀少,修成正果的几率渺茫,第三种就是没有生命的器物,例如玉玺,宝器,镜子,得了机缘,便能开灵智。

第二种和第三种,无论是自主修炼,还是日久生灵,都在人类社会生活了不下几十年的时间,自然不需要从头教,比正常人还要像个人。

第一种就比较麻烦了,得从小进行社会性训练,才能逐渐成长为一个正常的“人”。

像是兔子、鹿类等性情温顺的妖类,通常在婴儿时期就能化成人形,跟着人类一起上幼儿园、小学。最多就是喜欢吃草,眼睛发红,可以用挑食和眼部疾病蒙混过关。

可廖敛这种凶兽不一样,廖敛父亲深知这一点,提前就做好了准备,找了一个深山老林,让廖敛可劲儿地在林子里作妖……

一直到十多岁,廖敛才勉强稳住了人形,就是行为还不够规范。

天禧没说的是,对于凶兽幼崽,妖司都会派妖类去监督,以防他们暴走。

保证凶兽们平安度过小学和初中,到了高中,大多都会送去“专门”学校。妖类都有妖丹,一些知识,九年义务教育可不会教。

之所以不让他们初中就过多的接触“同类”,就怕他们还没定性,性子太过跳脱,闹出点流血事件,学校就得关门大吉。

桂欢总结道:“也就是说,廖敛到初中之前,都是在家里?”

天禧回想了一下深山老林里的水泥房,因为房顶被廖敛掀掉了无数次,没有办法,廖敛他爸就做了一个可拆卸的房顶。

可拆卸的房顶终究是有缝隙,所以一到下雨天就漏雨,廖敛妈气得浑身生火,雨水打在火苗上,升起一缕缕的青烟,整个房间就像桑拿房一样……

天禧有幸感受过一次,怎么说呢,既怕漏雨,又怕他表姐发飙,直接把房子烧了……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他表姐夫,也就是廖敛他爸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笑呵呵地道:“你看你表姐,多热情,看你来了,今晚要给你做烧烤。”

天禧:……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所以等廖敛定下要来湘市读书后,廖敛他爸妈第二天就把他打包送到了天禧这,走得那叫一个洒脱。

反正以廖敛的武力值,别人要是惹了他,吃亏的肯定不是他……他们离开得非常放心。

天禧:“……算是吧,都是自学。”

桂欢想了想:“周武……也是廖敛动的手?”

闻言天禧没说话,看了看廖敛。对于他们来说是小事,可听在人类耳朵里说不定就是血腥惨事,万一因为这事,廖敛和桂欢生分了,他可背不了这个锅。

廖敛也愣了愣,嘴硬道:“跟我没关系,我……我那天晚上在家睡觉。”

天禧:……你晚上睡不睡觉,这屋里谁不清楚?

天禧有些忐忑地打量桂欢,可桂欢面色如常,还肯定地点了点头,转头对廖敛道:“你做得不错。”

桂欢没有圣母心,与之恰恰相反,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得上是冷血。

是非善恶,做错了就应该惩罚,与阶级、身份,都没有关系。

生而为人,一个高智能的人,就应该有承担错误的觉悟。

廖敛望向她的眼睛,见桂欢说得一点不勉强,眸子里还带着点笑意,廖敛动了动耳朵,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廖敛面无表情地凑近,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眼睛。

桂欢:“……就算你不是人,也不能舔来舔去的。”

原来是动手动脚,现在他是能动口就不动手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桂欢便起身告辞。

廖敛:“今天休息,你去哪儿?”

桂欢:“我去我妈那儿,估计下午还得去趟警察局。”

廖敛:“你带上我?”

天禧:……来了来了,兽类这种“咱俩最好”,走哪儿都求带的无赖话张口就来,都不带害臊的。

桂欢:“你作业写完了吗?”

廖敛:“……”

桂欢:“明年就中考了,你难不成真想去五十三中找王三饼?”

廖敛要去的高中早就定好了,他想起这事,问道:“你有想去的高中吗?”

重活一回,桂欢对学业虽然没有太大的展望,但还是想去个好一点的学校。

“一中吧。”

市重点,升学率很高。

廖敛还欲再说,桂欢赶时间,已经出了门。

天禧犹豫两秒,开口道:“……你不会,想让她跟你升同一个高中吧?”

廖敛:“不行吗?”

天禧:……

也不是说不行,那所高中里虽然也有正常班,但多多少少都跟妖族有点关系,像桂欢这种单纯的“知情人”,几乎没有。

天禧:“里面可没有‘人’,你不怕她念不下去?”

可不是所有妖族,都对人类没有恶意。

廖敛挑了挑眉:“谁敢?”

天禧:“……总有你看不到的时候。”

廖敛摇头:“你不了解欢欢。”

桂欢不一样,廖敛具体说不上来,但他就是知道,桂欢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桂欢还不知道廖敛舅甥俩在讨论她的进学问题,她回家洗了洗手,换了件衣服,就去了快餐店。

怕家里人担心,桂欢爸妈没跟奶奶和大伯说这件事,老太太还是一样的中气十足,问桂欢期末备考得怎么样了。

桂欢:“不出意外,前三吧。”

老太太满意了,她又有可以吹的素材了。

看老太太去找人聊天了,桂欢妈走了过来,看着老太太的方向,小声道:“欢欢,你奶奶最近天天收瓶盖,有些客人还没吃完,她就收了……人家虽然不在乎这一瓶汽水,但心里不舒服。”

桂欢妈和老太太相处得越来越好,不想说出这事惹老太太不快,可也觉得不太好。

桂欢:员工自主谋福利是好事,但影响客人就不好了。

过了一会儿,刚吹完牛的老太太回来了,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桂欢笑着道:“奶,我马上要考试了,您不鼓励鼓励我?”

给零花钱什么的,老太太是绝对不会做的,她瞅了瞅桂欢,从兜里掏出俩瓶盖,说道:“去换汽水喝。”

桂欢笑着接过,仔细打量了两眼老太太,佯装惊讶道:“奶奶,你是不是胖了?”

老太太啐道:“什么胖了,这是富态,享福的人才胖。”

她一天一瓶汽水,连续喝了几个月,确实重了点。

桂欢:“有钱难买老来瘦,胖了容易生病,什么三高,糖尿病,脑梗,都是胖出来的,尤其是汽水,糖分含量高,还是别喝了,喝茶吧,养生。”

快餐店里给客人备的凉茶,一桶一桶的,不怕老太太多喝两杯。

老太太半信半疑:“……真的?”

桂欢:“我骗你干什么,您去医院问问,一天空嘴吃三勺大白糖,时间长了会不会得病。”

老太太争辩道:“我又没空嘴吃。”

桂欢:“你是没空嘴吃,混水里喝,吸收更好,病得更快。”

老太太:“……”

桂欢心想:老太太还是长命百岁为好,这么便宜的小时工,必须得走可持续发展道路。

第53章

桂欢眼角瞥过老太太的衣兜, 满满的瓶盖,鼓鼓的。

老太太还在消化天天喝汽水会得病的噩耗,就听桂欢道:“奶奶, 您兜里这么多瓶盖也喝不完, 不如给你相熟的客人?”

会跟老太太聊天的客人, 肯定是来过两次以上的,也就是回头客。一个买卖干得好不好, 拓宽新市场固然重要, 老客户同样需要维护。

老太太警惕地捂住衣兜:“给他们干什么, 我……我三天喝一瓶, 慢点喝。”

桂欢:“我可没不让您喝, 您看啊,这再来一瓶的活动, 都是有活动周期的,就您兜里的瓶盖数, 除非一天喝两瓶, 不然肯定会过期, 不如借花献佛, 给客人们甜甜嘴。”

老太太知道她说得有理,可老太太就喜欢占便宜,有些不舍得。

桂欢给她讲道理:“奶奶您想,客人们都是来吃饭的, 能白得瓶汽水,他们肯定开心,开心了就想来第二回 、第三回, 我们店里生意好,贷款就能早点换完, 您的房子就能早点‘赎身’。所以啊,一瓶汽水而已,您也是捡来的瓶盖,等于是空手套白狼。”

老太太最开始之所以天天来,一是为了凑热闹,二就是关心她的房子,听桂欢这么一说,老太太咬咬牙道:“那、那就给吧。”

桂欢:“您以后不用自己去拣,等收拾完碗筷,把瓶盖都统一放进一个盒子里,您坐在收银台慢慢挑就行。”

老太太:“不行,有的人不看瓶盖,我得趁着他没发现赶紧收回来。要不有的吃完饭,闲着没事多瞅两眼,不就发现自己中奖了吗?”

桂欢笑道:“那就给他们,反正这汽水是品牌商搞活动送的补贴,也不是我们掏钱,您以后看到有人中了,还得恭喜人家。”

老太太瞪圆了眼睛:她肉疼都来不及,还让她恭喜?!

桂欢:“对,必须恭喜,还得跟他说,我们店里的汽水中奖率高,欢迎对方再来,顺嘴再搭两句您运气真好之类的吉祥话,您说,这人要是再到附近吃饭,会不会第一时间选择我们家?”

老太太是个很精明的人,就是这精明劲儿总用不到正地方……听桂欢一说,她就明白了。

桂欢:“一瓶汽水而已,我们也不喝,给了别人,能收回好多好多瓶汽水的回报,您说,值不值?”

老太太:“……值。”

桂欢端起凉茶喝了一口,心想:对付她奶奶,最管用的就是利益驱动法。亲情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不值钱。

这时,杨红正好端着刚做好的炒菜从后厨走了出来,看到桂欢,她麻利地把热菜放进展示柜,擦了擦手。

“你今天休息?”

桂欢:“对,吴梅在家呢?”

杨红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虽然还有点消瘦,但眼神明亮清澈,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活力。

杨红:“她在家写作业。”

杨红把头发別到耳后,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她很感激桂欢母女俩,当初要是没有桂欢,她可能还在那个家里受磋磨。

前些日子,她才听说吴天顺死了。

夫妻一场,按理说没有感情,也会唏嘘一番。但也许是真的消耗掉了所有的情感,她的内心并没有多大的波动,反而感到了一丝轻松。

终于不用担心会有人半夜敲响她的房门了。

每次下班回家,杨红都怕吴天顺突然从哪儿冒出来,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现在这份工作她做得很顺手,在厨房打打下手,刷盘子、收拾桌子、招呼招呼客人。

桂欢妈每天都让她带饭菜回家,吴梅每天晚上吃一大碗米饭,脸上都长出肉了。

桂欢奶奶虽然之前看不上桂欢一家,但对其他人的态度不错,是个挺健谈的老太太。

她听说了杨红的事后,气得破口大骂:“你就是太怂了,人怂被人欺,你看看我家老头子,俩儿子,哪个敢跟我大声说话?”

