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杏寿郎是个强大的对手, 虽然甫一见面时,见月就隐隐感知到了他的实力不容小觑,然而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 直面对方的攻势, 依旧带给了她不小的压力。

    又是一道纠缠着火焰攻来的剑技,速度奇快, 连空气似乎都被灼伤了似的,眇眇忽忽。

    热浪袭来, 见月的腰肢一转, 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软,险险躲过了这一刀,然而后腰处还是被凌厉的刀风划开,在莹白细腻的肌肤上割开了一道狭长的伤口。

    杏寿郎的攻势越来越迅猛, 连绵不断的火势照亮了这一片夜空, 却还有闲心满眼赞赏地看向她,夸奖道:

    “你的基本功很扎实,作战思路也极为灵活, 能做到这个地步非一日之功,你习过剑吗?”

    又躲过一道直冲着肩颈袭来的剑势,见月龇了龇牙, 耐着性子回答他,

    “大概吧, 我现在大概处于温故而知新的状态?”

    身体前倾, 面对着面前遮天蔽月的火势, 她不退反进, 主动往杏寿郎的怀中送去, 而后在即将相撞的那一刻, 狡黠一笑,身子轻盈地往上一跃,一手撑着对方防御的手臂,借着这支撑,直接在半空中倒翻过去。

    “不过为什么你们这些鬼杀队剑士的刀,颜色都不一样,还能使出这种五颜六色的攻击手段?”

    翻过去之时,见月的一头长发也在对方的脸侧擦过,被火燎过的发尾略有些焦味,但依旧难以掩盖其本来的柔软清香,杏寿郎微微皱了皱眉,这味道,总觉得似乎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这是日轮刀,每一位剑士的日轮刀颜色根据其本身特质,都会在其拿到手的那一刻,变成不一样的颜色。至于你所说的攻击手段,是呼吸法,即在短时间内汲取大量氧气,让人类的身体能力大幅度上升。”

    “原来如此啊,那从哪里能打造日轮刀,我也想要有一把。”

    闻言,杏寿郎为难地侧了侧头,躲过她的一记侧踢,又是一招【壹之型·不知火】攻了出去,而后解释道:

    “抱歉,你恐怕不能触碰日轮刀,日轮刀的刀材对鬼具有非常大的伤害作用。”

    “这样啊。”见月撇了撇嘴,急速后退拉开身位,从树上随意折了一根树枝,以握刀的姿势在身前摆出起势,“那呼吸法我应该能试试吧,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子的。”

    一轮圆月挂在天际,无边夜色被冲天火势映的通红,少女乌发被战斗中的火焰波及,现如今只是及腰的长度,在热浪和晚风中被吹得凌乱,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她不知是因兴奋还是因热浪而通红的脸蛋,和那双亮得惊人的漆黑眸子。

    “【月之呼吸·壹之型·暗月·宵之宫】”

    使出呼吸法的感觉很是玄妙,就像是被大坝阻挡在水闸后的滚滚江河,见月知道身体中藏着这股力量,却怎么也找不到开启水闸的钥匙,只能听着它在另一边怒吼咆哮,默默感受着它的威势震赫。

    然而,就在他说出呼吸法的那一刻,那道坚不可摧的水闸就这么如同泡沫般,瞬间破碎掉了。

    心念一动间,身体自然而然的就将这一招壹之型使了出来,甚至连它的名字,也顺理成章地浮现在了心底。

    正准备继续发起进攻的杏寿郎愣住了,这是……月之呼吸?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圆月刃已攻至眼前,月辉皎皎,如梦般的轻柔美好下却是冰冷肃杀,将纷乱的思绪暂且掩下,他调整好状态,飞快提刀应对。

    这一招过后,两人却是谁都没有动作,杏寿郎是在想对方为何会月之呼吸,而见月,一是在回味使出呼吸法时的快意,二么……那根树枝承受不住过强的力量灌注,已经壮烈牺牲了。

    这还是她用念力强化过后的结果

    ,否则这根倒霉树枝早就在壹之型使到一半时,就先创业未半而中道奔殂了。

    “你……”

