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闻屹说完之后静静垂着头望着她。
好喜欢看她脸红。
还是因为他而脸红。
天际的余晖淡淡消散, 顾书云耳垂上的红意丝毫不减。
她言辞闪烁,“我好像有点饿了。”
“我过来的路上有看到烤栗子,想不想吃?”
风吹起她鬓边的发丝, 却掩不去眸间的羞涩。
以往冬天下班回家的时候, 远远闻见小区外边的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味道, 她都会被香得走不动道。
烤到流油的香糯红薯、软乎乎的烤栗子还有酸甜爆汁的糖雪球,每当吃到这三样, 就好像冬天要来了。
更早感知时节的,好像是她的味蕾。
他的声音平静:“周斐煜告诉我, 男生要给女生买秋天的第一份板栗,说是入秋的仪式感。”
顾书云浅笑着柔声说道:“这都是网上的营销套路。”
“嗯?”
“不止这一种说法,还有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烤肠、糖葫芦等等,这样说来秋天要买的东西也太多了。”
“那你想不想要,一会都给你来一份?”他的语气认真, 仿佛并没有开玩笑。
顾书云真怕他会都买来, 连忙说:“不用了,栗子就好。”
路边的树木在月影之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夜风拂动,吹落的树叶翩然落至两人的脚边。
丝绸般的长发柔软地披在她的肩上,两人并肩往前走时,顾书云抬手挽起发丝别至耳后。
垂下时胳膊不经意相碰, 衣料发出浅浅摩擦的声音, 隐约吞逝在风中。
她正要收回手,突然被他攥住, 指尖还能感受到他淡淡温热触感。
手指交叠, 继而相扣轻握,一切如此顺理成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握手在他们之间已经成为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顾书云僵硬的意识很快被空气中弥散的香味打破。
不远处车上的灯牌炯亮,掩藏在树下的推车后边载着一方铁锅,大叔拿着铲子不断在锅里翻搅着,圆溜溜的栗子伴随着砂石不断翻滚,热腾腾的烟雾从锅中冒出,香味阵阵扑来。
大叔约莫四十多的年纪,见到走来的两人脸上立马堆起笑容:“姑娘,糖炒栗子香得嘞,马上出锅要不要来一份?”
“这个多少钱呀?”顾书云习惯性地问一句。
“二十五一斤,”大叔说道,“大概就是一袋的量你们两个人吃正好。”
和临城相比,苏城是一个很生活化的城市,总体物价不算太贵,不过这里靠近景区,普遍贵些也能理解。
“先来一斤吧。”闻屹先一步说。
顾书云问道:“会不会太多了?我刚刚吃完晚饭,应该吃不了太多。”
虽然这会儿才七点左右,但下午活动结束得早,钟老师带着他们一行人在餐馆聚餐之后才分开。
闻屹眼神探询:“吃过晚饭了?”
空气静了数秒。
好像有什么不对。
晚饭……
她咬了咬唇瓣,脸腾地一下红了。
她忘了前面用的借口是肚子饿了。
果然说着违心的话,总有被戳穿的时候。
“可我还没吃呢。”闻屹声音有些可怜。
原本的计划是明天来接她,可他临时改了主意,绕路去买花又遇上堵车来晚了。
顾书云眨了眨眼,心想,没有发现吗?
那他是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矛盾,还是根本没有怀疑过她在说假话?
他的音调微失神,好半晌又补充:“下次再也不玩这种惊喜了,感觉损失更大。”
“我可以陪你。”顾书云略带心虚,指了指锅炉说:“一会我吃栗子,你吃晚饭吧?”
一旁的大叔见缝插针地补充道:“小姑娘,要不要给你男朋友来个烤红薯,我们这个品种的蜜薯哐哐顶饱,又香又甜。”
顾书云斟酌着开口:“你要红薯吗?”
“那晚点你陪我吃夜宵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
大叔嘴角咧着笑,语意调侃:“小伙子,难怪我前面问你要不要买红薯你拒绝了,原来是想和女朋友一起来。”
闻屹语调淡淡:“我们结婚了。”
大叔微愣,笑道:“这样啊,我看她没否认还以为你们是情侣,这么年轻就结婚了,真好。”
顾书云低了低眼睫,看见了两人还牵着的手。
莫名有种他是为了牵手才把她带过来的错觉。
大叔手上的动作没停,左右手交换着铲子一下下翻搅着,目光却在周围搜寻人影,路过的行人若是有被香味吸引了转过目光来的,他都会热情地招呼一声:“栗子马上就要出锅了,热乎乎的正好吃!”
“怎么了?”闻屹见她没反应,轻声问了句。
顾书云回过神来,侧首看见了他滚动的喉结,心头一跳。
“没什么,就是想起傍晚发生的一件事。”
他的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她:“愿意和我说吗?”
顾书云想了想说:“下午比赛结束的时候,我和钟老师坐在一起闲聊,他也以为我是单身,还说要给我介绍对象,然后我很快就拒绝了。”
她的手指悄悄绞了绞自己的衣角,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件事。
可能因为他刚刚的果断回答,顺势联想到自己傍晚时的模样,所以她也忍不住想分享心事。
闻屹唇角轻扬,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当时是怎么拒绝的?”
顾书云没想到他还会细问,面色有些僵,因为当时她的回答和他略有不同。
由于先前心惊肉跳的经历,她不太想再在他面前说假话了,于是小声说道:“我当时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原来她对外都是这样介绍他的。
他低头深深望着她:“我是你男朋友吗?”
“我明明是你事实上、法律上、周围人都承认的丈夫。”闻屹掐了下她的面颊,指尖带了些风的气息,淡道:“我看你才是得结婚证随身携带,不然总忘了结婚这件事。”
顾书云抬起眼睫,乖巧说道:“我当时忘记了。”
她想到刚刚闻屹会很自然地和栗子老板说两人已经结婚,愈发有些心虚,她的眼神飘忽:“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还没当过我男朋友,所以我的潜意识里觉得太快了,然后将这个身份代入。”
闻屹垂睨了她一眼:“这么想我当你男朋友?”
“是我潜意识这样觉得。”她为自己辩解。
闻屹笑了笑说:“也可以。”
“什么也可以?”她抬眸与他对视。
他微勾唇角,轻笑声说:“婚内角色扮演,想想也挺好玩的。”
书云完全懵了。
角色扮演四个字实在让她震撼。
扮演情侣吗?
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她羞怯地垂下头,唇线紧抿:“你就没有一点正经的词吗?”
“那…恋爱游戏?”他的唇角微微一动,继而上扬,“我觉得这样挺好,还能时常保持婚姻的新鲜感,对吧?”
恰好此时,大叔将栗子装袋递给他们。
闻屹顺势接过,从里面拿出一颗,帮她剥了壳,褪去糖衣包裹的焦黄色,露出色泽金黄的果肉。
“张嘴。”
她下意识地微张唇瓣,软软糯糯的触感抵到舌尖。
她缓了缓神,细细嚼着,栗子的香气与糖裹的蜜意在口中相融。
闻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现在怎么样?”
“……”书云顿了顿。
没两秒他又道:“明天也行,我明天有空。”
“……?”
她抬眸,“有空干什么?”
“有空……谈恋爱呀。”
他低头瞥她,声音有些迫不及待,唇角的笑意简直令她目眩。
顾书云呼吸一滞,反应好似慢了半拍。
她以为他话中的恋爱游戏不是什么正经的意思,竟然真的只是要和她谈普普通通的恋爱吗。
眼睫下的眸子盈盈若秋水,眸光逐渐柔和。
如果他是这个意思的话,也不是不行。
明天她也正好有空。
她在心中暗暗咬字。
书云脸上臊得要命,只好垂眸轻撂下几字:“明天再说吧。”
“好啊。”闻屹笑了笑,“那现在恢复夫妻关系。”
她不想要恋爱的话,他们还有婚姻关系,反正怎样都是他的。
顾书云:“……”
闻屹只当她同意了。
他将手中的栗子壳抖入袋子中,又拿去另一边的蜜薯,问道:“想吃这个吗?”
虽然在寒风凛冽的街边吃栗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一直是他在剥,明明没吃晚饭的人是他。
她摇头:“不要,我真的不饿。”
“还准备去哪吗?”闻屹闲散地收起袋子问道。
她还是摇头,温软应道:“陪你去吃晚饭吧。”
见她眼神疲惫,闻屹说:“可以点夜宵在酒店吃,如果你累了我们就回去吧。”
顾书云问:“你订好住的地方了吗?”
闻屹挑眉看她:“你不打算带上我吗?”
她神色微惊。
他继续追问:“那你想我住哪?”
静默了几秒,他懒散开口:“当然是两个人一起住更省钱,看来书云没有我顾家。”
她的唇角压了一下,为难说道:“可我是和别人合住,房间里还有一个女生,不太方便。”
言下之意,没有他的位置了。
“确实,”闻屹抄着兜姿态轻散,嗤笑一声,“你和她两个人一起住不太方便。”
顾书云:?
怎么有点奇怪。
闻屹眉梢略微一挑:“我跟你一起回去收拾行李,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
她没吭声,心下却是百转千回。
四目相对几秒之后,她问:“你住哪呀?”
她抿唇说道:“要是很远的话,这么晚了还是算了吧。”
“不远,就在淮江酒店。”
连酒店都是同一家。
明明就是有备而来!
闻屹不紧不慢说:“这下换房间就不麻烦了,我去帮你拎箱子,走吧。”
他将手从兜里拿出,温热掌心又牵上她的手-
回到酒店,顾书云让闻屹等在房间外面,她还不确定叶清溪回来了没有。
刷卡之后,她先推门进去。
门隙渐渐漏出屋内的灯光。
顾书云转身将怀里的花给他:“那你等我一会,我进去拿东西。”
“好,我在这点外卖,不用着急。”闻屹问她,“你想吃些什么?”
顾书云眸光柔和,浅笑着说道:“我真的吃不下了,你不用特地再给我点。”
他点头回应。
开门之后,房间里的声音逐渐清晰。
手机里传出的视频背景音乐没响几秒便被停止,很快被切换到下一个。
叶清溪躺在床上指尖不断滑动,全然没注意到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顾书云往前走时,脚底似乎踩到了塑料壳的触感。
她弯腰捡起,确认了是垃圾之后,顺手丢进垃圾桶中。
“诶,你回来了啊。”叶清溪瞥到她的身影随意问道。
“嗯。”顾书云微微颔首,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床上放着一件外套,原想拿起,但想着今晚也不在这住还是算了。
顾书云对她说:“我回来拿东西,晚上不住这了。”
叶清溪问:“你去哪啊,不是已经没大巴了吗,有事着急走?”
“没有,有人来接我了。”顾书云答。
叶清溪瞬间投来好奇的目光:“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男朋友?”
这几天的行程她们俩几乎都在一起,还从未听顾书云如何提起自己的男朋友,所以傍晚她和钟安国的对话也让她惊讶,这会像是闻瓜而起,她甚至坐起身子。
“是。”顾书云微垂眼睫,又纠正道,“是我先生。”
叶清溪惊讶问道:“傍晚不还是男朋友吗,怎么一个小时回来身份还变了,你登记去了啊?”
顾书云的笑里藏了几分温柔:“不是,傍晚时候我说错了。”
叶清溪点点头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细问。
顾书云想过去另一边拿东西,但叶清溪的行李箱敞开着放在两床之间的过道处,箱子里的东西像是被翻动过,乱七八糟地摆放着。
因为是打开的,直接迈过去不太好,所以多问一句:“我把你的行李箱往旁边挪一点可以吗?”
“噢,你挪吧,我刚刚找东西翻得有些乱。”
叶清溪不太在意地看了眼地上的箱子,并没有起身的动作。
顾书云只好把箱子往里推了推。
除了一些自己带来的洗漱用品,其他的她没拿。
找了个袋子把东西装好之后,顾书云在靠近门这一侧将自己的箱子打开。
出行几天她带的东西大多是一次性的,所以箱子越用越空,封盖扣锁之后,拎着并不重。
“我把房卡放在桌子上了,麻烦你明天退房的时候帮我一起归还。”
“嗯嗯,没问题。”叶清溪重新躺下,向她告别:“之后有机会再见,我会去你的评弹馆找你的。”
“好。”
顾书云关好门,久等在一旁的闻屹很自然地接手她的箱子。
他的房间还在楼上几层,两人需要乘坐电梯上去。
廊道中的光线柔和,地上厚厚的地毯将行李箱拖动的声音消去。
开门之后,闻屹将房卡插进通电的卡槽,窗外的夜景在明亮的灯光中骤然失色。
他将箱子放在沙发一旁后,在墙上的开关处按了一下。
前边的窗帘缓缓关上,伴随着光线的变动,房间里的气息似乎都静了几分。
顾书云将视线从他的背影移向别处。
房间的布局和楼下的完全不同,正前方的客厅规规矩矩地摆放着沙发和茶几,地毯上的花纹也别样精致,沙发的后侧有轻微隔断,将卧室的床分离。
顾书云的目光在洁净的床单上停留了好一会。
她有些局促地问道:“这个房间是一张床吗?”
“当然。”闻屹转身淡淡望向她,眼神晦暗,“我一个人要睡两张床吗?”
顾书云心尖纠结,默默出言:“可现在是两个人。”
“两个人不能睡一张床吗?”
她的心中一动,他又是这样头头是道。
顾书云感觉自己在和他的对话的时候总是处在下风,情绪很轻易被他牵动,逻辑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事后察觉出不对的时候往往都太迟了。
可再一细想,他说的似乎又没什么错。
就像顾泠月说的,新婚夫妻分开睡才是奇怪。
“好吧。”她的神色清淡,声音渐渐减弱,“我先去洗澡了,好累啊。”
顾书云说完就要去开自己的行李箱,她没注意到自己低头瞬间,耳根的红意早已暴露无遗。
她拿着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
将衣服放在置物架之后,顾书云又确认了一遍,内衣裤和睡衣都是齐全的,才开始洗澡。
白天时候为了上台表演的效果更好些,她临时将化的妆加重了一些。
因此卸妆和护肤花了不少时间。
顾书云回到房间,看到闻屹坐在沙发上,她说了声:“我好了。”
他收起手机,回过头来。
她的睡裙长过膝盖,长发落在肩头,乌眸唇红,褪去妆容后眉眼更胜清绝。
他深邃幽暗的眼眸像是浸了墨,喉结滚了滚音调有些低,询问道:“我帮你吹头发吧。”
顾书云拿着毛巾的手停顿,被他盯得紧张,细声说道:“我已经擦干了。”
“好。”闻屹扯着唇角笑了笑,“外卖我已经拿进来了,饿了你先吃,如果不感兴趣,我还点了一份甜品,一会有人送到门口。”
“好。”她轻点了下头。
等他离开之后,顾书云放下手里的毛巾,将换下的衣服叠好装进袋子中,又在自己的箱子中翻了翻,来这边她准备的衣服是刚好一周的搭配,酒店内没法洗衣服,除了丢弃的一次性内衣裤,其他的都还没清洗,被她用袋子分装袋一身身装好。
因为明天是回程,为了搬行李方便,她给最后一天留的是一身裤装。
她略微懊恼地又数了一遍自己的袋子,果然只剩下这一套了。
顾书云将衣服拿出,在床上摆开。
颜色没法拯救,只能再搭一些饰品,还好来的时候她将家里其中一个装饰品的盒子直接带了过来。
顾书云挑挑选选,总算决定好明天出行的穿着。
又是一阵忙碌过后,身后的桌面传来手机铃声,她原想喊浴室中的人,可看到上方显示的陌生号码,归属地是苏城,还有外卖的标记,便滑动接通。
“闻先生是吧,你的外卖已经到酒店了,我刚刚放楼下大厅,前台说他们会给你们送上去,我就不上去了。”
顾书云刚想道谢,电话已经被挂断。
手机屏幕也从黑屏闪了一秒又熄灭。
只是,顾书云的指尖再次放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唤醒屏幕。
画面中赫然出现自己的身影。
她怀抱着琵琶坐在台上,黑发衬得皮肤白皙,未带笑意的面容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这应该是她在「空山新雨」里的一次表演。
他居然把自己设置成了壁纸。
顾书云微微愣神,由于过久没有下一步操作,屏幕再次变黑。
突然耳边传来嘟嘟嘟的响铃,巨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顾书云回神后走到房间的座机处,按下接通按键。
那边是一道稚嫩的机械音,有些像小朋友:“您好,我是机器人服务员,您要的物品已经到达房间门口,请您出来取一下,谢谢。”
这几天住在酒店,偶尔上电梯的时候顾书云也有看到在前进的送餐机器人。
高高长长的身体还挺灵活,会自己避让客人,也会自动按电梯。
叶清溪心血来潮去摸它的身体,它还会发出警告指令,说自己正在工作不要打扰。
开门之后,机器人腰身处的灯圈亮起:“亲爱的客户,您的物品已经送至房间门口,请点击屏幕打开舱门取走物品噢。”
顾书云拿出自己的东西之后,屏幕上方的指令按键随之弯成笑眼。
“亲爱的客户,如果您对我的送餐满意,请给我好评吧,有了好评妈妈会奖励我糖果。”
顾书云笑了笑,点了好评。
舱门缓缓关上之后,它又说道:“谢谢您,如果您喜欢我也可以和我合影哟。”
屏幕上出现了接受和拒绝的按钮。
如果叶清溪在她可能会很感兴趣,但是她现在没拿手机,顾书云按下拒绝按钮。
机器人腰间的灯光从蓝色变成红色,好像在展现它的失落,然后笨拙地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里,她将袋子和他前面那份放在一起。
这时,顾书云注意到旁边还有个礼袋,淡绿色的纸盒上方还有青绿图案,明显不是外卖。
“不拆礼物吗?”闻屹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你的吗?”顾书云抬起眼睫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以为是酒店准备的。”
她没有住过这样套间的酒店,之前听人说过这类房间会送一些香氛之类的伴手礼,纵然前面有看到过,也没太在意。
顾书云又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这个礼袋似乎一直放在这个很显眼的地方,明显是刻意为之。
“谢谢。”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开始拆礼盒。
闻屹也在她旁边坐下,将外卖都拿出。
原来除了花还有别的。
他们才认识的这几个月,她已经收到好多他的礼物了。
顾书云又想了想,但每次似乎都有个理由?
这次呢,是不是有什么纪念日的说法?
她问:“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闻屹:“没有,看到时候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了。”
“没了?”
闻屹语气带笑:“还想什么?”
“就是觉得好端端的,也不是我生日了。”
仔细回想,每次他出差回来,或是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再见时候他都会带礼物给她,刚开始她没接受,后来好像怎么也拒绝不了了。
他直挺了上身,姿态轻轻散散的,连带声音听上去都不大正经:“这次是什么理由,我想想啊。”
明显是在敷衍。
哪有这样现编的。
闻屹笑道:“你就当我是钱太多没地方花了吧。”
顾书云眉眼微微一拧:“你前面还说要节约。”
他就是用这个理由让她过来他的房间的。
闻屹一怔:“也是。”
稍加思索后,他又说:“那这样吧,回去之后我把我的财产状况告诉你,然后你帮我理理财?”