杨红:“……”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懦弱。

桂欢奶奶骂了一通,道:“你前夫,现在干什么呢?”

杨红:“……死了,喝完酒摔沟里了。”

桂欢奶奶拍手称快:“该!这种人,你治不了他,自有天收!你就应该早点跟他离了,说不定早就死了!白浪费那些大米了。”

杨红:“……”

桂欢奶奶:“不是我说,你挑男人的眼光不行!你看我家老头子,我一眼就瞅中了!你知道为什么不?”

杨红摇头:“不知道。”

桂欢奶奶:“我家老头子,从头到脚,就是大写的两个字,老实!好归拢!你看,四十年了,没翻出过我的五指山!”

杨红:“……”

在杨红眼里,老桂家的女性们,从气势十足的老太太,到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桂欢妈,再到聪慧过人的桂欢,哪一个都不是软性子。

从她们身上,她看到了一种新的活法。

女人,也可以不围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可以大声说话,可以游刃有余,可以活出自我。

一肚子的感激话,杨红不知道从而说起,只能握住桂欢的手,感慨万千地道了句:“谢谢。”

桂欢不知道她心里想了这么多,笑道:“你之前已经谢过我了,现在这份工作,我可当不住这声谢,你要是好吃懒做,也做不来。你得谢谢你自己,下定决心拥抱新生活。”

杨红长年生活在压抑的环境里,她需要别人的肯定和认可,几句话而已,桂欢不会吝啬。

杨红红着眼眶笑了,点了点头:“我家梅梅长大了,要是能有你一半能干,我就放心了。”

桂欢:……还是不要学她了。

说实在的,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吴梅学习的。有些事情,只要把感情摘除,就会少掉许多烦恼,相反,人情味就变淡了。

杨红又说起了桂欢奶奶对她的“鼓励”,桂欢听后无言半晌。

她奶奶是个好事的,性子又刚强,遇到杨红这种阳春水,打心眼里的恨铁不成钢,一心就想把阳春水淬炼成熔浆。

你敢欺辱我,我就烧死你!

桂欢:……也挺好的,近墨者黑,和老太太相处久了,杨红也能硬气一点。

下午三点多,桂欢妈接到了警察局打来的电话,找个借口,和桂欢一起出了门。

齐警官等人熬了个大夜,终于告一段落。证据齐全,孙上进百口莫辩。

在孙上进的家里,警方找到了大量的女士衣物,多是他偷窃来的,还有几张纸上记载着桂欢、以及其他几个女生的情况。

包括她们几点会经过附近,外貌特征等等。

这可以证明,孙上进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场有预谋的、经过策划的犯罪行为。

但因为是未遂,估计最多关几年。

桂欢心下暗忱:纸上记载的几个女孩中,应该就有上辈子的受害人吧。

桂欢妈气得都发抖了,控制不住情绪道:“多关他几年!可不能让他出来霍祸人!”

桂欢拍了拍她母亲的后背,无声地安慰。

桂欢妈后怕道:“你以后可不许晚上出去捡垃圾了!”

桂欢点头应下。

三十五年的余命,也就是说她至少能活到五十岁,比上辈子好太多了。

桂欢不禁想:她要是一直这么做好事下去,还能活到几百岁不成?

从警察局出来,桂欢妈先回了快餐店,桂欢则回了家。

洗漱一番,她拿出课本,坐在书桌前看书。

“咚咚咚”,窗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桂欢抬起头,就看到了廖敛的一张大脸,贴在玻璃上,指着窗户插销,示意她开窗。

桂欢:“……”

无论看几次,一张大脸突然闪现的画面还是很震撼。

廖敛灵巧地翻窗进屋,坐在了床铺上,见桂欢把书放下了,就把她的椅子拖了过来。

桂欢坐得好好的,就感觉屁股下面一晃,整个人随着椅子面向了廖敛的方向。

廖敛探头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问道:“你去警察局了?”

桂欢自己也抬起胳膊闻了闻,一股沐浴露味,什么都没闻到。

“去了一趟。”

桂欢的头发擦得不够干,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滴在了她的白T恤上,晕开了一个水印。

廖敛到现在也不知道桂欢和孙上进之间发生了什么口角,于是问道:“昨晚那个男的,因为什么跟你吵起来了?”

把桂欢气得举着菜刀追他,肯定不是小事。

廖敛弯下身子,抓起她的手,贴到了自己脸上,上挑的猫眼从下往上看着她。

桂欢没想实话实说,随口道:“他装残疾人,想抢劫。”

廖敛眨了眨眼,桂欢昨夜除了一把菜刀,就带了一个塑料袋装杂草。

他疑惑道:“抢什么?抢喇叭?还是抢草?”

桂欢:“……他可能以为我有钱吧。”

廖敛盯着她看了几秒,没再多问,转而说道:“你听说过北城三中吗?”

桂欢也不确定他信没信,既然转换了话题,她就顺着说道:“北城大狱附近那所?”

“对。”

北城三中不算出名,从她家出发要坐两趟公交车。升学率一般般,据说是湘市最早的民办高中。

桂欢:“你想去那?”

廖敛望着她,眼睛亮晶晶地道:“你和我一起去?”

要是有选择,桂欢肯定不想去。

桂欢好奇道:“你为什么想去?”

廖敛不想骗她,实话实说道:“我只能去那,那里,有同类。”

廖敛说的同类,肯定不是人。

桂欢停顿了数秒道:“廖敛,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别的就算了,一个正常人都没有,她去了不就是异类吗?

廖敛歪了歪头:“我们又不是吃饭,我们是去念书。”

桂欢:“……我就是说,没有人会永远在一块,我们都会有各自的未来。”

廖敛不同意,反驳道:“老头……就是我爸和我妈就一直在一块。”

桂欢:“……这不是一回事,我们不是夫妻关系。”

廖敛皱了皱眉头:“要是必须得夫妻关系,也不是不可以,怎么弄?”

桂欢:……怎么弄?她就想问,你这脑回路可怎么弄……

第54章

要是上辈子, 有男人对桂欢说:“我想和你成为夫妻关系,你觉得呢?”

桂欢估计会认真思考,要是这个人还不错, 情绪也足够稳定, 她会尝试着与对方接触看看。

上辈子有始无终的几段感情, 她都不是主动提出分手的那一个,因为谈不谈朋友, 对她的生活没有太大改变。

她可以容忍对方的缺点, 同样的, 对方也不要对她有什么期待。

比如, 突然的惊喜, 甜甜蜜蜜的爱心晚餐,撒娇卖萌, 诸如此类,桂欢一样都没干过。

她可以很简单地就开始一段恋情, 但不代表她会同样地投入。

桂欢上辈子也尝试过找外向开朗, 热情主动的类型, 结果就是两个人都累, 她还得了一个“活菩萨”的外号。

回到现在,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廖敛,所以桂欢丝毫不怀疑,他是否对自己有什么意思。

廖敛就像只刚过了幼年期的小猫, 遇到了一个好玩伴,就想一直和对方玩下去。

可桂欢不知道的是,兽类成熟得都很快, 他们就如见风生长的野草,一转眼就到了青年期。

桂欢沉吟了半刻, 说道:“我知道你想和我一起上高中,可是北城三中并不合适我。”

廖敛:“哪不合适?”

桂欢:“首先离家太远了,中间要倒一次公交车,我得提前半个小时起床,高中课业本来就紧张,放学晚,上学早,会让我很累。”

廖敛捏了捏她粉嘟嘟的指肚,说道:“这个容易,你可以骑我去上学,放学天都黑了,我再把你载回来。”

桂欢对他来说,轻得就像一个娃娃。别人想骑在他背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桂欢可以,不但可以,廖敛还很期待驮着她飞来飞去的。

人类只能在地上行走,很少从高处俯视向下望。

廖敛想带桂欢去看那些他看过的景色,郁郁葱葱的树林,白雪皑皑的冰川,还有他小时候住过的漏雨房子。

桂欢:……只听说过上学有专车接送的,没见过还有专门坐骑的。

“来回让你背着,太麻烦了。”

廖敛:“不麻烦,背你跟背书包差不多。”

桂欢:“……就算解决了交通问题,可北城三中的升学率不高,我想选择一个拥有雄厚教师团队的学校。”

廖敛提前了解过北城三中,他还跟天禧讨论过,要如何带桂欢一起去。

天禧虽然不赞成,但也给他做了不少功课。北城三中隶属于妖司,当初为了不引来外界过多的关注,所以尽量缩小存在感,巴不得没人去报名,连宣传都不做。

近两年北城三中想扩大招生范围,开辟了一个新校舍,接收点正常的学生,可惜他们太低调了,再加上位置偏远,靠近北城大狱,只通一辆公交,就是犯人家属去北城监狱看望犯人坐的……

所以愣是一个正常学生都没招上来,新校舍都建一半了,学校老师天天看着新校舍叹气,愁得两个星期没吃下饭。

廖敛张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玩闹似的咬了咬桂欢的手掌,含糊不清道:“有,那有不少名师。”

桂欢不信,哪个好老师跑深山老林里去工作的?又不是去偏远山区支教。

廖敛想了想,回忆着道:“真的,天禧说了,那儿的老师好几个比他年龄都大,当初还考过……那叫什么来着,状元?”

桂欢:“……”

廖敛想起来了,点头道:“对,就是状元,还有的在朝中任过职,进过那时候的翰林学士院……你知道什么是翰林学士院吗?”

桂欢:“……知道。”

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

廖敛不知道,于是问道:“那个翰林学士院,比天福路的社区厉害?”

桂欢咳了咳:“嗯。”

廖敛:“比派出所还厉害?”

桂欢:“……你有空补一补历史吧。”

廖敛虽然不知道翰林学士院是干什么的,但看桂欢的表情,应当有些能耐。

桂欢好奇道:“这几位老师,是什么来历?”

能活这么大岁数,还这么有学问,应该不一般。

廖敛:“王八。”

桂欢:……

千年王八万年鳖,原来是真的。

廖敛眼睛盯着她掌心的纹路,一边把玩,一边说道:“天禧说,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这算名师吧?”

桂欢:岂止是算啊,上至古代八股文言,下至现代科学技术,整个近代教育史,就是他们生活过的一段岁月而已。

桂欢不禁想起了六几年的那场是是非非,于是问道:“他们……一直都在深山老林里?”

