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溪一觉醒来,才发现下雨了。

    外公种的花花草草颜色更鲜艳了,地上积着小水洼,浅浅的一层,能清楚地倒映出他的样子。

    林淮溪喜欢下雨,兴奋得眼神发亮,心已经飞到了外头。

    但他还记得跟外婆的约定,没有立刻冲出去,只是在门口晃来晃去,忙个不停,一会爬到,椅子上,用小手扒着窗户探头探脑地看个不停;一会儿走到楼梯口,踮起脚尖,寻找外婆的身影。

    “外婆你快一点呀!”

    听到林淮溪奶声奶气的呼唤,外婆笑着从里屋走了出来,拿着缩小版的雨披和雨靴。

    林淮溪哒哒地跑了过去,不用外婆帮忙,动作利索地穿上了雨靴,又拿起雨衣,像只毛毛虫在里面拱呀拱,漂亮的脸蛋终于从口子里挤了出来。

    “你先去小院等我……”外婆话还没说完,林淮溪便冲了出去,风扬起雨衣的一角。

    林淮溪特别喜欢踩水玩,这会弄脏衣服,还有可能因此感冒,但外婆觉得这是小孩子的天性,也是个亲近自然的机会,没有阻止他,而是主动帮林淮溪买了一套雨衣。

    雨衣是鲜艳的红色,下摆较长,垂到了膝盖上方,靴子也是同样的红色,锃亮干净,一点也不怕雨水。

    外婆站在门口换鞋,看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小团子,那抹红色是那么鲜亮,连盛开的花都被衬得黯然失色。

    看来外婆过来了,林淮溪伸长手臂,努力抖啊抖,终于露出了小手,主动去牵外婆。

    祖孙俩结伴往前走。

    林淮溪回头开着隔壁的那扇小窗,脆生生地说,“我们可以叫祁妄一起吗?”

    “可以呀,只是不知道祁妄还在不在。”

    林淮溪乖巧地站在旁边,等外婆按门铃。

    外婆一连按了三次门铃,但屋里一片安静,没人出来。

    林淮溪看着踮起脚尖,晃来晃去的林淮溪,安慰道:“祁妄可能已经去上学了,下次我们早点来找他好不好。”

    林淮溪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林淮溪很快又露出了笑容,自己玩得不亦乐乎,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到幼儿园时,林淮溪已经将地上的小水洼踩了个遍,晶莹的水珠飞溅开,在阳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芒,雨衣和雨靴上也挂着水珠。

    林淮溪平时就很招人喜欢,如今穿着红色的雨衣,腿短短的,像个小蘑菇,可爱加倍,幼儿园老师带着姨母笑,主动迎了上来,跟外婆寒暄了几句后,牵着林淮溪往幼儿园里走。

    林淮溪刚走进院子,就仰头询问道:“祁妄已经来了吗?”

    听到祁妄的名字,小徐老师表情一僵,眼底浮现出林淮溪不懂的复杂情绪,“祁妄他,他在看书。”

    林淮溪执意不脱小雨衣,就是想给祁妄看,立刻欢脱地朝读书小屋跑去,但被小徐老师拉住了。

    小徐老师沉默了几秒,干巴巴地转移林淮溪的注意力,“溪溪先把雨衣脱掉好不好?”

    “可是我想……”林淮溪话说到一半,突然改了主意。

    让祁妄穿着小雨衣踩水,祁妄一定也很开心!

    林淮溪立刻伸长了手臂,配合小徐老师脱掉了雨衣,又换上了一双干净的小鞋。

    “谢谢老师。”林淮溪道谢完后,迫不及待地去找祁妄。

    小徐老师看着林淮溪的背影,没再看他,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昨晚,祁妄一直没人来接,小徐老师怕出意外也一直陪着他。