“可我不会。”
顾书云抬眼望去,却见他的眼里闪过戏谑的坏笑。
“没关系,至少我有多少钱你应该要知道,这样之后就不会有这些顾虑了。”
“……”
顾书云想起自己账户上还有结婚那天他打过来的钱。
确实是多虑了。
她无奈叹气,还是想一想该回他怎样的礼物合适吧。
桌上打开的食物还冒着热气。
因为往常下班之后会吃宵夜,所以顾书云晚饭习惯不吃太多。
虽然刚刚那份栗子让她饱腹感明显,不过既然答应了陪他一起吃,她还是捧起那份甜点。
奶冻像豆腐块一样□□弹弹的,青提口味入口之后清爽不甜腻,奶香中搭配着水果酸甜的口感,居然让她忘了自己现在并不饿,没一会全都吃完了。
顾书云突然发觉,好像他点的甜品也总很符合她的胃口。
是自己的口味这么不挑了吗?-
夜幕愈加沉黑,顾书云再次洗漱过后,回来发现卧室的灯光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客厅那边的大灯已经关闭,只剩下一圈地灯带还在亮着。
闻屹已在床的另一侧躺好,她掀开被子柔软的被单像是盖了一层软云,让她整个人都飘飘乎乎的。
“我关灯了?”他问。
她低声回了个“嗯”字。
闻屹起身按灭床头开关,房间顿时陷入安宁的黑暗。
顾书云规规矩矩地躺在自己那一侧不敢多动,仿佛枕头的大小划分了她能活动的范围。
感受到闻屹将脸庞朝向她这一侧,她闭了闭眼假装要睡。
床很大,他们的距离不算近,可顾书云还是能感觉到耳边他的呼吸,深而长,像是注视了她许久。
闻屹突然出声,微哑的声线带着懒倦:“阿云,明天的恋爱可以从现在开始算吗?”
“嗯?”顾书云睁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微微侧目却被自己的发丝挡住了视线。
闻屹帮她将头发拨开,神情逐渐深邃起来,眼底敛着一层暗色:“你说想循序渐进从恋爱开始,那给我个能抱你的身份好不好?”
32
月色温柔, 一夜好眠。
十一月苏城的天气正为适宜,少了几分冬日严寒,更多的是满树红枫与杏黄。
寒山一片是苏城的赏秋名地, 比起城中的烟火喧嚣, 这边多了几分禅意, 更符合大众心目中古色古韵的江南景象。
他们早起要去的便是位于枫桥之后的寒禅寺。
苏城大大小小的寺庙有几十处,寒禅寺是其中香火最旺的。
它的历史久远, 始建的朝代可追溯到唐,中途经历过几次火烧和重建, 终得以保留。
庙中还保留着许多碑文、刻象等古迹,无论是观赏、研究还是打卡,这里都是苏城必来的景点之一。
顺着台阶而上,悠鸣钟声阵阵传来。
看到黄墙之上大而醒目的“寒禅寺”三字即已到达。透过青烟环绕的围墙能看见寺院里的参天古树,风吹落的树叶掉在屋脊上, 点缀着乌黛色中浸染着秋意。
入庙的略窄, 人身攒动中肩膀相碰,顾书云微痛地躲了一下,想回头可人太多。
闻屹抬手扶上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些,气息撞入鼻尖。
沿着小径往前,旁边全是匆忙的身影, 大多是游客, 甚至还有提着行李箱行走的人。
他们今天的时间不赶,走得偏慢, 更多的是感受寺庙中的袅袅佛音。
寒禅寺的建筑极具江南古朴韵味, 历代名家的碑文众多,因此显得端庄肃穆。
再往里走时, 顾书云觉得两人这样搂肩的动作在佛堂圣地未免太过亲密。
“闻屹,现在没那么多人了,我们先别这样了吧。”
她微微侧身,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然后顺着往下推。
他的目光落在她妍丽的脸庞上,嗓音低缓:“哪样?”
顾书云说:“就是,在寺庙里我们这样抱着感觉不太好。”
“那牵手?”
顾书云不为所动。
他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牵手也不可以吗,不是说今天谈恋爱吗?”
声音中像是夹杂着可怜的意味,好像她是一个糟糕的负心汉。
顾书云只好妥协地伸手去勾他的手掌:“牵手可以吧。”
闻屹如愿地笑了笑。
寺内不少地方可以看见小猫,大多都很亲人。
这些几乎是收养的流浪猫,原先瘦瘦弱弱的,在大家的不停投喂中,毛发已经变得柔顺又有光泽了。
顾书云蹲下去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小猫咪居然会乖巧地轻蹭她的掌心。
隐约间耳畔有阵阵清细的响铃声,顾书云喜色问道:“好像有铃铛的声音?”
她记得自己前几次来也能听见,只是在四周没有看见铃铛的存在,也没有刻意去寻找。
“在树上。”闻屹说着示意她看过去。
顾书云撩眼而去,前方那棵粗壮的银杏枝叶不似从前那般繁茂,但树干苍劲,祈福红绸挂满枝干,铃铛在风中簌簌颤动。
沉淀一年的银杏在秋季迎来它的纷扬,满身金黄的枝叶随着风而抖落,带着皈依禅意,如经如卷。
树下已经积攒着厚厚一沓银杏叶,僧侣拿着扫帚往前打扫,还有几只小猫跟在他的身旁,画面如诗画般美好。
“朝看花开满树红,暮看花落树还空。”
她含笑的黛眉似远山之姿,沁着湿润雾气。
“这个时节来这,似乎来得正正好,你说对吧?”
顾书云回头询问他的想法,却意外撞进他的双眸,目光所及中似乎能看见一片化不开的柔情,蕴着幽幽沉沉的墨色。
她的唇边带着淡雅的笑,温声问道: “你在想什么?”
闻屹垂下目光说道:“想起之前和朋友来的一次,那时候下雨了,景色也很别样。”
“我还没看过雨中的寺庙。”
因为同在苏城交通方便,她都择了天气晴朗时候来,还从未想过观雨之景。
顾书云悦声说道:“雨珠如果落在寒拾泉,叶片下方锦鲤经过,应该会很漂亮。”
闻屹勾了勾唇:“下次一起来看。”
“好啊。”
远远眺去,晴空中有几缕云迹飘动,乌瓦白墙之后可以看到宝塔的尖端和最上方两层,钟楼和宝塔位于西寺园需要绕路前去,因此他们先前往正殿。
有些人习惯围绕宝塔按照顺时针祈福,不过他们按照行进线路,这样周边的人能少些。
率先到达罗汉堂后,顾书云根据年岁在殿内找到属于自己的罗汉,站至佛前轻叩祈福。
而后他们走到大殿,恢弘气势的正殿前奉着经圈蜡烛,旺盛地燃烧着供游客们点香,祈福之后再将香丢进前方的香炉即可。
顾书云突然想起来时门口处忘领香了,现在折返回去未免太远,可已经到了这,总得上柱香才是,她看向闻屹说道:“忘了带香,要不我们去买一些吧?”
闻屹没多犹豫,说道:“行,你在这等我。”
她点点头后往旁边的灯笼亭退了退,没有站在路口中间。
相较于大殿,这处往来拍照打卡的人更多。
顾书云不想打扰别人拍照,也担心闻屹回来难找,因此挪动着较比尽量躲避人群。
这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男生,他拍了拍顾书云的肩膀问道:“同学你好,能不能帮我拍张照片?”
同学?
顾书云回眸,不确定他是在喊自己。
男生戴着眼镜清隽斯文,瘦瘦高高的像是学生模样。
应该是来旅游的大学生,周围没有同伴看上去是一个人来的。
反正这会无事,顾书云也没拒绝,她接过男生递来的手机。
“你要在哪个背景?”她问。
男生又往前走了几步,说道:“这边吧,这里光线好。”
他站在靠近廊亭出口的位置,将书包丢在一旁,顾书云只好走下台阶,找角度给他拍照。
男生站定之后,摆出一个僵硬的姿势。
顾书云笑了笑提醒他站位和角度,尽量让拍照的背景中没有路人。
结束之后她归还了手机。
男生看了看照片,没想到她拍了不少,其中好几张的光线和构图都特别好。
“你学过摄影吗?”他问。
“看书了解过一些,但是练习得少技术可能不太好。”
男生慌忙说:“不会不会,拍得特别好,是我这个模特不行,如果模特是你,你肯定能拍得更好。”
男生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也是一个人,我是学校摄影社的,要不要我帮你也拍一张?”
顾书云估摸着闻屹快回来了,说:“谢谢,我……”
话未说完,她便看到一旁的灼灼视线。
心里顿时颤了一下。
闻屹步伐慢慢逼近,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性,惹得男生也回头看去。
“这位是?”
“是我先生。”
顾书云抢先回道。
“你结婚了啊。”男生微怔。
顾书云微微一笑:“嗯,还工作了。 ”
“抱歉我不知道。”
男生尴尬地捡起地上的包,同时也在内心庆幸,还好还没要联系方式。
可身后那股灼人视线怎么也无法忽视,他又回头看去,在闻屹目光的威慑下,男生声音干干地说了句:“你们真般配。”
随后背着包快步离开。
闻屹眼底压着几分深意,慢条斯理地说:“小男生还挺有眼力见的。”
顾书云:“明明是你把人吓跑了。”
“我怎么觉得他是有别的事。”闻屹眼底压着逗弄,拖着腔调说道,“你帮他拍照了吗,我看看?”
“是用他手机拍的,我这里没有。”
“这样啊。”
顾书云看着他勾着的唇角,微眯眼睫:“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身后翘着一条尾巴,就因为人家说了般配?”
“有吗?”他的嘴角笑意若有若无,“我虽然认可他的眼光,但并不觉得他这种行为可取,只有一面之缘就上来搭讪,太轻浮了。”
“那你当初……”
顾书云还想继续说,被他打断。
“我们是两面之缘。”闻屹故意停顿,懒散地笑了声,“而且,你是不是忘了当时我们是怎么加上联系方式的?”
顾书云默了默,怎么不记得。
最终还是她向他要的微信两人才加上。
她现在深深怀疑他是故意的。
顾书云鼓了鼓脸颊,从他手中接过香。
西园寺和寒禅寺骑车距离大约十分钟,这边的景观园林和假山更多,园内有大大小小的钟楼和鼓楼,如果说寒禅寺是大气开阔,那西园寺便是清雅闲逸。
在这里除了祈福,还可以去后院免费抄写经文,或是煮一壶茶坐在湖边赏鱼。
他们今天的时间不多,便没有体验这些,临近中午两人去了素面馆。
西园寺的素面是出了名的美味,顾书云偏好甜口,因此选了观音面。
素面以菌汤打底,面上盖有浇头,铺在上方的笋片脆甜,油面筋吸饱了汤汁简直鲜掉味蕾。
闻屹也选了和她同样的面,但似乎不是很对胃口。
顾书云大概是意识到他没有辣可能吃不习惯,从旁边桌帮他拿了罐辣椒油。
两人离开面馆的时候,居然又碰到了那个男生。
对方明显也是一愣。
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后害羞地跑开。
顾书云说:“是不是你刚刚太凶悍了,好像真的把人家给吓到了。”
闻屹挑眉说道:“分明是我们牵手奏效了,我就说得一直牵着吧。”
顾书云敛了敛眼睫,看着那被禁锢着无法动弹的手,几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气。
真没想到他这样黏人。
闻屹又问道:“除了在评弹馆,外边也经常这样被要联系方式吗?”
顾书云指尖动了动,谨慎回道:“还行,可能是因为平常穿旗袍的缘故,不过除了常见的或是朋友,我都是拒绝的。”
“是,也拒绝了一开始的我。”
顾书云微愣,以为他是责怪当初的自己,心里思忖着该怎么安慰。
然而抬眸时,不期然撞上他的目光。
闻屹:“不过做得好,你这么好看,确实容易引起野男人的注意。”
顾书云脸上呈现片刻懵色,随后眼角笑开。
“嗯,你当时也是。”
“也是什么?”
他停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低声重复那三个字:“野男人啊,所以我拒绝了。”
静了好几秒,闻屹压低声音靠近:“学坏了是吧。”
在他手指即将碰到她的脸颊时,顾书云仰着头躲开,含着笑眼转移话题:“没有,我是说我也想吃雪糕了。”
他们往外走时总能看见拿着雪糕经过的游客。
苏城的文创雪糕造型和口感丰富,既有以普明宝塔、虎丘塔这类建筑为主的设计,也有复原园林廊桥、亭子、荷塘等的设计,还有以博物馆的瓷莲花碗、花朵等等为造型,做工精致,口感细腻。
闻屹问道:“现在这个天气?”
顾书云说:“还没到冬天,不会感冒的。”
“你的例假一般在几号?”
例假?
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顾书云有一瞬的怔然,她顿了顿没有作声,从未想到他会如此直白询问。
“不记得了,还是不好意思说?”他的嘴角还带着笑意,极为平淡地说道:“这是女性正常的生理现象,无论是在亲密关系中,还是在公共场合,都不是什么不能提及的词汇和话题。”
她的心弦像是被什么触动,眼睫轻微地颤了颤。
顾书云掀起眼皮看他,唇角勾着的笑意多了几分缱绻温柔,她回道:“还有一周多。”
闻屹:“那今天吃完雪糕,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再吃冰了。”
她笑着说:“好。”-
今天的行程除了寒禅寺是她明确想来的,其他的都听由他的安排,所以她对之后要去也不是很清楚。
“我们接下来去哪?”
“看电影吗?”
虽然知道这是谈恋爱约会的常规项目,但毕竟这也是她的初恋。
顾书云点点头,没有拒绝。
两人选了一部近期刚上映的爱情片,然后往商场的电影院走去。
还没有在网上看过评价,不知道会不会踩雷。
取了票之后距离开场还有不少时间,顾书云环顾四周,原本想找个位置坐下。
忽然闻屹问她:“那边有娃娃机,想不想试试?”
抓娃娃是不是也是约会的老套项目?
顾书云不是很感兴趣,上学时候她和室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尝试过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信心有些挫败。
“你想玩吗?”顾书云问。
闻屹抬腕看表之后,对她说:“时间还挺充裕的。”
她同意道:“那行,我们去吧。”
两人走进游戏区,闻屹去一旁扫码换取硬币。
因为每个箱子内的娃娃是一样的,所以想抓哪种就得在那个机器前排队。
顾书云对玉桂狗比较感兴趣,她的前面还有一个小朋友正在玩。
小男孩在妈妈的陪同下独自操纵摇杆。
似乎是身高不够,几次下爪都有偏差,甚至钩爪没有和玩偶擦肩而过。
见身后有人,男孩妈妈催促道:“好了没硬币了,让给姐姐玩吧。”
小男孩恋恋不舍地又望了眼娃娃机才离开。
闻屹很快接了一筐硬币过来。
“选好抓这个了?”
“嗯。”
闻屹俯身帮她投入硬币:“去玩吧。”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气息贴近,顿时让她倍感压力,希望今天能有好运降临。
顾书云选了一个位置虽然在旁边,但坐得还算端正的娃娃。
她轻推摇杆,眸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钩爪下降。
兹兹。
爪子正好落在了玉桂狗圆乎乎的脑袋上。
合爪。
娃娃似乎被带起了。
顾书云满怀希望地看着,期盼第一杆就能成功。
随着机器运作的声音,合爪时候钩子像是没了力气,直接从娃娃身上滑落。
空杆而起。
“没事,再来。”
闻屹又帮她投入硬币。
“好。”
顾书云再次看准目标,还是打算抓刚刚那个娃娃,虽然位置没有刚才那么正了,但是她觉得还有希望。
落爪。
又空了。
爪子在娃娃身上开合过后直接上升,甚至没有抓中的迹象。
顾书云轻叹口气,感觉好难。
她大概是没有抓娃娃天赋的。
“没事,刚开始可能没有手感,再来几次。”闻屹鼓励着,又帮她投入硬币。
“你换了多少硬币?”
顾书云回头,看见了他手里的筐,惊道:“这么多!”
“所以慢慢玩,不要着急。”
“……”
她说:“感觉这台机器不好,要不我们换一个吧?”
闻屹:“可以啊,旁边的也没人。”
站在新机器前,顾书云重拾信心。
他换了这么多币,总得抓到一个吧。
下爪,空了。
下爪,又空了。
有几次娃娃已经被抓起来了,但到达顶端之后钩子撞了一下,娃娃直接掉了下去。
她有些气馁地说:“要不你来吧。”
闻屹的视线从娃娃移到她的脸上,看着她紧皱的眉眼,嘴角不自觉加深了笑意。
“我来试试,你休息。”
“嗯,被气累了。”顾书云往旁边退了一点。
娃娃机的意义不是抓到了什么,而是抓到了,她大概是体验不到这种乐趣了
闻屹接手之后,开始推动摇杆。
顾书云的思绪全然没在娃娃机上了。
她微垂的视线落在他操控摇杆的手,冷白的骨腕指节修长,长指拢着圆润的把手,轻微地晃了晃。
真是赏心悦目。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声音,第二印象便是手。
“给。”
在她晃神的时候,闻屹将手中的小熊玩偶递给她。
顾书云眉心跳了跳,有些震惊:“你抓到了?好厉害。”
“我也试了好几次。”
她还是好奇:“有没有什么技巧吗?”
“我也是第一次玩,运气比较好大概?”
“第一次?”顾书云微微惊讶。
闻屹点头:“小时候父亲不让,后来也不怎么感兴趣了。”
顾书云很少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父母。
好像他们的关系比较复杂。
她张了张唇想出言安慰,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闻屹将娃娃放到她的手里,说:“我再给你多抓几个?”
“好啊。”
“等着。”
闻屹回身之后,又认真地玩起来了。
顾书云反应了一会,忽然感觉刚刚他主动问起要不要来抓娃娃,是不是他自己想玩?
她笑了笑,其实有时候能感觉到他在自己面前有些幼稚行为。
但好像都挺可爱的?
顾书云怀抱着玩偶站在那,她微垂着脑袋,视线偶然瞥向旁边。
一对新来的情侣就在他们站的那个位置,投币抓取玩偶。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非常轻松地抓到了她梦想的玉桂狗。
心里暗道:这么简单?
那为什么就她这么难?
顾书云有些沮丧地垂眼,手指戳了戳怀里的玩偶。
闻屹回头要将下一个玩偶递给她的时候,看到了她眼里明显低落的情绪。
他以为是自己玩得太入迷忽略了她,导致她不太开心,于是问道:“要不要我教你?”