廖敛也不清楚,捡着知道的说道:“好像几十年前被赶去了农村,学了一身的农业知识,现在闲着没事就在学校后山种地。”

桂欢:“有这么好的老师,怎么升学率那么低?”

廖敛歪了歪头:“可能学生不像我这么聪明?”

桂欢:……

想起廖敛的学习成绩,桂欢就悟了。如果都像廖敛这样的,那升学率能高就怪了。

也正如桂欢所想,妖怪们能认认真真听课的很少,就像熊妖,一到冬天就犯困,冬眠时期,就和廖敛一样,基本都是睡过去的……

再加上学校刻意低调,就造成了今天这幅局面。

老王八们……不是,老龟们空有满腹经纶,却无处教导,所以催促校长赶紧建新校舍,但却招不上来人,天天眼巴巴地看着,一点食欲都没有。

校长也不着急,乌龟嘛,几个月不吃饭都没事,学校省粮食了。

乌龟们不是没想过重新返回人类社会,只不过他们总也不死,活久了容易被察觉,过个十几年就得“假死”一回。

现在身份证越来越难搞,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妖司都给他们解决。

廖敛继续道:“那环境据说也不错,天禧说那周围都是树林,还有野生动物,我可以给你打野味,你想吃什么?小型的都有,很齐全。”

廖敛轻松的语调,仿佛在说家门口的自选超市又新进了几种零食一样。

桂欢:“……我喜欢吃正常的饭菜。”

廖敛:“学校有食堂,还是外包的,听说手艺不错。”

桂欢:“学校离监狱……很近吗?”

廖敛:“不是很近,走路十几二十分钟吧。”

廖敛嘴唇动了动,把嘴里的话咽了进去。

凶兽们很喜欢北城大狱……嗯,填饱肚子的那种喜欢。

尤其是死刑犯,对很多凶兽来说,就是限量供应的礼盒。

校长当然知道他们这幅德行,所以北山大狱执行的日子,学校的看守比北山大狱还要严……

从妖司的角度来说,还是不希望凶兽们吃人的。

当然,要是有犯人越狱了,那就没办法管了,毕竟对凶兽们来说,逃犯就是没人认领的外卖……

桂欢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她把手从廖敛的嘴里抽出来,说道:“学生里,有没有像我一样的人类。”

廖敛眼睛左看右看,瞟着天花板道:“……有。”

桂欢:“……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吗?”

廖敛抿了抿嘴:“有点不普通。”

“展开说说。”

廖敛:“有半人半妖,还有和人类繁衍几代后的产物,基本没有妖族特征。”

桂欢:也就是说,没有彻头彻尾的“人”。

桂欢:“都是妖?”

廖敛:“有妖、有精怪……好像还有活死人。”

“什么叫活死人?”

廖敛:“你们人类,好像叫僵尸,但不是双手向前伸,只会蹦的那种傀儡。”

桂欢心里一动,问道:“有没有……重生的?”

廖敛想了想:“借尸还魂?这我不清楚”

桂欢一直想弄清楚,她是怎么又重新活过来的,也想知道,她脑袋顶上的“日行一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选择高中的标准很简单,仔细分析北城三中的情况过后,不得不说是一个好选择。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有名师授课的话,在哪个学校都一样,关键是看自己的自觉性。

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弄清楚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她的那个梦。

桂欢:“进北城三中,对成绩有什么要求吗?”

廖敛眼睛一亮:“你想去了?”

桂欢:“我在考虑,你先说说要求,还有学费。”

廖敛:“只要通过入学考试就行,根据成绩分班,学费跟普通高中差不多。”

桂欢:“入学考试?有历年的卷子吗?”

廖敛:“没有,天禧说他也不知道,都是封卷的。”

桂欢心想:题应该不是很难,不然廖敛这样的成绩也进不去。

廖敛觑着她的表情,尾巴从裤腰里钻了出来,轻轻拍打着被褥。

听见声响,桂欢抬头,就看了毛茸茸的黑色尾巴。

“……别在我床上拍来拍去的,掉毛。”

廖敛一点没恼,长尾巴翘起,绕到身前,缠住了桂欢的手腕,尾巴尖窝进了她的掌心。

望着手里的黑团团,桂欢动手抓了抓,松松软软的,手感很好。

廖敛从下往上歪头打量她,面无表情中带着点跃跃欲试,动了动耳朵道:“你去吗?”

看着他眼巴巴的模样,桂欢抿唇笑了:“高中还请你多罩着我了。”

廖敛微微上窜,一头就拱进了桂欢怀里。

他面部表情不算丰富,也许是猫科都不太会笑,桂欢也没见过他的笑脸,但从他的眼神和动作里就能感受到,他很兴奋,也很快乐。

桂欢拍了拍他的头,眼神中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想起方才廖敛说过的夫妻关系的话,桂欢忍不住道:“……廖敛,你有时间的话,可以陪你舅舅看看家庭伦理剧。”

廖敛该补的东西,真是太多了。

不知道等哪天他真懂了男女关系之后,对于当初说过的傻话,是怎样一副表情。

第55章

天禧推开家门, 就看到他的好外甥坐在沙发上,非常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

天禧提着包,走进客梯, 好奇地看向电视。

然后, 他就看到了电视屏幕右下角的标注:我的媳妇我的妈。

天禧:……这不是他最近在追的电视剧吗?

剧情很简单, 主要讲了一个男人是如何从单身青年,变成了一个在老婆与亲妈之间夹缝生存的受气包。媳妇婆婆天天在家上演龙虎斗, 男人哪边都不敢得罪, 在中间和稀泥。

“你这是看到第几集了?”

廖敛眉宇间稍有些不耐, 强忍着关电视的冲动, 说道:“第十二集 。”

天禧连忙把视线转开, 捂住耳朵:“你千万别告诉我剧情,我还没看到那。”

廖敛瞥了他一眼, 说道:“前十几集不是来回讲一件事吗?告不告诉你有什么区别?”

天禧:……

廖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部剧从一开始, 两位主人公结婚之后, 就陷入了一个怪圈。

男主媳妇和婆婆互相看不顺眼, 使劲给对方使绊子, 但双方手段都不高明,半斤八两,每次都会被拆穿。

来回循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毫无营养。

廖敛:“她俩这么看不上对方, 为什么不打一架?”

打出个胜负,输了的人,以后甭管什么事都闭嘴。

怪不得桂欢说起夫妻关系时一言难尽, 人类的关系真是太复杂了。像他们,凶兽之间的居住范围根本不会重合, 顶多一年见几次面,各过各的。

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样的待遇。

廖敛从沙发上站起来,取出录影带,又换了一部其他的。

随着雄伟的歌声响起,天禧愣了愣,道:“你现在的影视爱好……这么早熟吗?”

十六七的孩子,怎么就开始看古代宫廷剧了?

桂欢让他了解历史,又让他看家庭关系剧,古代皇帝家最大,光是老婆就几百上千,一部宫廷剧,就能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

廖敛嘟囔道:“我要补历史。”

天禧:……故事都是虚构的,你能学到什么历史?

天禧吐槽归吐槽,追起剧来比廖敛入迷,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剧,时不时还得评价两句。

对于皇帝一人娶佳丽三千这种行为,舅甥俩没有一个羡慕的。

成群的后宫美人,和一个满脸疲惫的皇帝,总能让天禧想起来农场配种用的种马……

廖敛皱眉看了一会,道:“古代皇帝,一天这么闲吗?”

不用关心国家大事,也不用读书练武,整天就搞那点儿女情长。一天去八百次后宫,每次去就是解决纠纷,跟天福路社区妇联差不多。

天禧:“……这是戏说,假的。”

再说皇帝励精图治,如何认真工作的画面没人爱看,大家都喜欢八卦,尤其是皇室密辛。

第二天,天禧就给廖敛找来了一套正史全集,让他闲着没事翻两页,总比看野史好。

听说桂欢决定去北城三中上学了,天禧就给妖司长老,也就是三中校长打了一个电话。

三中校长接到电话很高兴,这两天老龟们天天来校长室,主要就跟他说一件事,翻年又要中考了,今年能拉回几个学生啊?

旁人也就算了,老乌龟们动作慢吞吞的,语速也慢,说的话还长,校长听得脑袋胀痛,几次保证要努力招生,可老乌龟们照来不误。

大有你一天不招生,我们就天天来要人的架势。

校长:老夫不发威,你当我怕你这些老王八不成?

老乌龟们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唰”地缩回了壳子里。千年老龟的壳子堪比蓬莱玄金盾,防水辟火耐压力。

校长:“……”

几个老王八加一块,年龄都赶上上下五千年了,怎么还总往壳子里缩?脖领子都撑大了。

校长咳了咳,又端起了笑脸:“有话我们慢慢说,你们先出来。”

老龟们不想出来,缩在壳子里继续说。壳子就像一个扩音喇叭,屋里四五个低音炮,来回轰炸校长的耳膜。

谁知就在这个时间点,天禧给他送来了好消息。

老乌龟们听说今年要来新学生,还是个人,有些怀疑地问道:“难道……有什么智力缺陷?”

不怪他们这么想,虽然他们天天吵着要学生,但也知道三中是个什么段位,除非家在附近,应当没人想过来。

校长听天禧说完,就托人去查了查桂欢的成绩。作为妖司的长老,有很多可以私底下操作的方式。

不查不知道,一查……他也纳闷,这么好的苗子,来他们这干什么?

“来来,都看看,正儿八经的好学生!从小学到初三,就没有一次拉胯的成绩!”

当年考过状元的乌龟,谭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接过档案,从头到尾细致地看了一遍,又传给其他人。

谭老师莫若两可地道:“真是人?”

校长:“人!她爸她妈都是人!一点不带掺水的!”

就算是掺水,这个成绩他们也乐得收,恨不得再来一打。

谭老师:“……你抓了人家的把柄?”

校长:“……就为了让你们好好吃饭?我至于吗!再说一个娃娃,我有什么把柄可抓的!”

谭老师:“谁介绍的?”

校长:“廖家的儿子。”

谭老师:“廖狰?”

廖狰,也就是廖敛的亲爹。

校长:“……廖狰都多大岁数了?他就是想上学,也是去老年大学!我这可不要他!”

说到廖狰,校长的表情不太好看。

校长外表看起来四十多岁,面白淡须,微微发胖,总是带着一副笑模样,不算大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精明。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睛就像是后按上去的,瞳仁位置基本没有变化,眨都不眨。

校长名叫江流,许多年前,他还正值青壮年时,就认识廖狰。

廖狰第一次见他,围着他稀奇地看了一圈,猫嘴一张,说道:“你怎么没眼睛?是不是太胖了,眼睛被肉盖住了?”