    她永远忘不了,祁妄坐着门口看着雨幕的表情。

    眼底充满了成人才有的情绪,脸却是稚嫩的,瞳眸也是小孩子独有的干净,如此割裂,让他心疼又心惊。

    祁妄刚转来几天,除了林淮溪,谁都不亲近,小徐老师分身乏术,对他没有太多关注。

    此时她才意识到这个孩子身上有太多的问题,但对一个过于早熟的孩子,她作为一个成年人,做任何事都目的性太强,很难提供帮助,还有可能适得其反,加重他心底的伤疤。

    还好祁妄被教得很好,没有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能和其他小朋友正常相处。

    现在看来,只能暂时将希望寄托在林淮溪这个小开心果身上了。

    ……

    林淮溪还没靠近读书小屋,便被王小虎抓住了,其他小朋友也站在一边,大眼睛咕噜噜地转个不停。

    “溪溪,我跟你说个秘密!”王小虎努力压低声音,但没什么效果,“是我今天早上偷听到的。”

    “什么秘密?”林淮溪被勾起了好奇心。

    “妈妈昨天下夜班回来,在幼儿园里看到了祁妄,祁妄的爸爸妈妈都没来接他,妈妈想让他去我家睡一晚,但祁妄不想。”

    林淮溪傻掉了,睫毛不停地颤动,“怎么会呢,祁妄明明在家呀,我睡前还跟他打招呼了呢!”

    “是真的!”王小虎急得没压住声音:“妈妈早上跟爸爸说的,我听得很清楚。”

    林淮溪还是不肯相信,漂亮的五官变得皱巴巴的,嘴巴微微嘟起来,想要替祁妄解释,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妈妈还说……”小孩子记性有限,王小虎不记得那一长串话了,脑子转了一圈,试探地说道:“祁妄,他好像没有爸爸。”

    在场的小朋友都觉得爸爸妈妈是最重要的,听到这话纷纷沉默了。

    顾悠悠联想到她的狗狗,小手紧紧地抓着一把,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他跟豆豆一样,豆豆也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好可怜啊。”

    旁边的小女孩被情绪感染,吸了吸鼻子,只有林淮溪摇了摇头,声音稚嫩却认真:“不可怜哦,一点也不可怜。”

    他话音刚落,突然看到站在前面的王小虎不断颤抖,肩膀向下耷拉,像只怂怂的小鹌鹑,恨不得缩成一团。

    林淮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啦?”

    王小虎嘴唇哆嗦了两下,像是看到了最害怕的东西,“你你你……”

    林淮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意外发现了站在阴影里的祁妄。

    他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情,笑着跑了过去,“祁妄,我有一件特别漂亮的小雨衣,可以穿着踩水,我们一起去玩吧。”

    祁妄转头看着林淮溪,眸子黑沉,像是一颗无机质的玻璃珠,没有一丝光亮和生机。

    林淮溪看到他时总会笑,仿佛见到他是一件很欢喜的事情,但他耳边却清楚地回荡着那一句“一点也不可怜。”

    “你为什么还想跟我玩?”祁妄死死地盯着林淮溪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自虐一般,每个字都咬得特别重:

    “你没有听到吗,我没有爸爸。”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林淮溪的反应。

    他家里曾有个没有父亲的小男孩,他爸爸知道后,严厉禁止他跟这个小男孩交往,而在爸爸为他选定的“好朋友”那里,这个小男孩比垃圾还不如。

    他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听不懂那些词,但时间长了,聪慧的祁妄懂了其中一个词的含义:

    野孩子。

    没有爸妈的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小孩。

    他现在就像那个小男孩,也要被当成脏东西了。

    但跟他想得不同,林淮溪卷曲浓密的睫毛眨了一下,大大的眼睛里只有困惑:“为什么呀,我也没有爸爸,但大家都愿意跟我玩呀!”

    两个小团子站得很近,祁妄从林淮溪眼睛里看到了傻傻的自己。

    其他小朋友也是同样的反应,王小虎脾气最急,跑过来抓着林淮溪的手,“怎么会呢,溪溪你怎么会没有爸爸!”

    “我就是没有爸爸呀,”林淮溪的语气依旧天真懵懂,指着天说道:“妈妈说爸爸变成小星星了,只会在天上看着我。”

    “那他还会回来吗?”顾悠悠问道。

    林淮溪摇了摇头,“他不会再回来了。”

    话题中心的人变成了林淮溪,小朋友们看着笑起来会有两个甜甜梨涡的林淮溪,都伤心了起来。

    林淮溪看着大家的表情,不解到嘴都嘟了起来,“悠悠你不要哭呀,我没有爸爸,但我有妈妈外婆和外公呀,我还有你们,我真的一点都不可怜。”

    林淮溪掰着指头,眉眼弯弯地说道:“外婆会给我做小兔蛋糕,外公会送我好看的花花,妈妈会给我带好多礼物,会陪我睡觉,还给我亲亲,所以我已经有好多好多啦!”