    杏寿郎有些复杂地看向面前这个一脸餍足,嘿嘿傻笑的姑娘,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被两人的战斗波及的地表之上,不知何时,已然无声无息地爬满了藤蔓,由于夜色太浓,二者也在各自思量着什么,竟然谁都没有发现,直到这藤蔓,忽然同时对他们发起了攻势。

    蛰伏已久的藤蔓借着夜色的掩护乍然突袭,猝不及防间,见月和杏寿郎皆被捆住了手脚。

    看似纤细的枝条出乎意料地坚韧,不仅牢牢束缚住两人,其上的枝叶也如刀刃般,边缘锋利,将枝条附近的肌肤尽数割裂,血肉模糊。

    “谁?!”

    杏寿郎手持日轮刀,不顾手腕要被勒断的剧痛,硬是抬起右手,任凭藤蔓深深镶嵌在他的手腕里,而后,砍断了四肢上连接着的枝条,谨慎地朝着四周打量,试图找出是谁躲在暗中想要袭击他们。

    只可惜,这暗中之人竟是一直不现身,只有满地依旧缓缓蠕动着的枝叶,证明对方依旧在这里。

    见月有些头疼地看着已然勒出一道血痕的四肢,她没有刀,先前碰到的那些自称武士的人,虽然带着佩刀,可都不是很合手,她便没有将其带上,早知如此,她现在至少还会有一把能砍这些恼人的藤条的武器。

    不过,既然杏寿郎已经脱离这些东西的束缚,应该也不用她出手吧。

    这么想着,见月的心情轻松了些许,接着,便看见方才还在警戒中的他,忽然身形一晃,双手相叠,将日轮刀插入地面,就这么抵住刀柄,以支撑摇摇欲坠的身子。

    杏寿郎的脑袋低垂了下来,略长的金红发丝挡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具体神色,这不禁让他有些紧张地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喊道:

    “喂喂,你怎么了?”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又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反应,见月一咬牙,正打算想办法摆脱这捆住她的枝叶之时,黑暗里,忽然走出了一个人影。

    或者说,仅仅有人的形态,不管是那病态的苍白皮肤还是身上隐约散发着的恶臭气息,都在传达出一个信息,来的,是一只……鬼。

    黑暗里行来的影子已经暴露在视野里,他身量瘦小,额头两颊各有着一个呈交叉状态的伤疤,一开始还有些谨慎,不敢完全走上前来,见他们一个脑袋低垂默不作声,一个被困住动弹不得,才松了一口气,行至见月的身前。

    “你是谁?”

    看对方停留在自己面前,她微微眯起双眼,遮住眼底的深思,问道。

    然而这只鬼小心过了头,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只是在确定她的身份,之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向着杏寿郎的位置走去。

    对于竟然是自己第一个碰见大人要求围猎的对象这件事,病叶惊讶之余,更多的,却是忌惮。

    除了曾经的下弦之壹,如今的上弦之陆——魇梦外,其余下弦鬼都没有真正面见过传说中的那位鬼王大人,只知道前段时间有消息传下来,要让他们最近百年来,谨慎行事,保存力量,不要引起鬼杀队和人类世界的注意。

    其他鬼不明所以,出于对大人的畏惧,只会照做,可病叶不一样。

    他之所以能呆在十二鬼月下弦的位置上这么久,除了本身能力出色之外,更引以为傲的,却是他小心行事的作风,做任何一步行动前都要再三揣摩,不能因为一时的急功近利而功亏一篑。

    而病叶推断,那位大人之所以会下达这种命令,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人类强大到,足以威胁到他。

    没过多久,他们这一众下弦便被指派了一个命令——前往无限

    列车号,协助已然成为上弦的魇梦大人,围杀一个人类。

    是什么人,值得四位下弦与一位上弦同时出动,甚至还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无限削弱对方实力的梦境中,答案昭然若揭,只有那一位。