江流:“……你看不出来吗?我的根脚是帝江!”

帝江,生有六条腿,四只翅膀,全身像个充了气的大肉球。没有眼鼻口耳,但却能歌善舞,所以学校动不动就搞个唱歌比赛,文艺汇演之类的,实打实地滥用私权。

没有眼鼻口耳,但不代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相反,他的感应十分灵敏。化成人身的样子也极为考究,完全是按照他自己审美变化的,打眼一看像个发胖的如来。

廖狰没有恶意,跟他儿子一样,纯纯地嘴快。

江流彼时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兽外有兽,扑腾着四个翅膀就冲了上去,廖狰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个肉球按到了地上,歪着头道:“你没有眼睛是不是看不到路?你撞到我了。”

江流:“……”

打也打不过,江流只能认怂。

过了这许多年,旁人一提起廖狰,他就满脸不自在。

江流:“是他小舅子介绍的,听说和廖狰的儿子是同一个初中。”

谭老师几位悠悠地“哦”了一声,疑惑道:“廖狰都有儿子了?这才过了几年啊。”

江流:“……他儿子都十六了!”

谭老师们没多感慨,十六年而已,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就跟过了几个月差不多。

江校长和几位老教师略微商量,就决定要这个学生了,以防她反悔,就想提前给她点好处。

江流:“她还没来,就给奖学金,会不会有点突兀?”

谭老师沉吟道:“不然就免了她的学费如何?如果她成绩到了高中还很稳定,就给她一笔奖励金。”

北城三中虽然升学率不高,但是一点都不穷,相反,他们富得流油……

原因很简单,就算一个正常人活了五百年,也能积累出来一笔财富。

不用多,唐朝时收集一批当时的画作,熬到现代,身价直接腾飞。

谭老师觉得还有点不够,补充道:“再给她发一笔入学奖励金。”

江流:“给多少?”

谭老师等人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道:“给一套房?”

据他们所知,人类对房子都很执着。

江流:“……”

他要真给一套房,估计人家就不敢来了!

“行了,我会看着办的。”

江流不禁开始想,要是好学生都能用钱买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与其让这几个老乌龟天天来烦他,不如给他们买一堆好学生……一忙起来,就没工夫来骚扰他了。眼看着快年底了,他还忙着搞新年晚会呢。

桂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初三上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刚刚出炉。

孙上进的案子过后,她没了烦心事,每天都在家复习功课,学过一遍的知识自然容易接受,考出来的成绩也很漂亮。

廖敛不出意外,考了一个情理之中的成绩,全班排名三十。

中游偏下,但比去年游得高了点。

廖敛拿着卷子,看了一会,对桂欢道:“这都是你的功劳。”

桂欢:……这个功劳,她不要也罢。

廖敛跟她说了一下三中给出的丰厚条件,觑着她的表情,就怕她改口说不去了。

好在桂欢听后只是顿了几秒,道:“好,我知道了。”

桂欢不禁心想:要不是和廖敛熟悉,她肯定得以为这个学校有什么猫腻。这哪里是招生,简直是高薪挖角……

第56章

一月初, 桂欢迎来了初中最后一个寒假。

湘市的冬天,在桂欢的记忆里,永远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大片大片的雪花飞飞扬扬地洒下, 装点了整片天地。

桂欢穿着她母亲给她织的红毛衣, 正红色喜庆热烈, 衬托得脸蛋格外白皙,与她清冷的气质恰好融合, 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化学反应。

精致的眉眼初长开, 就如初绽的花朵, 逐渐染上了瑰丽的色泽。浓密柔顺的黑发刚过肩膀, 随意地披散在脑后, 几缕刘海垂下,唇红齿白, 好似一朵海棠花。

桂欢从来不穿这件红毛衣出门,就算出门, 外面也得套个大外套, 遮挡得连脖领子都看不见。

她今天刚去了一趟图书馆, 找了些杂书, 从五行八卦到古代神话,都是些她不会翻看的类型。

一直到她上辈子临死前,桂欢都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没有宗教信仰, 也没有精神寄托。

这辈子她也没有信仰,但不得不承认,除了人以外, 是有其他物种的。

为了提前了解她以后的“同学”,桂欢只能翻看这些看似不太靠谱的神话故事了。

桂欢回来的时候, 刚好碰上了邻居安大爷,安大爷打量了一眼她手里的书,笑道:“欢欢,你打算自学算命啊?”

桂欢:“……就是了解一下。”

天气冷了,安大爷等人也不在外面打牌了,最近流行起买彩票。

有次桂欢路过彩票站,刚好看到了里面站着的廖敛,安大爷正激情昂扬地给他讲解如何买彩票。

廖敛盯着电视里滚动的球,眼睛瞪得大大的,等电视里抽奖环节播放结束了,廖敛对收银台的人说道:“你再播放一遍。”

球体在机器里来回滚动,他没看够。

桂欢:“……”

在一只大猫面前播放摇球,他估计什么都听不进去。

收银员又给他播放了一遍,廖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半晌,道:“再来一遍。”

收银员烦了,说道:“这是重复播放的,一会儿还会再放一遍,你等等就有了。”

廖敛眼睛盯着屏幕,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道:“我买一张,你再给我放一遍。”

收银员疑惑地抬头去看电视,就这么一个画面,有什么好看的?

收了钱,收银员又把影片倒了回去,廖敛正看着,忽然,他抽动了两下鼻尖,随后立马转过头,待看到门口站着的人,他眼睛一亮:“欢欢。”

桂欢不喜欢彩票站里的烟味,就没进去,站在门口跟他打了声招呼,廖敛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兴冲冲地走了出来,拉起桂欢的手,摸了摸道:“凉。”

说着,他就弯下腰,把桂欢的手抬起,插进了他的脖领子里。

温度从指尖传来,桂欢缩了缩手指,道:“不冷吗?”

廖敛面色如常,捂着她的手背,搓了搓道:“不冷。”

他体温偏高,别说现在的温度,就是在北极,他也只穿一件外套。

桂欢抬头打量了片刻,发现廖敛的个子又长了。

他就像根竹子,厚积了十五年,如今正值勃发期。

廖敛高挺的鼻梁上方,嵌着一对深邃的眸子,见桂欢鼻头冻得红红的,他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

桂欢一愣,连忙躲开,向周围看了看,没有熟人经过,安大爷等人在研究彩票,没注意他们的动作。

桂欢小声道:“在外边别舔来舔去的。”

别人可不知道他不是人,廖敛舔人,就跟小猫说HELLO一样。

桂欢抽出手,插进了自己的外套兜里,道:“你在跟安大爷学买彩票?”

廖敛看她收回了手,便也跟着把手插进了她的兜,原本就不算大的衣兜,被撑得鼓鼓的。

桂欢:“……你也有衣兜。”

廖敛:“你的兜……大。”

桂欢:……胡扯,她的衣兜可没他的大。

廖敛的手在衣兜里捏了捏她的手指,说道:“安大爷说球的走势有规律,我刚才看了,没规律。”

一群人围着走势图侃侃而谈,在廖敛看来,就是在做无用功。对着随机结果归纳总结,是求不出正解的。

如果提前知道球的摆放位置,又或者能在球和机器上做手脚的话另当别论,正常情况下,纯是撞大运。

桂欢:“有意思吗?”

要说有没有意思,廖敛觉得还是有意思的,这种游戏玩得就是一个不确定性。

廖敛:“有意思,但打麻将和炸金花更有意思。”

他喜欢动脑型游戏,比单纯拼运气好玩。

廖敛明明岁数不大,兴趣爱好却很有年代感,始终走在“赌徒”的康庄大道上。

廖敛:“我教你买一张?”

桂欢:“不用了。”

她没有偏财运,从来没中过奖,就连上辈子公司年终抽奖,她都一次没中过。

廖敛:“我买一张,送你。”

廖敛小跑着从屋里取出来了一张纸,念念叨叨地就开始写:“我的生日,你的生日……再加个学校开学的日期……你再随便添个。”

桂欢:……这么草率吗?

她就算没买过彩票,也知道不是这么选号的。

廖敛买了两张,分给了桂欢一张。

桂欢接过,笑道:“中奖了的话,请你吃饭。”

桂欢回家后把彩票夹在了书里,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屋里的暖气温度有些高,桂欢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回到屋里,就见一条腿从六楼的窗外迈了进来。

桂欢:“……你怎么来了?”

廖敛的头顶落了一层雪花,他蹲在书桌上,扫了扫身上的雪,说道:“外面下雪了。”

桂欢:“嗯,看到了。”

雪从中午就开始下了,越下越大,这会儿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桂欢去取了一条毛巾,递给廖敛。

廖敛擦着头发,说道:“去打雪仗吗?”

桂欢:“……不了。”

以廖敛的身手,不用想也知道,她就是单方面被打的命。

廖敛:“我把王三饼和光仔叫出来,你和我一伙,打他们俩。”

桂欢心想:他俩但凡有点心眼,都得找个借口不来。

廖敛不喜欢水,雪还可以,但只限于它是雪的状态,一旦化成了水,他就动都不想动了。

桂欢:“你去玩吧,我想再看会儿书。”

窗外传来了孩子的笑闹声,桂欢走到窗边向下望,几个小孩正在堆雪人,嘻嘻哈哈的,好不快活,桂欢也跟着笑了笑。

廖敛眨了眨眼:“你喜欢雪人?”

桂欢:“喜欢看别人堆的。”

自己堆就算了吧,冻手,还累。

廖敛放下毛巾,打开窗户就翻了出去:“你等着,我给你堆个!”

廖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了书桌上的两个泥脚印,证明他来过。

桂欢:……这要是个猫脚印就好了,容易收拾。

桂欢没立刻回去看书,她站在窗边,将窗户稍稍开了一条小缝,冷风迎面吹来,但却没凉得刺骨。

廖敛顺着水管道爬下去,走到一片空地上,赤着手就开始拢雪。

他不怕冷,动作还快,一会儿就堆出来了一个雪人身子。

桂欢不自觉地笑了笑,走回书桌前坐下,继续看古代神话故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留了一条小缝的窗户被打开,廖敛站在窗沿,身后天地一片雪白,只有他的头发和眸子,黑得发亮。

“堆好了,你下来看看。”

毕竟是廖敛亲手给她堆的,桂欢穿上外套,刚拉上拉锁,廖敛就一把横抱起了她。

桂欢立马道:“走楼梯!”