    林淮溪用手擦掉顾悠悠脸蛋上的泪珠,小小年纪就会哄人了,“豆豆有你呀,还有你的爸爸妈妈,我们也会经常去看他,豆豆也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怜的。”

    顾悠悠吸了吸鼻子,泪眼蒙眬地看着林淮溪。

    豆豆出生的那天,她一直守在旁边,心疼地哭了好几场。

    之后她陪着豆豆一起长大,她每次回家,豆豆都会摇着尾巴迎上来,她睡觉时豆豆也会把头搭在床边,她睡醒睁开眼,就会看到豆豆竖着耳朵咧嘴笑。

    好像……他真的很开心,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

    顾悠悠突然很想抱住毛茸茸的豆豆,“我会对豆豆更好的,让他一点都不可怜,今晚喂他两根鸡腿!”

    林淮溪想了想那个画面,差点流口水,羡慕地说道:“那豆豆一定很开心”

    其他小朋友也被影响,觉得没有爸爸不是件大事。

    王小虎想了想,突然伤心了起来,“我有爸爸,但我没有外婆呀,没有人会给我做小兔蛋糕。”

    小兔蛋糕不仅对林淮溪有莫大的诱惑力,其他小朋友每次想到也是口水直流,十分羡慕林淮溪有个外婆。

    “那我以后多分给你们一点。”林淮溪见王小虎的脸蛋都垮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爸不会做小兔蛋糕,他会举高高啊,飞起来超级帅,我外婆就举不动我。”

    王小虎每次被爸爸举过头顶,都觉得自己像个超人,马上就要去拯救世界了,酷得不得了。

    那举高高和小兔蛋糕哪个更好呢?

    他绞着手指纠结了好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世界上就没有会举高高,又会做小蛋糕的爸爸吗?”

    林淮溪笑了起来,他明明站在墙边,阴影却只落在他脚边,无法沾染他半分。

    林淮溪刚有父母的观念时,也曾追问自己的爸爸在哪。

    妈妈和外婆他们没有隐瞒,而是用温和的方式告诉了他实情,没有让林淮溪在虚幻的假象中成长。

    她们觉得小孩子虽懵懂无知,但澄澈的心灵能明白所有的道理,只要用合适的方式引导,他们能够正确又坦然地面对这个世界。

    林淮溪虽没得到过父爱,但妈妈和外婆外公不遗余力地爱他,爱浓烈到变成了实质,不仅能感受到,还能触摸到。

    而在爱中长大的孩子,天生就会爱自己,也会爱人。

    所以林淮溪觉得很幸福,从没觉得自己可怜,也会主动地去爱身边的人,保护他们。

    他再次走到祁妄身边,拉住他的手,“祁妄,你没有爸爸,但是有我呀,我可以一直跟你玩,小虎和悠悠他们也会的!”

    手背上的温热柔软蔓延开,在雨夜里变得冰凉的手指再次感觉到了温度。

    老师恰好搬走了屋顶上的东西,阴影消失,随着林淮溪的到来,明媚的阳光重新落在祁妄身上,驱走了雨夜的潮湿黏腻。

    祁妄动了动手指,低头看着林淮溪胖出肉窝的手背。

    他不喜欢傻乎乎的人,因为傻气是会传染的,林淮溪笑的时候,其他人也会跟着笑。

    他现在好像也被传染了,傻到忘记了之前的事情,还想这么一直傻下去。

    祁妄虽是这么想的,但看着林淮溪软糯的脸蛋,依旧没有回应,而是用鼻子冷哼了一声,故意说道:“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呢,”林淮溪皱紧眉头,苦恼地想了好一会儿,勉为其难地说道:“你把我当成爸爸,也是可以的。”

    祁妄:“……”

    “谁要你当我爸爸!”祁妄精致的小脸再次肿了起来。

    林淮溪小大人似的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祁妄怎么这么容易变得气鼓鼓呀。

    他再次拉住了祁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快去穿我的小雨衣吧,真的特别好玩!”