“要。”她的眸光亮起,“我们去那边。”
她指了指玉桂狗的方向。
等到那对情侣离开之后,他们又回到了这个机器。
由于他们换的硬币太多,抓娃娃又花了不少时间。
等两人都注意到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场了十几分钟。
还好电影院的情侣座在最后一排,不会太过打扰其他人。
座位处的灯光很暗,因为要穿过已经有人坐下的座位,闻屹担心她看不清,站在了前面,他顺势牵住她的手,掌心紧扣,借着屏幕闪动的光源往里走。
因为他们位置边缘,距离音响很近,声音震动十分明显。
好几次主角情绪高昂地说着台词的时候,顾书云都感觉自己的胸腔在震。
这样身体的不适导致她很难看进去电影的内容。
“难受吗?”他小声问道。
“有一点。”
“那你靠着我。”
情侣的座位中间是没有扶手的,她往侧边靠了靠,依偎在他的身上。
闻屹牵着她的手,摩挲着手背,想要缓解她的情绪。
耳边贴着他的胸膛,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很快很快。
顾书云想悄悄瞧一眼。
想知道他的心跳是因为电影还是她。
她偷偷偏过头,看到了他微微凸起的喉结软骨,此刻正因吞咽口水而上下滚动。
她有些好奇地覆上自己的手指。
指尖触碰到那处凸起时,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喉结在她的指尖下轻微滚动、颤抖。
顾书云感觉自己的手也跟着发烫。
正当她抽回手的时候,骨腕被他抓住。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扫过她薄薄的皮肤,顾书云感觉自己的肩头都颤抖了一下。
狭小的空间让两人更加逼近,呼吸相闻的距离,周身涌动着荷尔蒙的气息,而她被死死地控制住。
闻屹低头,眸光释放着危险讯息,像是捕捉到垂涎已久的猎物,脑海中闪现着一个念头。
想亲她,不想再犹豫了。
黑暗似乎是壶烈酒,催化着醉意,稍有不慎便会掀起燎原焰火。
他沙哑的声线低低沉沉地落入她的耳朵:“闭眼书云。”
顾书云神经一跳,耳膜边似有鼓噪,她心神忐忑一时忘了抵抗。
他俯下身封住她的唇,柔软温润的唇瓣相碰,化出湿润的触感。
顾书云轻颤了一下,呼吸几近慌乱。
舌尖舔过她湿软的唇瓣,辗转流连。
他的动作很轻,她能感觉到他在隐忍。
他吮吸着她的唇,越是轻柔,却越是挠得心痒万分。
察觉到她的不专心,闻屹放在她腰间的掌心一紧,将她的身子带了过来,两人贴得更近了。
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脖颈处,强势的力量让她无从躲藏。
唇上的吮吸感不断加重,他的舌尖试探性地触碰,像是在征得她的同意。
顾书云微微向后仰,却也松了口,舌尖相触的瞬间便被他缠上。
闻屹的呼吸愈发沉,他侵略性地与她缠绵,勾弄挑逗着她,加重力道地吮吸着刺激后分泌的津液。
他的手穿过腰间与座椅的空隙,掌心覆上她的腰,扣近,加大了深吻的力度。
周身的气息一寸寸被他侵占,她的喉间不自禁地发出嘤咛声。忽然空气涌入她的鼻息,顾书云微微喘着气,此刻她的呼吸和心跳一样急剧加速。
顾书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除了腰间没了支力点,除了酥软再也想不起任何事了,包括呼吸。
她浓密的睫毛颤抖得厉害,大脑空白一片,独属于他的气息占满她身体的每一寸。
不知过了多久,放开她的时候,她的脖子和脸上都染着欲色的红晕,胸膛剧烈起伏。
“会生气吗?”
他们炽热的体温相贴,闻屹的眼眸低垂,带着笑的声线蛊得涣散人心,“但男朋友是可以亲吻女朋友的对吧?”
顾书云的耳根红透,心脏几乎软得无力跳动。
一场电影究竟讲了什么,两个人谁也不知道-
出了电影院,顾书云的精神已经有些困乏了。
之后没什么还想再去的地方,于是两人决定提前回去。
车辆穿行过树林周匝的道路,远处的枝干上偶尔飞鸟拍翅而起,细小的身影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月光如流水般洒在她的脸上,她的呼吸轻柔而沉静。
只是没多久,梦中的她眉头紧锁。
片刻后,像是挣扎着,她想要从中抽离。
闻屹的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顾书云睁开了沉重又干涩的眼皮。
看清面前的景物之后,回神自己身处的环境,她心情复杂地深吸了几口气。
闻屹撩眼看了过去,关心问道:“刚刚做噩梦了吗?”
她皱着眉心,语气很淡:“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噩梦,感觉很真所以有些心慌。”
“说来听听?”
“我梦见下雨了,我们一起去寒禅寺躲雨。”
顾书云书云欲言又止,话语断断续续的,“在寺庙门口,你亲了我,然后菩萨说我们…不知廉耻。”
闻屹:“……”
33
顾书云参加研学会的这一周, 评弹馆的工作都由苏听兰顶着,所以结束之后她不能再给自己多放假,稍作调整就得赶快回去工作。
还好十一月算是旅游的淡季, 总体不是很忙。
乔木看见她回来特别高兴, 站起身迎了过来。
她原本想飞扑上去给个大拥抱, 但看着顾书云身上的旗袍还是克制住了。
顾书云走过来帮衬她整理茶叶。
评弹馆里提供的茶水种类很多,因此有一面很大的柜子专门来存放这些茶包, 乔木平时很费时的一项工作就是要给游客们泡茶,所以顾书云有空时会来帮帮她。
馆内的茶叶是有固定的合作茶商定时会送来, 新茶涩口饮用口感不佳,因此根据茶包上方标记的月份,顾书云将时间更早的一批放到外面,方便拿取。
忽然,乔木眼尖地发现了什么, 大声惊道:“书云姐, 你怎么戴上戒指了?”
顾书云指尖微顿,考虑到研学会几天发生的那些误会,如果她从开始就戴着戒指大概是可以避免的,所以今早换衣服后她特地从抽屉里将戒指拿出。
顾书云抬起自己的手腕,将钻石的一面朝向她,笑道:“是婚戒。”
他们的婚戒总共有两枚, 和闻屹一起挑选的金戒和拍摄婚纱照那天他送给她的这枚。
金的那枚无论是工艺还是上方镶嵌的宝石在日常生活中都显得太过华丽, 适合很隆重的场合和服饰,她暂时就搁下了。
日常中还是戴上了钻石这枚。
简约的款式和她平时的着装比较搭配。
乔木托住她的手指, 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问道:“闻屹向你求婚了,这么快?”
“已经结婚了。”顾书云说。
乔木猛地抬头, 双眸惊愕。
“你…你你,”好半晌她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真是去研学会了?”
顾书云唇角微微上扬:“去之前已经领证了,还没有办婚宴。”
乔木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没邀请我参加你们的婚礼。”
“怎么会单独漏了你,”她抿唇一笑,眼睛也跟着弯了起来,露出和煦暖意,“这次回来我也是要给你们发请帖的。”
乔木点点头问:“好啊好啊,具体是哪天呀?”
哪天?
顾书云眼睫微微凝起。
因为调整了一次日期,婚礼的日子重新算过,她在车上听闻屹说过,但后来太忙了。
自从决定去研学会之后,好像又都把婚礼的事交给他了,完全不用她上心。
她不小心,忘了。
书云顿道:“你稍等,我问一下。”
乔木笑眼大展:“书云姐,真的是你婚礼吗,怎么有些不太靠谱的感觉。”
她用胳膊肘顶了顶顾书云说:“你这么仓促结婚,应该不会被骗婚吧?”
不会的。
顾书云想到还存放在家里的那箱能买一套房的金条。
骗婚也应该是她做起来更容易吧。
顾书云害羞地低了低头,说:“等我消息。”
书云:【闻屹我们的婚礼具体是哪天啊?】
书云:【我记得一个11.26,但忘了是农历还是公历】
闻屹:【公历,农历是十月十四】
算算时间也很快了。
书云:【请帖已经印好了吗,定了日子我要提前和冯老师请假,刚好也可以把请帖给他们】
闻屹:【印好了,写上名字就行,我傍晚给你送过去】
书云:【不用不差这一天,我晚上回去拿就好】
闻屹:【送请帖是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饭的借口】
书云:【噢…那你来吧】
书云:【帮我写上名字吧,你的字好看】-
傍晚工作结束,顾书云回到休息室内,她将琵琶暂时放在一边,为自己倒了些温水。
休息室的四周没有窗户,尽管开了灯环境还是略显沉闷,因此顾书云闲下来的时候都喜欢去苏听兰那间。
她打开门出去,居然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邵扬。
他抬着手正准备敲门。
两人皆是一怔。
“下午好,好久不见了。”邵扬推了推眼镜,“我这两天来你都不在。”
顾书云笑笑:“我去学习了,昨天才回来,请进吧。”
她侧身让他进来之后,将房间的门打开,门柄轻扣在墙面上。
“好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你了。”顾书云说。
“是,前段时间有些忙,项目上出了些意外,飞了好几次东南亚去谈材料,我也是最近才回来。”
邵扬家中是做玉石生意的,两人也是结缘于此。
不到三十就已接管家族内大部分外接业务,确实算是年轻有为。
“还好飞东南亚不用倒时差,”
她走回饮水机处,取了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杯热水。
邵扬接过水后虚握手中,笑说:“但来来回回地坐飞机还是挺折腾的,还好还年轻身体吃得消,我算是知道大伯他们为什么这么快把业务都交给我了。”
顾书云认真听着,没有接话而是回道:“你稍等我一会。”
她走到房间最里面,从抽屉的最内层取出钥匙,将柜门打开,拿出了在这放了许久的画轴。
“之前你让我找人修复的画,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顾书云双手拿着画轴捧还给他,“你要不要打开看看是否复原如初了?”
邵扬眉头一皱,没有立刻收下而是说:“我不是说你留着吗,不用还给我了。”
顾书云抿了抿唇,她有向闻屹了解过这幅画的历史价值和市场价格,以两人的关系她怎好无缘无故就此收下。
因此婉言谢绝道:“谢谢,这幅画在我这里放了很久,实不相瞒有时候我会打开看看,但要再让我用它来做些什么,我也想不出了,所以如果你打算送人,还是帮它找到更合适的主人吧。”
她的声音很淡,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
邵扬无奈:“所以当初你把银行卡号发给我,也是想好了不收的?”
算明金钱是刚开始就已经想好了的,朋友之间的帮忙也不是想要从他那获得什么。
顾书云说:“是一方面原因,还有我当时一下也拿不出那么多,看来它没有选择我。”
邵扬被她的回答逗笑。
两人谈话的声音不大,但由于房间的门没关,在走道处静站片刻便能分辨听清。
闻屹走到门口的时候,笑声传入他的耳朵,他的眉眼隐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影中,并不真切。
无人知晓他此时内心的躁意。
顾书云站在里面,所以率先看到门口,她转正脸看向来人,眼珠黑亮:“你来啦。”
闻屹走进去时尽量不去看坐着的男人,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
“阿云。”
他的嗓音低醇,撩得人心颤。
他到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一些。
顾书云问:“是不是路上堵车了?”
“有点。”
两人熟络的样子惹来邵扬探究的目光,他藏在镜片下的笑眼多了几分警惕。
“这位是?”邵扬的语气好像闻屹是那个突然闯入打扰他们的人。
闻屹偏头侧目,像是才发现旁边还有人。
他掀起眼皮与之对视,随后友好地伸出自己的左手。
指根处的那枚银色戒指似乎在不露声色地展示着身份。
“你好,闻屹。”
邵扬的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他的目光快速瞥向顾书云的手。
果然无名指处也牢牢卡着一枚同款戒指。
从进屋到现在他竟才注意到,邵扬顿时有些笑不出了。
两人虚虚地握了手后,顾书云向他介绍道:“这是我先生,他来接我去吃饭,那我们就先不聊了?”
邵扬微睁眼睛,像是在审视她话的真实性。
片刻后,他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我和你认识这么久都没见你谈恋爱,几天不见,怎么突然就多出了位……是家里强迫的吗?”
闻屹眼眸一凛,眉宇间似笼上一层阴霾。
“当然不是。”顾书云很快否认,“我和他是之前有婚约,见面之后觉得合适就结婚了。”
闻屹的表情有所缓和,他松散地抱着双臂,低着眼看向邵扬:“邵先生吃晚饭了吗,要一起吗?”
说是邀请,实则是逐客令。
“你知道我名字?”邵扬抬眉。
“她说过。”
短短三个字就让邵扬心底生出短暂的无名火。
他冷笑一声,这男人是要在他面前炫耀什么吗?
这么多年习惯了与各种人打交道,也早已让他养成处变不惊的态度。
邵扬站起身后眉眼重新挂上清峻斯文的笑意,平静地朝他们颔首依旧彬彬有礼。
邵扬浅笑,维持着基本的礼节:“不打扰你们了。”-
休息室的门重新被关上,隔绝了外面杂乱的声音。
然而他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还有他不断逼近的身影。
顾书云向后退了几步,她的腰身被人环住,她的后背抵上墙面。
指尖触碰到她柔软而又微凉的旗袍面料时,闻屹的掌心收紧了几分,他压低身子,深沉的眼眸与她相对,些许碎发落在她的脸上,泛起丝丝痒意。
“他喜欢你。”
他的话语中满是危险的意味。
语气肯定。
身为男人,他太懂对方眼神的含义了。
顾书云心头猛地一跳,完全不敢与他对视。
默了几秒,她说:“我不知道。”
认识邵扬有快一年的时间了,他从未表现出什么举动。
两个人相处的状态挺舒服,她自然也不会自作多情去额外多想。
闻屹略抬下巴,唇角略微勾起:“没事,他不重要。”
见到这个男人的气质和类型,让他更有危机感的是想起了外公曾经说过的话。
——她的理想型是成熟稳重且儒雅。
他继续问道:“我比较想知道你喜欢哪种类型的?”
顾书云淡声说:“稳重些的吧,要有共同话题,具体我也说不上来,还是要看感觉。”
他放缓了声音:“那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喜欢我这种类型,虽然不儒雅,不稳重的,但认真负责还专一。”
他一字一字缓慢,尤其后面几个词咬字清晰。
顾书云的目光向上抬了几寸,定定看清他的眸色。
深黑但泛着亮光。
“不行吗?”
他还未收起的压迫感和身上的气味不容分说地袭来,让她有些动弹不得。
可顾书云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实在不行,他装一装她喜欢的类型也是可以的。
她微屏呼吸,垂着眼说道:“那我考虑考虑吧。”
闻屹悠悠的音调带了几分逗弄:“要考虑多久?”
“一周?”顾书云清亮的眼眸莫名心虚,她低声说,“那三天?”
闻屹的视线从她瓷净白皙的鼻尖下落到唇瓣,喉结轻微滚动:“三天太久了,五分钟怎么样?”
顾书云错愕抬眉,唇瓣被他温凉的薄唇贴上。
从唇角开始辗转却不急于深入,软湿的舌尖轻舔而过,顾书云感觉自己的嘴唇发痒,呼吸重了几分。
见她脸颊憋红,闻屹放她喘气呼吸。
他的眼底染着几分痞痞的坏劲,又说道:“从现在开始计时,十分钟也行。”
他捏着她的下巴继续俯身亲吻,含着唇瓣渐渐探入,唇齿相依间,几息水啧声弥散。
抑制不住的“唔”声从她喉间轻轻漫出。
顾书云推了推他的胸口,面前的人却如山一般压来。
她握着拳又捶他,手腕却被他大力圈住。
他的舌头搅动得并不激烈,但濡湿的吻几经缠绵。
“你这是耍赖。”她的软声几近破碎,含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放弃舔吮。
顾书云大口喘着气说:“你耍赖,亲我这么久,我根本没时间考虑。”
闻屹漆黑的眼眸盯着她,鼻腔溢出几分笑息:“那就不考虑,喜欢我好不好?”
她的唇瓣微微鼓起,别过脸,鼻尖好似擦过他的喉结。
“还没想好?”他凝着她,笑得散漫不羁,“继续考虑的话你还有三分钟。”
他毫不收敛的侵略性再次扑面而来。
看她的眼神像是已经在明说他即将要做些什么。
他的低沉的嗓音带着撩人入骨的笑意:“还是不会换气,看来你还需要继续练习。”
什么意思
他还要再亲她三分钟吗!?
突然,一道突兀的电话铃声将这气氛打破。
顾书云紧绷的神经像是得以解脱,轻推开他的身体,走向桌面。
闻屹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而后看见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
闻屹一字一顿,淡声说道:“又是他。”
“嗯。”顾书云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正要接通,就听见他掷地有声地说:“告诉他你不喜欢他这个类型。”
语气说不上强硬,音调也看似平静。
只是内里还藏着淡淡的轻慢和嘲讽。
顾书云哑声,无奈笑道:“人家又没有要来表白,我和他只是朋友。”
看着他冷冽的目光,顾书云漂亮的眸中泛起笑意。
电话那边传来邵扬斯文的嗓音:“书云,你现在方便出来吗,这次回来是给你带了礼物,不是很贵重的小礼物,总要感谢你帮我修画了。”
听见男人的声音后,闻屹的脚步又先她贴近了半步,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
邵扬说:“刚刚走得匆忙,闻先生还在我就不进去了。”
闻屹收起笑,冷哼一声,姿态高昂地斜睨着手机屏幕。
他有说不让他们见面吗。
呵,真会装。
肩膀上那股压力不沉却是难以忽视,顾书云缓缓平稳呼吸,说道:“好,你稍等我一会。”
头顶的的灯光抖落在她的身上,映出她轻柔的笑颜。
闻屹视线瞥向她嘴角的笑意,眼眸敛了几分深沉。
该怎么告诉她不要对普通男人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笑。
闻屹抬起手,指尖带过她的耳廓,而后温热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侧,嗓音带了些坏意:“你确定要这样,嘴唇红肿地去见他?”
34
顾书云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唇。
掌心下的嘴唇变得滚烫, 羞涩的酥麻从耳尖处开始蔓延至全身,她屏着气,只敢小口呼吸。
顾书云改口道:“邵扬我还有其他事, 你直接交给乔木吧, 改天再谢谢你。”
短暂沉默后, 那边的声音有些低落,说了声“好”才挂断电话。
耳边的电流感和呼吸声消失, 顾书云像是终于找回自己残存的理智。
细白的胳膊推开他的胸口,软声中带了几分娇羞, 她的面颊还泛着红意:“你害我找了个好烂的借口。”
闻屹漫不经心地笑了声:“效果不是挺好的?”
“哪里好了,我都不知道下次要怎么见他了。”
“见他?”他俯身,火热的掌心覆在她娇软的腰肢上,轻轻搂住,打算盘问到底:“见他做什么, 你要请他吃饭?”
“我什么时候说要请吃饭了?”顾书云深吸了口气说, “因为画修好了他说要给谢礼,我其实没有帮上什么忙,功劳在你,我打算收下之后转送给你。”
“哦——”
他拖长音调,一字一顿,“原来是为了我啊。”
他得意的面容上笑意轻颤, 伸手牵起她:“那行, 走吧,去看看是什么。”
乔木坐在门口, 对于每一个进出往来的人心里大致有数, 她见邵扬往休息室方向走去,知道他是去找顾书云, 本来是件很平常的事,但没过多久闻屹也来了。
乔木心里顿时警铃大响。
要是从前她挺乐意看到两个男人暗自较劲或是争风吃醋的画面,可现在书云姐已经有男朋友了,还结婚了!