廖敛:“我知道,你胆子小。”

桂欢:……能面不改色跳楼的,她就见过廖敛一个。

“我自己能走。”

廖敛:“不行,你走得慢,雪人会融化。”

桂欢:……

外面大雪纷飞,不出意外,这个雪人能挺好几天。

廖敛两步一跳,飞快地下到了一楼,才把桂欢放到了地上。

推开单元门,桂欢就看到了两个雪人。

一个正常大小,圆滚滚的身子上披了一个红色塑料袋,同样圆圆的脑袋上,扣了一个拖把头。

桂欢:“……这拖把头哪儿来的?”

廖敛:“天禧前两天买的,我把它薅下来了,像不像你的头发?”

桂欢:“……有点像。”

但不多。

整体偏灰的拖把头上落了点雪,灰白色相间,打眼一看就像一个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后面趴着一只比她大两倍的动物,圆乎乎的头上用枯叶点缀了两只三角形的耳朵,还用枯树枝做了两只角。

廖敛精准地用几个特征,塑造出了她和自己,知道内情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他俩。

桂欢:“堆得很好。”

廖敛的肩膀蹭了蹭她的肩膀,道:“可惜留不下来。”

桂欢想了想:“你舅舅的照相机还在家吗?”

廖敛眼睛一亮,就上楼去取相机了。

取回立拍得,两人背朝雪人站好。

廖敛胳膊长,他比量了一下大概的角度,按下了快门。

取下相片,廖敛来回甩了甩,不一会儿照片上就显现出了画面。

看到照片,桂欢沉默了。

雪人照得非常完整,只不过廖敛把镜头举得过高,导致镜头没有办法完整收录两人的脸,廖敛个子高,勉强照到了头顶,桂欢个子比他矮,连头顶都没照上。

廖敛皱了皱眉:“为什么没照到你的头顶?”

桂欢:……只有一个头顶的话,不如不照人。

廖敛四周望了望,就叫过来了一个小孩。

方才廖敛堆雪人的时候,孩子们都满脸好奇地站在附近看,没敢过来。

“帮我俩拍张照,看这个镜头,按这里,懂了吗?”

小孩没摆弄过相机,有点兴奋地吸了吸鼻子:“懂了。”

廖敛:“拍不好我就把你埋雪地里。”

桂欢:……

廖敛:“拍得好了,我就给你也照一张。”

小孩高兴地道:“真的?”

廖敛点点头,走到桂欢身后,双手扶住她的肩膀,道:“拍吧。”

小孩很聪明,照片拍出来的效果比想象中得好。

桂欢穿着红色的毛衣,黑色的外套,淡淡地笑着,廖敛虽然面无表情,严肃得像个老父亲,但神情中带着一丝雀跃,整张照片的感觉温暖又活泼。

廖敛仔细地看了看照片,满意地点点头。

小孩盯着两人身后的雪人,问道:“哥哥,你堆的是许大娘吗?”

廖敛皱眉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小孩一脸疑惑地道:“你堆的不是老奶奶遛狗吗?”

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狗的脑袋上还有两个天线。

桂欢:“……”

廖敛一顿,对桂欢道:“把他埋雪里吧,醒醒脑。”

桂欢咳了咳:“你要原谅他,别人不像我,一眼就知道那是你。”

廖敛的眉头瞬间就舒展了,对小孩道:“过来,我赏你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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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春节前后, 快餐店的生意非常火爆,随着进出城人流大军的移动,桂欢也在快餐店里度过了整个春节。

大年三十晚上, 由于桂欢一家和大伯一家都在店里过年, 所以桂欢奶奶也拉着老爷子来了。

杨红家没有亲人, 于是桂欢妈便让她把吴梅也接了过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年夜饭。

抠门了一整年的老太太, 也大方了一回, 给了桂欢一块钱的压岁钱。

给钱的时候, 老太太两个五毛钱来回数, 那架势看样是希望五毛钱能实现自我繁殖, 变成两块,给她个惊喜。

去学习美发的桂大龙也来了。

桂大龙的新发型很有特色, 头发贴着头皮,烫了密密的一层小卷发。再加上晒得有些黑, 看起来很像东南亚来的国际友人。

桂欢对潮流趋势不太敏感, 看了几眼, 也没有找到与他发型雷同的电影明星。

“堂哥, 你这发型是照着谁做的?”

桂大龙揉了揉脑袋,有些腼腆地笑道:“我也不知道,前辈找我练习,就给我烫了这个头, 据说在国外很流行。叫做……什么来着,哦,对了, 胎毛头,像小羊羔的胎毛。”

练习, 说直白点,就是练手。

看堂哥一脸高兴,桂欢就没说话,默默低头吃饭。

“堂妹,过了年你就要中考了吧?”

桂欢嘴里嚼着虾仁,腮帮子像仓鼠一样鼓起:“对。”

桂大龙感慨道:“你聪明,一定能考个好高中。”

这会儿店里的人流已经降下来了,桂欢放下筷子,眼睛扫过家里的长辈们,擦了擦嘴道:“我已经想好要去哪个高中了。”

听见桂欢的话,她爸妈和奶奶都看了过来,尤其是老太太,连肘子都不吃了,连忙问道:“哪个高中?是不是一中?”

老太太天天跟人吹嘘桂欢的成绩,日子久了,就把自己架在了吹出去的牛上,生怕桂欢掉链子。

桂欢拿起杯子,看了眼桂大龙手边的汽水。

桂大龙在美容美发学校里学到了不少服务业的精神,几乎是第一时间把瓶子端了起来,给桂欢满上。

桂欢喝了口汽水,慢悠悠地道:“北城三中。”

北城三中?

桂欢妈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么一所学校。关键还不是因为这个学校有多么好才想起来,主要是因为它离监狱近,这样的学校很少见。

桂欢不是瞎胡闹的孩子,她选择这所学校,一定有她的理由,所以桂欢爸妈听后点了点头,道:“离家是不是有点远?”

桂欢:“有公交车,高三还可以住校。”

这厢,一家三口正说着话,就听老太太在另一头叫道:“不行!去什么三中!去一中!”

桂欢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惊讶,老太太是个爱面子的,估计早就把话吹出去了。

桂欢夹起一块排骨,不慌不忙地说道:“三中对于优秀毕业生有招生福利。”

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说招生还有福利,老太太撇撇嘴道:“是给根铅笔?还是一块橡皮?”

桂欢:“免除高中三年学杂费,成绩优异的话,每年还有奖学金,入学时也有相应的奖励。”

众人听后都是一愣,桂欢妈惊讶道:“入学也有奖励?”

桂欢咬了口排骨:“给五百入学金。”

其实是一千,她怕她妈吓到。

五百块钱也足够让众人吃惊的了,桂欢奶奶的反应最为明显,老太太顿了几秒,不可置信地道:“真给钱?”

桂欢点头:“中考成绩优异的话,就给。”

老太太在听得见看不着的一中显赫名声和看得见摸得着的五百块钱中犹豫了几秒,很快就做出了英明地决断:“去三中吧!金子到哪儿都能发光!”

从反对到妥协,速度快得堪比一阵风,桂欢爷爷正喝着酒,听到自家老伴的话,一口酒就呛了出来,咳嗽着看向自家老伴。

桂欢奶奶:“你看我干什么?老话说得好,知识就是金钱!欢欢现在这就是用知识来换金钱!”

桂欢爷爷:“你不嫌……三中不是重点高中?”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在哪儿不能学习?就咱们年轻那会,下乡的不是照样在农村学?也能考出大学生!她现在坐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是能把眼睛学瞎了,还是把脑子学坏了?”

桂欢爷爷:“……”

桂欢暗暗点头,心想:她奶奶就这点好,永远将钱财放在首位。所以她每次都能精准阻击,弹无虚发。

桂欢奶奶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哪家孩子没毕业就能赚钱?她家的就能!

老太太一激动,就给桂欢夹了一个鸡爪子。

“欢欢,吃个鸡爪子,能抓钱!”

老太太又道:“你大伯炖的鸡太硬了,我咬不动,你啥都不挑,吃吧!”

桂欢接过鸡爪子,转手就夹给了桂大龙,说道:“你爸爸炖的鸡爪子,你吃吧,你是干手艺活的,吃什么补什么。”

桂大龙:“……”

说实话,吃鸡爪能不能让手变灵巧他不知道,但他爸炖的,估计功能性不大。

一家人热闹到了一点,老两口先困了,桂欢爸把老两口送回了家。

桂欢妈和桂欢拿着吃剩的饺子,也回了家。

回到家洗漱完毕,桂欢坐在床边泡脚。

这几天她回家就睡觉,今天困劲过了,有点睡不着,等泡完脚,拿出了一本书看。

屋里非常安静,还能听到窗外的烟花爆竹声,她放下书,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桂欢起身去倒了杯水,站在窗边向下看,就看到了那对“老太太遛狗”。

桂欢忽然意识到了这种缺失感是什么。

这几天没看到脱线的廖敛,生活中有些过于平淡了。

她之前就听廖敛说过,他爸妈过年的时候会回来。桂欢上辈子对廖敛爸妈没什么印象,这辈子也没见过。

放下水杯,桂欢回床上躺下,屋里很暖和,她把手臂放在被子外面,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朦朦胧胧要睡着的时候,书桌旁的窗子被轻轻地推开了。

一阵冷风吹进来,桂欢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一只黑色的猫咪,正撅着后肢和屁股,往她的被窝里拱。还好他的尾巴没有翘起,不然桂欢真的不知道要以何种表情,来面对一对椭圆形的蛋体。

桂欢:“……你在干什么?”

黑猫前进的脚步停住,原地倒车,露出了毛发被棉被蹭乱的大脑袋。

它灵巧地跳上被子,伸长脖颈,舔了舔桂欢的脸颊,张嘴道:“过年好。”

桂欢看了眼时间,说道:“过年好……你就是为了说这个来的?”

今天过年,廖敛下午就提着一口袋的烟花爆竹来找过桂欢,发现她不在家。

晚上听到桂欢家的响动,他就跳到了窗台上,等桂欢妈睡下,他才推窗而入。看桂欢睡得香甜,廖敛想都没想就往被窝里钻,被刚醒来的桂欢抓了个正着。

猫很喜欢钻又黑又小的地方,廖敛也不例外,暖呼呼的被窝里躺着一只他最喜欢的桂欢,没有比这个更有诱惑力的了。

廖敛:“我来是想说,我们之前买的彩票中奖了。”

桂欢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这才想起来,她还有张没有兑换的彩票。

都说猫是招财的动物,对钱财并不执着的桂欢也不禁有些好奇和期待。

桂欢:“中了多少?”

