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把人和包一起赶走了, 沈灼神清气爽地回来，自觉给温曦帮了个忙。
“放心，赶出去了。”他一脸邀功的小模样，嘴角翘起。
温曦对他笑了笑：“多谢。”
沈灼左顾右盼, “你这里怎么连个保镖也没有啊, 这样多不安全。”
她不是有钱人家大小姐吗, 身边不应该跟着十几个保镖吗？
温曦不知道沈灼的脑洞, 她沉吟片刻，觉得沈灼这主意不错，她是该给自己请几个保镖，靠谱点的。
以前原主有保镖, 是温父请的，原主不喜欢他们管着她, 不喜欢他们向温父打小报告，就让他们都走人了。
温曦点点头：“没错, 我会请几个保镖的, 出入也方便。”
啊？
沈灼只是随口抱怨一下，她真的采纳他的意见了……
她真的有在认真听他说话。
沈灼意识到这一点，心中微微满足, 捏紧了手里的“宿舍守则”。
温曦起身说：“不早了，下楼睡觉去吧。”
“哦。”
少年听话地返身往门外走。
温曦叫住他, 指了指电梯，“以后过来坐这部电梯就行, 从外面绕不麻烦吗。”
沈灼当然知道，只是……走内部电梯, 给他感觉像是不打招呼就闯进女生宿舍。
他有些臊，低头掩饰, 含糊不清地说：“知道了，以后我上来会先给你打电话的。”
温曦看出他在介意什么，笑了笑，没想到他还挺有分寸感。
“不用，电梯有设置时间，你能用的情况下就代表我同意你上来。”
温曦慢慢地说：“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半电梯开放，你在家的时候可以上来和我一起吃饭。”
“伙食费多少钱？”
“你吃完跟做饭阿姨说声谢谢，然后负责洗碗就行。”
沈灼惊讶地反问：“洗碗？”
温曦：“用劳动换，和付钱是一样的。”
她从他身边走过，掩着嘴打了个呵欠，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身上散发着幽淡的香气。
闻起来让人很放松，他刚才打开衣柜，似乎也闻到了这个味道。
是同一款洗衣液吗……
这种感觉很像是一家人，他可以上楼来吃饭，吃完他来负责洗碗，晚上睡觉前，第二天早上都能见到面。
沈灼很多年一个人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温馨的感觉了。
可惜他不是她真正的弟弟……
除了赶人，洗碗这种小事，他现在特别想为温曦做点什么，他想要证明自己。
“你怎么不问我和许家是什么关系？”
沈灼知道她知道了。
温曦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我问这干嘛？你要是想我愿意听。”
沈灼不介意告诉她，他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他不太情愿地说：“许家的水很深，许家也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个许闻琛……反正他跟你不合适，你干嘛非得喜欢他啊？”
这话都算轻的，他现在觉得许闻琛都配不上温曦，没几个人配得上。
他能让那几个混子当场自首吗？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温曦听出他对自己的维护，弯了弯嘴角，想起什么，问道：“那许闻亦呢，你跟他熟吗？”
“不熟！一点儿都不熟！”
“那你对他什么印象？”
沈灼不屑地嗤了声，语气讥讽：“别人家的好孩子，许家小少爷，乖乖好学生，马上要当学生会会长呗。”
温曦却漠然地摇摇头，语气淡然，让人看不出情绪。
“那可不一定。”她说。
沈灼没听懂，她是说许闻亦不是什么好孩子，还是说他不一定能当会长？
……
第二天一大早，医院病房内，许闻琛得知他的礼物没送出去，有些惊讶。
许闻琛眼底的眸色晦暗不明：“一件小事，跑两趟，还没办成？”
齐成也感到不可思议，他也觉得是小事，送个礼物而已，又不是去给人送刀子，他交给手底下一个经理负责，今天一大早才知道事情没办成。
他赶紧解释：“樊经理派他助理去的，小姑娘可能是说错话得罪了温小姐，第一次温小姐没收，第二次温小姐说她只背这个牌子的限量款。”
刚才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温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居然不收许总的礼物。
假如是在玩心眼，那她恐怕会翻车，许总可不吃忽冷忽略，欲擒故纵这一套。
许闻琛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反问：“她要限量款的？”
“没错。”
齐成其实想说，不如把丝巾还给人家好了，但他看不透许总在布局什么。
“还需要她要，你才知道给她送限量款的吗？”
齐成一愣。
男人眉眼冷淡，眸间却隐隐继续着不耐：“我弄丢了她的东西，结果只给人家送普通包，换了你，你不生气吗？”
齐成哑口无言，这话要他怎么接？温小姐那丝巾明明就放在自家老板枕头边上。
许总什么时候这么……演技派了？
齐成只能用”老板一定是在暗暗下一盘大棋“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他立刻表示会让人送限量款的包给温小姐，还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许总，昨天晚上小许少爷给您送花过来，我收起来了。”
以他的了解，许总一定不会收，但他也不好随便扔掉。
许闻琛微微皱眉，想也不想地说：“扔了。”
齐成一点也不意外，许家几个孩子关系很一般，如许闻澜和许闻琛尚且是亲生姐弟都没什么感情，何况许闻亦是第二任许太太生的。
有一回许闻琛说过，他这个弟弟，看似乖巧，实则很不简单。
原话是：“他是一只藏在湖底的小怪物，不要因为他年纪小就轻视他。”
而许闻亦这边，也听说了这件事。
他很意外。
许闻琛会给温曦送礼物，还被她两次拒收……
这种事连他听了都觉得离谱，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大哥是在搞什么？
对面给他通风报信的人笑嘻嘻地，故意讨好地说：“许总听说礼物被退回来很生气，早上我在医院看见了，齐总都被骂了，这回许总丢了大面子。”
许闻亦却沉了脸色，语气一改素日的温和，森凉无比：“他丢面子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
“对、对不起……”对方没想到会触了许闻亦霉头。
真是搞不懂这帮有钱人，自己内斗不止，在亲哥身边安卧底，却不准别人笑话什么。
许闻亦：“知不知道温曦为什么不收我大哥的礼物？”
“这个不清楚，只知道当时温小姐家里还有个男生，是他帮温小姐把人赶出去的。”
男生……是温越西吗。
不对，温越西躲着他姐姐还来不及，怎么会听她的话？
“长什么样子？”
“很年轻，个子高，看着跟少爷您差不多大，应该是高中生，对了！他头发是白金色的。”
沈灼……
许闻亦面无表情挂了电话，感觉到心底莫名的躁意。
沈灼上午出院，两个校长亲自去接，陪着他宿舍溜达了一圈却没住下。
晚上十点多，沈灼出现在温曦家中。
他记得温曦在学校附近有两套大平层，上下两层打通了。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这还是温曦自己告诉他的，好几次邀请他去她家里做客。
许闻亦当然是不感兴趣。
他很清楚温曦接近他，就是为了许闻琛，好几次了，温曦旁敲侧击，想让他帮忙把他大哥约出来，或是撮合他们，每次都让他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所以现在，她是终于看出来了，所以转移目标去找沈灼？
许闻亦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心烦。
他巴不得温曦少来烦他。
可是她用沈灼来替代他？
她是觉得，他做不到的事情，沈灼就能帮她办到？
那天击剑他输给她，温曦关了他的击剑室，她说还会再提一个要求，可是几天过去了，温曦根本没来找他。
这种被动的感觉他很不爽。
温曦说她想要限量款的包，那他就送她一只好了，当做她之前送他那么多礼物的还礼。
许闻亦找到一个电话打过去，是那个品牌的在国内的销售总监。
品牌的限量款包门店没有，哪怕是配货都不一定能买到，都是供给vip客户的。
接到许闻亦电话，他言简意赅，直接表示要给人送个包，让人好好送去那个地址，给温曦女士。
许家要的东西，他自然不会怠慢。
可是……
那位许家大少不是刚给温曦定了那款限量包吗？
几天前，温先生也给她买了同款，怎么现在许家小少爷也要给她定这款包？？？
要不是地址相同，他简直要怀疑这不是同一个人。
温小姐就这么喜欢这款包？
……
收到包包的温曦也有相同的疑惑。
她的沙发上，并排摆着三只宝石绿的包包。
一只是温父送的，另外两只一个许闻琛送的，一个许闻亦。
她查过这款包的价格，所以他们是在搞团购还是搞批发？她要三只一模一样的包来做什么呢。
她并不在意许闻琛送包的理由，丝巾弄丢了……就当是真丢了吧。
可是许闻亦这么做，恐怕不是他说的“为了谢谢她一直以来的照顾，很抱歉那天惹她生气了”这么简单。
那个孩子跟沈灼不一样，他心思太深，控制欲又强，她关了击剑室，反而更加激起他的好胜心了。
几天后，明雅高中今天举办学生会竞选。
学生和老师都可以投票，而温曦作为校长，拥有一票否决权，过去几年原主从来不管这些事，学生会会长爱谁谁，可是今年有许闻亦参加竞选，目前看来，他的赢面很大。
明雅的学生会会长权利很大，书里，许闻亦当上会长以后，发展人脉，搞小圈子，搜集掌握了许多人还有他们家族的秘密和把柄，而他利用这一点，让那些人在生意场上吃了不少亏。
现实中的商战：偷公章、给对家的app打差评。
小说里的商战：从高中开始准备以后的商战工具。
……他以为这是纸牌屋姊妹篇纸牌高校吗？
第22章
这天是明雅高中的名场面, 学生会竞选，校园里氛围十分热闹。
温曦刚进去就感受到了。
学校道路两边立着宣传牌，引导去大报告厅看学生会竞选活动，还有人在分发竞选者的竞选小册子和小礼物。
在车道上, 温曦让司机降低车速, 刚好能听见其他同学在议论什么。
“你投谁？反正我投许闻亦了。”
“我也是我也是！其实另外两个也没什么不好但就是想投他。”
“许闻亦很好吧！以前每次活动也办得很漂亮, 能力又强, 学生会长就该是这样拿得出手又有牌面的人啊，投他投他投他！”
……
司机下车拿了三个竞选者的小册子回来。
“看来许闻亦的赢面很大啊，三个人的摊子，就他那边的小册子最多人拿。”司机感叹。
温曦扯了扯嘴角：“不见得。”
司机疑惑, 怎么就不见得了？很明显啊，许闻亦更优秀更受欢迎, 只要他拿到最多票数一定当选，除非温小姐一票否决他。
可是怎么会呢？温小姐平常对许家这位小少爷别提多好呢。
温曦没在意前排投来的疑惑眼神, 她翻开三个竞选者的小册子。
三个人看履历都足够优秀, 单拎出来，每一个都足够当高中学生会会长，温曦不了解另外两个, 但她了解许闻亦。
他的小册子做得十分精炼漂亮，目标性强, 照片上的少年十分俊美，笑容可亲, 的确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然而他戴着眼镜却透出距离感，镜片下那双眼眸毫无温度, 也不见一丝笑意。
“去一号报告厅。”温曦吩咐。
学生会竞选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这个点刚刚好。
没想到, 竞选还没看到，她差点先看到一场打架。
在报告厅门口，四个人堵在入口处，好多学生都被拦着不能进去。
四个人都长得高，鹤立鸡群，温曦从电梯出来就一眼看到他们。
徐野：“你们来看学生会竞选，看得懂吗？来闹事的吧？”
陈司齐：“就跟你看得懂似的，你旁边那个，温越西！你还欠我一声祖宗呢！”
温越西脸都抽了一下，那天在电梯里他冲动之下答应跟他赌，可没想到温曦真的给沈灼安排了病房。
可他才不可能叫陈司齐祖宗……
他高傲的抬起脸：“你配吗？先改名跟我姓温再说。”
沈灼嗤笑，双手插兜嚣张不羁，“愿赌不服输的孬种。”
一眼激起千层浪，温越西气得胸膛起伏不停，徐野是他好哥们儿，冲上前就要动手，陈司齐也是不服就干，沈灼更是打架中的王者人物。
周围的同学瞬间如潮水退开，怕被牵连。
只有温曦不仅没有躲开，反倒淡定地朝风暴中心走过去。
“都给我住手。”
四个人就要打起来，沈灼就连先踢徐野那条腿的膝盖都盯准了，突然听见这个清冷的女声。
是哪个老师吧？
他不耐烦地回过头，却见到温曦，他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