    病叶也曾经疑惑,为何对于这样一个心腹大患,无惨大人为何不选择亲自前来,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了原因,并将其深深藏在了心底,不敢透露出分毫。

    除了魇梦大人的血鬼术是强制要求范围内所有人/鬼都强制入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鬼舞辻无惨,这位统治恶鬼上千年,无情严酷的鬼王,他……不敢。

    几乎在升起这一念头的同时,从细胞里透出的恶意便将病叶淹没,无形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四周,肌骨都被这沉重的压力压得颤栗不已,半晌,才从这种情绪中平复下来,从这种惶恐不安的情绪中滋生出来的,却是更深刻的恐惧。

    能被鬼王都忌惮至此的人类……该有多么可怕。

    因此,在看见原本在现实里身为队友的那两人竟然打起来后,属实是让他松了一口气,也不禁暗自庆幸魇梦作为血鬼术的施术者,用这种安排来阻止这位的成长,确实极为有用。

    在梦境中同为鬼身的他们,除了借助阳光,无法完全杀了对方。

    虽然她已经被捆缚住,那个唯一对梦境中的他构成威胁的红发男人,也在他血鬼术藤蔓附带的毒素中,陷入了昏睡,但病叶依旧不敢等到天亮,倚仗梦境中的阳光升起将其围杀。

    那就只有……日轮刀了。

    他一步一步向着杏寿郎走去,对方双手倚刀,垂头不语,宛如一尊沉默的石像。

    病叶紧盯着他手中的日轮刀,缓缓伸出手去,近了,更近了,只差一点点,就要触碰到刀柄了。

    “诶,我说,不经人家同意,随意拿别人的刀不好吧。”

    轻快活泼的女声自身后响起,距离极近,带着点埋怨娇嗔,和现场这副肃杀的环境格格不入。

    病叶一僵,飞快转过头,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秒,随着逐渐下落的视野,看见的却是完整无缺站在后面,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朝他身后抱怨着的见月。

    咦,我的身后?她在和谁说话?

    “早知道你没事,我就不这么卖力了。”

    见月生气地嘟了嘟嘴,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刚长出来的手腕。

    见状,杏寿郎将刚斩出的日轮刀收了回来,正色道:“抱歉,真是麻烦你了。”

    方才她见对方迟迟不醒,那只鬼又已经走到了杏寿郎的面前,情急之下,只能硬拼着四肢俱断来摆脱藤蔓的束缚,想要捞一捞他。

    不过事实很明显,她想多了。

    人聪明着呢,假装中毒来卸下这只鬼的戒备,再在她叫住这只鬼之际,趁他分心之时,利索地斩下其首级。

    “说句抱歉你就完啦,你知不知道断手断脚,又看着它们重新长出来,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吗?”

    对于这个答案,见月显然是不满的,冲着自己刚长出来的四肢一阵比划,大声嚷嚷道。

    杏寿郎低下头,看见对方纤细莹白的小脚踩在尘埃中,偶尔还有青草轻拂过她的脚面,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又挠挠头,试探性地问道:

    “那我们……晚点再打?”

    闻言,见月笑了,核善地笑了。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嘶, 你打架怎么还扯头发呀。”

    摸了摸被扯得有些发蔫的发尾,杏寿郎有些委屈地说道,嘴角还带着极显眼的一丝瘀痕, 头顶如同鸟羽般向上翘起的两撮金红色发梢被方才的混战波及,蔫搭搭地垂落下来, 如同落了水的小猫头鹰一般。

    对于他这般恶人先告状的言论, 见月冷哼一声, 背过身甩了甩自己的一头秀发。

    “你还好意思说, 是谁先动的手啊, 我头发都被你烧没一大截了, 你这充其量只是暂时弄乱了发型而已。”