这样的修罗场还是算了吧。
书云姐虽然感情迟钝,她可没有。
邵扬那些有意无意显露的心思她都看在眼里。
不过即便认识邵扬更早,乔木也没有很看好他们,因此一直没有在顾书云面前点破。
书云姐性格沉静温婉,若是男方还是这样内敛的性格,两个人在一起会很无聊的。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她嗑cp的这些年还是最喜欢有反差感的,无论是性格上还是行为上,互补搭配好嗑得要命。
cp感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好像有些人身上就自带一些相近的磁场,莫名地契合,而有些人即便强行凑在一起身上也只有朋友的感觉。
果然没多久后,邵扬率先出来了。
从闻屹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邵扬在他面前完全没有竞争力。
她直感书云姐就是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眼神张扬又叛逆,浑身散发着散漫不羁的魅力。
邵扬就连背影都太过斯文正经,追女生的时候,只有礼貌和客气可是没什么用的。
只是让乔木没想到的是,邵扬居然折返回来给她抛下一个烫手山芋。
让她当着闻屹的面将礼物交给顾书云。
怎么想也是一件尴尬的苦差事。
所以当他们出来的时候,乔木硬着头皮朝两人笑了笑。
还好闻屹像是已经知道,他先两步上前,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一款手表,表盘略微复杂,外观极富层次感与暗冷质感。
顾书云瞥向他的左侧手腕。
他已经戴着一块罗马刻度的机械表,黑色的表盘中覆有三块小表盘,机械指针缓慢转动,大表径下蛰伏着强劲的青筋脉络,配上微冷的肤色看着很有力量感。
他似乎不缺表了。
闻屹双指微动,将那块表取出。
皮革的表带在他修长指尖下随意摆弄了几下,他道:“还挺适合你的。”
顾书云敛回自己的眸光,说道:“但是我已经戴着手镯了。”
她抬起自己的手,腕间是他送给她的新婚礼物。
她抿了下唇,没想到邵扬会送给她这样带有性别指向的礼物。
平时她是没有戴手表的习惯的,这下还得发愁怎么处理这块手表了。
顾书云沉吟片刻道:“可能你不太需要这个,我之后再补给你其他的吧?”
闻屹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合上盖子后又意味不明地扫了眼上方的品牌标志,他微抬下巴语气似乎裹挟着些酸味。
“女式表他特别为你准备的。”
“颜色款式都不错。”
“还挺用心的。”
乔木的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回荡,大气不敢出,生怕他们因为这件事吵架。
在闻屹说出“还挺用心”四个字时,她莫名听出另外一层意思。
乔木眨了眨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他是不是想说——别有用心?
结合之前在电话里的行为,顾书云总算听出他话中的醋意,饶是再为淡定,她也忍不住笑出声,喉间闷出浅浅的笑音,说了句:“幼稚。”
见两人之间还是缓和的气氛,乔木总算能继续交代刚才发生的事了。
“书云姐,邵扬走的时候还问了我一些关于你的事,你放心我有分寸没有乱说。”
“谢谢你。”她的眉目婉约,笑意温柔。
闻屹端着一丝玩味的姿态,原本打算陪她吃完晚饭就离开,今天一直坐到了她的下班时间。
回去的路上天际乌蓝,街边的灯光明明灭灭。
两人散着步走回去,一路交谈竟也忽略了周围的景色。
昨晚回来得较晚,今早她才将所有的换洗衣物都清洗好晾晒出去。
因为都是等到夜间才会回来,所以打扫的阿姨会帮她把所有的衣服收进来叠好放在沙发上。
沙发上堆起的一摞衣服,茶几上摆放着的新鲜水果,用过的毛毯和随意放在一旁的书籍。
不知为什么,一周没有回来好像家里有些不同,不属于自己的生活物品在角落中不知不觉地变多,房子里不再只是冰冷的装饰品,变得更有生活气息了,是他们两个人的共同生活。
因此当闻屹提出今晚要搬到主卧来睡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闻屹又顺势问道:“那等会我帮你吹头发?”
顾书云也同意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和嘴角翘起得意的弧度,顾书云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闻屹不仅动作迅速地将衣服搬进了主卧衣帽间,甚至连澡都洗好了。
他带着自己的枕头走过来时顾书云还在浴室中。
他将枕头放在床上后左右看了看,微微皱起眉心。
床上的两个枕头不仅颜色很不相配,他的还略大一些,怎么看着都不像是一对的。
这怎么能行。
闻屹从衣柜存放被褥的地方找到了同套的枕头,想也没想就将自己那个丢回次卧。
等明天晒晒就可以打入冷宫了。
再回主卧的时候,浴室中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
闻屹知道她的习惯,吹头发是她洗澡的最后环节。
他着急地走过去敲了敲门。
吹风机的声音很快停止。
顾书云拎着手上的细线走了出来,说道:“抱歉,我忘记了。”
因为吹风机就在浴室的柜子中放着,她洗完之后没想太多顺手拿出就用了。
“嗯,给我吧。”闻屹接过吹风机。
顾书云坐在床边背对着他。
湿漉漉的头发全都放到身后,微湿的水渍渗进她的睡裙,洇出一片暗色阴影。
闻屹先将吹风机开到低档,热风一点点扫进她的发丝,他的指尖穿过柔顺的头发,从发根处轻带而起,松散的头发鼓着温热的风,让人昏昏欲睡。
吹风机嘈杂的声音在耳侧响着,顾书云索性放空目光发着呆。
他的手指顺着头发弄得她很舒服,只是偶尔会触碰到她的耳朵,被吹热的手指惹起皮肤一阵强烈的战栗感。
她瑟缩地抖了一下,抿着唇压住从腹中蔓延起来的奇怪感受。
“好了,转过来吧。”他轻道。
顾书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听话地转了个身。
由于她是坐着,而他站着。
朝向他时,她的视线正好对上他胸前的位置。
他的身形优越,宽松的睡衣也遮挡不住宽肩窄腰的良好比例。因为俯身的动作,他的领口微敞,隐隐露出窄劲腰身的人鱼线,顾书云垂了垂眼睫,似掩饰自己的慌张。
他抬起的手臂让两人的衣料若有若无地摩擦着。
热风中夹杂着独属于他的味道,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和隐约荷尔蒙分泌的气息。
闻屹低眸时捕捉到她的忸怩及紧张。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燥热的指腹再次擦过她的脸颊,轻轻地一下让她不由蜷了蜷手指。
顾书云僵硬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却来不及闪躲一般与他对上。
他轻声一哂:“要检查我有没有腹肌吗?”
微微沙哑的嗓音带了几分慵懒意味,声音似在她的头顶盘旋,顾书云整个人一顿,错愕的神情中带了些被人发现的羞恼。
她的脸涨得通红,从耳垂处不停冒着热意,欲盖弥彰地说道:“我不是。”
闻屹微直身体,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在胸前的纽扣上,指节轻微弯曲,轻轻一推,单手解开了一颗扣子。
睡衣更加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大片胸肌轮廓和线条分明的腹肌,垒块般的纹路缓缓向下,散发着浓烈的男性气息,释放着更多危险信号。
他半撩起眼皮盯着她,放缓的语速满是暧昧:“我的腹肌不是给别人锻炼的,只给你看,也只给你摸。”
顾书云被他的言语惊骇得睁大了双眸。
他俯下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戏谑揶揄的音调裹着笑:“离那么远做什么?把你的手给我。”
她没有来得升起几分紧张与局促,心跳错乱了节奏。
与他对视的时,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幽深眼瞳中映出自己的倒影,双颊红若春日初桃。
他的眼神似带了钩子,要将她引入一条危险的湍急河流。所有理由都太过合理,深深沉沉的气息让她心甘情愿溺毙其中。
闻屹在她呆愣时顺势抓住她的手腕,不慌不忙地带着她的手,覆上那片紧密堆叠的凹凸线条。
越往深处探入,越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块隆起的纹路,坚实有力的凸起似层层叠峦的山脉,流畅而恰到好处,紧致的曲线沟壑分明,野性地叫嚣着雄性气息。
顾书云感觉肌肤相触的指尖几近滚烫,已经分不清是他血脉偾张带来的热量还是由她身体而起。
她感觉自己的神识轻晃了一下,腿也跟着发软。
闻屹:“怎么样,有没有很心动?”
顾书云的红唇微抿,透露着不自知的诱人,明明已经呼吸不稳,却还要强忍住不让胸膛过分明显的起伏。
她紧绷着面部线条,耳朵好似嗡嗡作响,挣扎了片刻,还是违心地说了句:“还行。”
他低了低头,声音是难以言喻的柔软,意有所指地说道:“那你快些心动好不好?”
35
墨黑的长发倾泻肩头, 在吹风机的噪音中飘散而动。
如雷的心跳鼓着她的耳膜,几乎听不清他的声音。
但指尖下跳动的脉搏清晰可见,一坠一坠的触感紧紧压迫着她。
胸腔加快的震动频率仿佛在诉说他的渴望与迫切。
他问过她喜欢什么类型。
他问过她喜不喜欢他。
甚至他问她, 要不要考虑喜欢他。
内心弥散的水汽无可抑制地翻腾, 化作缭绕云烟, 好像他一直在拨云行走,主动靠近、寻求答案。
而她从未给予任何回应。
顾书云的心脏顿时揪在一起。
像是融雪后的春潮, 带着冲破而出的剧烈颤声。
他们站在摇曳春光中,而风将她推向他。
顾书云的手指无声微蜷, 轻轻握紧又松开。
她仰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羽扇般浓密的眼睫似蝴蝶振翅。
像是鼓起勇气,像是终于大胆一回。
她说道:“我喜欢你呀,从很早的时候开始。”
闻屹浑身一震, 连喉咙都忍不住收紧。
他的心念颤动, 心跳声像是风卷起的喧嚣。
她弯了弯唇,脸色不自觉染上几分羞赧,继续说道:“不是因为某种类型的喜欢,是……喜欢你。”
他的思绪仿佛停滞,默不作声地凝住她的双眸。
吹风机顿在他的手中,热风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去, 所有的温度堆聚她脖间同一片位置。
顾书云被这烫意灼烧, 瑟缩地躲了一下身子。
“对不起。”
闻屹连忙关了吹风机,撩开发丝细细查看。
好在温度从开始就没有开得很高, 白皙的肌肤除了微微泛红没有其他异常。
顾书云的手指穿过发间, 轻抖了几下,浓密的头发已经没有潮湿的感觉。
她朝他笑了笑说:“应该已经吹好了。”
“好。”
闻屹将床头的插头拔下, 收起长线,他紧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按捺住心中的躁动。
顾书云掀起眼睫,目光顺着他的行为移动,而后挪到他的脸上。
看到他面颊处的淡红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惊讶,于是偏了偏头凑近一些。
她伸手将掌背贴向他,微烫的热意像是扎了一下她的皮肤。
所以这是他的回应吗?
闻屹像是被一股微弱的力量牵引住,他的身形一顿,条件反射地回头。
她的指节秀气修长,连指甲处都是淡淡的粉色,好看极了。指尖越是微凉的触感,却是衬得他面颊滚烫。
“你的脸好像有点热。”她说。
闻屹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他轻咳了一下,语气尽量平淡:“没有。”
顾书云抿着唇偷笑。
她饶有兴致坐正身体,眨眼又看了看他,眸色显露着单纯:“那你是在害羞?”
以为他会再次否认时,谁知空气中一声轻声的“嗯”,而后他毫不躲闪地对上她的目光。
她的腰身被他带了过去,身体摇晃了一下,有些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床上。
闻屹埋在她的颈间,阖眸隐去幽深的眸色中淡淡的欲.火,他的声音微微发闷。
“想亲你。”
“好想亲你。”
“可不可以?”
她的睫毛常而卷翘,微微颤抖着,红润的唇瓣似花瓣一般,光是看着就让人蠢蠢欲动。
闻屹:“今天再练习一次好不好?”
顾书云来不及反应,纤细的手腕被他摁在床上,灼热的掌心禁锢她的行动范围,呼吸瞬间被封缄住,四唇相贴,吻像疾风骤雨般落下,瞬间激起无数火花。
唇上微微用力,轻易就能撬开她的贝齿,他趁势而入与她唇舌纠缠,湿漉漉的水腻晕在四周,她完全没抵抗住,一下便被带进这缠绵漩涡中。
他快疯了。
简直要疯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让他满心想将她占据,想要她的一切都属于他。
闻屹按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微抬起头,顾书云喉间溢出破碎的呻.吟,微张唇瓣细细密密地喘息,呼吸有些艰难。
她真的很美,尤其是眼睛,清亮的瞳仁盈着浅浅的水光。
看向他时,眼波中泛起的涟漪宛如春雨初绽,勾得他心尖发痒,而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
他看着这般情景,眼眶像是冒着热火。
之前亲吻都是在外面,忌惮着四周的环境,没有给她完美的体验。
而现在房间里只有她和他。
闻屹俯下身,深邃的眼眸蒙着一层欲色的雾气,看着她娇艳的红唇,忍不住继续深入舔吻。
几乎不同于之前的温柔,他一寸又一寸的侵入。
顾书云感觉自己的双膝同样被他制住,她被吻得头晕,气息不稳地挣扎着,唇瓣却发出呜呜咽咽地哼声。
想要退开,后脑勺却被他的掌心牢牢扣住,她索性不动了,柔若无骨的小手攀住他的脖子,放任自己沉沦其中。
静谧的房间里回响着水声,两人一直保持着相拥的姿势,他欺身在她之上,身上的重量却没有完全压着她,顾书云微动身体,大腿侧无意触碰到了奇怪的地方,一处无法纾解的燥热。
她僵直肩背,闷哼一声,整个人脱离了刚刚的暧昧情欲。
察觉到她的分心,他微微分离唇瓣,听到她气喘吁吁地小声呜咽。
顾书云满脸潮红地避开他的视线。
像是在躲避什么。
闻屹嘴角微勾,将凌乱的发丝拂到她的耳后,手指从莹白的耳垂处往下滑动,经过脸上细小的绒毛,引得她浑身发颤,躲得更厉害了。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感觉…你…太热了。”
她的声音满是娇嗔,更加激起他身体的灼热。
可他知道她害怕了。
他压下自己恶意疯长的念头。
今天已经足够满足了。
闻屹低笑着说道:“果然还是需要练习,比之前有进步多了。”
她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唇瓣了一下又迅速合上,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能羞涩地垂眼,仍由局促不安的情绪将她侵袭。
闻屹用鼻尖蹭了蹭她侧脸细嫩的皮肤,又亲了下来,这次的吻变得格外温柔,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哄她。
闻屹再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腹肌上,让她的心跳有所适应。
他哑声说道:“我是一个正常男性,在你面前有最普通的生理需求。”
薄唇贴近她的耳廓,危险的声线却是祈求的语气。
“所以阿云,不要怕我。”
顾书云还是没忍住发出微颤的声音,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家里没有那个。”
说罢,她几乎想咬舌。
闻屹的眼里藏不住的笑意,他亲了一下她的脸,长叹道:“我知道。明天还要上班,你早点休息。”-
夜风轻轻吹拂过窗沿,屋外的光线照在枕头的一隅,明媚灿烈。
闻屹早早起床在厨房准备早餐。
学习对他来说本就不难,再加上有很想做饭的念头,看过几遍网上的教程之后,心里大致有数。
她不在的这些天,他也有私下练习过几次,做份好吃的早餐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难事。
大概是职业习惯,所有的物品都要摆放得整整齐齐才行,因此厨房干净的台面上无论是刀具还是瓶罐都排列得当。
闻屹打开灶台上的天然气,明火亮起,待锅微微预热之后,倒入纯净水。
盖上锅盖后,闻屹闲散地倚在后侧的岛台上,等待水烧开。
他刚在心中默算时间,就听见旁边响起了手机铃声。
不知是否错觉,这次的响铃比往常急促一些。
他拿起手机看到显示的名字之后,嗤笑了一声。
闻屹看了眼卧室的方向,虽然房门紧闭,但他还是关火走到了阳台。
清晨的阳光没什么暖意,还有些刺眼。
他慢吞吞地滑动按键,几乎是在最后一秒才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也没恼,似乎颇有耐心,她淡声地说了句:“闻屹。”
他也不急着回应,而是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中,摩动火机将其点燃,故作冷漠地说道:“有事吗?”
淡淡的疏离在他们之间弥散,仿佛两人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看到你朋友圈发的结婚证了。”她的声音带了些求证的语气。
他薄唇微扯,按下内心的失落:“十几天前发的,现在才看到?”
烟雾飘散中,他的眸底是浅淡的讥笑,冷冽得仿佛是对自身的嘲弄。
他发朋友圈从来没有刻意屏蔽他们,因为他知道他们根本不会看。
气氛骤冷,苏清姿抿着唇没有言语。
片刻后,她又问道:“我看照片中的登记地点在苏城,你现在还在那边?”
“是啊,筹备婚礼。”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风吹动着远处的树叶飘零地凋落。
“婚礼也在苏城?闻云山会同意?”连续两个疑惑后,她话锋微转,轻笑道:“他还不知道是吧?”
闻屹语调微冷:“我结婚和他有什么关系。”
苏清姿的声音淡雅温润,亦如她本人一般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你是为了气你父亲才结婚的?”
闻屹懒懒抬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未免太高看他了。”
“那你是怎么拿到户口本登记的?”苏清姿停顿了下,“又是你哥帮你的是吗?”
“如果你不打算来,我的事好像没什么需要你管的。”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求证这件事的真实性。既然如此,祝你新婚快乐。”
一句再多的关心也没有了,苏清姿冷淡地挂断电话。
在她生命里,似乎其他的一切都比他重要。
火机被他扣在掌心,微微潮汗,他低头又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一口再吐出,浅白的烟雾呼向空中。
本就极淡的脸色上难得氤过一丝阴翳,薄唇溢出的漠然笑意逐渐冷却。
是了,抛弃感情这件事是她最擅长的。
他俯瞰而下,眼前的一栋栋建筑和树木逐渐变得黯淡模糊,在他眼前不断游移。
而他低敛的眉目染上几分麻木的空洞。
早该习惯了-
在生物钟的驱使下,顾书云还是往常的时间醒来。
她看了看四周几乎没怎么变化的房间恍惚了一会。
才想起自己身旁多了个枕头,也多了个人。
只是被窝微凉的触感喻示着他早已离开。
洗漱过后她没有换衣服,而是披了件外套往外走。
客厅的阳台处,窗帘微微拉开,半掩着窗外的景色。
她看到他站在阳台的孤寂背影,在光影中被拉长的身影更显骨子里的孑然姿态。
她从未看过这样的他。
红色的烟蒂缓慢燃烧,几近触达指尖。
顾书云推开门走了出去,浓重的还未消散的烟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轻咳。
见她来了,闻屹回头,掐灭了手里的烟。
“抱歉。”
他挥了挥手,试图将她面前的烟雾散去。
顾书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走近他:“你起得好早啊。”
“想给你做早餐。”
想到厨房中还未有所动的食材,他才想起自己在这耽误了多久时间:“我现在去做。”
顾书云知道他此刻情绪不佳,因此不想让他这么快离开。
她抓住他的手腕抬睫看向他。
“你心情不好吗?”