温曦提过她会来看这次竞选，沈灼才想着顺便来看一下，要不然他对这种无聊的活动才不感兴趣。
她真的来看了，是为了看许闻亦吗？
而他却被她撞见打架闹事……
沈灼有些心虚地收回手，稍微举起双手，无辜地看着温曦：“我可没打架。”
还没来得及……但没打就是没打！
徐野一看就这女人就头痛，耳边仿佛响起恶魔低语，头皮一阵发麻。
他生怕她又说些让人遭不住的话，赶紧表示：“我也没打！”
陈司齐还没领教过温曦的厉害，他嬉皮笑脸，“不打架啊，我就是让温越西叫一声祖宗，这不违反校规吧？”
温越西脸色青了又青。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温曦面前这么丢人。
温曦从记忆里搜刮出陈司齐这个人，那天探病的就有他，似乎是沈灼的朋友。
她记起另一件事，皱眉看向他：“你的两千字检讨呢？”
啥？
什么检讨，他早忘了，傻哔才写呢，他一拍脑门：“写好了，都给周老师看过了，不信你去问她。”
他才不信，温曦都不管学校的事，会为了这点小事去找他班主任对质。
温曦冷淡道：“检讨不写，撒谎，还挑衅闹事，你值得一个五千字检讨，限你明天交给我。”
她说得很清楚了，是交给她，交给其他任何人都没用。
“五、五千字？”这女人疯了吧，别说是写检讨了，他就是去照抄别人的，手也得抄断！
他指住温越西，不服气地说：“温校长该不会在偏袒自己弟弟吧？凭什么就罚我不罚他？他肯定也没写检讨。”
温越西还真没写。
他这几天心浮气躁，每天回去看见家里少了一个人，就想起温曦对他不理不睬，越是让自己不在意就越忍不住去想。
看看，温越西这表情已经出卖他了！果然没写。
他笑得很是嘚瑟，得寸进尺地冲温越西抬起下巴：“你愿赌服输，叫我一声祖宗，我就认罚。”
温越西攥了攥拳头。
温曦却不急不慢地开口：“他是我弟弟，叫你祖宗，那我该叫你什么？”
“……”
陈司齐懵逼地挠了挠头。
当然是也叫祖宗了——这话他不敢说，温曦到底是校长，惹了温越西这只是同学矛盾，惹急了温曦，她跑去跟他父母告一状他也就告别零花钱了。
沈灼听烦了，看陈司齐不顺眼，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叫什么叫！让你写检讨就写，不就五千字吗，你平时说废话也不止五千字了。”
哈？
陈司齐愣住。
围观同学都愣住。
“灼哥你、你没事吧？”
他怎么站温曦那边？
沈灼瞪着他，每一根翘起的头发丝都透着不耐烦。
“行吧，那他呢，凭什么我写他不……”他指着温越西。
温越西他还不知道？日常就跟温曦对着干，他才不会乖乖服软。
“我写，是五千字吗？”温越西不等陈司齐说完就抢先开口。
他和温曦的目光对上，心底有些忐忑。
她这次，还要无视他吗？
温曦没太在意他，也不会特别针对他，她想了想，折中地说：“之前是罚你一千字，加两千，你明天交三千字给我。”
陈司齐嘴角抽了抽：“你偏心你弟弟！”
然而温曦没搭理他，径直朝门里走去。
沈灼也立刻不爽地叫他闭嘴。
只有温越西怔住了。
是吗，温曦这是在偏心他吗？
没毛病，完全说得通！他是她弟弟啊，姐姐偏心弟弟有问题吗，难道偏心别人？
温越西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只觉得这几天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报告厅里，竞选演讲已经开始了。
现在台上的是现任学生会会长，第三个上场的才是许闻亦。
温曦不慌不忙，找了前排一个位置坐下。
她旁边还有空位。
温越西不知道要不要坐过去，他一直跟温曦不合，突然太主动似乎很奇怪。
“越西！快来，坐这儿。”
一回头，他看见郑葵在向他招手。
见温越西犹豫没过来，郑葵干脆起身将他拉过来，“我就知道你要来，特地给你留地位置呢。”
而就在此时，温曦看着站在走道里挡被人路，又挡人视线的大高个沈灼，她冲他招招手：“你坐过来。”
免得又不知道跟谁杠起来。
这个刺儿头，她还得放身边好好看着。
沈灼却没想到这一层，他心内一喜，努力压平嘴角，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坐过去。
被扔下的陈司齐：？
他灼哥什么时候这么招之则来的？
眼睁睁看着温曦身边位置被占的温越西：“……”
郑葵好几天没找温越西玩了，每次她找他，他都说没时间。
她顺着温越西的视线看过去，有些惊讶：“温曦？她怎么也来了呀？”
温越西：“她是校长为什么不能来？”
郑葵想到许闻亦，叹了口气：“又是为了表哥，是来支持他的吧，其实她不来，表哥肯定也会获胜的，她来了搞不好还会影响他发挥。”
温越西的注意力总算被拉回来。
他深深地皱起眉。
谁说温曦来就非得是为了许闻亦？这里是她地盘她不能来吗？
然而周遭已经安静下来，温越西不想争辩。
“我坐同学那里。”
他转身便走。
郑葵愣愣地看他离开，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总觉得温越西最近对我很冷淡。”她坐下来，闷闷不乐地对蒋乐乐说。
蒋乐乐是她闺蜜，知道郑葵跟温越西是青梅竹马，关系好得什么似的，她一度以为他俩在谈恋爱，但郑葵说温越西只是她哥哥。
她安慰郑葵：“不会啦，他肯定是跟同学说好了坐一起。”
“可能是吧……”郑葵说不清楚，可能是她想太多吧，她总觉得温越西对她不如以前体贴。
许闻亦很快发现温曦来了。
他起初并不知道，按部就班的准备演讲，在前两人发言完毕后轮到他上场。
演讲稿他亲自写的，以他的记忆力完全可以倒背如流。
哪怕现在报告厅的台上没有灯光，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以为翩翩佳公子，气度卓然，理所当然地吸引全场人的目光。
许闻亦淡定而自信地开始演讲。
他从小就习惯了上台，丝毫不怯场，在演讲方面他有天赋，节奏感松弛得当，发言也有的放矢。
台下的人都听得很认真。
——除了温曦。
不对，她听得还算认真，可她身边那个沈灼简直是个不入流的，动不动就找她讲话。
其他同学也有交头接耳的，那些人明显是在讨论他。
可是沈灼那货都在说什么鬼？
许闻亦曾经加入过一个公益项目，帮助聋哑人，他学过手语和口语，会看口型。
沈灼在对温曦说：“好无聊啊，他要讲到什么时候啊？”
草包。
许闻亦暗暗吐槽，他这时刚好说到“我希望能为同学创造一个美好有趣的校园环境。”
温曦看着他的眼睛，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无声地开口：“别撒谎，否则我会淘汰你。”
许闻亦：“……”
他突然卡壳了，台上瞬间安静。
温曦这又是在威胁他？
第23章
两个校长听说温曦来了, 就在许闻亦的演讲快结束前从办公室赶过来。
温曦的后排还有位置，她一转头，看见两张不久前才见过的脸。
高宇辰今天本来就要来听听，只是临时被工作绊住了。
“温总。”高宇辰低声跟温曦打招呼。
而吴杰则显得热情多了, 要不是温曦座位两边都有人, 他恨不得直接坐到温曦身边去。
“温总来看许闻亦怎么不早说一声, 我好帮您安排第一排的位置。”
沈灼嫌弃地撇过头去。
谁说温曦来就是为了看许闻亦的？
温曦没接他的话, 她反问他们：“今天三个竞选会长的，你们会投谁？”
副校长没有一票否决权，但他们也可以投票的。
老师的投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学生。
高宇辰选择了现任学生会会长。
“不是吧, 他都高三了，要是影响学习高校长负责吗？”吴杰想也不想就反驳他。
高宇辰冷笑：“他还有三个月就顺利走完保送流程了, 我相信他既然来参选，就有信心不会影响学习。”
吴杰看似不服还要反驳, 温曦皱了皱眉, 打断他。
“那你要投谁呢？”
吴杰眼中精光大亮，“当然是许闻亦了，他这么优秀, 管好一个学生会不在话下，温总想必也要投他吧。”
这句话高宇辰没反驳。
从能力上, 他也觉得许闻亦够资格胜任学生会会长这个位置，而且他是高二生, 时间上更宽松。
“高校长你说呢？”温曦突然提问他。
换做从前，高宇辰的选择应该是沉默, 他是个聪明的职场人，知道跟大老板关系太僵不利于他开展工作, 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可现在温曦变得不一样了。
他莫名觉得，她不一定会选择许闻亦，就算选他也不会是为了私情。
高宇辰斜睨了一眼一脸谄媚的吴杰，折中地说：“许同学是很不错，但我坚持我的选择更适合。”
“高校长就是为了跟我作对吧？不是，你是想惹温总不高兴？你明知道温总要选许闻亦……”
“我怎么不知道我要选他？”温曦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冷冷睇着吴杰，双眸仿佛覆着一层霜雪，“还是说你现在在安排我做事？”
报告厅内明明很温暖，吴杰却在她的眼神下突然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是真的冷。
他忍不住错了措手，茫然地开口：“怎么会呢……”
温曦没耐心地皱了皱眉，“我看了吴校长签字的转学生申请资料，有一些人完全不符合入学要求，我都否决了，你平时就是这么工作的？”
吴杰冷汗下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曦……什么时候她居然会去看转学生资料？她什么时候看过啊，她怕是连学校后台的账号密码都不记得！
高宇辰一眼看穿吴杰的想法，忍不住冷笑。
大惊小怪什么？
现在温曦不仅会看转学生资料，她还会亲自来听学生会竞选，就连学校各种工作文件她都会看呢。
吴杰不敢再多说什么，立刻起身，表示要回办公室重新审核转学生资料。
走之前，他暗恨地瞪了眼高宇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温曦面前说了什么……
他倒是乖。
会拍马屁，会伏低做小，揣摩老板心意，挨骂了也不生气。难怪能在原主那里“受宠”那么久。
许闻亦的演讲结束，温曦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鼓掌，而是起身离开报告厅。
沈灼自然跟上来。
一直在注意她动向的温越西早就听不下去了，他压根不在乎谁当会长，他也追上来。
他想问温曦什么时候搬回来。
当然他不会直接问，就说是父亲要他问的好了……反正父亲也的确问过好几次，要他来找温曦和好。
温曦和沈灼一前一后地走到门口。
又是他……
温越西拧起眉头，眼中积蓄着浓重的不悦，他是粘人精吗，怎么老是跟在他姐姐身边？
正要追上去，忽然被人拉住胳膊。
“温越西！等等我啊。”
他回过头，看见郑葵正对他甜美地笑着：“走这么快干嘛，我请你喝奶茶吧。”
郑葵想问问他最近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前方不远处，沈灼的声音飘进她耳朵里。
“你是不是不喜欢许闻亦？”
刚才那气氛，沈灼是傻了才会看不出来，温曦表面上骂了吴杰，实际上明显不满意他的提议。
温曦不是喜欢许闻琛吗，她现在讨厌许闻亦？
沈灼满脑子的问号，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要问。
温曦：“他一个学生，我干嘛要针对他，我只是觉得他不适合当学生会会长。”
郑葵愣了一下。
怎么会……温曦觉得许闻亦不适合？她刚才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他讲话啊。
这明明是迁怒，许闻琛不喜欢她关许闻亦什么事呢？
她松开温越西，想要上前问一问温曦，她以前有点怕她，可她既然听到了，就不能看着她表哥无辜被牵累。
“你干嘛？”温越西把她拽回来。
郑葵有些着急：“我想问她为什么针对我表哥。”
温越西才不在乎谁当学生会会长，但他不觉得温曦这么说有问题，就算她是在迁怒，那又怎么样？
“你别忘了她是校长，她有一票否决权，她就非得喜欢许家人吗？”
他语气急躁不耐，带了几分薄怒。
郑葵愣住，不信地看着温越西，突然觉得他好陌生。
就在这拉拉扯扯的一会儿功夫，温曦早已经走出好一段了。
“……”郑葵这时也记起来了，她是校长，她有权利选谁或是不选谁。
她以前是不插手学校的事，可她如果非要插手，学生们难道还能拗过她？
在人群中，许闻亦被簇拥着，仿佛众星拱月，一如既往的耀眼。
郑葵忽然想起母亲说的，要她聪明点，在学校和许闻亦搞好关系，这样才能跟许家的联系更紧密。
郑如月很在意和许家的关系，她毕竟只是许家家主的表妹，隔着好多层，而许家是她家的靠山，自然要牢牢抓紧。
对，她管不了温曦，可她要去提醒许闻亦，他先有准备，也许能有什么办法让温曦回心转意。