    她拍了拍同样被刀刃、火星、藤蔓毁得七七八八,已经看不出其原本颜色为淡紫色的和服, 随意在杏寿郎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将双手向后一撑, 就这么大咧咧地看起了头顶的天空,一点也没有身为鬼, 要防备自己身边这个鬼杀队剑士的自觉性。

    “怎么样,还打吗, 我先声明,你现在可打不过我了, 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哦。”

    看了看完全不设防的见月,杏寿郎皱了皱眉, 放开手中的发尾, 沉吟良久, 才回答道:

    “我不想和你打, 见月, 但是我不得不这样做, 你是鬼,而我是猎鬼人,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是我必须得这么做。”

    他转过头,看向一直出神地望着天空的身边人,一改方才委屈的神色,眼里写满了认真,“假若你要伤害那些无辜的民众,通过人类的血肉来得到力量,那即使打不过你,我也会拼死一搏,直至旭日升起那一刻为止。为同类后辈战死,吾亦将化为万家灯火,以照后世之路。”

    他金红相交的瞳孔,在无边夜色中亦鲜艳得醒目,可见月却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比这瑰丽的色彩,更加动人心魄的东西,他诚挚,清澈,炙热,带着向死而生的勇气,义无反顾地燃烧着自己,照亮无尽长夜。

    见月盯着他看了许久,上上下下反复打量,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把当事人盯得都有点不自在起来了。

    “杏寿郎。”

    “怎……怎么了。”

    “在我所遗忘的那个世界里,我应该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一瞬间,杏寿郎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全身上下的色调逐渐统一起来,甚至还隐隐有冒烟的趋势,支支吾吾了大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我……我们才认识一晚上,就这么……表白……也太大胆了。”

    迎接他的,是毫不客气地往脑袋上扇来的一大巴掌。

    “想什么呢你,我说的是友谊,纯粹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我喜欢的不是你这种类型!”

    被一巴掌无情掀翻的小猫头鹰委屈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驳道:

    “我怎么了,附近的婶婶嬢嬢都可喜欢我了,你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唔。”闻言,见月还真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要喜欢我,比我喜欢他的程度还要多得多的那种喜欢。其次,要能照顾我,做饭要好吃,要会收拾家里,能纵容我的小脾气,他打架不用比我厉害,毕竟我已经是最厉害的那个了,长相嘛,我看着喜欢就行了,当然人品也要好balabala……”

    听着对方的长篇大论,杏寿郎慎重地点点头,一字不落地记在心中,等到对方终于将自己的八百字小作文讲完,他甚至还异常正式地对着她祝福道:

    “唔姆,你一定会找到这样一个人的。”

    听得见月一脸感动,顺便给自己的找对象要求清单上加了一条,“最好是能生出像你这样懂事贴心孩子的。”

    杏寿郎???

    我把你当兄弟,你就是

    这么回报我的?

    虽然和对方的聊天很愉快,但本质上,二人还处在人鬼对立的局面上,见月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关于这个世界的猜测告诉了他,希望二人不至于走到兵戎相见的程度。

    原本以为还要花些口舌才能说服对方,哪想到,几乎是在她说完的一瞬间,杏寿郎便利索地点了点头。

    “好,我信你。”

    “虽然我知道你一时可能难以接受……诶?你这就信了?!”

    见月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左脸写着单纯,右脸写着好骗的少年,忍不住开始担心,这孩子哪天被卖了该不会还帮人数钱吧。

    “因为见月给我的感觉也很熟悉啊,你看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熟悉到能相互称呼对方的名字了,在你所说的那个世界,我们一定是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渐渐染上心头,将整颗心泡得酸酸涨涨的,见月泪目了,这就是母爱的感觉吗,呜呜呜,这辈子一定要有一个杏寿郎这样的孩子。

    *

    就是这个梦想实现得也太快了些吧,更关键的是,是不是反了啊!!!