    其他小朋友也围了过来,让祁妄感受到自己不仅有林淮溪,也有他们。

    祁妄被簇拥着往前走,虽然满脸写着不愿意,但眼底重新有了光亮,不再封闭自我。

    小徐老师正在为祁妄担心,不停地叹气,听到小院里的嬉笑声,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

    刚才还死气沉沉,让他不知该怎么办的祁妄,如今是小朋友们中情绪最多,表情最鲜活的那个。

    虽还没融入进去,但他始终站在阳光下。

    小徐老师这才松了一口气,视线落在一直笑着的林淮溪身上。

    果然,没有人能拒绝这个小开心果。

    ****

    到了放学时间,小徐老师又发起愁来。

    祁妄不负责的家长昨天忘了接孩子,今天竟还打不通电话。

    如果不是还要负责全体小朋友的安全,小徐老师真想到祁妄家,好好地“家访”一番。

    她担心事情还会重演,看到林淮溪外婆时,拜托她将祁妄一块领回去。

    林淮溪听到这话开心极了,用小手拉着祁妄,祁妄虽嫌这块软乎乎的小粘糕烦人,但没甩开他的手。

    小徐老师见两个孩子在旁边玩闹,便压低声音跟外婆讲了昨天的事情。

    外婆眉头皱得很紧,心中有了考量,但在回去的路上,她没在两个小团子面前表现出来,只是亲自将祁妄送到了院门口。

    外婆按响了门铃,等了足足三分钟,胖胖的孙保姆才满脸堆着笑地走了过来。

    “我刚想去接孩子,没想到你已经把祁妄送回来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外婆没有接话,而是笑着拍了拍林淮溪的头,让他和祁妄到别处去玩。

    林淮溪是个小话痨,有很多东西想跟祁妄分享,亲亲热热地去牵祁妄的手。

    但祁妄这次的反应很不一样,他怔怔地看着最左边的那一扇窗,眼神跟早上一模一样。

    林淮溪歪了歪头,不懂祁妄的情绪,只是小声说道:“你是不是累了?”

    祁妄没有接话,只是很慢地往前走,房门近在咫尺,但他没有选择进去,而是坐在台阶上,用手抱着膝盖,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林淮溪不知该怎么形容,只是感觉祁妄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什么东西,特别特别难过。

    他没有独自去玩,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也缩成了一个小团子,用身体温暖祁妄。

    外婆收回目光,蹙眉看着孙保姆。

    她是外人,不好掺和别人的家事,但把那么小的孩子落在幼儿园一整晚,这太不应该了。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祁妄一直待在幼儿园,可能会着凉。”

    跟保姆觉得跟外婆是邻居,本想寒暄一番,听到这话,很蠢地啊了一声。

    她也心虚,但觉得外婆只是一个家长,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如今被戳穿了,脸色挂不住,“是是是,我回去帮他换件干净的衣服,再熬一碗浓浓的姜汤,小孩子多喝感冒药不好。”

    外婆温和地笑了笑,没就此放过这个话题,“是啊,小孩子身体弱,扛不住,不应该让他在幼儿园待一晚。”

    “……”孙保姆装模作样地拍了下大腿,十分悔恨地说:“我也不想啊,但我孙子昨天吃不下饭,还一直哭,我便陪他去了趟医院,这才耽误的时间。”

    “那你外孙的身体怎么样?”

    孙保姆没想到外婆这么没有眼色,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打起了磕巴,“没,没什么事儿,但我就这一个宝贝外孙,我担心就陪了他一晚上。”

    自己家的孩子是宝贝,别人的孩子就是轻贱的草,活该没人去接。

    外婆一向待人接物十分友善,但这次实在忍不住了,脸色冷了下来,“我理解你心疼外孙,你也应该有自己的时间,但接送小孩这也是你的工作之一,也是你的责任,你临时有事,完全可以让其他人代替你,再怎么样,也不能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在幼儿园,万一出了问题,谁能承担得起?!”