“表哥。”郑葵从人堆里挤进去，终于到许闻亦面前，对他露出乖巧的笑容。
“我特地来支持你的，你的演讲好棒。”郑葵看着自家优秀的表哥忍不住星星眼。
许闻亦淡淡一笑：“谢谢。”
郑葵知道那些话她不能当众说，只能等着其他同学跟许闻亦说完话，他朝报告厅外走去，她赶紧跟上去，“表哥，我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许闻亦用余光瞥她一眼，面上的淡笑逐渐隐去，尽管声音还是如春风和煦：“说吧，有什么事？”
“刚才温曦来了你知道吗？”
“嗯，我看到了。”
郑葵：“我无意间听见她说不想让你当学生会会长，会用一票否决权……表哥你有办法吗？”
许闻亦顿住脚步。
他其实不怎么意外，温曦一直以来好恶都很明显，刚才她也没掩饰态度，摆明了对他并不买账。
只是，他以为她会冷眼旁观，不理会这次竞选。
居然要动用否决权直接淘汰他吗……
看来他送的包没起效果，她不缺钱，他想要“哄”好她，只能送给她她真正缺的东西。
那就只有……
须臾间许闻亦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学生会会长他志在必得，这影响到他接下来两年的筹谋，甚至更久。
就像一颗棋子，一招下错了位置，接下来满盘都会变得被动。
见他不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郑葵出声安慰：“表哥你别难过，这是她迁怒，不是你的问题。”
“谢谢提醒，我知道了。”
许闻亦脸上一片淡漠的笑意，“以后在学校别叫表哥，叫我名字就行。”
郑葵的表情僵了一瞬：“……”
可是，他本来就是她表哥啊，她一直也是这么叫的。
她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
或许是许闻亦心情不好才这么说吧，其实他也没凶她，态度还是很温和，可她听着他说谢谢，似乎很敷衍，好像她的提醒是多此一举。
难道她是好心办坏事了吗？
……
第二天是周日，学校放假。
今天的早餐是煎饺配豆浆，食材都很寻常，却是沈灼亲自下厨做的。
这些饺子是温曦家的佣人包好了，送了一部分给沈灼吃，温家几个佣人都很喜欢这孩子，又心疼他没父母照顾，就忍不住对他好一点。
这也是温曦默许的。
“味道很好，你动手能力还挺强的。”温曦夸奖沈灼，她又发现了这孩子一个优点，知恩图报。性格冲动可以慢慢改，关键他底子不坏，还有很强的可塑性。
沈灼翘了翘嘴角。
他不喜欢白吃白喝，除了洗碗这种小事，他也可以做点别的。
从小他有爹等于没爹，六岁就学会了做饭吃，煎饺子对他来说不要太简单。
“对了，你今天不上学，有什么安排吗？”
沈灼：“约了几个朋友出去打球。”
然后晚上去酒吧玩，他们的身高伪装成年人完全没问题，屡试不爽。
“哦，打完球呢，准备去哪儿胡混？”
沈灼猛地抬起头，对上温曦清淡却仿佛能窥视他内心的目光，心中忍不住打鼓。
她怎么知道他要去胡混？不对不对！
沈灼脱口而出：“我只是去喝酒而已，不是胡混！”
温曦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
其实，她大可以暗示他留在家里学习，别出去和狐朋狗友玩，可她现在不想这么做。
强迫管用，但只是一时，她不可能强迫他一辈子。
慢慢来。
温曦慢慢收敛目光，拿起手边的豆浆喝了一口，淡声问：“我今天出去逛街，你一起来吧。”
“我？”对，帮我拎东西。”
第24章
今天约温曦出来逛街的是王伶俐, 吴杰的老婆。
几天前，准确地说是从吴杰陪她逛学校被刁难的那天晚上，王伶俐就开始约她出来，又是打麻将, 又是逛街, 温曦拒绝了, 但没把话说死。
她想看看这两口子对她能多有耐性。
常人被拒绝两三次, 差不多就心里有数，知难而退了，而王伶俐每天持之以恒地约她出来，被拒绝了不尴尬也不退缩, 反而让人生疑。
利益动人心，原主给了他们太多好处, 在他们眼中，她大概就是个人傻钱多任由宰割的大鱼。
昨晚温曦答应她出来逛街。
王伶俐很高兴, 她特地起了个大早, 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弄得特别精致，她很重视这一次逛街。
“老公放心吧, 我一定把温曦哄好，让她离那个高宇辰远一点。”
吴杰：“提一提我们的项目, 哄她答应。”
王伶俐信心满满：“交给我吧，她那个人没什么城府的, 说几句好听话她就开心了。”
这时吴杰忽然皱起眉，上下打量老婆的打扮, 越看越不对劲。
“你跟她逛街搞这么精致干嘛，抢她风头吗？都换成旧衣服, 顺便跟她卖卖惨！”
王伶俐看见门口穿衣镜里的自己，恍然大悟。
对啊！她今天穿这么光鲜亮丽干嘛？
好像是不自觉地就……
这几天的温曦太反常，她在电话里永远一副冷冷淡淡的语气，不管自己说什么，都勾不起她的兴趣，她的淡定让自己有些慌。
温曦似乎突然变成了一个很难讨好的人，王伶俐忍不住地想表现好点。
她去换了身衣服，把身上的珠宝全都卸下来，只留了婚戒。
这一身看起来普普通通，王伶俐化妆以后差不多是及格线的美女，可是走在温曦面前，她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温曦生了张老天爷赏饭吃的漂亮脸蛋，她今天穿了一条质感很好的长裙，显得身姿修长，寻常人很难驾驭的暗玫瑰红反而衬得她肌肤赛雪。
站在她身边，王伶俐自动黑了两个度。
但她忍不住去偷瞄温曦，半个月不见，她怎么像是变了很多……变漂亮了，气质也变得不同了。
从眼神里透出来的情绪很平稳，似乎没那么大脑空空了。
“你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温曦冷不丁地问。
王伶俐笑了笑掩饰尴尬，她从善如流地开启夸夸模式：“曦曦今天穿得真好看，裙子显白，这个是H家那款稀有皮的包包吧！我听说很难买的！”
她忍不住嫉妒，温曦真是命好，有一个有钱还宝贝她的亲爹，不管怎么犯蠢都会给她买单。
这样一只包不单价格贵，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她现在也不缺钱，靠着吴杰在明雅学校，财路打开，人脉也广了，但是有些圈子以她现在的层次还没资格进去。
就比如温曦背的这只包吧，拿着钱去买都得排队，因为总有比你阶层更高的排在前面。
温曦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吗？还好吧，我有三个，背了没几天就腻了。“
王伶俐眼光大亮，又怀疑又嫉妒。
三个？真的假的，就算她温家是有钱也不至于买三个来装逼吧……除非是收集不同颜色，以温曦的性格真有可能。
她脑子里立刻蹦出一个主意，亲热地挽住温曦。
“你爸爸对你可真好，不像我，家境普通，现在老公赚的也是辛苦钱，我最贵的包才三万块，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拥有你这只包。”
温曦从她身上感觉到浓重的贪婪。
味儿太重了。
她轻轻挣脱开王伶俐，瞥她一眼，“那说明你老公还不够辛苦，努力，加油吧。”
吴杰只算明面上的工资年薪也过百万，胜过这个城市绝大部分人，哭穷？
王伶俐脸色微僵。
这话她怎么接？
她想了想又说：“努力肯定是努力的，我老公辛苦为了曦曦做事，我也不舍得……不如这样，曦曦你人美心善，借我背几天，我回去让吴杰看看，让他更有动力好好挣钱，以后也给我买。”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嘁，是更有动力好好坑钱吧！”
王伶俐转过头，看见对方桀骜不驯的脸，她生气了，“你一个保镖，胡说八道什么？要不是看曦曦的面子我一定告你诽谤！”
温曦也回头看一眼沈灼，他不屑地抬着下巴，她忍不住笑了笑。
“他不是保镖，是我的学生。”
王伶俐睁大眼睛：“学生？”
她刚才跟温曦碰面，就注意到她身后几个高大的男人，温曦随口介绍说是她新请的保镖，王伶俐没太在意。
和电视剧里不同，这些豪门圈子请的保镖通常都穿得很日常，而不是黑西装墨镜，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保镖。
这个男生混在其中，根本看不出异样。
王伶俐这会儿细看才发现他特别年轻，眼神还特别狂。
真的不是保镖，是学生？
可是温曦出来逛街，带个学生干嘛？
这也不是她弟弟啊。
“这样啊……明雅哪儿有这么没教养的学生，他是谁啊？”
“沈灼。”
这个名字好耳熟，王伶俐想了又想，努力从记忆里挖掘出一个名字：许绍泽。
吴杰跟她说过学校很多事，那些有权有势的家长她都有印象，许闻亦是许绍泽的小儿子，同时，许绍泽也是沈灼入校的介绍人，吴杰也不知道沈灼跟许家什么关系，有可能是远房亲戚。
哼，没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许家她是得罪不起，可他也不是正经许家人。
他刚才那么说，万一温曦真的怀疑他们怎么办？
吴伶俐咽不下这口气，她忍不住教育沈灼：“早就听说你是不良少年，果然嘴里没一句实话，你跟着我们打算干什么？”
沈灼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走到温曦身边。
他虽然年纪小，但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人很有压迫性。
“是温校长带我来给她拎东西的，怎么？关你什么事？”
吴伶俐：？温曦带他来的……拎东西？他不是校霸吗，怎么可能乖乖听温曦的话？
沈灼看她很不爽，他忍很久了，“我是不良少年，也没你厚脸皮，一直盯着别人的包流口水，你自己没包吗？”
“……”
这个沈灼真是没教养极了！
温曦忽然出声：“沈灼，礼貌一点。”
吴伶俐气得脸红，可一听温曦维护她，又不免得意起来。
却听温曦又轻飘飘地开口：“你虽然未成年，也不是小学生了，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不必大大咧咧宣扬出来。”
吴伶俐顿时哑口无言，脸色几番变化。
温曦这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敢细想，也不好问，温曦今天像是变了个人。
吴伶俐夸她，她没反应，向她诉苦卖惨，她给她加油让她努力。
逛街的时候，她试了好几套衣服，像温曦暗示她很喜欢但是买不起，温曦只当没听见，她看上什么试也不试就当场刷卡买下，简直是壕无人性。
最后吴伶俐只好自己刷卡买下，全都不便宜，她感觉心里在滴血。
她家条件一般，是认识了温曦，吴杰去明雅当校长以后才富裕起来，她花自己的钱还是舍不得。
温曦出手阔绰，以往吴伶俐哄两句她就飘飘然了，今天却这么小气！
几个保镖手里拎的全是温曦的东西，沈灼也很配合地给她拎东西。
吴伶俐心中愤愤不已。
她不知道温曦是怎么了，直觉告诉她今天不是说事情的好时机。
可吴杰三次打电话来催她，她情急之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挤出笑意，跟温曦提起寒假期间国外游学计划。
“吴杰深入了解过的，那家旅游公司很靠谱，每年启星高中游学都是跟他家合作的。”
温曦的手从一条裙子柔软的丝缎中拂过，微微蹙起眉。
启星高中，是另一所贵族学校。
温曦顿了顿，望向吴伶俐，目光平静得犹如一片湖面，“旅游公司跟你家是什么关系？”
吴伶俐一愣，莫名感觉脑子里某一根弦松弛了下来。
她迟疑着开口：“公司的销售经理是我舅妈。”
温曦明白了，“难怪呢，这算以权谋私吧。”
吴伶俐呆立在当场，手心紧张到出汗。
她是二百五吗？怎么就说了实话！
“不是，当然不是！虽然是家里亲戚，但那家公司确实服务很好……”
温曦对此只是笑笑，不置可否的样子，可吴伶俐今天一直吃瘪，她不敢再冒进，赶紧找借口先开溜。
她好像搞砸了，得赶紧回去跟吴杰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温曦根本不在意她，找了一家口碑不错又私密的餐厅吃饭。
她跟沈灼同坐，另外给保镖开了一桌。
保镖们自然心情好，入职前，他们听说温小姐不好伺候，脾气又大。
这叫脾气大？
这明明人美心善，得体又体贴啊！
沈灼坐在她对面，不解地问：“你都看出来吴杰他们有问题了，怎么不直接让他们滚蛋？”
温曦面对沈灼，神色和缓了许多，她淡笑道：“打蛇打七寸，让他离开很容易，可那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呃？
沈灼听得似懂非懂，但莫名感觉温曦很厉害，她的话也让人信服。
她好像要搞什么大事……
服务生端菜上来，是一盘鱼，温曦让她放在沈灼面前，她感觉这孩子得多吃点鱼。