    看着自己整个缩水了的四肢,小见月精致的五官整个皱成了一张包子脸,小小一团趴在杏寿郎的肩头,怨气惊人。

    不过再怎么怨气惊人,由于过于可爱的长相,还是让路过的行人忍不住频频侧目,顺便夸奖一下杏寿郎养孩子养得真好,瞧着小孩长得,又白又漂亮,和村里刚下的小猪崽子似的。

    原本见月就因为两人的战斗消耗了许多体力,后来又因为那只鬼的血鬼术,需要血肉再生,使得原本就不富裕的体能雪上加霜,差点眼皮子一闭,就要直接睡过去。尽管修习念能力可以慢慢恢复,但她已经等不及要找回丢失的记忆了,只能拜托杏寿郎带着她一起上路。

    至于缩小化的形态,一是为了节省体力,开源节流,二则是缩小了好方便对方带着她,白日的时候也能将她藏在箱笼里,加快行程。

    虽然有些拐卖妇女儿童的嫌疑,但这小子长得一脸正气,夜市上当众把她从箱子里抱出来,周围人还夸他带孩子的方式别出心裁,回去也要给自己小孩试试,听得见月更加呕血了,很是担心这群没有受过九年义务制教育的老百姓的防止犯罪意识。

    托杏寿郎的福,他们已经用这种方式赶了好几天的路,日夜兼程,终于在入夜之后,赶到了这一处她记忆里最初出现的城镇。

    同记忆里那些诡异怪诞的画面不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处小镇,堪称和谐,甚至还有热闹的夜市。要知道在这个持刀上街合法,武士面对冲撞自己的平民甚至能够直接斩杀对方的时代,见到杏寿郎这般剑客打扮,手持佩刀的外乡人,竟然还能够热情地上来打招呼,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当事人并没有发现这种不对劲而已,毕竟他可是更为热情地招呼了回去。

    “嗯,见月你怎么了。”

    再又一次给了路过好奇盯着他看的小孩一个爽朗的笑容过后,杏寿郎这才意识到了肩上之人那如有实质的怨念,转过头,关切地问道。

    见月直接一个否认三连。

    “我没事,我好得很,我可开心啦。”

    嗯,也就是身体缩水一圈,从一个可独立行走的成年人变为肩部挂饰罢了。

    杏寿郎挠挠头,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再问下去比较好,便只能悄悄转移话题。

    “你还记得当初逃走时的方向是在哪里吗?”

    闻言,见月可疑地沉默了一瞬,那些记忆太过混乱和碎片化,连关于这座城镇的印象都是逃走时惊鸿一瞥间所见,只知道那地方应当位于某处偏僻的山林里,周围分布着一些制式古朴的房屋。

    沉吟片刻,她扯了扯手

    底下人金红色的头发,在他侧过头来之际,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我忘记了具体地点在哪儿,但同一时间消失了这么多人,这里的居民肯定察觉出来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再找机会套一套消息。”

    杏寿郎点了点头,重新将背上的小人往上颠了颠,就开始向着周围路过的行人打听,镇子里是否有提供住宿的旅店。

    出乎意料的,这么一处繁华热闹的地方,竟然连一间旅店都没有,倒是在听到他们要寻找能够住的地方时,热情地向他们推荐了当地的一户人家。

    据说这是城镇里最为富有的一户人家,家主乐善好施,很喜欢接待外乡人,听他们讲述外边城镇的故事。

    看着面前热情好客,极力推销的乡民,杏寿郎微微侧过头,用仅两人能听见到声音,低声说道: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这些人会不会太热情了些?”

    见月正在认真听着乡民们的讲述,闻言,也悄悄回应道:

    “不对劲就对了,它要是太过正常才棘手呢,这种招待热情招待外乡人的剧情,不是想噶你腰子就是传销组织。”

    “噶腰子?传销组织?”