廖敛想伸手指,可惜猫的爪爪不开缝,他只能按住一部分,留下了三根小爪尖。

桂欢:“三等奖?”

三等奖起码也有几千块,等于是天上掉馅饼。

廖敛摇摇头,道:“三十。”

桂欢:“……”

招财猫,首先得是猫……显然,假猫不算在内。

廖敛有些懊恼地道:“就不应该填开学日期,选期末考试日期的话,能多中一个号。”

桂欢:“……彩票就是这样的。”

桂欢想了想道:“等你有空,我请你吃包子。”

廖敛舔了舔爪子,道:“要去放鞭炮吗?”

这个年代,他们这块的管理还不够严格,到处都能看到放鞭炮的人。

桂欢也睡不着了,从床上起身,披上了大外套:“去吧。”

廖敛让她等一会儿,他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两分钟后,拖回来了一个塑料袋,各种各样的烟花,应有尽有。

桂欢:“怎么买了这么多?”

廖敛:“老头……我爸买的,他把天禧的份也买了,天禧说,鸡被鞭炮吓到不容易生蛋,就都给了我。”

桂欢:“你先去下去等我,我从门出去找你。”

廖敛叼着塑料袋,往空中一跃,瞬间扩大了一圈,与正常老虎差不多的尺寸,尖角耸立,双翅微展,对桂欢道:“上来。”

桂欢:“……”

她没骑过除了自行车以外的东西,犹豫了两秒,就爬了上去。

巨兽抬头,后仰着脑袋道:“你可以抓住我的角。”

桂欢轻轻握住它头上的角,左手抓了抓,廖敛双翅一展,就飞上了高空,顺着桂欢的力道,向左飞了飞。

桂欢微挑眉,这次握了握右角。

廖敛也顺势向右飞。

桂欢想了想,左手向后握住了他的尾巴。

廖敛便向后飞出了一段距离,道:“你再抓抓我的脑袋。”

桂欢玩心大起,抓了抓巨首周围的毛发。

大猫舒服地眯上了眼睛,兴奋地原地托马斯回旋,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

他的尾巴紧紧地围住桂欢,防止她掉下去。

桂欢还等着他前冲的动作,谁知下一秒就大头朝下了……

廖敛:“好玩吗?”

桂欢心有余悸地收回了手:“……还行。”

就是不能经常玩,对心脏不好。

第58章

冷风从身侧刮过, 桂欢把外套的脖领拉高,手也缩到了袖子里。

“你不冷吗?”

廖敛:“你冷吗?”

桂欢:“风有点大。”

廖敛将高度上提,隐入了云层中, 本体瞬间放大, 长毛散开, 将桂欢包裹了起来。

廖敛的体温很高,蓬松的毛发有很好的保温效果, 桂欢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就是毛发太长了, 除了毛就是角, 什么都看不见。

桂欢从袖口里伸出手指, 摸了摸他威风凛凛的巨角, 冰凉凉的,很像黄玉雕琢成的摆件。

将衣袖拉长, 桂欢将它的角套进了衣袖里,勉强装进去一半, 虚虚地握着。

她感觉自己现在的动作, 特别像在骑哈雷摩托……

廖敛道:“看, 劳动公园。”

桂欢拨开眼前的长毛向下望, 劳动公园此时早就关门了,黑漆漆的公园里,各种游乐设施被镀上了一层阴翳,金属反射着冰凉的月光, 很像鬼片里经常出现的恐怖游乐场。

玩两圈旋转木马就会消失几个人的那种午夜乐园。

廖敛:“好不好看?”

桂欢实在不想违心说好看,顿了几秒道:“很特别。”

廖敛:“你看,湖里面还有鱼在游。”

湖面上结了一层冰, 桂欢仔细看了一会儿,别说鱼了, 连一只活物都没看见。

桂欢:“……在哪?”

廖敛:“哦,你看不到。”

说着,廖敛就缩小了身子,匀速落在了冰层上,桂欢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咔嚓”一声脆响,廖敛一爪子刨开了冰层,将爪子往湖里一掏。

明明在湖里游得好好的白肚红身鱼,却在大年初一的凌晨,被廖敛无情地拉出来营业了。

桂欢:“……看到了,放回去吧。”

廖敛:“抓都抓了,别浪费。”

大爪子一抛,活蹦乱跳的鲤鱼就进了大猫嘴里,廖敛舌头一抿,竖起来的倒刺将鱼肉一扫而空,鱼骨两三下嚼碎,咽了肚。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廖敛舔了舔嘴边的软肉,评价道:“它这两天应该没吃多少东西,不肥。”

桂欢:“……”

廖敛刚说完食评,远处就照过来了一束光,打更的老大爷喊道:“谁在那?”

桂欢下意识地趴到了廖敛的背上,缩进了长毛里,小声道:“快走。”

廖敛不慌不忙地飞到不远处的游乐设施背面,沿着阴影走到大树边,三两下爬上树,等打更人走远了,他才震动翅膀,飞到了天上。

劳动公园离居民区很近,两人不高不低地飞着,居民区外面还有几家人在放鞭炮,一个孩童恰好向上看,随即眨了眨眼,说道:“妈妈,天上有只大老虎在飞。”

桂欢:“……”

廖敛看了小孩一眼,翅膀一展,就飞到了附近的楼顶,躲到了小孩的视线盲区。

孩子母亲闻言往天上看,只有云朵和月亮,哪里有大老虎?

“胡说!”

“真有,我看到了,飞房顶上去了。”

廖敛慢悠悠地眨了眨眼睛,猫嘴一张,夹着嗓子叫了两声:“喵。”

桂欢心想:入戏真快,一点儿古兽包袱都没有。

孩子母亲听到猫叫声,笑着道:“你应当看错了,是猫。”

廖敛从顶楼的另一端起飞,桂欢探出脑袋向下望。一排排的楼房看起来就像小巧的模型,亮着灯的窗户犹如田字格大小的白色巧克力。

世间万物随着高度不断变小,最后只能看到点点闪烁,仿佛是落入地面的银河。

飞到湘市北面的青流河,廖敛慢慢降下了高度。

待爪子平稳地落到地面上,桂欢才从他身后爬了下来。

河面上的冰层冻得很结实,这块周围没有人烟,显得格外萧瑟。离开了廖敛自带的“毛褥子”,桂欢冷得缩起了身子。

廖敛低头,挂在角上的塑料袋就掉到了地上。后腿弯曲,坐了下来。

巨兽抬起爪子,向前一掏,就把桂欢捞进了毛绒绒的身前。

廖敛胸前的毛发柔软又暖和,桂欢依靠着热源,将整个后背都依了上去。

桂欢捡起塑料袋,掏出了里面的仙女棒,窜天猴,摔炮……

她不是个喜欢玩乐的人,小时候也没怎么放过鞭炮。

把仙女棒抓在手上,桂欢才想起了一件事,抬头问道:“你带火柴或者打火机了吗?”

廖敛:“……”

一人一猫,深更半夜吹着大冷风,好不容易飞到了河边,却都没有带火。

桂欢忍不住笑了:“算了,下次再放吧。”

廖敛顿了片刻,不死心地道:“钻木取火吧。”

下一秒,桂欢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知道,廖敛对于钻木取火这四个字的理解,就是表面上的四个字,如何钻木,如何取火,他是肯定不知道的。

果然,廖大聪明抱着她,到旁边的树上薅下来了几段树枝,往地上一丢,两个肉乎乎的大爪子捧起一根木头,冲着另一个树枝就是一插,结果就是,两根都折了……

桂欢:“……”

这个烟花非放不可吗?

廖敛瞳孔拉长,嘟囔道:“谁说钻木能取火的?这不骗人吗?”

廖敛甩了甩大脑袋,弄不着火,他又开始摆弄烟花,一边拨弄一边道:“不说烟花易燃易爆吗?是不是不用火也行?”

桂欢:“……应当不可以。”

廖敛抓起飞碟形状的烟花,冲着地上就是一摔,“啪”!烟花是响了,不过不是正常燃烧发出的声响,而是廖敛用力过猛,将它摔了个稀巴烂。

桂欢:“……你要是一直不回去,你舅舅会不会来找你?”

廖敛摇头:“我说了,要跟你去放烟花。”

正当两人对望无言之时,廖敛忽然动了动耳朵,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树林。

桂欢:“怎么了?”

廖敛动作不变,对桂欢道:“你把装鞭炮的黑色塑料袋给我。”

桂欢不明所以,把塑料袋递给了他。

廖敛:“我要变成人形,你要看吗?”

动物大多赤身,廖敛也经常脱光光满天飞,可以说,他的羞耻心几乎为零。可人类不行,他们从来都把身体遮挡得很严实,甚至有专门遮挡眼睛用的墨镜。

桂欢:“……我转过去。”

桂欢背过身,就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塑料声,过了一分钟,廖敛道:“好了。”

回过头,廖敛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他平时穿着衣服不明显,如今腹部裸露在外,能清楚地看到流畅的腹肌线条,四肢修长有型,全身上下只有一个黑色塑料袋,从侧边被撕开,围在了腰上。

冷风吹过,塑料袋一晃一晃的,看得桂欢心惊胆战,就怕塑料袋随风飘远,她看到了不该看的。

桂欢:“……你用手按着点。”

廖敛点点头:“我去去就来,你在这等我一会。”

廖敛捂着塑料袋,就奔跑进了树林里。虽然他前面捂住了,可后面随着奔跑瞬间上翻,桂欢连忙闭上眼睛,待脚步声跑远了,她才睁开。

廖敛一高跳上树,手脚敏捷地在树木中穿梭,不一会就到了树林的边缘,临着一条大马路。

此时路边正停着一辆车,车灯亮着,照耀着前方的路。

驾驶位的车门大开,司机叼着香烟,哼着小调,正冲着树干放水。

等他解决完小号,刚转过身,就看到了车子旁站着的人影。

司机看起来四十多岁,中等身材,明明是个汉子,可当他看清楚廖敛之后,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妈呀!”

其实这事也不怪司机,任谁在午夜的树林边,看到一个胯间只围着一个塑料袋的人,都得吓得够呛,况且现在正值冬天,穿风衣都得抖两下的季节。

廖敛皱了皱眉,对他道:“你怎么抽的烟?”