她说：“还有你，有话直说不是坏事，但喜怒过分形于色，遇见一个城府深的，很容易被拿捏被利用。”
沈灼愣了一下。
从来没人对他说这样的话……她语气很有耐心，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指责。
他好像是该学着沉稳一点。
同一时间。
温曦家门外。
温越西知道这里的密码，可他犹豫了半晌，还是选择按门铃。
他感觉，这里已经不是他想进就进的地方了……
第25章
最后是佣人给温越西开的门。
“她和人逛街去了？和谁？”温越西问。
佣人给他端了饮料和零食上来, 回答：“和那位经常和大小姐一起逛街的吴太太。”
吴太太？
温越西不清楚，他发现自己对温曦知之甚少，不了解她平时会去哪儿逛街，好朋友都有谁。
“对了, 还有楼下那位小朋友, 大小姐把他也带上了。”
小朋友？
是哪个住户的孩子吗……
不对啊, 楼下也是温曦的房子吧。
温越西：“她把房子租给别人了？”
佣人摇摇头：“这倒没有, 大小姐没收钱的。”
温越西更听不懂了。
没多久，有人按门铃，来了几个家居店的送货工人，佣人负责跟他们交接, 是温曦在上午买下的新家具，他们负责送过来。
“楼下也是温小姐的吗？我们还有一些货送去楼下了, 请上去看看然后确认收货。”
温越西想也不想地站起来：“我一起去看看。”
他现在很好奇，楼下到底住着谁, 又是哪个小朋友这么讨温曦喜欢能让她带出去逛街。
温曦上午在商场逛了一个家私店, 里面的东西很有质感，她很喜欢，买的时候没考虑太多, 一不小心就买了很多。
在财力允许的情况下，她不会在买东西这件事上花费太多时间, 过分纠结也是一种浪费。
原主的卧室大部分都是粉色，她打算换成干净一点的暖色系。
至于楼下, 温曦其实是顺道买的，她总觉得楼下只住着沈灼一个人, 太冷清了，没有一点儿烟火气, 她想要把楼下布置得稍微温馨一点。
沈灼知道那些是给他买的家具，他忍不住别扭：“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温曦则挑眉：“谁说是给你买的？我的房子，我想换个风格不行吗。”
这个理由他无话可说。
那确实是温曦的房子，她想怎么换家具都是她的自由，只是他现在住在那里，总忍不住多想。
温曦买这么多东西，其实是在关心他吧？
否则为什么之前不换，而是现在，在他住进来之后……
沈灼心中暖洋洋的。
另一边，温越西却整个人僵立在卧室内。
沈灼的卧室内。
温曦买家具的时候指明了，哪些放在客厅，哪些放厨房，哪些放在卧室，佣人带他们到这里唯一住人的卧室，温越西也跟着一起。
他很快发现了扔在沙发上的明雅校服。
男生校服、
“明雅的？到底是谁住在这里？”温越西满脑子都是问号。
“只知道叫沈灼，小少爷你认识吗？”
听见这个名字，温越西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中，半天都回不过神。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他隐隐咬着牙。
又是那家伙……
温曦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对，他不该怪温曦，她这个人一向耳根子软，很容易被人骗。
是沈灼想要干什么？他自己没有家吗，住院要人安排就算了，现在还住进别人家里，这么堂而皇之的！
这些家具一定都是温曦给他买的！
温越西气愤不已，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家具进场，工人给家里换上新沙发，地毯……甚至给沈灼卧室里换上一张更大的书桌，他气得火冒三丈。
换什么书桌？
他一个混子体育生，会看书吗？
他满肚子的气愤，忍着等着两个多小时温曦才回来。
沈灼就跟在她身后，两只手都拎着购物袋。
还给他买了东西？
温越西站起来，看一眼温曦，忍住想要质问她的冲动，他沉着脸瞪向沈灼：“你居然住在这里？你无家可归吗？”
沈灼皱起眉，觉得这小子怎么看怎么欠揍，下意识想把手里的东西当武器扔出去。
可他很快意识到不行。
这是温曦的东西……
在她家里，打她弟弟，就算他再混也知道这不合适。
不久前，温曦才对他说过，要喜怒不形于色，要学会沉稳。
沈灼收敛表情，不动声色地把购物袋放到沙发上，回头冲温越西不在意地说：“目前是无家可归，是温校长让我住这里的。”
什么狗屁无家可归？
温越西怒从心头起，他看向温曦，想问她是怎么回事，却撞入她那双淡漠的眼睛里，她这样看着他，好像他才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外人。
霎时间，他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透心凉。
他才是外人吗？
不错，这里是温曦的房子，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现在来这里，都要先按门铃，可沈灼呢？他是不是按指纹就能进，还能从内部电梯随便出入温曦的住所？
温越西掐紧了手指，忍住要跟沈灼当场打起来的冲动。
“我有话跟你说，”他看着温曦，一字一顿，“单，独，说。”
温曦的目光从他隐忍着怒意，却十足稚嫩的脸庞划过，她径自朝电梯走去：“跟我上楼。”
电梯里，看着温曦漠然的侧脸，他感觉这个温曦陌生极了。
她不再大声朝他叫嚣着“我是你姐姐！你为什么宁愿亲近外人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两句话？”
那时候温越西烦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现在自己成了这个外人。
温曦买的新家私已经布置好了，她边走边看，感觉家里现在看起来舒服多了。
只是在她身旁的温越西，稍微有点碍眼。
“你有什么事说吧。”
温越西刚才把背包落在沙发上了，他走过去，从包里翻出两张叠好的纸递给温曦，神情微微紧张：“检讨我写好了，你说了要交给你的。”
温曦接过来，一目十行地很快看完。
字迹还算工整，检讨的内容本身写得不算多诚恳，基本是车轱辘话来回说。
但对她来说，有没有写检讨，这个态度很重要。
“可以了，下次不要冲动。”
温越西满意地翘了翘嘴角，又想起什么：“那个谁呢？他的五千字交了没？”
温曦不在意地说：“早上让沈灼帮忙交给我了。”
又是沈灼……
对，那个陈司齐是沈灼朋友，两个人一丘之貉。
他心头的火一下又蹿起来，快步走到温曦面前拦住她的去路，他既生气又困惑，“我不懂，你这是在干嘛？沈灼算什么，你干嘛让他搬进来？”
温曦甚至都不想跟他解释。
这里是她的地盘，根本没必要向别人解释她的动机。
但她发现这个弟弟真的很欠教训。
温曦打开他拦在身前的手，抬眸冷冷地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
“当然是家人！”
他其实想说，是以她弟弟的身份，可他发现这个词很难说出口，他好像太久没叫过温曦姐姐了。
“家人？怎样的家人，会在姐姐发烧昏迷后，一句关心都没有，只有嫌弃？”
“……”
“这几年我的生日，你不是在外面玩，就是在陪你的小青梅，这就是家人吗？”
“我搬出来这段时间，你有问过一句我住得习不习惯，开不开心吗？”
温越西：“我……”
他心中涌出愧意，还有无限的茫然。
他这样做，是错的吗？
以前他只觉得，温曦的性格太张扬骄纵，总是缠着不喜欢她的男人让他很不爽，他跟她没话说，一见面就忍不住要吵架。
至于她的生日……他不是故意不陪她，可郑葵刚好约他出去玩，他不好拒绝她，就去了。
刚好就那么巧，他当时没想太多。
可是站在温曦的立场上，她似乎会很寒心……
“对不起，这是我不对，”温曦垂下头，“以后你的生日我肯定不会缺席。”
温曦耸了耸肩，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从他身边走过。
她已经不在乎了……
不知为何，温越西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他心里瞬间空落落的，难受极了，像是弄丢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
明雅高中，击剑训练室门口。
面容俊美清冷的少年看着门上那把锁，眉头紧皱。
他的确看不懂温曦现在想做什么，假如是因为他没有帮她而惩罚他，这几天差不多也够了，他有示好不是吗？
身后匆忙地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
“许小少爷，我刚刚才知道，温曦打算去、去你家家访！”
吴杰长得胖，跑起来就气喘。
许闻亦轻轻挑眉。
他就知道，果然那女人做这一切，还是为了接近许闻琛吗……
真是无聊。
但他不介意助她一臂之力。
家访什么的，他父亲没时间参加，往年都是父亲的秘书。
许闻亦便联系了秦秘书，告诉他学校要去家访。
“如果父亲不方便的话，可以拜托让我大哥参加吗？”
许闻澜现在不在国内，但是许闻琛在。
他生病的消息整个集团高层都知道了，他主动推掉了一部分业务，不管这是真的还是烟雾弹，总之他现在很“闲”。
不像许闻澜，他没有完美的理由拒绝。
可他们兄弟之间没什么感情，要他来负责家访？想想也知道许闻琛不情愿。
何况这里头还扯上了一个温曦。
他答应，许闻亦正好卖温曦一个人情。
他不答应，到时候父亲会怎么想？
太无耻了！
“小少爷这么做，分明是在诛心嘛！”齐成从秦秘书那里得知这件事，很是不甘心。
还以为许闻亦现在年纪小还不成气候，居然已经动了分蛋糕的心思了？
配合学校家访没问题，可学校的吴校长刚才打电话来，他才知道这次家访温曦会参加。
齐成很快想到办法。
他向许闻琛提议：“许总，到时候就说您身体不适，家访这种事我替您去就好。”
许闻亦仿佛没在意他的话，只是皱着眉问：“学校说温曦会参加？”
“是……”
男人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沉声道：“那我为什么不去？”
齐成：？
他听错了？还是许总话说反了？
第26章
校长办公室在教学楼对面, 行政楼顶楼。
办公室的设计独特，在办公室里哪怕开着窗，从外面也很难看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听见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温曦正在看学校往年的财务报告和这几年的开支预算表。
她看起来稍微有些费力, 这对一个巫女来说是超纲的, 可她想着, 该看还是得看, 该学还是得学，虽然在她看来，高宇辰各方面都很值得信任，可她还是得了解学校的实际运营情况。
“进来。”
随着女人冷淡的声音, 门被推开，少年走进来, 十分乖觉地站在门口，嘴角挂着内敛温和的笑意。
温曦看他一眼, 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阴霾和攻击性。
藏得很好啊少年。
温曦还挺纳闷的, 他才十七，是怎么做到两幅面孔切换自如的？要不是她见过他在击剑时那副冷酷，毫无情感地进攻, 拿其他人当成他无聊时的小游戏。
表面学神，实则恶劣。
可现在呢, 他乖乖站在这里，面容纯白干净, 穿在校服外套里的白衬衣一尘不染，气质温润, 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情绪波动。
温曦很少能见到像他这个年纪就能收放自如的。
他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许家是什么龙潭虎穴？
温曦想到原主，她喜欢的许闻琛, 是许闻亦的大哥。
弟弟都如此，哥哥恐怕更不得了，原主没有跟他在一起或许是一件好事，真嫁进去，不知道会不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温曦：“有什么事？”
许闻亦微笑着说：“关于这次家访，我父亲太忙了没空参加，他安排了我大哥出面。”
刚才接到电话，他都忍不住有些意外，没想到许闻琛那边答应得这么快。
温曦不甚在意地应道：“知道了。”
就这样？
许闻亦没料到温曦会这么淡定，他的目光从她脸上一寸寸划过，却没看出来任何破绽。
奇怪……
他了解温曦，她太浅薄，一点情绪都藏不住，她一直想要他帮忙接近许闻琛，现在他帮了，她怎么是这个反应？
正在思索间，又听见温曦的声音：“还有事？”
许闻亦对上温曦的视线，她微微歪头看着他，眼神雪亮清明，好像能洞穿他的想法。
他摇摇头，语气带着十分自然地关切：“只是感觉温小姐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温曦：“没事，只是最近发现了几个问题学生，我正在学习该怎么管教他们。”