    “反正就是坏人的意思,我们先按兵不动,顺利混进去,再看看里头究竟有什么猫儿腻。”

    “好。”杏寿郎老老实实地点点头,重新面向还在细数那户人家有多么优秀的某老乡,同意了他的建议。

    听见对方同意了,这位年纪已经不小的老大爷瞬间把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他方才见到面前这一大一小说悄悄话,还以为是见月说服了杏寿郎,当即一脸和蔼地对着她说道:

    “小姑娘真幸运,你看你父亲多疼你。”

    杏寿郎只感觉肩上忽的一重,冲天怨气自颈侧升起,杀气腾腾。

    去你的按兵不动,去你的小心谨慎,我们做鬼的,就是要大开杀戒!

    将快要从肩上掉下来的见月举了下来,搂进怀里,杏寿郎朝着对面的老大爷不好意思地笑笑,

    “唔姆,那就麻烦您带我们去那户人家了。不过有一点您恐怕误会了,我不是这孩子的父亲,我是她的哥哥。”

    “这样啊。”老大爷捋了把胡子,又仔仔细细瞧了杏寿郎一眼,啧啧两声,摇头叹道:

    “那小伙子你得加油哦,再不成亲,就没有小姑娘看得上你啦。”

    很好,这一回,轮到见月拦住他了。

    *

    站在一处气派的宅邸面前,挥别了热情地招呼他们有空继续找他聊天的老大爷,两人齐齐打了个冷颤,心有余悸,这大爷战斗力太强了,句句都往人心口上戳,真的很疑惑是怎么顺利长这么大的。

    杏寿郎走上前去,敲了敲这户人家的大门。

    夜色已经有点深了,他们原本还有些担心是否会有人来应门,谁料很快就有人出了来,应当是这户人家的仆从,专门负责在大门处招待来宾。

    听闻他们的来意,对方甚至都没有进去汇报给主人的意思,径直就把两人引了进去,直接面见这户的主人家。

    不知道是不是见月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似乎看了她好几眼,那眼神有点奇怪。

    站在主院门口,他却借口说他的主人很不喜欢小孩,让见月先在院门口等待一段时间,他则是领着杏寿郎走了进去。

    杏寿郎知道她的实力如何,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太过纠缠,更何况分开行动,还更有助于探查这里的环境,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就此分离了。

    二者的身影一离开视线,见月转头就走。

    诶呀她只是一个小孩,贪玩点到处乱跑也很正常吧~

    这处宅邸并没有采用时下很流行的“枯山水”布局,反而种满了有些

    年头的树木,看起来传承已久。

    树影交错,将月光遮得严严实实,遒劲的树枝肆意生长,在夜色中却呈现出几分拟人的恐怖,偶尔树叶之间细微的碰撞声,都会因为过于茂密的植被,而将声音无限放大,那些视线不可见的黑暗中,因人类充沛的想象,而滋生出无尽的恐怖。

    见月的身影小小一团,在这些巨木面前显得分外渺小。

    她出神地望着眼前所见,浑然不知,身后的黑暗里,已逐渐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背影。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为什么要留这么多参天的树木在院子里, 不会觉得有点妨碍光线照进来吗?

    不过是一户乡镇人家的院落,怎么会有这么茂盛的植被,简直不像在宅邸里, 反倒是……像是在某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

    一般人家的院落,再怎么喜欢植物, 也会精心挑选一番自己喜欢的绿植花卉, 不管怎么样都会留下人工的痕迹, 可偏偏这里, 竟真的都是自然生长的结果,连可供人行走的林间小道都没有一条。

    面朝着这树林,若非知道身后就是成片的院落, 恍惚间真的会以为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原始森林, 见月有些犹豫自己应当是先行前去探路,还是等待杏寿郎出来,再和他相互配合, 一同前去。

    就在她纠结间, 一双手忽然无声无息地从身后的黑暗里伸了出来, 而后……直接将她举了起来。

    双脚倏的离地,还是忽然之间, 吓得见月下意识握紧搂在她腰间的那双手, 小短腿也在半空中徒劳无功地晃悠了两下。

    “你是谁家的小孩?”