顾书云很想安慰他,但找不到出口。
四目相对。
她的眉目温柔,声音像是轻抚而过的微风,轻柔而温暖。
两人触及的目光像是浸润了深沉的浓墨,他的眼底压抑着微暗的情绪,似有潮涌。
他不知道如果在她面前卸下所有防备,她是否愿意将他的真心捧住。
他不想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她。
“没有。”声音带了些倦音。
顾书云莫名觉得眼前的人像森林中受伤的困兽,独自舔吮着伤口。
她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她真的很想安慰他。
顾书云没再思考,她走上前环抱住他的腰身。
他的呼吸沉了几息。
两个人的体温交织不歇。
她不知道这样是否足够,只能再用力一些。
四周十分寂静,静到像是可以听见他们深浅起伏的心跳声。
闻屹的身体放松,周身像是卸掉了所有的力。
像小兽一般本能地用脸轻轻蹭着她的发丝,贪婪地享受着她的体温和香气,仿佛这是他此刻的所有养料。
就这样阖眸搂着好一会,他忽然问道:“你会离开我吗?”
就像母亲当年一样。
就像他的朋友一样。
察觉到他的声线起伏,顾书云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角,凝着神,生怕错漏了他的某一个音节。
“我会一直在的。”
两颗心几乎在一瞬间同频跳动。
终于他的喉间发出短促的笑音。
所有的烦躁随着她的声音沉稳地落地。
此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闻屹略微弯腰,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
就保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一直将她环抱在怀里。
承诺的重量压在心头,胜过一切。
须臾过后,他吊儿郎当地哼笑着。
慵懒的尾音拖长,得寸进出地反问道:“我心情不好的话,你会哄我吗?”
36
半扇玻璃窗的倒影中, 他的身影轮廓像是被光影切割得深刻而分明,微垂的脑袋看上去毫无攻击性。
顾书云清冷的眸子中闪现几分动容之色,定定地看了片刻, 她温和一笑。
“可以啊。”
她细白的手指在两人相贴的身体之间找到空隙, 轻轻推开, 话语和缓地说:“你先坐下吧。”
闻屹按照她的指示坐在了躺椅上,长腿微张, 身体舒展,抬眼后声音闲散地说了句:“来吧。”
他稍偏脑袋, 没有完全倚靠在躺椅背部,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两个字的语气像是他允许了她可以随便对他做什么。
偏偏眼前的他还头发微乱。
睡衣领口的扣子不知何时松了,敞开着露出了一截精致凌厉的锁骨。
模样看上去真像是他任由了她随意揉捏。
顾书云眼睫颤抖,神色自若地移开眼,不去受他的蛊惑。
她将脚踏的木凳拉出了一些, 侧对他而坐。
深吸了口气。
其实她没有太多安慰人的经验, 但印象中,自己生病的时候妈妈会坐在床边轻哄她,轻轻地拍着被子,细语轻柔地哼着小调。
那便是她对于苏话的启蒙,刻入骨子里的软语包含着母亲的温柔爱意,是她童年包括少女时期的美好回忆。
所以他说想要她哄他。
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
可这几个月来, 他经常往评弹馆跑, 顾书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腻了她的唱词。
她想换些不一样的。
顾书云顺了几下鬓边的头发,趁此间隙低着眸思索, 脑海中过了些曲调。
闻屹就这样静静注视着她, 听着风吹动绿植,叶片发出的轻细声音。
他的眼眸中大概只有她的身影, 连背景的绿意都变得模糊。
忽而,空气有几分静止。
她的唇角浅浅笑意,温和而又轻柔的声线徐徐传来:
“I know it's been a while
Cause my memory's on trial
For the way I used to be…”
闻屹微怔,没想到她唱的会是英文歌。
他微折的眉角中和了五官中的锋利气息,眼底蔓延着淡淡的温泽与柔光。
“You say I can fix the broken in your heart, you're worth saving…darling.”
(你说我可以治愈你破碎的心,但亲爱的你值得被拯救。)
她的红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乌润的眼眸清亮极了,在唱到darling一词的时候虽略微停顿,但歌声依旧绵长。
“But love pray for me…Pray for me…I know I need somebody, so I can learn how to love.”
和唱评弹时偏软嗲的音调不同,此时的她音色更显清朗干净,如涔涔细雨般润泽。
闻屹半倚了身子,放空的眸色却也渐渐陷入回忆。
他记得自己曾经在国外听过一次这首歌。
那时他刚到加州,对于父亲的安排很不服气,又倔着脾气想做出些什么。
刚开始那半年不愿低头,过得比较狼狈,在旧楼中渐渐意识到父亲把他送出国也是对母亲的埋怨。
当时感恩节,街道间热闹异常。
而只有他孤单一人。
他抬眸,视线依旧与她齐平,唇角勾着笑。
但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有一个人会在他的身边为他哼唱。
给予他安慰与陪伴。
大概是记不清歌词,顾书云又低低地重复吟唱了几次最后的两句,清唱着未着伴奏,倾泻而出的声音好似让人置身于山间冷冽清泉,听见细流在藻植穿行中淙淙流淌而过,舒缓而安宁。
他想将所有的美好都捧至她的面前,让她感受全心的爱意。
可她成长的历程似乎并没有缺少这些。
那能不能让他悄悄汲取一些被爱的气息。
至于歌曲尾声,闻屹牵着她的手轻轻摩挲。
最后一句歌词结束,他收紧手里的动作,将她拉至自己的身边。
顾书云顺从着他的力道,坐到了他的腿间。
他的手臂穿过她的膝窝,将双腿抬起,让她侧坐在自己的怀中。
随着他掂起的动作,她身上的外套自然滑落。
闻屹动作迅速地接住外套,重新替她披上。
“冷不冷?”
“还好。”
他们的身体贴得很近,睡衣贴紧身体微微显露出身上的曼妙弧度,冷冽微苦与清甜诱人的气息一点点钻进彼此的呼吸中。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唇角微挑:“谢谢你为我唱歌,但是……听不够怎么办?”
顾书云视线从他的唇下移,纤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阴影:“等我下一次准备好了再唱行吗,刚刚记漏了好些词,唱得不是很好。”
他疏忽地笑了下:“谁说不好了,我是听众,我觉得非常好听,还不够吗?”
她的红唇不明显地弯了弯,心口微微跳动。
是不是自己无论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很好很好?
还是他惯会这样直白地夸奖了?
他抱着她,手虽没有往别处移动,但喷洒在脖颈间的呼吸无法忽视,隐约能感受到他呵出浅浅的气,像是在忍耐。
闻屹轻轻开口,咬字有些含糊:“你身上好香。”
顾书云顿住。
她的唇角敛了敛,而后刻意拉开距离说道:“可是你的烟味好臭。”
其实鼻尖能嗅到的是淡淡的沾染在衣服上未散去的烟味,并不重。
只是刚刚来到阳台的时候,她看到了烟灰缸中按灭的烟蒂,惊讶他一早就抽了这么多,因此这会故意这样说着。
闻屹低眸时愣了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说了声:“好。”
“好什么?”她不解。
“有时候疲惫或是心情很差,需要借助外力疏解,之后不会在你面前抽烟了。”
“那你可不可以……”
她出声到一半便停住,那是他个人的行为习惯,不应该要求他为自己怎样。
顾书云抿唇,可轻浅的音量在两人这般近的距离内还是格外清晰。
“怎么不继续说了?”
他眉梢微挑似在询问,可明明他对于她想说的话以及眼中的情绪一览无余。
“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我会很高兴的。”
她的眼眸中是认真地打量,就这样看了他几秒,片刻后才开口:“如果我说,希望你戒烟可以吗?”
闻屹:“我前面已经回答过了。”
顾书云神色微愣,她想问什么时候,忽然脑海中有什么片段转瞬即逝。
是不是他最开始倏然那声“好”?
闻屹低声笑道:“因为我大概找到了比抽烟更能缓解疲劳的办法了。”
她的眼眸似有询问。
闻屹眼里含着深意,他勾着唇靠近,鼻尖抵着她的脸侧,微微湿润的唇蹭过下颌线,而后往上,来到耳尖。
下一秒,莹白的耳垂被他咬住,愉悦声溢出他的喉咙,不重不轻地钻入她的耳朵。
回答声只有两个字。
“接吻。”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接吻更美妙的事了。
“所以之后请你帮帮我。”
“帮你什么?”
她的气音不稳。
“戒烟。”
顾书云被桎梏在他的怀里,毫无退路,耳尖阵阵酥痒不断扩散,他带着薄茧的手滑过皮肤,在另外一侧耳垂处停留、轻揉。
简单地挑弄足以让她的耳根彻底红透。
他的动作未停,含着耳垂细细啃咬,酥酥麻麻的电流感直通大脑,理智一点点被吞噬,心跳和喘息都被无限放大。
可奇怪的是,他说接吻却并未有所行动,而是在边缘研磨,掠过唇瓣在唇角简短停留。
思绪断断续续,她来不及思考太多。
因为体内那团燥热的火灼烧得她心慌意乱。
第一次他这般久地亲吻她的耳垂。
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感受,连足尖都控制不住地颤抖发痒,她绷紧脚背扭了扭腰,下意识地并拢双腿,止住一些奇怪的感受。
顾书云的瞳孔缩了下,身体泄气一般没再敢动。
他们怎么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她推了推他滚烫的身体,话语卡顿:“你,又……”
顾书云的鬓角和额发都有些乱,鼻梁上还有微微薄汗,她神色微垂,无语止声。
“等等就好了。”闻屹笑着同她平视,“害怕了?”
他只是亲吻她的唇角,尽量平静安抚:“过几天才是新婚夜,现在不会对你做什么。”
顾书云眨着眼才明白他昨晚的克制的原因。
唇角轻轻弯了弯,身体舒缓地放松了些。
后边有冷风簌簌地吹动,带着绿叶扇动,微凉。
吹拂到身上正好消去那些多余的热量。
心跳逐渐给归于平静。
也渐渐能能听到周遭的虫鸣声。
阳台是露天飘窗,没有全部封上围栏,顾书云很喜欢听雨声,听雨拍打枝叶的声音。
因此来到这里之后,她只对阳台做了较大的改动。
搬来了很多大叶绿植和盆栽,又花了好些功夫将它们一一摆好。
大盆置于底部,小的还用木架将他们垒放好,所有的绿色围成一圈将躺椅环绕。
若是雨天泡上一壶热茶,静坐在此处会是极大享受。
不过绿叶遮挡了外面的阳光,只能从间隙中看到细碎的光晕。
手在冷风中吹了许久,泛着凉意。
索性此刻就在他的怀里,顾书云也没多想,双手穿过他身体的两侧,俯身靠在他的身上,攫取着他身上的温度。
闻屹顿了一下,不到半秒,唇角的笑凝住。
因为胸膛前紧贴着的是让人无法忽视的绵软。
软香在怀,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闻屹心里默叹了声不好。
刚刚义正言辞地说的漂亮话,不会这么快就来要打自己的脸了吧?
他环抱着人不敢有太大动作。
抬手将压在两人之间的几缕发丝抽了出来。
她冷,可他却浑身燥热得要命。
察觉到他身体紧绷的气息,顾书云抬睫僵硬地问道:“你……很难受吗?”
昨晚是这样,今早也是这样。
虽然她不太懂,但是感觉这样好像有些可怜。
闻屹的手从她的背脊往下滑了滑。
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怀间剥离出来,握于掌心。
“没关系,不用管。”
她小小声道:“但我有点不太舒服。”
因为那无法忽视的感觉,她有些想离开他的怀抱了。
闻屹愣了一下,没动,控制住她的腰身。
这种时候,她轻易一个眼神就能撩拨他的心弦。
更别说是言语上的刺激了。
他的声音几近暗哑,口吻哄诱:“想帮我吗?”
顾书云怔住,呼吸停止。
闻屹半牵着她的指尖,将掌背朝向自己,低头吻了吻:“宝宝的手好漂亮。”!!!
顾书云心头闪过惊动,喉间含着混音,发不出完整词节。
他他他,怎么能这么喊她!
上了幼儿园之后妈妈都没再这样叫过她了!
宝宝两个字实在给了她太大的冲击力。
顾书云的眼睫颤动着,在他怀里紧绷得厉害。
“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我。”
她在他这随时拥有主动权。
他继续亲吻着她的耳侧以示安抚,可这般更引得她的身体发软,战栗。
理智的弦早已崩坏,失控落地声轻触她的心。
她捏着他的衣袖,面色酡红,“我不知道。”
闻屹的掌心紧贴着她的手背,向下包裹,他的手很大,能完全将她覆盖。
身侧的绿植晃动着光影,仿佛成了他们最好的遮掩。
她咬着唇不自觉地流露出的潮红让他喉咙收紧。
他耐着心,等她接受他的一切。
顾书云低敛眉目,似掉进了他眼底深沉的漩涡,含着几分侵略性,又有几分压抑。
阳台,露天的风。
更是加重这股异样的感受。
她眸色生疏,而他何尝不是。
顾书云忍不住吞咽口水后问道:“你这样很久了吗?”
“从你坐到我的腿上开始。”
“我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一直没动你。”
“噢……”
他的眼尾泛着微红,眸色浓稠。
低哑的声音伴随着深沉呼吸喘着气。
顾书云的胸口也是一阵起伏。
耳边满是他的声音,沙哑中带了些让人迷醉的性感。
闻屹的身体轻晃了一下,直挺起腰,不再似刚刚那般慵懒地靠着。
练琵琶的时候她能坚持着两小时不停。
可现在,好累,她又痒又羞。
玉镯在腕间摇摇欲坠,磕到腕骨上映出红肿印记。
终于又过了许久。
顾书云失了力气靠在他的身上。
闻屹微阖的双眸缓缓张开,眼底的暗色还没完全褪去。
看着她委屈的面容,他的心揪了一下。
担心她受伤,他快速从旁边取了纸巾。
指尖细嫩的肌肤好似有些许红肿,他心疼地捧起吻了又吻。
正欲收回手,听见他轻声道:“辛苦宝宝了。”
声音似抵靠在她的颈间,沙哑得要命。
她脸上的羞赧更甚,小声辩驳:“什么宝宝啊。”
“不能叫宝宝吗,那叫什么,老婆可以吗?”
他低喘的笑意传入她的耳膜,连带着胸腔都在震动。
闻屹享受着她的怀抱,微微蹭了蹭,转移话题:“你好香啊。”
顾书云果然被他带偏:“你前面已经说过了。”
“我说真的。”
她沉思了会说:“那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
“我也要和你用同一个。”
“就在我的浴室里,”顾书云问他,“你要不要现在就去洗澡?”
“好。”
他贪恋着不肯离身,还是她先站了起来。
在他洗澡的时候,顾书云走到厨房看到了他还未完成的早餐。
打量了会儿已经拿出来的食材,猜测他是要煮面。
她将锅中的水倒去,煎了两个鸡蛋。
捞好的面过凉水,淋上葱油,简单又快速。
果然她端面来到餐桌的时候,他已经洗好澡出来。
闻屹没和往常一样坐到对面,而是挪动着碗坐到了她的旁边。
他问她:“要不要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
这么近的距离,她当然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
淡淡的山茶花香,像是湿润雨后的清冷韵调。
“我身上应该已经没有烟味了。”
顾书云微愣,她说的话他竟能这样放在心上。
所以刚刚他一直克制地没有亲她,是怕她会不喜欢吗?
她笑了笑说:“嗯,很好闻。”
闻屹坐到了她的旁边之后,玩味的口吻带了些放浪:“要不要亲亲看?”
“……”
顾书云眉眼失色,惊道:“不要了,还是快吃饭吧。”
这几天因为亲吻,他们的关系几乎是突进,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他温水煮青蛙的策略,由亲吻一步步试探,然后深入。
闻屹颇为遗憾地点点头,没再强求。
他似乎胃口很好,面条夹起之后三两口就吞咽了下去,反观她还在慢慢夹起,吹凉,小口咀嚼。
再一扭头,他居然已经吃完了。
他侧头看她:“你慢慢吃,不用着急。”
“唔嗯。”顾书云稍微回应了一下就继续专注碗里的面条。
他的坐姿懒散,搭在脸侧的手指频率稳定地轻点面颊:“等你吃完有个事想和你说。”
顾书云瞥了他一眼说:“是听完吃不下饭的那种事吗?”
“那倒不是。”
“哦,”她松口气,听上去不是什么太坏的事,“那你现在说吧,我听着呢。”
“也行,原本是想更郑重点告诉你,”闻屹勾起几分上扬的弧度,说道:“我们的婚礼在苏城举办,所以还是尊重这边的传统和你的心愿。”
她手中动作停顿。
“聘书和礼书已经交给你的父母了,当天要用的绣品和谷豆外公也准备妥当了,唯独还有件事,婚服虽然是拿了你的尺寸定做的,但你想不想先见见它,提前试试然后调整细节。”
聘书、绣品、谷豆,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生成了一个新的想法。她对于婚礼细节更多关注在宾客上面,都忘了注意这些。
顾书云愣愣道:“所以我们是……中式婚礼?”
“是啊,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他笑,“原本有意瞒你一下,让你在当天刚有惊喜感,但我又想了想,如果你提前知道,应该会开心得更久。”
“那我们之前为什么还去试穿婚纱,拍了婚纱照?”
“西式和中式这不冲突。”他的眼眸专注且认真,“因为,也想让你拥有穿婚纱的感觉,所以那天我安排了一个小小的仪式,算是圆满了。我们拍好的照片可以用来留念,也可以放在婚礼现场展示,不会浪费。”
就是因为那次还排练了婚礼的仪式,她意识中就根生了婚礼必定是西式的想法。
原来她一直不知道,他站在她的视角考虑了好多。
顾书云喉咙哽咽,声线有些不稳:“我还以为……”
他垂眸看着她,唇角的笑意耀眼得晃人:“怎么舍得让你愿望落空呢。”
37
几日后的清晨。
顾书云准备趁休假的时候过去试穿婚服。
由于之前长修的那一周, 这次回来她连着多上了几天班,一直到月中旬才空出时间来。
谁知刚醒没多久,就接到了苏听兰的电话。
她的声音有些急切, 略微喧闹的背景伴随着机械播报声。
顾书云先是轻声地安抚她的情绪, 过了片刻才询问发生什么事。
苏听兰本意不想打扰顾书云难得的假期, 但事发突然,她解释说:“书云啊, 我现在人在医院,家里小孩从昨晚开始发烧, 到现在都还没退,早上我们给她送来医院,这会我在陪她挂点滴,你知道我儿子儿媳白天都上班去了,所以我想……”
顾书云没有犹豫说:“好好照顾茗茗, 下午的班我替你去。”
苏听兰有一个两岁多的小孙女, 白天的时候她和老伴照顾得多一些,夜晚儿子回来再由他们接手,一直以来也不冲突。但孩子生病,她不放心留老板一个人在这。
“我是这样想,你能不能帮我下午顶一下,等我儿子他们下班回来, 就能抽开身了。”
“我帮您上就一整天吧, 没关系的。”
平常苏听兰和冯老师都特别照顾她,顾书云觉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应该的。
“不不, 你听我的, 如果是平时我肯定同意,但是这回你都连着上班快十天了吧?晚上我会过去啊, 今晚让你早些休息。”
顾书云想了想也没再勉强,说:“那行,您注意别太累了。”
“欸,下午麻烦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
顾书云挂了电话之后准备选一身合适今天穿的旗袍,转身时没注意到闻屹就在她的身旁,两人差点身体撞在一起。
“你怎么在这?”