而他这时才看见她办公桌上的那本书。
《没有熊孩子，只有错误的教育》。
许闻亦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
她这是什么意思，在内涵他是熊孩子？
有没有搞错……他要是熊孩子，沈灼那家伙又算什么？
可温曦现在对沈灼倒是关怀备至，帮他解决麻烦，安排病房，现在连寝室都安排上了。
她对自己却一反常态，冷若冰霜。
许闻亦压下心底微妙的不平衡，“我明白，沈灼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温小姐想教好他恐怕不容易。”
温曦没说什么，只是牵了牵嘴角，笑容泛着冷。
“……”这个笑，很像那天他在台上演讲，她那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许闻亦眼中的温度也冷了几分。
她这是什么意思？嘲讽？
难道在她眼中，他许闻亦连沈灼那个愣头青都比不上吗？
温曦是这样，还有她……她也是这样，明明他这么优秀，每一样都做到最好了，可她永远更关心沈灼。
温曦敏锐地捕捉到少年的情绪变化，他似乎很不甘心。
还有……嫉妒？
这就有意思了，沈灼有什么值得他一个天之骄子嫉妒的？
然而许闻亦察觉到温曦看过来的探究目光，他很快藏起眼底的情绪，温和地开口：“那天我输了，还欠您一个要求……家访这次，算是抵消了吧。”
温曦轻轻落下眼帘，漫不经心道：“我是债主，你该还什么由我来决定。”
很强势。
许闻亦见过她大吼大叫，颐指气使的样子，那根本没什么值得忌惮的，没有本钱的人才喜欢这么虚张声势。
可是现在？她完全掌握主动权。
好烦啊……
她到底要什么，他都把他大哥送到她面前了，还不满足？
难道要他把许闻琛送到她床上？
温曦冷不丁地在桌子上敲了敲。
许闻亦的思考突然被打断，他下意识地看过去，毫无防备地对上温曦平静而幽邃的目光。
温曦：“你在想什么？”
“是不是该把许闻琛送到你床上去。”
温曦嫌弃地皱起眉，感觉到一丝晦气。
早知道他脑子里是这种无聊想法，她就多余问。
“许同学，你是学生，不是拉，皮条的。”温曦冷声说。
许闻亦这才回过神。
“……”
他都说什么了？
他刚刚是不是说，要把他大哥，送到温曦的……床上去？
许闻亦懵在了当场。
他第一次感觉到羞耻，手指头都发麻了。
温曦站起身，朝许闻亦走过来，她的步伐缓慢，却充满从容不迫的淡定感。
“你想当学生会会长是为什么？”
许闻亦稳了稳心神，假装没注意到温曦正朝他走来。
“当然是想为同学们创造更美好的校园环境……”
温曦一点不客气地打断他：“说谎。”
他的心理防御很强，精神随时都处在紧绷状态。
似乎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不信任感，也没办法信任别人。
温曦走近他，从他看似静若平湖的脸上，感觉到了强烈的厌世感。
这是？
以许闻亦现在和以后的所作所为，她以为会看到一个野心膨胀的灵魂。
可他似乎是无欲无求？
她微微皱起眉，有些看不懂这个少年了。
许闻亦原本想无视她的靠近。
然而他忽然感觉到，她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她靠近，他就感觉到领地被侵犯的压迫感……
可是，就凭她？
温曦嘴角噙着莫名的笑，语气轻松：“我不会选择你，因为你不诚实，沈灼千不好万不好，他比你坦诚。”
“不可能，”许闻亦冷笑，他推了推眼镜，斯文有礼却傲慢地问：“我哪里不诚实了？”
温曦看一眼他镜片上反射的冷光。
轻声道：“你根本不是近视吧？”
许闻亦表情一凝。
“这种小事都要撒谎，嘴里又会有几句实话呢？”
许闻亦想否认，可温曦的目光冷淡中带着严厉，俨然是已经看穿了他。
他一言不发地从她办公室走出来。
这个温曦……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太不对劲了。
他的这个秘密，就连许家其他人都不知道。
许闻亦面无表情地给人打了一通电话。
“给我查一个人。”
“温曦，从这个月初开始查起，她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有什么异常。”
她太不正常了，其实仔细想想，就是从上回她在学校晕倒之后。
想拿捏他？呵，他可不是沈灼那种浅薄无脑的家伙。
不管她是在搞什么鬼，小心，不要让他抓到她的把柄……
晚上，一家顶级酒店旗下的温泉山庄。
温曦浸泡在独立温泉池中，身旁放着美酒，她闭着眼睛休息，打算让大脑放松放松。
这么惬意的时刻，却一再被电话打扰。
温曦慢吞吞地拿过电话，轻轻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许闻琛？
可惜她不是原主，否则肯定会高兴地从池子里蹦起来。
这个号码原主一早就搞到手了，但许闻琛从来不接，哪怕她换号打过去也没用，对方不接陌生来电。
他找她干什么？
“许先生？有什么事？”值得他一口气打六个电话，她挂了他还锲而不舍地打？
对面男人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她耳中：“温校长，我……是许闻亦的大哥，今天晚上……不，现在，您方便来家访吗？”
温曦蹙起秀眉，“家访定在周六晚上。”
五天后，他是不是日子过糊涂了？
许闻琛的语气听上去很不自然：“我知道，能不能提前几天？”
不对劲……
他说话怎么跟喝醉了酒似的。
说好的高冷霸总，高岭之花人设呢？
还有，那种仿佛溺水之人在求救的感觉。
温曦嗅到了一丝不详且阴邪的气息，他被危险缠上了。
刚穿来那天她就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存在灵异，但正常人感知不到，阳与阴，两者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但总有个别体质特殊的人能看到，俗称阴阳眼。
“你在哪儿？”
许闻琛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快答应。
温曦不是原主，对他没多少耐心，她懒洋洋地开口：“不说我挂了。”
许闻琛果断报上一个别墅区的名字：“我会让人在门口接你，谢谢。”
“不必。”
温曦挂了电话。
谢她干嘛，她可不是什么热心肠。
要不是预感到许闻琛如果出事，会改变许家……以及这个世界其他人的生活轨迹，进而加速许闻亦的黑化，她才懒得管闲事。
另外，温曦稍微有些好奇。
为什么许闻琛会选择向她“求助”？
更有意思的是，她为什么隔着电话，就能感应到他那边的危险？
从温泉酒店去往目的地的途中，温曦特地感受了一下。
这个破世界的灵气还是那么稀薄。
看来一定是许闻琛那边的问题。
别墅二楼主卧内。
齐成满脸凝重得敲了敲门：“许总，我已经联系医生了，那个小网红我让人看着了，她还没醒。”
他此刻后怕极了！
简直丧心病狂！竟然有人胆大到在宴会上偷偷给许闻琛下药，还把一个昏迷的女人放在他的酒店房间里。
摆明了是想捏许总的把柄，幸亏没让他得逞。
可许总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刚才齐成听见里面有东西碰撞，摔在地上的声音。
“许总……”
“去门口接温小姐，请她进来。”男人的声音仿佛裹着寒冰，极度压抑。
齐成不敢多问一个字。
可是，温小姐……温曦？
许总的意思是请她进他房间去？可是医生还没到，许总身上的药力还在，会不会出事啊？
怀疑归怀疑，温曦到的时候，齐成没有多问，客客气气地把人请进来，带到卧室门口。
“温小姐，许总在里面。”
门忽然应声而开。
温曦大大方方地打量对方。
男人长了一张和许闻亦有几分相似的俊美脸庞，只是更内敛成熟。
他脸上明显是不正常的潮红，眼底翻滚着莫名的情绪，他眼中盛着怒意，却又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西装微皱，领口敞开，男人气息乱了，显得有些落拓不羁。
“我们许总现在不太舒服……”齐成哪里见过自家老板这么狼狈的样子？他赶紧解释。
温曦：“看出来了。”
她还看见，有一只惨白，泛着青色的诡异小手从许闻琛头顶垂下来，就要捂住他的口鼻。
温曦走上前，想也不想，一巴掌拍在许闻琛脸上。
“滚。”
小鬼吓跑了。
许闻琛如同溺水的水被救出水面，他摸了摸如同被猫爪拍了一下的脸颊，看着温曦，眼睛发亮。
齐成：？？？
许总好像挨揍了？
第27章
齐成第一反应拦在房门口, 他不可置信地质问温曦：“你在干嘛？”
爱而不得所以因爱生恨吗？
可是许总他好像没理由接不住，他可是从小就练习防身术的，一般人无法近身，难道是因为现在太虚弱了？
温曦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 落在许闻琛略显诧异的脸上。
“清醒了吗？”她的语气不失讥诮。
许闻琛当然知道自己身上刚才趴着一只小鬼, 差点没活活勒死他。
今晚这个宴会很重要, 他其实可以托病不来参加, 可是装太过，搞不好会真的让人当成一只病猫。
没想到，他才“病了”没多久，这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 居然在他的酒里下药，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他还是第一次领教。
还好他喝得不多……
他放到房间, 酒里的药力才开始发作，他感觉到不对劲, 同时发觉了房间里的异常。
大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 房间里气味暧昧的香薰蜡烛……
每一样布置都充满刻毒的心机，妄图把他拽下万丈深渊。
偏偏在那时候，他的老毛病犯了。
温曦的丝巾就在房间里, 可他还是看见了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女人, 小孩，垂着长长舌头的男人……
他有经验, 像是医院，酒店这种地方都阴得很, 他很少住，要是住一定会带上亲自求来的驱邪符, 可是驱邪符慢慢失效，温曦的丝巾，似乎也到了有效期……
那时候，药力让他的精神渐渐失去控制，理智在一点点溃败。
许闻琛意识到，丝巾管不了一辈子。
他必须求助于温曦。
而现在，她来了。
那一巴掌的确是挥在他脸上，却是冲着那难缠的小鬼。
脸上微微发麻，但是不痛，他心里只有一种摆脱了折磨的松快感。
“齐成，让开。”
“温小姐，关于我弟弟在学校的表现，介意进来慢慢聊吗？”
许闻琛的脸色依旧苍白，可言辞间仍然不失风度。
温曦和他对视一眼，看出他眼神中的诚恳，略想了想，便欣然走进房间里。
齐成的表情一言难尽，他眼睁睁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话说……许总现在的情况，让温曦进去，孤男寡女地待在一处，合适吗？
齐秘书惴惴不安地下楼，去找医生拿药。
他最近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家大boss了。
房门关上后，温曦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这个地方……很矛盾，一半凌乱，一半又过分的整洁，能看出来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动乱。
房间里还残留着微妙的气场……她能想象这里刚才阴气森森的样子。
不止如此，温曦还看见了一样熟悉的东西。
她走到窗边的桌子前，手指轻轻分开搁在上面的一只购物袋，她的丝巾静静地躺在里面。
果然。
她的东西，残留着她的气息，对一个阴阳眼，饱受异象折磨的人，这条又轻又软的东西如同救命良药。
难怪她能感应到他这边的危险。
温曦没有坐下，而是靠在窗边，保持一段距离地打量许闻琛。
这个男人很不简单。
她想起书里这一段，和今晚大差不差，许闻琛被人设计下药，酒店的床上放了女人，原本是想拍下他的把柄，许闻琛发现以后，不知是跟那个小模特起了什么纷争，失手误杀了她。
而这件事，也成为了许闻琛走向黑化，最终走向一条绝路。
然而现实中，许闻琛并没有被书中安排的命运推着走。
或许是她丝巾上的力量，多多少少帮了他，但看上去，他有相当高明的判断力，和自控能力，要论城府和手腕，许闻亦在他面前只是个弟弟。
同时，许闻琛也在看着温曦。
她……很不一样。
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多关注她几分，和他的目光对上，她眼中只有目空一切的冷淡，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