    略微低沉的嗓音在晚风中显得更加磁性, 应和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竟无端显出了两分神秘,像是隐于荒芜里的鬼神一般,既让人畏惧,也因强大而使世人心生向往。

    总而言之, 举起她的那人拥有一副好嗓音, 好听到……甚至有些耳熟。

    见月一边在心里默念, 别担心大胆回头,天底下声音相像的人多了去了,你不会这么倒霉的,一边梗着脖子,僵硬地转过头。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纷飞的衣袂,深紫色的上衣被夜色衬托得格外厚重,这是象征着地位、权利和尊贵的颜色,一路行来,她就没见过几个人穿着这种颜色。

    而后,是飞扬的暗红色发丝,略微凌乱地散落在衣襟上,她的视线渐渐往上移,一双如金子般灿烂的眼眸,不期然撞进了她的眼里,被这么一双美得炫目的眼睛看着,见月怔愣了一瞬,然而当她再去看时,对方已经变成了和她相似的纯黑瞳色,仿佛刚才那璀璨的金色,不过是她的幻觉。

    继国严胜看着眼前这个都被他举在半空中,依旧不安分地乱踢着小短腿,还竭力转过头来看他的小孩,眉头一挑,怎么这孩子……长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呢?

    他伸出去的小臂略一用力,将人直接在半空中转了一圈,由背对着他转为正面朝着他,再端详着这张让他感觉分外熟悉的脸,看得见月一阵汗毛耸立。

    这人,这人怎么也在这?!

    很奇怪,虽然知道自己很可能与锖兔、杏寿郎、继国严胜都认识,但除了那种相似的熟悉感外,对这三人,她却下意识地采用了完全不一样的态度来对待。

    和杏寿郎相处的感觉很轻松,她能够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肆无忌惮的和他开一些没有下限的玩笑。

    但面对锖兔和继国严胜时,她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他们,这两种回避还有些细微的差别在,见月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来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也许,大概,她欠了他们钱?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决定遵从内心的决定,能躲就躲吧,躲不了再说。

    于是,在对方又一次晃了晃她,并问出那句“你是谁家的小孩”之际,见月歪了歪头,一脸天真无邪地回答道:

    “叔叔,我是跟着哥哥来哒~”

    “这样啊。”继国严胜微微眯了眯眼睛,“那‘叔叔’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说到叔叔两个字的时候,他甚至还加重了读音,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见月一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男人装什么嫰呢,一边重重点了点头,甚至还硬是挤出了期待感谢的眼神以维持自己的儿童人设。

    看见她这幅样子,继国严胜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接着说道:

    “那你要亲我一口当做谢礼哦。”

    这么说着,他甚至还将自己的侧脸凑了上来,俊秀流畅的侧颜忽然在面前无限放大,见月在感慨了一声他保养得真不错后,却是惊恐万分。

    这人怎么回事,连小孩都调戏,你清醒一点啊,这样是犯法的!

    只可惜对方显然是没有get到她维护法治社会的决心,依然将那张极为好看的脸,摆在离她不过一掌距离的地方,似乎下定了决心,如果见月不亲他一口,就决不罢休。

    僵持良久,见月把心一横,算了算了,她也经常亲可爱的小狗啊,这两者,没有什么不同嘛?!

    就在她闭上眼睛,嘟起嘴巴,正要亲上去之时,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杏寿郎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自己的好友被抱在半空中,疑似要去亲那个背对着他的高大男子,不是,他进去了主院多久,世事变化得竟有这么快吗?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同样是惊,见到杏寿郎的见月却是惊喜,她当即收回了快要凑到继国严胜脸上的脸,欣喜地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招呼道:

    “杏……哥哥,我在这呀,你来接我啦~”

    没想到,杏寿郎却是完全忽视了她的话,反而对着听到动静后微微侧过头去的继国严胜,惊呼出声,“继国先生?”