他的意思是想问,你用的打火机还是火柴。

可司机被他吓到了,脑袋慢了半拍,闻言就把烟扔到了地上,用脚熄灭了:“树、树林边禁火,我是不应该抽。”

别人问地他答天,纯纯的所答非所问。

廖敛看了他两眼,道:“你是不是有病?”

怎么听不懂人话?

司机:……你先看看你自己!再说这句话好吗?!

司机见廖敛并没有恶意,胆子便大了点,问道:“就你一个人?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廖敛:“脱家里了。”

司机:“你家在这附近?”

是不是精神病人自己跑出来,家里人还没发现?

廖敛:“天福路。”

司机:“……”

离这开车至少三十分钟,徒步就更别提了。

廖敛不想跟他多废话,皱着眉头道:“你有火吗?”

司机:“你要干什么?”

廖敛:“放烟花。”

司机:“……”

光个身子在冰天雪地里放烟花?

廖敛:“我刚才钻木取火,没好使,你借我个火。”

桂欢蹲在原地等了五分钟,就见廖敛拿着一盒火柴回来了。

桂欢诧异道:“你哪儿来的火?”

廖敛:“向一个司机借的,我说让他等我一会儿,用完了就还给他,可我刚往回走,他就开车走了。”

桂欢:……

能不走吗,要是她的话,估计这会儿就报警了。

廖敛变回原型,把桂欢又搂回了身前,桂欢跟他原型比起来很小,刚好坐在他曲起的后腿上。

桂欢点燃仙女棒,拿着来回画了几圈,廖敛的视线随着仙女棒游走。

一个点完,廖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桂欢的头发,道:“再点一个。”

桂欢:“……别舔我头发,一会儿好结冰了。”

又点燃一只,桂欢手上不停,抬头去看廖敛。

大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住地舔着嘴边的软肉。

桂欢不由得笑了,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他肉肉的嘴巴。

廖敛舌头一卷,就把她的手含到了嘴里。

桂欢:“……”

这一手的口水,可怎么擦干净?

第59章

三月一号, 学校迎来了开学。

开学前一天晚上,廖敛提着剪子来到了桂欢家,让桂欢帮他把头发剪了。

一回生二回熟, 廖敛还是个不注重形象的人, 桂欢这个美发师当得毫无心理负担, 抄起剪刀,三下五除二给他剪了一个不规则的板寸。

廖敛摸了摸头发, 评价道:“再短点。”

动物们都会在秋冬季节疯狂蓄毛, 廖敛也不例外, 一身发毛又厚又长, 到了春夏, 就恨不得都给剃了,只留点发根用于排汗。

桂欢一边剪头, 一边跟他闲聊:“你爸妈还在家?”

廖敛:“过完年就走了。”

凶兽都有领地意识,更别提两头成年的雄性, 就算是他爸, 廖敛也不想让他多滞留。

廖敛面无表情地道:“偶尔见一面, 确认彼此活着就行。”

桂欢无言沉默, 这种清新脱俗的亲子关系,她还是第一次见。

给廖敛剪好了头发,桂欢催促他去照一照镜子,哪里不合适再修一修。

廖敛一如既往地应付, 在镜子前一晃,人影都没看清楚,就说道:“不错。”

桂欢:……

你能不能对你的仪容仪表上点心?

廖敛帮着收拾好碎头发渣, 两人回到了屋内,桂欢要整理明天上课用的教科书。

桂欢将头发扎在脑后, 水辫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廖敛低下头,咬了咬她的头发。

桂欢没制止他,反正一会儿要洗澡,咬就咬吧,只是叮嘱了一句:“别把头发吃进肚子里。”

廖敛从身后搂住她的腰,顺着发梢咬到了头皮,怎么看怎么顺眼,恨不得把眼前的桂欢吞进肚子里。

桂欢收拾书包的手指微顿,转头向后看。

廖敛最近经常会露出他真正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镶嵌在人的脸上,带着一股妖异的违和感。

廖敛舔得正上头,顺势舔了舔桂欢的脑门,用下牙轻轻咬了咬。

桂欢抬手,轻轻地推开了他的脑袋,廖敛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稍显冷漠的双眸中映着她的倒影。金瞳眼底夹杂着墨绿色的纹路,喉咙深处发出了低低的呼噜声,脸颊在桂欢的手掌中蹭了蹭,轻轻吐出一句:“欢欢,你洗发水不好,毛发都洗柴了。”

桂欢:“……我用完这瓶换一个试试。”

开学当天,桂欢早早出了家门,廖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桂欢现在余命很充裕,照理来说,不捡垃圾也没关系。只不过她捡了这么久的垃圾,形成了习惯性反应,看到街边的垃圾,就想捡起来扔进垃圾箱里。

进了校门,桂欢就看到了蹲在操场上狂补作业的徐波。

路过他时,徐波刚好抬头,激动地跟两人打招呼。

廖敛看了一眼,淡道:“你作业还没写完?”

徐波哭丧着一张脸道:“我忘了,还要写读后感。”

徐波和廖敛的成绩不分伯仲,永远在中下游竞争。

徐波:“廖敛,你写完了吗?”

廖敛扬起下颚,理所当然的模样道:“当然。”

放暑假的第一周,他就把王三饼和光仔叫来了家里,替他写作业。

王三饼为了早日解脱,拿出了中考的劲头来写寒假作业,没到三天就都写完了。

廖敛越发觉得让王三饼去上高中是正确的选择,不然哪有这个效率?

徐波听廖敛早就写完了,不由得可怜巴巴地道:“三月一号怎么来的这么快啊!我还没怎么玩,怎么就开学了呢?!”

廖敛难得认同他的观点,点头道:“0301确实不是个吉利的数字。”

当初要不是选择了开学日期,他彩票还能多中一个号。

桂欢:“……”

压着上课铃声,徐波把三篇读后感都补完了,结果就是,被语文老师当作典型,在语文课上狂批了一通。

“徐波,《悲惨世界》《呼啸山庄》,这两本书,你的读后感为什么是一样的?”

徐波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憋了半天道:“老师,我假期去我奶奶家了。”

语文老师:“这事跟你奶奶有什么关系?”

徐波想说,他人是去奶奶家了,可他把书落自己家了……也就是说,这两篇感想都是他瞎编的,没有感,只有想。

可徐波知道,要是实话实说的话,老师准得罚他站。

徐波抓了抓裤边,结结巴巴地道:“我奶奶信佛,她说……说,一切都是虚妄,事物的本质是一样的,我看这两本书……觉得他们给我的感想也是一样的。”

语文老师静静地看着他编,冷笑着道:“那你说说,这两本书都讲了什么。”

徐波说不出来,直愣愣地站在那儿当反面教材。

他的身后,廖敛凑到桂欢耳边,小声说道:“我也是,两本书的感想一样。”

桂欢:“……”

廖敛一脸诚实地道:“就是都看不懂。”

桂欢:“……那你怎么写的?”

廖敛:“我也不知道王三饼怎么写的。”

桂欢不禁在心里想:幸亏有北城三中收留廖敛,要不然他这个成绩,八成得去五十三中。

初三最后阶段,班级里的氛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就连廖敛徐波两人,自习课都开始认真写作业了。

徐波是杂学,抓到哪本看哪本,毫无章法。

廖敛基本只看数理化,语文和英语,处于一种半放弃的状态,除了写作业,根本不看。

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要扬长弃短。”

下晚自习,桂欢回到家。

今天店里不忙,桂欢妈提前回来了,一边给桂欢热饭,一边说道:“你最近下晚自习,和隔壁小廖敛一起回来,别自己走。”

桂欢:“怎么了?”

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桂欢妈皱着眉头道:“我听杨红说的,她家邻居有个在干黑车,说是前段日子看到一个男的,有点精神病,大半夜脱光溜的在林子里放鞭炮,好像就住在我们天福路附近。”

桂欢:……

她妈绝对猜不出,她口中的精神病,就是跟她一起上下学的廖敛。

桂欢妈:“你可得注意点,上下学都走大路啊。”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五一黄金周。

廖敛在家躺了一上午,从卧室滚到了猫爬架,中间去桂欢的屋子里逛了两圈。

桂欢屋子里没人,她去快餐店帮忙了。

廖敛迟疑了片刻,就跳到了桂欢的被褥上。

把脑袋钻进被子的夹层里,身子露在外面,一顿猛吸过后,他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下午两点。

廖敛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想了想,决定去找王三饼。

自从廖敛上了初三,王三饼的课业便与日俱增……初中落下的课程,一点没少地都补回来了。

拿上五一作业,廖敛就去了王三饼家。

王三饼家离他家不远,走路十分钟左右,穿过菜市场就到了。上到四楼,廖敛敲了敲房门。

房门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动,过了能有三十秒,王三饼的声音才响起:“谁?”

廖敛:“我。”

听见廖敛的声音,王三饼连忙打开了门。

王三饼家进门就是厕所,往里走是两个屋子,此时光仔和王三饼正站在门口,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很不自然:“廖哥,你怎么来了?”

廖敛眯了眯眼:“你俩刚才在干什么?”

两人都是一顿,光仔是个藏不住话的,在廖敛锐利的视线下没撑过五秒,以立正的姿势道:“看,看片。”

廖敛扫了眼王三饼,脱鞋进了屋,王三饼的屋里有一个小电视和录影带播放机,是三饼妈淘来的二手货。

录像机被按了暂停,电视也关了,旁边的床上规整地摆放着一个短袖,极为不协调。

廖敛上前掀开短袖,就看到了一个录影带的外盒,上面画着一男一女,名字叫做《青梅竹马》。

廖敛不懂两人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奇怪,他拿起外盒问道:“讲什么的?”

王三饼和光仔同龄,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血气方刚的十七岁大男孩,对擦边录像带感到好奇实属正常。

他俩之前参加街道活动时跟长毛混熟了点,就从他那买了两个录影带。

内容并不露骨,影片主要讲了一对少男少女的青□□情故事,里面只有短短两分钟的亲密戏。

但耐不住王三饼和光仔就好这一口,两分钟来回看,录影带都要烧了。

他俩也不是不想看更劲爆的,可惜长毛搞不到。

两人看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没有叫廖敛。

因为廖敛虽然打架厉害,但好像天生缺根筋,对这方面没兴趣。王三饼以为他年纪小,还不懂这些。

王三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讲竹马吃掉青梅的故事。”

廖敛:“恐怖片吗?”

王三饼:“……不是,是耍朋友的。”

他就知道,廖哥啥都不懂!

廖敛挑了挑眉毛,他忽然就想起来,冯伟曾经问过他,“你和桂欢是不是在耍朋友?”