他并不意外，也无意去探究“温曦”这个人的变化和她的来头。
谁还没有个秘密了？
他从小是阴阳眼，体质不同常人，这个秘密也只有他父母和大姐许闻澜知道，别说齐成是他心腹，就连许闻亦这个弟弟都不知道。
秘密，尤其是这种弱点，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只是好奇，温曦身上那种玄妙的力量从哪里来，但他不会问。
哪怕他现在怀疑，这个温曦，不是以前的温曦……
许闻琛见她发现了丝巾，他干脆坦然承认：“温小姐的丝巾我又找到了，真不好意思。”
温曦无所谓地微笑：“许先生的赔礼很有诚意。”
有诚意……恐怕谈不上。
他送去的赔礼，可是让温曦扔出来过，三顾茅庐才终于让她接受，她这算不算是嘲讽？
许闻琛低声咳嗽，朝她露出一个虚弱却又淡定的笑意：“今晚麻烦温小姐过来家访，既然来了，不如聊一聊我弟弟。”
“下次吧，”温曦声音柔和，如同月光下的泉水清冽，语气却显得强势干脆，“许先生今晚又要忙着对付小人，又要处理麻烦，和小鬼斗法，不累吗？我看还是等许先生清醒清醒，以后再来家访。”
真是聪明人……
男人黑沉的双眸如同染着寒星，他不由得朝她投去欣赏的目光，同时也暗藏警惕的锋芒。
跟聪明人对话就是很轻松，他们知道彼此的秘密，但又很心照不宣地加密通话。
就算齐成在这里，也听不出来这对话有什么毛病。
许闻琛忍住眼前的眩晕感。
她说得对，今晚真不是个好时候。有人趁他病，想夺他权要他命，他还被迫在温曦面前暴露了弱点。
背后那只鼠辈，他会揪出来，让他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是什么代价。
然而对温曦，他无计可施。
是他主动暴露底牌的。
看起来他也掌握了温曦的秘密，然而他需要她，所以他才是被动的那个。
温曦忽然踱步朝他走近，她越是淡定自在，反而让人感到紧张。
许闻琛的喉结滚了滚。
“你困了，睡一觉吧。”温曦在他面前停下，声音低柔。
他不自觉被她的眼睛吸引。
感觉到越来越困，脑子里的痛感消失了，身躯仿佛变得轻盈。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沙发上躺下。”
温曦的目光追随着男人，看着他迈着长腿，一步步走到沙发边，俊美脸庞看不出多少情绪，眼神里却透出几分困惑。
她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控制了许闻琛。
一定是因为药力的作用，让他精神懈怠了。
许闻琛坐下来，温曦抬起手，轻轻贴在他眼皮上，感觉到他的精神在一点点放松。
温曦：“休息好了，醒来就看不见了。”
暂时。
要想彻底治好许闻琛这个毛病，她当然有办法，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耗费灵力？
今晚没出事，她就大功告成，可以回家去了。
至于他……就让他这么躺沙发上好了，大男人没那么娇气。
正要走，忽然间，她看见男人脸颊上那一道红印。
好像是她刚才打的？
唔，她不是冲着他，只是那小鬼看着太惹人厌，她一不小心力气大了点。
看他这样子，似乎怪可怜的。
看来这霸总也不好当，又是被下药，又是阴阳眼的，这一晚上简直惊心动魄。
算了……
温曦拿起他的西装给他盖在身上。
模糊间，许闻琛感觉到有什么贴在他眼睛上，很柔软，带着些许凉意，却仿佛能让他内心的躁动安静下来。
他隐隐听见手机来电的震动声。
温曦看了眼，是沈灼，她接起电话。
“……我在外面，嗯，处理了一个麻烦……你有事？在家等我，我准备回去了。”
许闻琛：？难道她说的那个麻烦，是他？
在家等她的又是谁？
温曦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特别地温柔。
是沈灼吗？
沈灼在家没等多久温曦就到家了。
他等不及似的，一个箭步冲上来，黑着脸把手机伸到温曦面前。
“你看！他太不检点了，被人拍到这种丑事，你确定还要喜欢这种人吗？”
温曦扫了一眼屏幕。
是一条热搜话题。
有人爆料一个小有名气的模特在宴会上被灌醉后，被人送去了许闻琛的房间。
温曦不以为意：“我知道了。”
她的意思是，在回来的路上，她从手机上看到了。
看来许闻琛的对头有点狗急跳墙，下三滥的诡计还没得逞，却忍不住，非得爆料想搞臭许闻琛。
又蠢又坏。
可沈灼理解的是，温曦知道那个男人是这么个货色，但她不在乎，就喜欢他。
沈灼心里那个憋屈啊……
一直以来他都奉行一个原则，没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可这事？？？
打架还真特么解决不了！
关键温曦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放下东西，去厨房拿了水果和一块甜点吃，十分惬意。
沈灼就跟个闷头企鹅似的，跟着温曦转到厨房，又到客厅，他憋了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
明明温曦这么好，干嘛非得喜欢这种烂人呢？
她这是在用食物安慰自己吗！
“温曦……不是，温校长，你真的别喜欢他了，他们许家人有什么好的啊？”
少年咕哝着。
真是的，他怎么连安慰人都不会？
沈灼忽然发现，他好像是词汇量太贫乏了……
他为什么偏偏是个学渣呢？
这时，温曦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臭弟弟”。
她微微挑眉，接起来，就听见那头郁闷又小心翼翼的声音：“你看到热搜了吗？就是……你需不需要我开导一下，或是跟你聊聊什么的。”
温曦：？
她今天看起来很需要开导的样子吗？
第28章
温越西很少看热搜上的娱乐新闻, 今晚这件事，还是郑葵发给他看的。
只看到标题他就忍不住皱紧眉头。
和模特勾勾搭搭，还给人灌酒，带去房间里？
他冷着脸回复郑葵：这帮yxh最爱胡说八道捕风捉影, 要是假的就等着许闻琛告他们吧！
话是这么说, 可他还是坐立不安。
温曦肯定看到了。
她会怎么想？
会不会在家里偷偷地哭？
温越西没忍住给她打电话, 却听见她非常淡定漠然的声音。
“别瞎操心, 我没什么需要你开导的，早点睡。”
眼看她要挂电话，温越西赶忙抢着说：“别相信那些营销号，无图无真相, 许闻琛应该不是这种人。”
他虽然不太喜欢许家人，可他越想越觉得, 许闻琛是不是这种烂人他不知道，可他要是真做这种事, 压根不会让人发现。
温曦：“许闻琛是哪种人, 跟我有关系吗？别做无聊的事。”
“……”
听着那头忽然的沉默，她感觉到他情绪低落下来。
算了。
温曦舒展了眉眼。
他到底是为了安慰她，不是坏心。
想到这儿, 温曦放缓了语气：“好了，我没事, 谢谢你的关心，晚安。”
她跟他说晚安了, 这是不是代表，他给她打电话她并不排斥？
以前他们就是沟通太少了。
温越西翻过通话记录, 发现总是温曦给他打电话，他要么不耐烦匆匆挂断, 要么不接，很少会主动给她打过去。
他感觉受到鼓励，心里暖洋洋的。
以后他要经常打电话跟她聊天！
沈灼喝了口水，皱着眉问：“谁啊，温越西吗？”
在挂电话的前一毛，温越西冷不丁听见这句。
他脸色的笑意凝固。
这讨人嫌的声音肯定是沈灼没错。
都快十一点了，他怎么还在他姐姐家里？他的宿舍不是在楼下吗？
温曦不在意地放下电话。
她拿起一颗草莓，边吃边提醒沈灼：“睡觉前别喝太多水。”
沈灼：“没事，我半夜从不起夜。”
“水喝多了第二天容易浮肿。”
沈灼刚想说他体质好，浮肿什么的跟他没关系。
可再一想，温曦这是在关心他啊！
于是他乖乖“哦”了一声。
她对他这么好，他总忍不住想要回报什么。
“关于我和许家的关系，你现在还想知道吗？”少年的声音很低，像是有些难为情。
温曦看他一眼，“你愿意说我就想听。”
沈灼已经准备好要说了，可事到临头，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家丑不外扬。
虽然他要说的事算不上丑，可这是他的秘密，从不告诉别人，连关系好的朋友他都不会说。
突然讲出来，有种被扒了衣服的奇怪感觉。
沈灼皱着眉思索，好像在纠结要怎么说才好。
这个过程中，温曦就静静地吃水果，不催促他，等他想好。
“其实，我妈就是……许闻亦的妈。”沈灼终于说出口，他不停歇，一鼓作气地说，“我妈生下我没多久就离婚了，我爸就是个垃圾，天天赌钱喝酒打人，我妈受不了他，离婚后嫁给了许叔叔，就是这样。”
呼——
终于说出来了。
温曦表现得很平静，她之前或多或少猜到了，只是她不想戳破一个少年人敏感的心思，除非是他自己告诉她。
她点点头，语气温和：“你妈妈做得没错，面对糟糕的人和事及时止损很聪明。”
沈灼：“我知道，我没怪过她。”
“那你是怪许家人？他们对你妈妈不好吗？”
“那倒不是，她在那边，应该过得很好，至少比跟着我爸那个垃圾强，但她跟我说过，许家几个孩子都很冷漠，内斗严重，很复杂。”
沈灼说这些话，是想劝温曦，别去淌许家这趟浑水。
他其实理解他妈那么做，换了他，他也早就想离开那个垃圾，离开那个家……
温曦听懂了他的意思。
生为巫女，从小她就在特殊的环境下长大，对亲情其实没太多概念，可她能体会到沈灼的情绪变化。
这种时候语言是很苍白的。
她歪头想了想，朝沈灼招了招手。
他不明就里，下意识地朝她那边倾身。
就见她伸手，在他头顶轻轻摸了几下。
沈灼：“……”
他忽然全身僵硬，想躲开她的手，但莫名地使不上力气。
“都过去了，你的那位生物学上的父亲，他已经有了报应，再也没机会影响你的人生了。”
沈灼反应慢半拍，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温曦，眸光闪烁，手指攥紧。
她的意思是……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她查到了什么？
他还呆呆的坐着，直到听见脚步声，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温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远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
长大后，每一次他妈单独来见他，最后分开时，他总是这样看着她的背影。
可是这次不一样。
她是温曦，他每天都可以见到她……
曦这个字，又温暖又光明，就像她这个人。
沈灼忍不住回味了一下，刚才他头顶上的触觉，她好像是在摸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他弯了弯嘴角，心里开心极了。
这天晚上，温曦睡得很好。
许闻琛也难得一觉到天明，他第二天醒来，还有点意犹未尽。
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香了。
是因为她吗？
“昨晚温曦什么时候走的？”许闻琛叫来齐成。
“她进房间后，不到十分钟就走了。”
齐成还在纳闷，为什么温曦走得那么快，而许总却在房间沙发上睡着了。
原来许总连人家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齐成看着许闻琛晦暗不明的眼眸，很聪明地没有追问。
他赶紧说正事：“那个女人醒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经纪人昨天晚上跑路了，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去抓他回来。”
许闻琛摆了摆手。
其实“嫌疑人”就那么几个，想要揪出来不难。
他现在更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早上醒来他就发现，自己现在又看不到了，世界一片正常。
他毫不犹豫地想到了温曦。
是她。
难道他这就……好了？
他想到什么，照了镜子后，情绪迅速回落，审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双黑眸陷入思索。
她帮了他，却又没完全帮。
他身上没有沈灼肩膀上那个印记。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印记是什么来头，可直觉告诉他，那个印记代表了温曦。
温曦帮了他，却没有在他身上给予她的印记。
“……”
也是。
以他们的关系，温曦的确没必要全心帮他。
他忍不住在意的是，沈灼做了什么？能得到她的特殊优待？
显然对现在的温曦而言，沈灼要比她重要很多……
明雅高中，艺术楼小剧院。