她明明记得他在房间外边做早餐的。
“来问问你想不想喝牛奶,听到你在打电话,下午要去上班?”
“对,苏老师有事我要去帮她上会班,试穿婚服我想如果动作快些早上应该能结束。”顾书云眼睫微抬,笑声说道,“所以我们现在也得加快些动作,牛奶就不喝了。”
闻屹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询问道:“一天还是半天?”
“半天。”顾书云不明,“有其他事吗?”
“嗯,外公突然说这么久没见你了,想请你到家里吃饭,既然你要上班我帮你拒了吧。”
前段时间由苏城国际书画艺术研究会、苏城文字博物馆、教育书画协会联合举办的青少年书画艺术大赛,苏信鸿被邀请担任特别评委,整个十一月他也十分忙碌,没有再到过评弹馆,想起来是许久没见了。
顾书云问:“是今天晚上?”
她轻眨眼睛想道,如果前面和苏听兰说好替整天的班,那还真的去不了了。
闻屹:“对,昨天挺晚才给我发微信,我看你准备睡了就今天说,这老头就喜欢临时想一出是一出,不用在意。”
说着闻屹就要拿起手机,顾书云制止道:“我可以去呀,外公难得邀请,晚上我有时间。”
“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闻屹看着她,脸上浮着浅笑。
“外公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还怕他吃了我?”顾书云微弯眉眼,声音透了丝趣色,“而且你下午的飞机不是改不了了吗?”
闻屹前段时间定下的塑像修复行程必须得抓紧时间完成,李清驰在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其中长长短短至少需要耗费一周时间,如果再晚会耽误后面的婚礼。
尽管他非常不想离开,也不得不动身了。
闻屹沉了沉气说道:“外公不会,但是今宵会。不过你不用担心,今天晚上阿姨会带它去宠物医院,不会让你们见到。”
顾书云都有些忘了这回事,她想说也许自己可以适应一下,抬眼时就见他眼神巴巴的,眸中神情低垂。
他的语气有些低,闷闷地抱怨:“还有,我舍不得你,看不出来吗?”
顾书云忍俊不禁道:“你这样在古代肯定是个昏君,你都不怕同事们揭竿起义啊?”
“那肯定是因为羡慕,”他大言不惭地说,“嫉妒我有老婆。”-
吃过早餐之后,闻屹开车送顾书云去试穿婚服的地方。
车辆驶过,风带过地上的些许落叶,一路的秋景怡人。
只是越往前走,顾书云越觉得周围眼熟。
她问道:“我们是要去薄春阁吗?”
薄春阁是顾泠月所在的旗袍店的名字。
“对,婚服暂时放在她那了。”
“你们认识啊?”
顾书云还记得之前顾泠月刚得知她要结婚时候的时候反应挺大,总担心她是上当受骗了,还反复问她会不会是杀猪盘。
他们虽然没见过面,但顾泠月对她这位结婚对象是没有多少好感的。
原来他们私下是认识的?
闻屹一五一十地交代:“之前一个饭局上有过接触,起初没有联系,快结束的时候我在她的手机里听到你的声音,了解她的职业之后我就猜测她是你的那位好朋友。”
顾书云诧异:“手机里你都能认出我?”
“这不是简简单单吗。”他得意地微扬唇角。
顾书云思忖片刻说道:“没想到她也一直瞒着我。”
按顾泠月的性格来说,像她新婚服饰这么重要的物件,若是早早就放到了她那,顾泠月应该会忍不住告诉她的。
闻屹挑了挑眉说:“因为我给了封口费。”
“……”
居然是屈服于金钱了。
薄春阁位于靠近东城区的位置,临水而街,这个地方在苏城算不上很热闹,但它所在的不远处有一棵古树,大片绿叶青中泛黄,斑驳摇曳。
闻屹帮她开了车门,顾书云站在原地踟蹰了会,说道:“既然是来泠月的店里,你就不用担心我了,要不然你先去忙我自己进去吧?”
他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好难过啊,刚送你来就要抛下我。”
顾书云声音有些失措,解释说:“就是……我和她女孩子之间的聊天,不想你在旁边。”
听出她言语中暗含的犹豫,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闻屹也未追问到底,还是尊重她的意思。
“行,我今天先不参加了。”
望着他车辆离开的身影,顾书云轻松了些。
其实也没有太复杂的原因。
她就是想他看到她穿婚服,是在婚礼当天-
青砖幽瓦间房屋整齐排列,飘逸大字的招牌挂在店门前,透过木门上的玻璃已经能看见里面陈列的旗袍。
薄春阁店内面积不大,不过分了上下两层。一楼售卖已经制作好的成衣,因为是纯手工刺绣的旗袍,展示的件数不多,但每一件的工艺都很有讲究,在灯光的映照下,精致繁复的刺绣图案淋漓地体现着苏式的婉约风情。
顾书云打了招呼之后走上二楼。
二楼主要为绣娘们工作的地方,稍稍分了隔断。除了顾泠月本人,还有两位年纪稍大些的绣娘,都是从事了几十年刺绣工作的老匠。
若是顾客需要定做衣服,将会来到二楼进行量身裁定。
因此四周的墙面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布料可供挑选,苏式手工旗袍一般会采用贵重的传统布料,除了宋锦、苏罗这类注重手感的真丝面料,也有适合出席重要场合的织锦缎。
走动的风带动了门框上风铃响起。
顾泠月坐在绣绷前抬头看了眼,眸中毫无意外之色:“来了啊。”
顾书云微微笑了下,看见了她面前的那面团扇。彩色的丝线上绣着展翅的白鹤,下方掀起蓝白浪潮,两只白鹤振翅逐向天边云日,满工刺绣的羽毛纤细繁密,浪花层层错落,画面灵动立体一派生机。
“这是你们的新品吗?”
薄春阁除了绣制旗袍,也会售卖一些刺绣制品,多数为私人定制,不对外展示。
“不算是,是之后要提供给展会的团扇插屏,还有几针我需要再修改修改,你稍微等我会。”
“好。”
顾书云有在非遗博物馆中见过这类团扇插屏,扇面是以极其复杂的双面刺绣为样式,扇柄挂以流苏,制成扇后置于良木底座立而摆放,即为插屏,古时是文人书桌上的隔断,后人多用于摆件。
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扇子的一面,不知道另一面会是什么花样。
顾泠月接着问道:“下个月的南星展览会要不要一起去玩?我准备了好看的汉服。”
苏城每个季度都会有一场较大的活动。
春季花神节品茶赏花,夏季国风大典以音乐为主,秋季桑蚕节是服饰盛会,而冬季展览会多为非遗工艺展示。
往年她们若是没有被官方邀请都会一起去的。
所以顾书云应下了。
她准备找处位置坐下。
顾泠月的下巴朝茶桌上抬了抬,说:“帮我泡点茶呗。”
她笑着说:“哪有要求顾客动手的。”
顾泠月唇角扬了扬:“哟,之前不是说等我当了薄春阁的老板,你就是二把手了吗,今天身份变成顾客了?”
“明明是说好一起打工奋斗,然后你这么快就抛弃我了。”
顾书云泡了壶热水后,在茶桌前坐下。
等待的间隙,她熟络地拉开抽屉,从中挑选了一款茶叶。
“我可不是突然背叛你,”顾泠月叹声道,“是我妈,她临时跑路把店甩给我,你都不知道我上个月跑单子有多艰难。”
顾书云微愣,她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上个月除了忙于应对研学会,和闻屹联络得比较多。
顾泠月淡扫了一眼,忙说道:“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啊。”
“而且我还得感谢你呢。”
她温杯的动作停顿:“为什么?”
“你老公,不错。”顾泠月特地抽出一边手比划了一下,“你,很有眼光。”
空气中的大拇指加重了后半句的肯定。
沸腾的水冲入茶壶中,茶香瞬间被激起,茶叶转动中香味四溢而出。
顾书云还是不解。
顾泠月说:“当时饭局上有个老流氓想暗示我做别的事,我嘛你也知道,说话就是不惯着谁,当场就阴阳怪气地大声说了出来,反正心想合作是完犊子了,就不要委屈自己,没想到那老登还想倒打一耙说我骚扰他,你老公在现场不仅证明了我的清白,居然后续合作也没受影响,十分顺利地推进下去了,我感觉应该也是看了他的面子。”
“他今天只告诉我你们认识。”她的表情茫然。
顾泠月惊讶道:“这么仗义的事他居然藏着不说?不像他的性格啊。”
她笑声问:“什么性格,张扬高调吗?”
“也不是。”顾泠月微微蹙眉想了想,“怎么说呢,像他这种你一夸就会心花怒放的人,我还以为肯定会拿这件事在你面前邀功。”
“这你都看出来了呀?”
顾书云也是观察了好久才总结出的规律,只要夸一夸他就很容易尾巴上天。
“对啊,他自己在朋友圈里说的。”顾泠月模仿着语气,“今天老婆又夸我了。”
她的每一个音符仿佛都带着波浪号,顾书云忍不住笑出声。
“他经常发朋友圈吗?”
“经常?”顾泠月对这两个字提出质疑,“你要不自己看吧。”
顾书云很少发朋友圈也很少去看。
心念驱使下她拿起了手机,点进了闻屹的朋友圈。
一整排的小图就能看到缩略画面。
里面几乎全是她,有背影也有两人的合影。
【投喂日常,做饭如此简单[/图片]×9】
【又是被老婆拿捏的一天,美晕[/图片]】
【带着鲜花去见老婆[/图片]×2】
【希望你今后流的泪没有难过,都是喜极而泣[/图片]×4】
他用文字认真地描绘和记录了他们在一起时聊天或是玩闹的有趣场景,也会直白地表达对她的喜欢和不舍。
有时候图片没有配文案,或只是简单的节日祝福,但顾书云知道那是送给她的礼物,所有都与她相关。
她的手指往下滑动,文字和图片密密麻麻像是看不见底。
顾书云惊了,他到底发了多少!
她开其中几条的详情,想看一眼他发布的频率。
这两条日期相同,时间间隔了几个小时。
点进下一条,还是同一天!
少的时候一天两条,多的时候一天五条。
顾书云简直要两眼昏厥。
他怎么有这么多想分享的!
她拖动页面关闭了微信。
刚回到桌面就看到上方的悬浮窗跳出他的消息。
闻屹:【在看我朋友圈?】
顾书云心脏一跳。
她记得朋友圈不是没有浏览记录的吗?
老婆:【你怎么知道?】
闻屹:【我看到你点赞了一条前两周的】
想来是她刚刚无意中碰到的。
顾书云平缓了会心情,说道:【你也太夸张了,发那么多,不怕朋友嫌你烦吗?】
闻屹:【我又不是发给他们看的】
闻屹:【记录生活,未来我自己看】
闻屹:【当然也给你看】
闻屹:【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倒也没有,就是觉得可以稍微收敛一点。
她还在想要不要提醒他减少些频率,就见屏幕里他又发了消息。
闻屹:【不喜欢的话,我之后屏蔽你】
闻屹:【反正你也不看】
顾书云:……
算了。
她扣上手机,喝了口茶。
顾泠月笑吟吟地打量她:“看到了?”
顾书云问:“他的发布频率你会觉得夸张吗?”
顾泠月:“还好吧,主要他发的内容挺有意思的,不是纯秀,我偶尔打开朋友圈看到都觉得挺好玩的。”
那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怎么玩朋友圈才会有这种感觉吧,顾书云想。
过了许久,顾泠月终于将绣布上的细节都处理好了,她将它们放在一边。
顾泠月走过来后,从桌面上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边闻着茶香边问道:“中午的话想去哪吃?”
顾书云说:“我下午临时要去上班,从这里打车过去路况好的话要四十分钟,时间可能不够了。”
“啊?我还以为你今天的时间都是我的。”顾泠月颇为遗憾。
“等我下次休息吧。”
“行,”顾泠月说,“那我们抓紧时间先试衣服吧,你的那套婚服里里外外五层,光是穿就要费老半天劲。”
顾泠月从架子上取下褂箱,将其放在桌面上。
她还戴上了手套才去接触里面的服饰。
小心地取出之后将它们摆开。
“这么多东西,我还不知道穿着的顺序。”顾书云说。
“没事,我教你。”
顾泠月取了最里边需要穿的宋抹、对襟短衫和中裤让顾书云去试衣间更换。
“去楼下吧,这里有监控。”
顾书云点点头接过。
店内没有客人,她很快换好回来。
顾泠月拿着百迭裙在等她。
一片式的百迭裙看上去和马面裙很像,似乎侧边的褶更多。
她记得曾经有在书籍中看到宋明婚服的介绍,二者主要在发冠和配色上有很大区别,宋制婚服有更突出红绿或是红蓝配色,盘金绣和重工刺绣庄肃大气,明制婚服为红色长袄与马面裙的搭配,珠宝配饰更显雍容华贵。
顾泠月帮她将百迭裙从身后绕前摆正,齐腰调整好高度之后,将绳带从腰间的孔洞中穿出,交叉系结。
接下来是对襟长衫同样需要系结。
穿好之后再套上大袖衫,厚重的大袖衫覆身重量也随之而来。
最后还有一条带状霞帔,挂在肩上后在两肩处将扣子系好便完成。
顾书云忍不住抬腕,宽大的袖口宛如抖落的彩翼,云锦绸缎色若流霞。
顾泠月笑着说:“如果妆容和饰品再齐全些,绝对会更加完美,真期待你婚礼当天的模样,我听说他给你买的凤冠可是古董啊。”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碧霞红袍,嫁衣如火。
所以。
十里红妆,明灯千盏,中式婚礼怎么会不是她的梦想呢。
38
苏城四季的景象各有别致韵味, 因此虽是淡季,游客也只是相对较少。
到了评弹馆正式营业的时间,山岳阁的位置已经坐了大半。
乔木捧着茶杯和瓷碟来来回回地穿行, 别看她年纪不大, 但应对难缠客人的能力比顾书云强多了。
有些游客会在电话中预留位置, 但人到的时间较晚,等到开场之后, 还陆陆续续进人。
虽然他们是猫着腰往里走,但期间不时会发出较大的声响, 乔木都会眼尖地上前阻止。
因为山岳阁的游客买的是单次票,为保障良好的完整体验,开场十五分钟后他们就不再放人进入内场了。
由于山岳阁是评弹馆的主要收入来源,苏听兰若是请假,就需要她搭档冯新眉主要在这边表演。
冯新眉表演时候带着科普的方式, 中途穿插着各种幽默的段子, 惹得台下捧腹大笑。
其中提到的一些经典作品她在介绍时会带着表演一小段,若是观众没听够,最后半小时还可以点唱听完整版。
顾书云和冯新眉交换了手中的乐器。
从前空山新雨里的游客大多数在网上刷到攻略之后,都是冲着冯老师的名气来的。
但前段时间不知道是哪位网友上传了顾书云的演唱的视频,那条在短视频平台几十万点赞,意外小火, 她收获了不少的关注, 现在也有了专程来苏城听她唱评弹曲的游客。
顾书云抱上琵琶之后,台下的人纷纷举起手机, 翘盼着准备录像。
她朝台下笑了一下, 灯光映照着她的面容温润柔和。
摆好琵琶后,指尖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 美妙的弦声流淌而出。
她微微侧头,等待三弦的配合。
音弦响,曲音起。
她薄唇轻动,声音娓娓而来。
“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
“何处春江无明月,江天一色无纤尘。”
“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她的语调轻柔如丝,经典曲目唱词中咿咿呀呀的吴语发音对于普通听众来说很是难懂,可即便听不懂其中意思,观众依旧能从歌曲的氛围中感受到烟雨江南中吟咏的美景,即便曲子结束还有人沉浸其中意犹未尽。
下一首很快接唱起来。
顾书云(白):“清清湖水碧涟涟。千树桃花红两岸,长堤细柳柳含烟。眼望着断桥桥不断。”
冯新眉(小青):“孤山并不是孤山。”
顾书云(白):“一对对绿女红男成群结伴,他们相亲相爱意绵绵。”
这首《白蛇传》的对唱,顾书云和冯新眉配合着,两人一弹一弦相互试探,不同之前的温婉软语,曲风更加俏皮,昂扬波动的情绪感染着台下的所有观众。
表演的最后半个小时,时间比较弹性,冯新眉在演唱前就说了若是游客有事,着急要走可以提前离场。
然而更多的是等到结束了还不愿离开。
顾书云的身边站了不少想要与她合影的人。
从前她觉得评弹的受众可能男性居多,但自从有了网络的宣传后,评弹馆内的女性游客越来越多,找她合影的大多也是女性。
她都微笑着没有拒绝。
这也导致了结束之后没有剩余多少时间就要开始下一场。
顾书云没回休息室,就在一旁的茶水台上接了些热水喝,调整状态稍作休息。
水杯中的茶叶浮动,升腾起的雾气仿佛将周围的声音都隔绝了。
顾书云安静地享受这片刻时光。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顾书云抬眼望了过去。
邵扬站在他的一旁,微微笑道:“今天你在这边吗?我刚刚在望月阁没有看到你。”
“对,苏老师今天请假了,我整个下午都在山岳阁。”
之前他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不算稀奇。
邵扬了然说道:“那我再去买一张这边的票。”
山岳阁并非以她为主,而且每次表演的内容都差不多,顾书云想劝他不要浪费钱,因此劝阻道:“这边的表演你似乎已经看过三次不止了吧,还要再听吗?”
“为你来的。”邵扬说。
顾书云眼睫轻颤了一下。
这四个字她听闻屹说过。
当时她的内心是止不住的悸动。
现在似乎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原来一切的因由早有迹象。
她真的任何时候都会轻易为他而心动。
顾书云收敛了微微触动的神色,和他说:“接下来这场是短场,只有一个半小时,我的表演次数不多,如果你想听我的演唱可以明天再来。”
“明天?”邵扬问,“晚上那场呢?”
“今晚我有事,会提早走。”
邵扬随意点点头,问:“他来接你吗?”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顾书云虽有不解,但还是回道:“没有啊,闻屹出差了。”
“他看起来工作挺忙的,年纪轻轻事业就很成功吧?”