莫非,耍朋友有其他的意思?

廖敛往床上一坐,摆手道:“放来看看。”

打开电视机,画面正好定格在那两分钟的内容,按下播放键,画面就动了起来。

王三饼和光仔好奇地打量廖敛,想看他会不会因为不好意思而红了脸。

结果廖敛反应非常平淡,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全程。

王三饼:“廖哥,怎么样?”

是不是开眼了?

廖敛语气平淡地道:“这和动物世界有什么区别?你俩遮着掩着做什么。”

实话实说,站在动物的角度,动物世界是实打实的十八禁。内容真实,镜头走位火辣,演员各个本色出演。

廖敛一直都懂两性行为,但他不懂,这有什么值得录下来反复看的?也不懂,对于人类来说,这种行为的意义。

王三饼:“……”

不愧是廖哥,境界就是不一样……这么心如止水吗?

第60章

廖敛虽然不懂人类的各种常识, 但他能敏锐地察觉到人类的表情变化。

录像机里的剧情还在继续,廖敛看似随意地问道:“你刚才说的耍朋友,是什么意思?”

王三饼现下十分纳闷, 廖敛连最高阶的亲密接触都懂了, 为什么不懂什么是处朋友?

就像一个人会做高中数学题, 但却问九九乘法表要如何背一样。

王三饼挠了挠头发,觑着廖敛的表情解释道:“就是谈恋爱, 搞对象的意思。”

廖敛面上不动声色, 一副一点就通的模样, 其实脑袋里一片空白, 什么也不懂。

在他的印象里, 搞对象,就和动物配对差不多。动物选择伴侣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条条框框, 因为它们思维方式单一,不像人类一样九转十八弯。

廖敛:“那要怎么决定跟谁耍朋友?”

王三饼觉得廖敛这问题有些奇怪, 但也没敢呛声, 支支吾吾地道:“喜、喜欢谁, 就跟谁耍呗。”

廖敛皱眉:“喜欢?这条件不会太宽了吗?”

王三饼口中的“喜欢”, 他仿佛知道,又仿佛不明白。

喜欢两个字很简单,喜欢吃鱼,喜欢打麻将, “喜欢”的东西,可以有很多很多。

喜欢一个人也很容易,不讨厌就是喜欢。

可他不能跟每一个喜欢的人配对。

就像他喜欢跟安大爷打麻将, 也不讨厌安大爷这个人,但不代表他想和安大爷谈那个所谓的恋爱。

再者说, 恋爱,又是个什么东西?

王三饼也有点懵,喜欢一个人,想和她耍朋友,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吗?

王三饼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不是喜欢猫狗的那种喜欢,就是喜欢一个人,非她不可的那种喜欢。”

“非她不可”,这四个字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廖敛懵懂的思绪。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只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她穿着红色的毛衣,站在白色的雪地里,犹如一株寒冬里盛开的红海棠。白皙的脸颊浮现出浅浅的小酒窝,清冷的水眸变得柔和,薄唇微微勾起,轻轻地道了句:“你不伤害我,我为什么要怕你呢?”

一股柔风猛地撞上了胸口,廖敛扯了扯自己发热的耳垂,舔着嘴唇嘟囔道:“原来这就是喜欢。”

王三饼:“对,就是稀罕,看她哪儿都喜欢,想对她好,想让她对你笑。”

王三饼没谈过朋友,但不代表他不懂那种感觉,暗恋这种小事,哪个青春没存在过?

王三饼:“不过光喜欢没用,得两情相悦,对方也喜欢你,才能耍朋友。”

廖敛若有所思地点头。

电视机里还在播放情侣的对手戏,青葱少男少女在湖边牵手散步,视线偶尔相撞,相视一笑后,快速地垂下头,甜蜜地抿着嘴角。

无言了半晌,廖敛突然问道:“你俩觉得,桂欢喜欢我吗?”

王三饼:……桂欢喜不喜欢你,我们不知道,但你肯定是对人家有意思。

王三饼一直觉得廖哥对桂欢格外的照顾,从廖敛还是小矮子的时候起,就总是跟在桂欢的屁股后面。

似乎只要“学习小组”一相聚,廖敛就会把桂欢拉过来。

桂欢来了也只是安静地写作业,偶尔指点他们两句。

王三饼很少主动跟桂欢搭话,不知道为什么,王三饼总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吓人。尤其当桂欢面无表情地沉思时,王三饼便会下意识地闭上嘴。

但神奇的是,只要廖敛一跟她搭话,桂欢的气质就会发生变化。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塑像,瞬间有了颜色,变得鲜活起来。

王三饼觉得,十有八九是因为廖敛说话直,并且不经大脑。正常人在他的嘴下,都过不了三句话,天儿就会聊死。

王三饼看了眼光仔,示意他说两句,分散一下火力。

光仔比王三饼还不如,初中成天想着混社会,到了高中,才懂了那么一点点男女之事,还停留在喜欢谁就薅谁辫子的阶段。

光仔:“女生的想法,我猜不到。”

廖敛:“那你俩去问问。”

王三饼:“……”

廖敛想了想,又道:“算了,我自己去问。”

王三饼连忙拉住他,道:“哥,耍朋友不是这么耍的!”

又不是老师上课提问题,怎么能直接去问对方的想法!要是对方有意思还好,没意思的话多尴尬,以后朋友都做不成。

廖敛瞧了瞧他:“你耍过吗?”

王三饼:“……没有。”

廖敛:“你的话没有说服力,不听也罢。”

王三饼:“……”

他这嘴啊,怎么就不会好好说话呢!

王三饼据理力争道:“我是没处过,可我看别人处过!”

廖敛:“我还看过家庭伦理剧和后宫千人家庭剧,但我觉得没什么用。”

王三饼:伦理剧就算了,千人家庭剧是什么?

廖敛见他坚持,便又坐回了床上:“那你说说,应该怎么问。”

王三饼:“问不行,这东西就是一个感觉,要水到渠成,互相试探才有意思。”

廖敛:“怎么试探?”

王三饼用他并不丰富的理论知识支招道:“廖哥你和桂欢熟,可以选择旁敲侧击地试探。”

廖敛不是很懂,一脸认真地问道:“旁敲侧击?从侧面拍拍她的肩膀再问?”

王三饼:“……廖哥,你上学期语文考了多少分?”

廖敛顿了一秒道:“及格了。”

王三饼悟了,跟廖敛这种粗神经谈论问题,就不能有任何的修辞方法,单刀直入才行。

“比如说,如果互相有意思的话,会格外意识对方的存在,你一出现,她就看过来,又或者是你一动,她就做出相应的反应。”

廖敛皱了皱眉头:“只要眼睛能看见,不是马上就会注意到吗?”

再说他每次看到桂欢,都是他主动去叫她,根本没给桂欢开口的机会。廖敛有所动作的时候,桂欢确实会动,通常都是推开他的脸,或者是从他的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王三饼:“……那平时走路的时候,手背不小心碰到,肩膀不小心撞到,她会不会脸红?”

廖敛回想道:“手?我都是抓住她的手,肩膀撞到了的话,我就撞回来。她不会脸红……欢欢,没脸红过。”

这是他与桂欢的默契,桂欢偶尔会用肩膀蹭他,他就会蹭过去,两人来回蹭,通常以桂欢快走两步,躲开他的动作为结束。

要是普通少男少女拉手,王三饼百分之百敢肯定对方是在耍朋友。

可廖敛和桂欢不一样,某些时候,桂欢会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廖敛,带着满满的包容和无语。

此时,电视机里传来了啾啾的水声,男女主两人站在后操场的杂草丛生处,动情地抱头相拥。

廖敛歪了歪头,问道:“反刍?”

动物间没有接吻这种行为,九十年代的影视行业还不够开放,电视剧中也很少出现接吻的镜头,因此廖敛第一次看到了人类的嘴对嘴交流。

光仔:“啥叫反刍?”

王三饼恰好知道这个名词,麻木着一张脸说道:“就是动物把胃里的食物吐出来,喂给另一只。”

光仔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微妙,就像看到了一摊脏东西,把视线从电视机前移走了。

廖敛凑近电视,仔细看了看两人的嘴部动作,发现分开的部位干干净净,并没有食物。

他指着电视道:“他俩在做什么?”

这个光仔知道,抢答道:“打啵。”

廖敛用冷静的眼光打量着两位演员如痴如醉的表情和细节动作。

人类与他是不同的,思维模式,生活习性,都不一样。

但因为他喜欢的是人类,所以他想学习人类的表达方式。

廖敛尝试撅了撅嘴唇,手指点在电视上,问道:“为什么要伸舌头?”

王三饼实在是答不上来了,他推了推光仔:“你知道不?”

光仔就更不懂了,想了想道:“可能他嘴里刚吃完东西,她想尝尝味道。”

廖敛算是认可了这个答案,继续认真看电影,时不时抛出几个问题来考验从未谈过恋爱的光仔和王三饼。

从王三饼家离开的时候,廖敛觉得他这趟没白来,学了很多他从书本上了解不到的知识。

动物求偶乃天经地义,人类也不例外。

喜欢一个人,就要去追求她,要对她好。

等她也明白了的时候,就可以水到渠成。

晚上八点,桂欢一个人回到了家,卧室门刚打开,就借着月光看到了床上坐着的廖敛,桂欢打开灯,就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一盆包子。

桂欢:“……你什么时候来的?”

廖敛:“刚来不久。”

桂欢脱下外套,廖敛盯着她的动作,开始往嘴里塞包子,两口一个,嘴巴不停地嚼,狼吞虎咽。

桂欢:“……你不噎吗?我给你倒杯水?”

廖敛把包子咽肚,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伸出半截舌头,口齿不清地道:“你想尝尝味道吗?”

桂欢是吃完了晚饭回来的,但一个包子占不了多少肚子,她洗了个手,端着两杯水走进了屋。

廖敛的舌头还没缩回去,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桂欢:“……烫到了?”

廖敛顿了两秒,收回了舌头,分给桂欢一个包子。

桂欢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在廖敛对面坐下,咬了一口包子,不热,反而有点凉了。

廖敛端着包子盆凑近,张了张嘴:“我今天去王三饼家看了个电影。”

桂欢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什么电影?”

廖敛的双眸瞬间变成猫眼,琥珀色的光芒流转,在桂欢的耳边道:“竹马吃掉青梅的故事。”

桂欢点点头:“哦,惊悚片?”

廖敛口中的“吃掉”,只能是吃掉,不可能有其他。

廖敛:“……”

他忽然有点理解王三饼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