这里同时也是一个演奏厅。
今天学校乐团有一场音乐会，在开始前十分钟，温曦走进厅里，在前排坐下。
温越西和许闻亦同时看到她。
而温曦也注意到了他们。
他们两人都在乐团里，许闻亦在最右边的低音大提琴部，温越西在左边的小提琴部。
感受到他们投来的目光，温曦表情淡然地轻轻点头。
温越西握紧了小提琴。
她是来看他演出的，还是看许闻亦？
许闻亦则垂下眸，眉头微皱。
温曦看他的眼神还是很冷淡。
很奇怪。
他都已经给温曦创造了机会，可这几天，温曦对他的态度并没有软化。
难道是因为昨晚那件事？
昨晚网上一片沸沸扬扬，连学校匿名群里都在讨论，他自然看到了。
明显是假的。
这个大哥他还是了解的，他要是想要女人不要太简单，犯不上这么干。
他倒是希望他大哥真有这么蠢。
那他可以轻松很多。
温曦一定也知道了。
演出快开始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看到温曦，许闻亦下意识地焦虑，他很厌恶这种被动的感觉，又总忍不住去关注她。
他回后台，打算喝点水冷静一下。
经过温越西身边时，他听见了有人说起温曦，脚步无意识地放慢。
“温越西，你姐姐来了。”
“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来找许闻亦的？”
温越西听见这些话就烦。
但跟以往不同，他这次烦的只有这些多嘴的同学。
“滚滚滚，她好着呢，昨天我给她打电话了，她一点儿都不在乎。”
温越西瞟了眼许闻亦，冷哼道：“真以为许家人是什么香饽饽，天下就他一个男人？”
许闻亦眉眼不惊地走向后台。
真的假的？
她难道是不喜欢许闻琛了……
台下除了一些老师和同学，还有家长，特地来听自家孩子的演奏。
很快有人注意到温曦在这里。
几个太太互相使眼色，对温曦的出现十分不屑。
“她来干嘛啊，她听得懂这种高雅艺术吗？”
“又是来找许闻亦的吧，她可真是无聊，许总宁可要一个小模特都瞧不上她。”
“男人就是这样，越死缠烂打他越不喜欢，我要是她啊，早就没脸见人了。”
……
声音或远或近地飘进温曦耳中。
高宇辰不赞同地看着那群家长，他们嘴可真碎。
“温小姐别理她们，要不我去给您买点喝的？”吴杰对着温曦，笑得十分谄媚。
温曦看一眼他肥腻的脸，感觉眼睛伤到了，她看了两眼高宇辰才缓过来。
真是搞不懂，原主是怎么会偏心这个猪头的，看久了眼睛都痛。
她不客气地指挥他：“去，告诉那帮家长，给我保持安静，否则让保安撵出去。”
“啊？”吴杰指着自己，“我？”
温曦充分发扬原主刁蛮跋扈的性格，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废话，不是你，难道要我亲自上？”
吴杰哀怨地瞟一眼高宇辰，只好去了。
他可是负责家校关系的，私下也收了一些家长不少礼物，这么搞，不是让他得罪人吗？
第29章
吴杰一回头, 撞见温曦正盯着他，眼神不善，他见过太多次温曦这种张扬跋扈的表情。
要是完不成任务，一定没他的好果子吃。
本来最近他就失宠了, 温曦不搭理他, 连带着他老婆也不受待见。
可那群家长也不是他能得罪的……
温曦和家长二选一, 吴杰还是选温曦吧。
她才是真正的得罪不起, 大不了以后，他想办法从这个蠢女人身上榨更多油水！
吴杰硬着头皮过去，语气温和地提醒他们保持安静。
家长们安静了一瞬。
其中一位吴太太最先发难：“我们可是学生家长，难道连说话都不行吗？”
“太太, 别为难我，我也只是个卑微打工人而已, 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吴杰背对着温曦，他说话时, 眼神微微示意。
几位家长冷哼, 就说嘛，吴杰一向和气，他怎么敢？
还是吴太太, 她脾气火爆，更大声音地说, 一定要让温曦听见：“说实话也不行？哪家学校校长这么霸道啊？”
温曦当然听见了。
她不动如山，多给那人一个眼神算她输。
吴杰回来, 温曦姿态优雅地抬起腿挡住他的路，颐指气使地命令他：“去叫保安。”
吴杰：？
怎么又是他？
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安排高宇辰去做, 明明他更合适！
但他敢不答应吗？
他眼珠子一转，大声劝道：“温小姐, 他们都是学生家长，这样不好吧？”
吴太太没想到温曦这么过分，竟然动真格的。
她忍不住起身朝温曦走过去，大声质问：“温曦你没事吧？我们不就是说了一两句实话吗，你恼羞成怒就要赶我们出去？”
温曦气定神闲，嘴角噙着一丝冷冷的笑，“不是你们，是你。”
“还有，观众禁止喧哗，你要说闲话请出去，大家是来听音乐不是来听你聒噪的。”温曦抬起手，虚虚一指。
有人看过去，是墙上张贴的“禁止喧哗，保持安静”字样。
“你！”吴太太被她一派淡定的模样气的心口疼。
还不等她再开口，却有其他家长出声了。
“就是啊，吵吵什么？这里不是菜市场。”
“我女儿马上要开始表演了，这么吵还怎么听啊？”
“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半点修养都没有。”
“人家校长没说错啊，在这种场合保持安静不是常识吗？”
……
大部分家长，都是为了给孩子捧场来的，不是为了听人八卦拌嘴的。
吴太太顿感面上无光，刚才几个和她一起的家长纷纷转过脸，当不认识她。
“……”
她被气得有些头晕目眩。
这些年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家是暴发户！
“我交了钱来上学的，谁也没权利赶我出去……”
“妈，您别这么大声行吗，您再这样以后就别来学校看我！”
台上，一个拿着单簧管的男生面露不耐。
刚才就有几个同学笑话他……
他昨天就叫她别来别来，来了一定要注意形象别给他丢脸，连保持安静都做不到吗？
吴太太错愕地看着儿子。
他怎么也？
然而儿子眼中的窘迫和气愤不是假的，她忽然想起昨天他说了什么。
不能给他丢脸……
吴太太浑身的气焰顿时消散，她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她回身瞪了温曦一眼，却认怂地不再吵闹，回原位坐好。
厅里的灯光暗了下来。
演出就要开始了。
然而温越西的目光，却牢牢锁在第三排那个美丽又从容的女人身上。
他姐姐刚才真的好厉害啊！
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那个麻烦，她不吵不闹，直接拿出道理来压人，全方位的赢了。
她真的变了好多好多。
许闻亦也默默地将刚才那一出尽收眼底。
温曦……她可真是不一样了。
换做以前她会怎么做？应该会在那几个人嘲讽她时，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跟人激情争执，再拿出校长的身份压人，显得她自己不讲道理又丢脸。
可这一次，她的处理堪称完美。
他派去查她的人一无所获，温曦没接触什么奇怪的人，她一切变化，都发生在那次昏迷之后。
许闻亦不由得陷入沉思。
……
今天是沈灼母亲的忌日。
往年，他都是直接逃课不去学校，反正老师也不会管他的闲事。
可现在，他不只是住在温曦家里，就连班主任都对他特别关照。
他倒是不怕周老师。
却怕周老师去找温曦告状。
沈灼提前一天请了事假。
他早早地去了墓园，为的就是避开许家那些人，他知道太早来祭拜不好，可他不想跟那帮人打照面。
母亲死后，给他留下了一笔庞大的遗产，但是怕他乱花，现在由许叔叔掌管这笔钱，每个月风月不改地给他打一笔钱，足够他生活富足，还将他转来明雅学校。
他本来不想来的。
“这是你母亲的遗愿，我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你。”
许叔叔只要说这句话，他就没办法反抗。
可他记得那个男人冷漠的样子，哪怕是在他母亲面前，对他也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他不在乎，他们又不是亲父子，那个男人这么做也不是真的关心他。
还是不要碰见最好。
然而事与愿违。
沈灼给母亲扫完墓，从墓园出来，刚好撞见许闻亦从一辆黑车上下来。
紧接着下车的，是许绍泽。
沈灼看见他们，眉头紧皱。
嘁，他运气真够不好的，这样都能碰见！
他眼中只余冷戾的神色，假装没看见，懒得绕路，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哪怕留意到有目光落在身上他也没停下脚步。
许家其他人他都无所谓，哪怕对许叔叔，他都可以做到表面尊重。
只有许闻亦，看见他，他就没办法淡定。
沈灼知道许闻亦看不上他。
说起来是同母异父，其实他俩根本就是两种人。
许闻亦是天之骄子，咬着金汤匙出生的，他却只是垃圾的种。
沈灼不在乎这个，但他知道，许闻亦才是母亲最想要的那种孩子，聪明，优秀，别人家的孩子。
不知为何，他心情很沮丧。
走进校园里，沈灼按掉了一通电话。
是许叔叔的秘书打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事，他也不想接。
他走在林荫道上，左边是教学楼，右边是办公区。
这个点……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学校。
去碰碰运气吧。
沈灼现在忽然很想见到温曦，只跟她说说话也好。
他知道，温曦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觉得许闻亦比他更好的人……
他买了杯奶茶。
好几次他都看见温曦喝奶茶，吃水果蛋糕，她似乎很喜欢吃甜食。
没想到，他却在温曦办公室门口看见一个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
“又是你？”沈灼不爽地沉下脸。
还真是冤家路窄，他动作怎么这么快？
许闻亦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笔挺地站在门口，抬手正要敲门。
他闻声回头，看见沈灼，眼底同样闪过一抹不悦。
“是你啊，真不巧。”
沈灼走过去，上下打量许闻亦：“你在这儿干嘛，这里是校长办公室！”
模样俊美的少年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我来找校长，是为了学习的事，你没事来这里又干嘛？”
顿了几秒沈灼才反应过来。
许闻亦是在嘲讽他不学无术？
“关你屁事啊！”沈灼举了举手里的奶茶，张扬地抬了抬下巴，“我来看望校长，顺便给她送杯奶茶怎么了？”
他住在温曦楼下，许闻亦是吗？
他跟温曦关系好，许闻亦是吗？
有什么好臭拽的！
许闻亦垂眸看了眼，不屑地笑出声：“也是，你挺适合干这个的，起码比酗酒赌博打人要强一点，妈妈要是知道，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最后那句话，他声音压低，靠近沈灼，故意说得很轻，却足够让沈灼听见。
艹。
沈灼捏紧了拳头，忍不住要朝面前那张讨厌的脸上砸过去。
奶茶的袋子却在这时候坠着他的手指，沈灼心中忽然犹豫了一下。
要出手吗？
奶茶肯定会摔在地上。
打架最忌讳分神，尤其是他们现在距离这么近。
只是这一瞬间，沈灼忽然感到小腹一阵锐痛。
他低头，看见许闻亦的拳头将将收回去。
许闻亦嘴角噙着一丝优越感十足的冷笑，那个眼神仿佛在骂沈灼是个垃圾，简直是在挑衅。
“……”
沈灼忍不了了，他捏爆了奶茶，捏紧拳头重重地朝许闻亦下巴揍过去。
这一拳又快又狠，许闻亦往后躲还是被击中。
他揉了揉下巴，眼眸一片阴霾，不见一丝温和，充满冷酷的戾气。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也是他的母亲，今天是她的忌日，就只许沈灼一个人心情不好吗？
他也很烦。
是沈灼这家伙自己撞上来的。
不就是打架吗？
真以为他不会吗？
瞄准了沈灼的下巴，许闻亦正要还击，忽然吱呀一声。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女人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她手里拿着电话，看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红唇微张，开口道：“你的邀约我接受了，这周日见。”
“还有件事，你弟弟现在惹了事，在我这里，我得帮你管教一下孩子。”
许闻亦的太阳穴跳了一下。
电话那头该不会是许闻琛吧？
他没猜错。
正在跟温曦通话的就是许闻琛。
他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他那个弟弟从来都人畜无害，不露出破绽，今天是被温曦抓到什么小辫子了？