邵扬偏了偏头,默不作声地扬起唇角,毕竟在事业方面他还是自认为更有成功的优势。
顾书云重音回答:“嗯,在他的领域确实很厉害。”
她的笑有些刺到他的眼睛。
邵扬垂眸又问:“闻先生是商人?”
顾书云淡声道:“不是,他是文物修复师。”
邵扬的面色突然变得僵凝,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急声追问:“所以你们是因为我的那幅画认识的吗?”
顾书云因着他的问题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思考片刻。
最开始的相遇是偶然,虽然后来是由修画这个原因再去找他,但如果没有那件事,她们也会因为婚约再相遇,所以严格来说并不是的。
她镇定地说:“不是,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我和他是相亲熟识然后决定结婚的。”
平淡的声线还是让邵扬心中生出些质疑,心头略微不满。
他紧皱眉心想要再劝:“即便是相亲认识,你们相处时间才这么短,能看清了解他的人品吗,这么快结婚是不是太仓促了?听闻先生的口音并不是苏城人,你要为了他离开苏城,还是他会为你留下?”
话语中不太友善的说教意味很浓。
顾书云有些不悦,表情微冷。
“我有我自己的判断,多谢你的好意。”
她知道邵扬一向对苏信鸿很尊敬,因此故意提及:“而且他的外公是苏老先生。”
邵扬的眸中含着震色,心又沉了几分。
更加应验了之前的想法。
顾书云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微微致身准备离开。
入口处她看到了匆忙赶来的苏听兰,走上前时惊讶问道:“苏老师您这么早就来了?”
“我儿媳实在放心不下,下午请了半天假去医院了,我就提前过来了。”她的声音还喘着气,“紧赶慢赶总算在开场前来了。 ”
顾书云笑了笑:“您等到晚场再来就可以了啊,哪用得着路上这么着急。”
“临时让你过来已经很麻烦了,既然我有空就过来了。”她稍微平复了一下胸口的气,顾书云也适时递上一杯温水。
苏听兰:“你有事要忙就先走吧,马上要结婚了肯定很多事情。”
虽然关于筹备婚礼她今天没有太多事要做,但顾书云也没反驳推说。
若是按照之前计划,六点才能下班,再从这里过去外公家是挺晚了的。
现在提早走,还能避开晚高峰。
顾书云回到休息室对自己的服装稍作整理之后打了辆车。
坐上车后,她靠着窗,将车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至于邵扬之后是否留下,又或者是否再购新票,她都不太在意了。
顾书云轻眨眼睫,看到了天边滑过的一道飞机航线。
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在这架飞机。
突然旁边车辆的鸣笛声将她的意识拉回了一些。
顾书云想起,自己这样临时提早过去,还没有和外公说一声。
她拿起手机给外公发了短信。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去苏家老宅。
关闭页面之后,顾书云又打开了地图看了看路线。
从评弹馆过去确实是开车或是打车更加快捷些,若是公共交通,得从城区旁边不断绕行,中间有许多站点会反复停车,消耗的时间估计得是开车的两倍。
车辆行驶了许久之后,顾书云看了眼订单上的剩余路程,估摸着还有十几分钟就能到的时候,又给苏信鸿发了条消息说快到了。
但是那边还是没人回复,打电话过去也是无人接通。
如此,只能放下手机继续发呆。
越往深处开,窗外的树景变得愈加繁密。
高大的古树仿佛都在彰显这片区域住宅的悠久历史。
而后,出租车在靠近铁门的围墙前停下。
司机知道能来这边的大抵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再加之女人身上穿着的古典旗袍,和画中仙一样,因此很有礼貌地说了声:“到了女士,请检查好您的随身物品,欢迎下次乘坐。”
“谢谢。”
顾书云正准备推开车门时,前方的铁门更先一步被人打开。
从里面爆冲而出一只白毛大狗,虽然它的身上被绳子牵着,但那往前而扑的架势还是有些吓人。
顾书云停顿,稍稍等了会才下车。
牵狗的人吴雅君是每日照顾老爷子生活的阿姨。
有时候她也会送些东西去水岸华庭,所以和顾书云早就相识,见她来了笑着打招呼道:“书云来这么早啊,我刚刚准备带今宵走。”
她笑了笑说:“阿姨好。”
“听闻屹说你害怕狗是吗?”
闻屹走之前已经反复交代过,但她没想到顾书云来得这么早。
吴雅君想把今宵往自己的身后牵了些,但狗的力气很大,她有些控制不住。
今宵挺着那颗黑色的大鼻子往前凑,对这个陌生的人很是好奇。
顾书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从前的阴影,算不得大事没想到他们都这么重视。
她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样憨厚随和的狗狗,虽然害怕,但同样怀着好奇。
今宵宽大的脑袋像个正方形,长耳耷拉着,面前的毛发遮住了眼睛,像个巨型的毛绒玩偶。
顾书云有些疑惑地想着,不知道长毛下面的眼睛是像小豆一样大,还是炯炯有神?
见还是拉不住,吴雅君赶紧说:“那我先走了,你自己进去吧,苏老先生就在院中下棋。”
“好。”顾书云点点头走进去。
之前听闻屹说过这间宅子的历史,民国时期苏家从东城来到这片区域定居,房子经过几代人的翻新,虽已不是原来那般风貌,但内里保留着不少有年头的东西。
苏信鸿从小在此生活,里面的一草一木都经过他反复摆弄,很有考究,深深的庭院回廊转合,门廊处的成对楹联,大多也是他自己题的字。
院落间竹影斜疏,下方栽种着簇簇花丛,一条往里铺就的青石小路蜿蜒成曲,青绿盎然。
透过树影能看到亭前有座雕花石桌,那里人影微动。
顾书云稍往里走。
却见坐着的人不是苏信鸿。
而是一个年轻的侧影,她的上身直挺脖颈修长,姿态轻盈。
细看发间才隐约有些岁月痕迹。
她一身简绒的中式短袄上衣紧致修身,鸦青色薄袍垂及腿侧,气质清韵典雅。
女人面前摆着一盘棋,竹影清风中看上去清冷又颇有禅意。
右手边的地台处是一尊暖炉,上方温着一壶茶。
她细白的手指轻夹着黑棋,晃动的指骨分外柔软。
顾书云还在思考要不要上前问候,那人已经抬眼看了过来。
她的唇角并无笑意,眉眼间淡然自若的模样有些熟悉。
“顾小姐是吗?”
沉稳的声音也是同样的距离感。
“您好。”顾书云启唇回应,往她那边走去。
抬脚的那瞬她的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坐吧。”
她微抬的视线指向对面的位置。
棋盘的另一边。
苏清姿说:“老爷子上洗手间去了,你替他接着来吧。”
顾书云的心顿时悬起,她对围棋只是稍有了解,不算精通。
此时棋盘已经落子大半,局面看上去割据盘绕,很是复杂。
想着对方的身份,顾书云还是咬着唇坐下了。
她快速扫过黑白子目前的情况,唇瓣淡淡一笑,然而藏着石桌下方的手指已经将旗袍攥出了轻微的褶皱。
她的指尖捻起一枚白玉棋子,思虑再三后正要落下。
就听见前方那温淡的嗓音问道:“你们的婚期在下周?”
“是。”
询问的话语又多给了她好几秒思考的时间。
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白子和她的声音一同落下:“您到时候会来吗?”
顾书云沉着淡定的微笑,抬起眼睫与她对视。
白日的风卷动树叶,苏清姿的眸色很淡,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
顾书云乌黑的长发挽在身后,细长的眉若远山般雅淡,眼波揽着盈盈水色。
闻屹的身上像是带着细刺,想要靠近的时候容易被划伤。
而她给人的感觉像水,有着能拥偎万物的温柔。
却是挺合适的。
苏清姿只道:“看情况吧。”
空气中静默了几分。
她执着指尖的黑子似乎在思考,又似不经意般,突然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两人的对话左右进退,顾书云尽量回应得得体有礼。
但细品之后顾书云微微拧眉,她似乎不知道婚约这件事,又或是她作为母亲对闻屹的事根本就一无所知。
她不太拿得准闻屹和母亲之间的关系,面对一些深入的问题时,只能四两拨千斤地轻带过去。
外公走出来的时候看到院子中对坐着的两人明显吓了一跳。
害怕苏清姿是代表闻家而来,会说出劝分的言论,他连忙快步上前,护在了顾书云的面前。
苏清姿淡然地将手里的棋子落下。
胜负其实早在顾书云下第一颗子时确定,后来的你来我往不过是她为了探听所想之事的掩饰。
39
雕梁砖刻的宅院里, 满墙厚重的历史气息,气派庄重。
三人的晚餐同样吃得很安静。
虽然期间大多时候是苏信鸿拉着书云在说话,但气氛还挺融洽。
顾书云的工作环境让她免不了地需要经常和老人打交道, 这也让她在聊天中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安哄的感觉, 说话间老爷子几次被逗得眉眼齐笑。
苏清姿在一旁并未有过多言语, 看上去对此不甚关心。
只是偶尔投过来淡淡的视线,波澜不惊的眼眸疏离而又遥远, 像是风过湖面,不留任何痕迹。
晚饭后老爷子叫了司机送书云回去。
苏清姿后脚也跟着要离开。
“这么着急走?”老爷子没好气地叫住了她。
苏清姿回头看过来, 如兰如霜般的眉目婉约淡然。
“已经挺晚了,我早点回去你也可以早点休息。”
老爷子的唇角向下压了压,讥讽道:“这么忙,连在家里留住一晚的时间都没有?”
苏清姿低垂着眼点点头:“是有点。”
她这次回来主要也是为了工作,因为中途闲了一两天, 才决定回来看看父亲。
苏信鸿觑了她一眼:“所以忙到连儿子的婚礼没时间参加?”
苏清姿还是同下午那般的回答:“看情况吧。”
“听说你上个月在京北举办的个人舞会很成功?”
苏清姿声音平静地回道:“是。”
老爷子瞬间吹胡子瞪眼地大呵道:“都成功了还这么忙?”
真是不可理喻。
这其中哪有什么关联。
苏清姿一向知道父亲的脾气, 她无奈摇摇头,解释说:“个人舞会只是我事业集成的展示,还有其他的很多事要忙,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一个合作,但推进得不太顺利。”
苏信鸿气鼓鼓的,眉毛都要飞了起来。
苏清姿面容难得显露着淡笑, 反问道:“您不是也画画写字, 将自己的事业干到老吗?”
“我练字是修身养性,你呢?五十出头的年纪还在蹦蹦跳跳, 你以为自己还十五?”
“舞蹈和年龄无关, 为此舞蹈事业终生奋斗是我的追求与目标,只要我还活着, 就不会停下。”
理论上,她一贯有许多大道理,苏信鸿从来都说不过她,只能从气势上找回些余地。
他气势汹汹地说:“是,你为舞蹈奉献一生,然后对自己的孩子就不管不顾了是吧?”
这么多年,两个孩子如何缺少母亲的关心他都看在眼里。
甚至她对他这个父亲也是一样。
苏清姿目色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我对事业的热爱胜过对他和家庭,当家庭成为我的羁绊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结束这段关系。”
老爷子心里一刺,实在想不通,他这么爱家庭的一个人,怎么会培养出一个在感情上如此淡漠的女儿。
静了片刻后。
苏清姿轻声说道:“他们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们的人生会取得如何成就,从来都是由他们自己所创造。”
“就像大家提起你,想到的是书画艺术家苏信鸿,从来不会是苏清姿的父亲或是谁的孩子,我希望我人生的前缀也不是两个孩子有多优秀。”
“从我16岁拿下桃李杯金奖的那一刻开始,事业才是我死后讣文的开头。三十三岁我拼了命重回舞坛,为的是让人们记住舞蹈家苏清姿这个身份,而我站在我的身份之前,不是闻夫人,不是闻太太,是苏清姿女士。”
十六岁的苏清姿拿下了当年的“桃李杯”少年组古典舞表演一等奖。
隔年获得“荷花奖”舞蹈比赛表演金奖。
二十岁再度拿下“桃李杯”青年组古典舞表演一等奖。
二十三岁是苏清姿事业的辉煌时刻,这年她几乎揽括国内各类舞蹈比赛的大奖,大大小小的奖杯数不胜数,就在人们以为她将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她却突然宣布退役。
不是受伤,不是生病。
而是怀孕了。
舞坛一片唏嘘,不少过往有交情的老师都来打探消息的真实性。
苏清姿淡淡一笑,舞蹈生涯就此谢幕。
观众再扼腕唏嘘也罢,怀孕并不是思想观念轻易就能改变,虽然产后复出的舞蹈家不是没有,但大多骨盘与体力都跟不上从前,加上长期未集中训练,技术落后的不是一星半点。
有些老粉仍在等待,但苏清姿这一退就是十年。
久到大赛换了一波又一波的新人,久到人们逐渐将她遗忘。
再提起也只剩下,那位拿了桃李杯“双冠”的女孩回去结婚生子了,实在可惜。
然而谁也没想到,她杀回来了。
三十三岁的苏清姿重新站回了她梦想的舞台。
错过了舞蹈者人生最好的十年的她,重回舞台要付出的时间与努力必然是普通舞者的千百倍。
苏清姿女士把人生的这十年经历融入到了作品中,带着自己编导的舞台剧《万物生长》回到了众人的视线中,舞台上的她点翻和挥鞭转依旧稳定有力,对于作品的顶级理解力与表现力,让这首曲目在当年一经演出大爆出圈。
随后她成立了个人工作室,潜心创作与演出。
三十六岁,她受英国皇家芭蕾舞团邀请为他们编制舞蹈,在一众不看好的声音中,她的首部作品《Flee》在伦敦演出之后大获成功。
凭此她一举拿下了世界著名的舞台艺术奖奥利弗奖杰出金奖。
成为唯一一位获得这项极具世界影响力荣誉奖项的中国人。
此后的又十年,作为国内古典舞坛领域的领军人物,属于她的时代画卷以此展开。
苏信鸿眼眸微颤,被她的这番话所震撼。
万千思绪涌动,仿佛他又看到了那个在练习室内一遍遍起舞的女孩。
喉间的声音堵了好一会,他还是忍不住问:“你后悔吗,浪费的那十年,如果没有生下他们,你的事业将会到达比现在更高的高度。”
苏清姿轻叹,笑道:“没有。”
虽然花费了十年的时间在家庭上,对事业造成了致命打击,但她没有后悔。
初次怀孕时的喜悦,对于爱情的期盼,如果她一辈子从事舞蹈,将永远无法感受到这些。
哪怕之后因为意见分歧,一切显得支离破碎,她从来不会回头去想如果。
沉重的话题让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苏信鸿压下内心的情绪。
其实他何尝不是一直支持着她的决定呢。
只是,她只顾着往前走了。
倔强的老头强撑着不让眼角的泪掉下来,还换上了一副冷硬的口吻:“即便如此,你连对儿媳妇也要如此冷淡吗,一整晚不给个好脸色?”
“我告诉你,她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你儿子心动的人,你要是吓跑了要负责的。”
苏清姿挑起眼睫看向他:“我也没说我不喜欢啊。”
“那你还不来参加婚礼,不是不喜欢是什么?”苏信鸿气呼呼地说,“当年你结婚,我就是不喜欢那男的才不去的。”
苏清姿眉眼淡笑:“那你后悔了吗?”
苏信鸿将头撇向一边,从鼻尖哼出一个音调:“后悔死了。”
苏清姿点了点头:“行吧,为了我今后不留下同样的遗憾,下周我会抽时间来的。”
“这还差不多。”苏信鸿终于满意,对她招了招手,“跟我来一下。”
他将人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苏清姿看着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渐入回忆。
小时候她不喜欢用自己房间的书桌,非要赖在这里写作业,父亲只能无奈地将桌子让给她。
还有书架上那些每周被要求挑一本阅读的日子,真的已经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
满墙古董的架子上有一个小盒子,苏信鸿小心地取下,将这个尘封多年的物件再度启封。
他打开红绸盒子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枚如意云纹的玉坠色泽温润,亦如当年一般。中间悬雕着一只姿态雄健的卧鹿,它的双耳竖立,两角弯曲后斜,形象灵动分明。
老头幼稚地命令道:“过两天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亲家,到时候你亲手将这个交给书云。”
“知道了。”苏清姿颔首应道。
老爷子又哼哼了两声:“这个其实是你结婚时候,你妈妈打算给你的,但是现在没有了,是给孙媳妇的。”-
苏宅到水岸华庭还是有些距离。
顾书云坐在车上有些无聊。
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中随意地点了点,从一个软件换到另一个软件。
最近的时事新闻也没有什么大事件,生活似乎如风一样平静。
顾书云鬼使神差地又点进了闻屹的朋友圈。
比起第一眼惊涛骇浪般的冲击力,她现在已经能平静面对了。
朋友圈里最新一条显示的图片和昨天看到的一样。
今天他们从早上分开之后就没再见过,所以他没有更新新的内容。
顾书云点开之前的图片,看到了阳台的月亮,昨晚他说学了一种新的咖啡制作方法,非要做给她试试,然后两人一起失眠去阳台赏月。
她的手指不自觉向后滑动。
一张张定格的照片像是日记本一样记录着他们的回忆。
丝丝蜜意如水般泛过心尖。
她忽然觉得,似乎这样也不赖?
顾书云微微弯起唇角。
再往下时,没忍住按下点赞的按键。
就这样她一直看到了最后一条,也一路点赞到最后一条。
其实在他们结婚之前,他发朋友圈的频率并不高,更多像是偶然来了兴致随手一拍,有时候连文案都没有。
但顾书云还是在那些照片中驻留了许久,像是能从这些简短片段中窥探到曾经的他。
那些他们还未相识的时刻。
就在她盯着照片还有些发愣的时候,屏幕中跳出微信电话的界面。
顾书云接通之后和往常一样举起手机,然而屏幕却是漆黑的,只有红色的按键在跳动。
他懒懒的声音传来:“想我了是不是?”
“才几个小时,哪有那么快。”她反驳。
闻屹轻飘飘的一声“是吗”让她耳尖发痒。
顾书云将手机拿远了一些,问道:“怎么不是视频呢?”
闻屹回说:“我刚到这边就被李清驰拉来当壮丁,说是工作室人手不够,一直加班到晚上,现在浑身都是灰,头发也乱糟糟的,不太好看……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
“没有关系呀。”
顾书云还没见过他所描述的这副模样,有些好奇,“我不介意的,开视频好不好?”
对于顾书云提出的要求他少有拒绝,但今天难得坚持。
“不行,我们还有一周才能见面,我不能让这副鬼样子留在你心里整整一周。”
顾书云轻轻笑了下,眼眸漾着水润。
笑音透过听筒惹得他心口发软。
闻屹像是撒娇一般,他将声音更贴近了听筒一些:“老婆,我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好饿啊。”
凄凄惨惨的话语听上去有些疲惫。
顾书云皱了皱眉问:“你现在在哪呢,附近找吃饭的地儿方便吗?”