    “我……”孙保姆被怼得哑口无言,脸都红了起来,但她并非羞愧,而是恼怒被人下了面子,“我做了什么你管得着吗?他爸妈都没说什么,你在这装什么大狗,叫个不停。”

    外婆冷冷地看着没有半点良心的孙保姆,不屑于跟她这种人浪费口舌,转身向里走,“做了这么久的邻居,还没见过面,正好借这个机会,拜访一下祁妄妈妈。”

    孙保姆急了,伸手去拽外婆,耍起了泼,“你这是做什么,谁让你进来了,你再这样往里走,我就喊人了!”

    孙保姆的嗓门极大,屋子里的人不可能没听见,但祁妄的妈妈没有出来问个究竟,维护她的儿子,而是嫌吵般地拉上了窗帘。

    孙保姆虽没有看到雇主的脸,但这个举动已经说明了很多,她的腰板立刻挺直了,嘚瑟地瞧着外婆,“看到了吗,人家不欢迎你,你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别在这烦人了!”

    外婆站在原地没动,盯着那扇拉上窗帘的窗户,十分不可置信。

    她没法强行干涉,本想提醒一下祁妄的父母,让他们解决孙保姆这个问题。

    但她现在才发现,问题的关键竟出在根源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她一点也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再这样下去,祁妄还有可能第二次被留在幼儿园,甚至是其他地方。

    外婆觉得心寒,下意识看向祁妄,想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做点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没转身离开:“这次是我太冒昧了,等下次有时间,我带着礼物再上门。”

    祁妄父母的疏忽,本就让孙保姆有恃无恐,如今更是膨胀到觉得自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了,叉着腰指着外婆的鼻子骂道:“你没看见吗?这里不欢迎你,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还想死乞白赖地再来,我劝你赶紧走,别让我拿着扫把轰你!”

    外婆只是想解决问题,但听着这些粗俗的用语,动了气,“你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好吗!”

    林淮溪是她的宝贝,也是她的底线,她恨不得将世界所有美好的事情捧到林淮溪面前,绝不允许任何人以各种方式伤害他。

    林淮溪听不懂这些话,但被暴起的孙保姆吓到了,小小的身体往后缩了缩,下意识想要藏起来,但他看着坐在旁边的祁妄,强行勇敢起来,用软软的小手捂住了祁妄的耳朵。

    祁妄愣了愣,抬头去看林淮溪。

    林淮溪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害怕,但对他挤出了一个笑脸,用口型说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没能阻隔住任何声音,却给了祁妄某种力量,他握着林淮溪微微颤抖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耳朵上,“你在这别动。”

    林淮溪虽然不解,但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乖乖地点了点头。

    祁妄一步步走到了孙保姆面前,抬头看着她。

    他像一只弱小的幼兽,努力挺起腰杆,强装气势,想独自面对风雨,“我家不需要你了,你走!”

    跟保姆看着祁妄稚嫩的脸,觉得可笑极了,嘲讽道:“你是谁啊?你给我发工资吗?小孩的别来掺和大人的事情去,去一边玩泥巴吧!”

    祁妄没有后退,小脸绷得太紧,但发红的耳尖和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弱小本身就是被耻笑的原因,他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外婆不是祁妄的亲人,但看着他的背影,十分心疼,握着祁妄的小手,挡在他身前,“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小孩子,你这是虐待!”

    孙保姆故意挤眉弄眼“啊”了一声,“好大的罪名啊,你看不惯,那你把孩子接回去养吧,不过说好了,我不会给你一分钱的。”

    “你!”外婆优雅温柔了一辈子,第一次被人气得没了形象。

    她也清楚地意识到跟无赖泼妇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必须用手段逼孙保姆就办。

    但她只是个外人,能做的事情有限,也没法一直护着祁妄。

    孙保姆察觉到了这点,拿着旁边的扫帚,威胁道:“你这叫私闯民宅,赶紧走,要不我报警把你抓起来!”

    外婆被灰尘呛得睁不开眼,护着祁妄连连后退,不小心踩到了石子,身体踉跄了一下,失去了平衡。

    在他即将摔倒时,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退到一旁。

    “你不是要报警吗,快点,省得我自己动手。”

    孙保姆看着突然出现的明媚又不失英气的年轻女人,警惕地说道:“你是谁,你想干吗?”

    女人姿态慵懒挑了下眉,微微扬起下巴,指着他手上的翡翠镯子。

    “这是我们拍卖行被偷的翡翠玉镯,正好到警察局聊聊,这是怎么到你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