难道是因为……周姨的忌日？
那也没事，他记得温曦力气不大，打不疼他，最多留两天印子……
“当然可以，你是校长，有权利管教学生。”
与此同时，许闻亦忽然敏锐地意识到一点。
温曦看见他们打架，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她该不会早就听见了？
故意这时候才出来，是为了让沈灼还他一拳？
第30章
击剑室。
温曦叫许闻亦到这里来解决问题, 她站在门口，按开密码锁，推开门示意许闻亦进去。
然后回头对沈灼说：“你没事了就回去上课。”
沈灼理直气壮：“我今天请假了！”
温曦：“那就回家去，总之我不让你进去。”
“……为什么啊！”沈灼很不理解。他看着许闻亦从他身边走过, 走进击剑室里, 还回身朝他勾起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笑, 他就忍不住握紧拳头。
他是不怕许闻亦的, 打架嘛，不就是比谁的拳头更硬。
刚才许闻亦那一下，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他出拳速度快, 力度也不轻，一定是私下有经常训练, 何况他是玩击剑的，似乎还很专业, 这玩意儿他不懂, 但对身体灵活性要求很大。
万一温曦跟他在里面起争执，打起来怎么办？
沈灼看了眼温曦单薄苗条的身形，就觉得不妙。
她能扛得住那一拳头？
温曦看沈灼那眼神乱飘, 一副担心的样子，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家伙, 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脑洞怎么这么大？
要不是在外面, 她都要摸摸他的脑袋安抚他了。
沈灼不可思议，她还笑？她是不是心太大了？
听见这声笑, 许闻亦也不由得皱起眉，看着门口两人靠很近地站在一起, 旁若无人地说话，眼底投下一片阴翳。
不知为什么，这一幕莫名让他觉得刺眼。
温曦算什么？
沈灼又算什么？
他怎么会在意他们……
沈灼还拎着奶茶，他有些后悔，他还是太冲动了。
喜怒不形于色，这好难啊。
要是他刚才没跟许闻亦起冲突，温曦是不是也不用为了他教训许闻亦？
他故作轻松地一笑：“我没事，真的，你没必要浪费时间教训他。”
这孩子……
他这么大个子挡在门口，她也进不去。
温曦无奈地笑了笑。
算了。
看来只能用这招了……
温曦看着沈灼的眼睛，语气低而缓慢：“你就等在门口吧，我很快会搞定，出来的时候奶茶还是温的。”
沈灼只犹豫了不到一秒，他听话地站到一边，忽然相信了温曦。
她肯定有办法的，不会让自己受伤。
许闻亦就是个学生，他怎么敢？
不愧是没脑子的单细胞生物，就是好骗。
许闻亦低声嗤笑。
只不过，他变得未免也太快，温曦说话的那个语气似乎有些不对。
击剑室的大门缓缓关上。
走廊里，许闻亦走在前，温曦在他身后，走进训练室里，许闻亦把书包扔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
温曦勾了勾唇。
现在终于不想装了吗？
偌大的击剑室，从小许闻亦几乎每天要来的地方，现在已经积了灰。
许闻亦：“校长你准备什么时候恢复这里？”
他脸上不带一丝笑意。
素日纯白乖巧的面容，此刻被覆上一层阴影。
温曦：“等到我觉得可以的时候。”
她话音刚落，少年便直截了当地开口：“我要做的事情从来没人能阻止，你知道的，就算这里关了，该赶走的人，我也不会放过，比如……”
许闻亦的目光飘远，暗示意味很明显。
“……”温曦都懒得评价他这句中二发言。
是因为这是本古早狗血言情文吗，总觉得这里面的人物，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许闻亦的霸总人设这么早就觉醒了吗。
许闻亦看一眼温曦。
他倒也不指望她回答什么，她只需要明白就好。
可是看见温曦一脸漠然，似乎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
“温校长？”许闻亦出声提醒。
温曦看着许闻亦，微微歪着头，边思索边说：“我在想，你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教训才好呢？”
许闻亦不在意地牵了牵嘴角：“老师是不可以体罚学生的，哪怕你是校长。”
她有权利关了击剑室，却没权利打人。
要是她真的一时冲动这么做……呵。
许闻亦挺好奇的，她真会为了沈灼向他动手？
温曦淡淡道：“说的是，不过你大哥刚才同意我教训你。”
“是为了沈灼吗？”许闻亦朝她走近一步，眼眸中含着逼视，“你在办公室早就听见了，等着让他还我一拳头，你才出来，是不是？”
温曦笑而不语。
其实当时她是在接电话，倒没有故意要惩罚他的意思，只是她懒得反驳。
她这样的反应，许闻亦只当她是默认了 。
他又进一步，眼神中透着执拗，“校长你这样，会不会太偏心了？”
温曦挑了挑眉。
他好像突然变得孩子气了。
就这么在意，有人把沈灼看得比他更重要？
恐怕在意的并不是她。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和沈灼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可是先挑衅的是你，先动手的也是你，所以不要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许闻亦的表情顿了顿。
温曦却没停下。
或许对他这样一个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来说，这话听了会很扎心。
可他有必要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他一个人转的，也不是凭他的意志转动。
温曦：“对我来说，沈灼和你，都是我的学生，没有更偏心谁，至于你们妈妈，我不认识，我无法评价，但她有没有偏心，你自己心里很清楚。”
许闻亦攥紧了手指。
“你知道了？沈灼那个蠢货连这都告诉你？”
学校里没人知道这件事。
沈灼不提，许闻亦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有这样的关系。
才几天？沈灼就这么信任她？
他厌恶沈灼，可他也了解他，那家伙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和他一样，很难完全信任别人。
这个女人……
许闻亦嘲道：“还说没有偏心，你都让他住进你家里了，学校其他学生有这种待遇吗？”
少年完全站在阴暗处，训练室里窗帘紧闭，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此刻，温曦和许闻亦之间只有几步远。
温曦抬起手缓缓转动手腕，“你错了，我要是想让你挨揍，我会亲自动手。”
“是吗，你要怎么……”
他的余光里，看见温曦就在他面前。
不是，她什么时候离他这么近的？明明刚才还不在这里。
女人面容清冷，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凌厉，她骤然出拳，正中他的小腹，是刚才他打中沈灼的位置。
痛……
少年脸上的笑意凝固。
这一拳竟然比沈灼刚才那一下力道更大，他顿时忘了下颌处的锐痛，感觉肚子里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炸.药，每一处脏器都痛得不行。
痛到忍不住想吐。
许闻亦面色苍白，额头沁出冷汗，他伏下.身，忍不住想呕吐。
这种痛苦，胆汁都要吐出来……
“还没完呢。”
女人毫无温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感觉到一只手放在他头顶，顺着他的后脑勺、后颈、颈椎骨，一路往下，沿着他脊椎的走向，然后停在他的后腰。
温曦语气轻松：“你知道吗？脊椎这个地方，对人很重要的，要是受伤，严重的话可能会导致截瘫，下半身不遂，再严重，可能会死哦。”
“……”
威胁他吗？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不能动了？
许闻亦头一次感觉到，他像是一条被扔上砧板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不会的，她不敢这么做，她是疯了吗？！
“是不是很无助？你一定要记住这种感觉，之前被你叫来这里的老师和同学也是这样，好好体会一下。”
许闻亦失控地大吼：“他们都是活该！”
被他赶走的，根本没一个好东西。
温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透出怜悯。
但是这样还不够。
她轻轻地摇头，哪怕许闻亦看不见，“那不该由你来判决，你，只是高中生而已，学校不是你的游戏场，懂吗？”
少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学校很无聊，同学很无聊，所有人都很无聊，没意思透了。”
他接着冷笑道：“温曦，你很不对劲，变了很多，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温曦没理会他。
许闻亦只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往下摁，就要陷落在他的皮肤里，透过肌肉，伤害到他的骨骼……
她是真的疯了？
他感觉喉咙像是被人扼紧，发不出声音。
自己会死吗？
原来恐惧到极致是这种感觉。
……
忽然，温曦松开了他。
因为惯性，许闻亦差点要摔到地上。
还是脸朝地的那种。
温曦扫了一眼他漂亮干净的侧脸，及时出手拽了他一把，“站稳，我可没伤害你，摔倒了别找我麻烦。”
许闻亦像是被救上岸的濒死者，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没伤害他？
她在开什么玩笑？
他顾不上温曦就在旁边，对着镜子撩开衣摆。
镜子的少年满脸怔忡。
怎么他腹部没受伤？刚才那么大力挨了一下，皮肤起码会变红。
似乎……一点都不痛了。
刚才是幻觉吗？
许闻亦看向温曦，眼中充满了不信：“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温曦拍了拍手，一派淡定的样子，“可惜啊，不能真对你做什么，毕竟还是个孩子。”
“谁是孩子！我……我可没沈灼那么幼稚。”
温曦的脚步接近。
她穿一双马丁靴，踩在地板上颇有分量。
许闻亦莫名后背一僵，紧张得喉结上下滚动。
温曦从地上捡起什么，递给许闻亦。
是他的眼镜，刚才不小心从口袋里掉下来了。
就在刚才，温曦体会到许闻亦的情绪，她忽然发觉，他还没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至于他那些幼稚的威胁，她不会放在心上，他是个聪明人，直觉敏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许闻亦面无表情，伸出手。
眼镜却从温曦手中滑落。
她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咔哒“数声，是镜片碎裂的声音。
温曦淡定地迎上少年质疑的目光，低声说：“既然眼睛看得清，就别戴这个，总是隔着距离看世界，世界当然没意思。”
许闻亦扯了扯嘴角：“这就是你的要求吗？”
“算是吧。”
“要是看清了，还是无趣呢？”
温曦微微挑眉。
他跟沈灼不一样，总能问出一些需要深思熟虑才能回答的问题。
她想了想，说：“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吗？我允许你把我当成对手，随便查，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真相。”
说完，温曦转身离开。
少年眼中若隐若现，有熹微的碎光闪过。
“等一下。”
温曦停下脚步。
许闻亦顿了顿才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也要搬去你楼下，这样才方便观察你，调查你。”
挑衅啊……
温曦忍不住笑了笑，真是幼稚又有点可爱呢。
许闻亦不太高兴地皱起眉：“不行吗？你说对学生一视同仁，沈灼可以，我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