闻屹对她的关心很是受用。
刻意的可怜就是为了听到她焦急的语气。
“到是到家了,就是点的外卖还在路上,我刚刚在考虑是多等会,还是先去洗澡,然后就看到你在点赞我朋友圈。”
“想着你看得入迷,就没打扰你。”
下一句的语气明显飘了起来。
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看朋友圈是因为想我了。
顾书云呼吸一滞,果然他打电话过来又是因为看到她点赞朋友圈了。
“要不我先挂了你去洗澡吧?”
闻屹挑了挑眉,慢悠悠反问:“洗澡不能打电话吗?我们又没在视频。”
顾书云:!?
她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直跳,白皙的皮肤透着不易察觉的红。
洗澡当然不能打电话了!
难怪按照他的意思,还想要洗澡视频吗?
结婚大半个月,他在言语上给她的冲击不甚其数。
手机屏幕紧贴着耳朵,烫得她想拿开一些,然而仓促间手指不小心按到了挂断按钮。
耳边,他乱哄哄的声音终于消失。
顾书云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也没打算再回拨过去。
而那边的闻屹直愣愣地看着突然被挂断的电话,还以为自己说的话惹她不高兴了,连忙发去信息。
闻屹:【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乱调戏你了】
闻屹:【外卖还没来,再陪我聊一会吧,好不好】
这几天反反复复听他喊老婆,都快习惯了,突然文字上显示着这两个字,她才察觉到有多亲昵。
老婆:【我快到家了,就在微信说吧】
闻屹:【好吧】
闻屹:【你还在车上,这么晚?】
老婆:【嗯,下午和外公下棋,晚上又多说了会话,时间就迟了】
老婆:【今天妈妈还过来了,你知道吗?】
闻屹:【妈妈和爸爸一起去的?】
老婆:【没有】
发觉他好像误会了,顾书云又发了一遍:【是你的妈妈】
闻屹的手指一顿。
迟迟没再打下任何文字。
她都两三年没回苏城了,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来了。
难道是因为他结婚,她要来阻止了?
闻屹轻皱眉心,忙问:【她来的时候为难你了吗】
老婆:【没有,我和妈妈下棋了,然后我输了】
老婆:【后来我们就没怎么说上话了】
他沉沉地压住胸口中的气,敛去眼里晦涩的情绪。
为什么外公也没有告诉自己,就这样让她单独去和母亲见面?
闻屹有些烦闷地想去手袋中摸烟,可是掏了掏空兜之后才想起自己打算戒烟了。
可是还要好久才能亲她,这一周未免太过煎熬。
顾书云回到家里时闻屹还没有回复,她原本想着话题可能到此就结束了,但内心总有股莫名的担忧,她拍了拍他的头像。
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回。
老婆:【你在干嘛呀,吃上晚饭了吗】
闻屹:【我刚刚给外公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情况】
闻屹:【拿到外卖了,正准备吃】
顾书云神色凝滞地问道:【你问外公什么了】
他这样突然跑去问外公情况,那外公会不会觉得自己和闻屹抱怨了什么。
可是她没有啊,她还一头雾水呢。
还有闻屹和外公的相处模式,总感觉轻易就能吵起来。
要是因为她还发生了什么也太罪过了。
闻屹:【外公说妈妈决定来参加我们婚礼,真是新鲜事儿】
老婆:【没了?】
闻屹:【没了啊】
闻屹:【哦对了还有】
顾书云的心又提了起来。
闻屹:【我问外公为什么她会来,外公说因为她喜欢你】
闻屹:【看来我老婆可真招人稀罕^^】
老婆:【好吧】
虽然不知道闻屹有没有骗自己,但顾书云还是长舒一口气。她淡淡地抿了抿唇,放下手机没再打扰他吃饭。
夜晚。
洗过澡后,顾书云躺在床上开始梳理今天发生的事。
以往几次的对话中,她能推测出一些闻屹家庭情况。从小严格的家庭氛围让他变得有些叛逆,家里好像哥哥对他很好,父亲似乎不太好,他说他会出国就是被父亲送走的,亲自为他选了学校和专业。
闻屹不想听服他的安排,但因为母亲的缘故父亲更加不认可他从事与艺术相关的工作,还好哥哥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偷偷把他送到了另一座城市。
那段时间为了躲开父亲的监视,银行卡上的金钱他不能动分毫,生活过得比较狼狈。
半年后,父亲出差去看他时还是发现了,生气地要停了他的卡,彼时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依赖闻家而生活的小毛孩了,停不停卡对他来说没什么分别。
然而父亲对他这个态度更是恼怒。
两人关系的发展一再便僵。
好像他和妈妈联系很少,至于原因是什么她不知道。
那闻屹的内心对他妈妈的感觉会是什么呢?
想不通,弄不懂。
顾书云眨着眼盯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屋顶。
想这么多还不如直接去问他,对不对?
这么想着,她起身从床头拿来手机。
现在时间有些晚,不确定他睡了没,顾书云先发了条消息。
老婆:【睡了吗?】
她在床上翻转着几下,还没等多久,果然他就很快就回了消息过来。
闻屹:【还没睡?】
屏幕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映出眼眸中星星点点的闪烁。
老婆:【闻屹,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闻屹:【怎么突然好奇了?】
老婆:【我前面看你的朋友圈,但我感觉好像对你从前的事都不太了解。】
闻屹:【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事,但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当睡前故事告诉你。】
闻屹:【躺在床上了吗?】
老婆:【嗯】
闻屹:【开灯】
顾书云听从地坐起身子,将床头的落地灯打开。
亮起的瞬间,他的视频电话也打了过来。
画面中他的眉骨立体深邃,洗过澡后的发梢带了些水汽,眼眸中流光烁烁。
“你刚洗完澡吗?”她问。
“在忙一些事,还没来得及吹头发,不要紧已经快干了。”
他随手抓了抓头发,发梢被他弄得更乱了些。
顾书云眼眸紧盯着画面里的人,说:“那你先忙吧,睡前故事可以下次再听。”
“这位小朋友,本店不支持点单后退货的。”
“……”
闻屹姿态松弛地靠在了椅背上,弯唇问道:“打算从哪里开始听?”
她又躺回床上,侧着脸看他:“都可以。”
他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但为了让她听上去不那么闷,尽量回忆了些有趣的事。
比如他离家出走准备去滑雪结果被哥哥抓了回来,和朋友一起去鱼塘钓了一天的鱼才知道那片池塘是养虾的,染发被请了家长,哥哥来的时候顶着和他一样的发色,硬着头皮说是家族遗传。
顾书云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但听着听着,后知后觉其中大多是他和哥哥或是和外公的事,很少提及父母。
她声音轻柔地问道:“那你的妈妈呢?”
闻屹微愣,掀起的眼皮情绪很淡:“她啊,她在我的记忆里存在感不高。”
“好像从我有意识开始,哥哥一直充当着母亲这个角色。”
“五岁左右,她重新恢复工作我也被送到了外公家,后来她越来越忙,一年见面次数寥寥无几,在我高一的时候,她和父亲观念因为观念不合离婚了。”
“我的父亲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从小我身边的朋友都要经过他的许可才能够继续交往,所以,他们离婚是必然。”
“不过我没想到母亲离开的身影那么决绝。”闻屹的声调不冷不热的,像是没什么感情,“可能她追寻她的自由去了。”
顾书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像是生硬地咽下一口苦涩的味道。
他动了动唇,自嘲地笑了笑:“你呢,听我说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轮到你说睡前故事给我听了?”
她笑着说:“我没你这么多有意思的事,小时候大多时间在练习琵琶,很少出去玩,放假的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旅游,应该就是那段时间最放松的事了。”
“那之后和我一起去好不好?”他的嗓音低了下去,像是轻哄,又像是寻求安慰:“我带你去滑雪、去潜水、去看日出和日落好不好?”
“好。”
她弯起眉眼,笑得明媚。
冷沉的房间里,他的唇角终于扯开了些。
两人又黏黏糊糊地说了会儿话,直到顾书云真的有些睁不开眼了,他才按下结束通话。
盈满的月色在雾海中翻滚着,夜深得寂静。
她困得快拿不动手机了,随手就放在了另一个枕头上。
脸陷在柔软的被子上睡意沉沉。
人在浅眠期的时候思绪就已经不受控制,她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色彩有些陈旧黯淡。
高大的桦树林下周边是骇人的沉静,了无声响,就在不远处她看见了一个孤单的身影独自行走。
她想追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脚底却被绊住,浑身猛地一抖,一股跌落而下的跃空感将她惊醒。
耳边悄无声息,仿佛只有自己的心跳。
她闭着眼沉稳地呼吸了几下。
脑海中关于梦境的记忆全都消失不见,但那股残留的郁堵的情绪好似还堆积在胸口,久久无法弥散。
顾书云掀开被子走下床。
她来到梳妆台前,从抽屉中取出不太常用的纸笔,粗糙的质感轻蹭过她的指腹。
宣草纸自带类似古纸般的纹路,真实的花草植物轻绽在纸面,在干涩纸面上落在的第一笔,让人仿佛行走在山川沟壑之中。
即便如此,顾书云还是低着头一点点地琢磨着用词。
灯光下,她的睫羽宛若蝴蝶翅膀轻轻扇动着,柔和而又朦胧。
好像突然,有些话想对他说。
40
按照苏城习俗, 顾书云需要从家里出嫁。
因此婚前几天她又回到了南苑小区爸爸妈妈的家里。
水岸华庭作为他们的婚房,外公会接手之后重新布置,他还特意叮嘱顾书云把东西带齐, 期间可不能回来偷看。
顾书云笑着应下了。
再回到这边, 爸爸妈妈都来接她回去。
家里的房间现在是向梨迟住着, 顾书云想说,那她住书房就好, 反正也没几个晚上。
然而向梨迟知道后特地打了电话回来,让她住回原来的房间。
原来的房间。
她一直还把这个房间当作是她的吗。
顾书云不想这样。
所以并没有听她的。
然而晚上的时候向梨迟却突然出现在家中。
连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说:“最近在苏城拍戏, 所以回来看看。”
鄢曼吟的眉眼顿笑:“那刚好过几天也能参加书云的婚礼了,这几天你要不要住家里?”
“都行。”
她的戏份拍得不是很紧,时间上比较好说。
而且她现在也没那么抗拒回到这里了。
夜晚,顾书云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看到向梨迟在客厅摆弄着什么盒子。
她上前问道:“需要帮忙吗?”
向梨迟摇摇头说:“不用, 装好了已经。”
她拿起那个像摄像机一样的方盒子问道:“我新买了个投影仪, 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
顾书云没有拒绝,微笑着说:“好啊。”
她们进到了房间里,这还是顾书云这两天第一次进来。
房间经过她的布置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靠近窗户那一侧高了一个台阶,原本放琵琶的位置向梨迟摆了个软沙发,而对面是面干净的白墙,这个位置正好连幕投影仪挂在身后正好连幕布都省了。
“你有推荐吗?”
“你想看什么类型?”
“除了年代片和民国片都可以, 这几天我快刷吐了。”
顾书云回想了一下闻屹给她整理的电影清单, 选了一个她觉得还不错的,问向梨迟如何。
“我没看过, 那就这个吧。”-
电影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她的手机响了。
因为房间里的灯光暗,也看不到什么, 顾书云将视频转成了语音。
“在干嘛呀?”闻屹的声音响起,“看不见人?”
“我在和梨迟一起看电影就不开视频了。”她又补充,“在家里看。”
他挑眉问道:“那现在和你打电话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白墙上的电影画面还在滚动播放着,顾书云抿了抿唇瞥了一眼旁边的向梨迟。
他们聊天声音就算不大,也还是会影响到她的吧?
顾书云撑起身子从沙发上起身,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低声对她说:“我去旁边接会电话。”
向梨迟稍稍仰头,眼神藏着些揶揄,啧笑道:“才刚回来两天要不要这么难舍难分啊?”
话中的打趣让顾书云有些害羞,她解释说:“不止两天,他出差一周了。”
“行行行,”向梨迟摆摆手,“去吧去吧。”
顾书云握着手机走到床边坐下。
抬腕时屏幕亮起显示着正在通话中,于是她拿起听筒对那边说:“现在可以了。”
房间里关了灯,唯一的光源便是白墙上闪动的画面,然而耳边却是他懒散的笑声。
顾书云反问:“你笑什么?”
“我是高兴,”闻屹笑着,“看来我比电影重要。”
本来就是。
顾书云没有否认。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衣角上绕了绕,问他:“你现在在干嘛呢,是不是准备睡了?”
他轻轻出声:“还没有,我在发愁。”
“嗯?愁什么?”
“我在想,未来几天没有我可以抱着睡,你可怎么办呢。”
他上扬的尾音带着些许笑意,声音伴随着机械的电流音,轻挠着她的耳廓。
顾书云辩驳着说:“你说反了吧。”
她都自己睡了一周,哪有什么不习惯。
而且她怎么觉得,他说的是他自己呢?
闻屹懒散地笑了声:“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可能今晚就会想你想得睡不着,到时候失眠打电话给你,你会呼呼大睡着吗?”
顾书云假装正经地说道:“要看你是几点,一点之后我可能就进入深度睡眠,听不见手机铃声了。”
“睡得这么香吗?那谁来心疼你老公?”
顾书云笑:“如果你在出差第一天说这个我可能还会信,你都自己睡了一周了,不要骗我。”
“好吧,刚刚确实是哄你的话。”闻屹承认道,“想不想听点真话?”
“什么真话?”
闻屹:“我在你家楼下,下来吗?”
顾书云愣住,瞳色微张。
心跳声自他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开始骤然加速。
她匆匆跑到窗前,垂眸向下看去。
真的,
他真的就在楼下。
像是在电话中感知到了她的脚步,闻屹抬眸朝她卧室的方向望了过来。
漫长的距离明明如此遥远,他们根本无法对视。
可她的一颗心还是像跌入了云海中一般,柔软坠落。
“想下来吗?”
低低的声音在耳边显得如此清晰。
顾书云的眼睫快速扇动,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等我。”她笑着说。
几乎没有犹豫,顾书云拿了件外套就跑出房间。
深秋的气温已经寒凉,冷冷地扑在她的身上。
他站在车旁像是等待许久,挺阔的身形长身而立。
一周高强度的工作量本来让他是有些疲惫的,原想着回家洗澡之后可以抱着老婆一起睡觉。
结果进屋之后他差点吓一跳,四周红色的气球和彩带挂满了屋顶,墙上贴着大大小小的喜字,连房间的被子都换了颜色。
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才突然想起,外公前天也叮嘱了他不要破坏了婚房。
他在家里转了好几圈。
还是想见她。
“你怎么来了?”顾书云抬眼问道。
闻屹随便扯了个理由说:“凤冠放在家里了,我替你送来了,冷不冷?”
他勾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因为着急下来,她里面穿的还是睡衣,哪怕有着外套也无法抵御寒凉,手不可抑制地冰冷。
闻屹拉开车门,让她侧坐在座位上,车里开了许久的暖气,似乎在等待她的到来,热风将她包围。
“这样好些吗?”
“嗯。”她点头。
温热气流的吹拂之下,她的体温很快回暖。
他弯下腰浅垂着眼,认真问道:“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顾书云故意装着糊涂,弯着唇角说:“还行,主要是我回爸爸妈妈家,就没空想你了。”
闻屹挑眉,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真的?可我好想你呢。”
“他们说结婚之前不能见面,但离结婚还有三天,太久了,今晚如果没有见到你,我真的会失眠。”
“就会油嘴滑舌。”
顾书云微微别开脸,嘴角却始终没有放下去。
闻屹的身子又低了些,清峻的面庞在她面前不断放大,逼迫着他们对视。
面前的光线由明转暗,她一心只想着躲避,差点失重地向身后倒去,顾书云直了直上身,听见他低声哂笑:“你不是亲过吗,油嘴滑舌可能不太准确。”
他的手撑着她身旁的靠垫上,目光一刻没离地落在她脸上:“还是,你已经忘记了和我接吻是什么感觉?”
顾书云的眉梢抬了抬,怕他说完就要亲下来,赶紧捂着唇回答:“没有。”
脸控制不住地泛红。
想换个话题。
顾书云眼眸转了转,顺着他刚刚的话问道:“婚礼应该都齐全,没有其他要准备了吧?”
“除了你和我,没有了。”
她放下手,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
“其他人都很有经验,只有我们是新手,所以最大的变数应该是我们。”
好像是没错。
她身边没什么朋友结婚,参加过的婚礼也不多,确实没有经验。
万一哪天出错了怎么办。
顾书云咬了咬唇。
“紧张了?”他半张脸隐在晦暗中像深沉的海,而嘴角噙着抹笑,“那想不想先练习一下那天的流程?”
她清淡的眼眸微抬,问道:“去哪练习?”
顾书云以为是像之前在教堂里一样,他要带她去走一遍流程。
谁知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捏住了她的下巴,目光紧落在她淡粉色的唇瓣上。
“先从简单的开始吧,比如拥抱过后,”他加重音,带着诱哄的口吻,“新郎可以亲吻新娘。”
手指摩挲过她略微颤抖的唇瓣,低沉的声音如同陈年美酒般晕开,醉人心尖。
顾书云像是迷路的小猫,亮晶晶的眼眸盈盈浅浅,带着些迷茫。
他挑着她的下巴抬起,低着头,将唇印了上去。
两人的鼻尖相撞,她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一下。
强烈的男性气息将她笼罩。
他的手向下,顺势搂住她的纤腰,热烫的手掌带起一阵电流。
唇上微微用力,撬开齿关。
湿软的舌头穿梭滑动,像是不知疲倦地想要汲取蜜液,□□着发出黏腻的水声。
温热的口腔把她的唇角濡湿,勾出丝缕银丝,旖旎中带了点色.欲的吻将她缠得娇喘不休。
唇舌交缠的声音在车内被无限放大。
“等,等一下。”她想要躲开。
身体难耐地颤抖了一下,实在顶不住这般酥麻,顾书云用手指扯住他的衣襟微微后仰。
思绪异常混乱。
怎么说话间,两人又,又亲上了。
闻屹等着她喘气呼吸,表情一如往常般从容,声音却是得逞的笑意:“脸这么红,暖气太热了?”
“你明知故问!”
明明似怨的语气却像是含着糖一样甜腻。
顾书云仰着头他对视,猛然间,她睁大了眼眸。
好像被骗了!
中式婚礼哪有这个环节!
明明就是他想亲她。
太过分了,又骗她。
顾书云的脸上一片红潮,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可从他的角度看去,她瞳仁清亮又漂亮,因为激动的情绪,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色,薄唇比刚刚红了些,娇嫩欲滴地泛着水光。
哪怕斜睨看着自己,微扬的眼角也是说不出的勾人。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眸收紧。
好可爱,好漂亮。
好想将她完完全全占有。
“再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他贴着她的耳边,声音低沉又含糊。
“不……”
没等她说完,他低头又亲了下来。
不过这次的吻变得格外温柔,一点点厮磨着她的唇,沿着唇瓣细细舔舐,像是在哄她。
可顾书云根本没领会到他的意思,而是羞恼地推开他的胸口,说:“你又耍赖。”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带起阵阵红晕。
他的笑音轻颤,低声:“这个又字,又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