    噶?

    见月愣住了,看了看不远处一脸惊喜的杏寿郎,再看看依旧举着她,虽然平静但依旧能见一丝惊讶的继国严胜,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完球,他们认识。

    *

    端坐在两个高大的男人中间,迷你版的见月板着张精致的小脸,上面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如果可以,她希望将刚刚那一幕完全抹杀掉,有这种她的黑历史存在的世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累了,毁灭吧,不想挣扎了。

    “是月柱大人啊,您和日柱大人长相太过相似,若不是衣着有点差别,我差点认不出来。”

    杏寿郎喝了口面前的清茶,感慨道。

    鬼杀队现如今的几位柱中,若论实力,当数继国家的这对兄弟最为强大,一日柱,一月柱,以日月为名,就算本人的行事再低调,也能隐隐看出他们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杏寿郎作为炎之呼吸的接班人,一直很崇敬这两位前辈,但奈何他们的事务太过繁忙,从前也只是偶然间打了个照面,从未有机会好好讨教,这一次竟然能这么巧合的碰到其中之一的月柱,别提有多开心了。

    继国严胜微微颔首,颇为官方地对着杏寿郎鼓励道:

    “我听你父亲提起过你,好好努力,能不能接任炎柱之位,还得靠你自己。”

    他其实和对方不太熟悉,只是炼狱家一脉相承了一张脸,想要认不出他们,倒也挺难的。

    虽然不太相熟,但两人都是对剑道极为推崇之人,三言两句间,就聊到了一块儿去,不一会儿就相谈甚欢了,唯余下夹在二人中间的见月,无聊地开始托腮腮发呆。

    不过很快,杏寿郎就发现了小伙伴的无聊,向来热情体贴的他,怎么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见月,你和继国先生认识吗,刚刚在园子里,你们在干什么?”

    他好奇的目光在两人间打了个转儿,说起来,见月也会月之呼吸呢,这也太巧了吧。

    要知道鬼杀队内的众多剑士都想学习日之呼吸和月之呼吸这两种呼吸法,只是苦于体质原因和这两种呼吸法的难度,一直没有人能成功学成日/月之呼吸,她作为鬼身,却学会了,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二者之间的关系。

    沉浸在思索中

    的杏寿郎,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见月快要使眼色使得眼皮子都抽筋了。

    这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她好不容易在继国严胜那蒙混过关,没有透露出自己的真名,他倒好,上来就把她的底细抖搂得一干二净。

    见月缩了缩脖子,一时有些不敢面对身后坐着的人,这……这个世界重名的人应该挺多的吧,她现在可是缩小版的,和长大的样子天差地别,也许认不出来也说不定。

    秉承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指导思想,她把心一横,利索地将脑袋转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了身后人正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样子。

    见月……炸了。

    “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小小一团的漂亮小姑娘,即使是生气,依旧像是在撒娇般,可爱得让人忍俊不禁。

    至少继国严胜是笑出来了,但为了防止对方炸毛,还是强忍着笑意,微微勾唇,调笑道:

    “怎么,现在不叫我叔叔了?”

    黑历史惨被提及,会心一击,HP-100000,血条清空,game over。

    看着独自坐在角落里疗伤的见月,杏寿郎有些担心地凑到继国严胜身边,询问这是怎么了,罪魁祸首嘴角噙着笑意,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去理她,过一会儿,她就会又生龙活虎起来。

    “继国先生也是见月所说的那类人吗?”

    对方的态度太过熟稔,而两人又都会使用月之呼吸,杏寿郎下意识就将见月先前同他说过的那套猜测代入到了对方的身上。

    继国严胜眸色微闪,问道:“也?”

    杏寿郎还以为自己解释得不够清楚,又将见月的话完整复述了一遍,却见对方在听完自己的解释后,抬起头深深看了眼依旧蹲在角落里的见月,良久,才低下头,似轻哂又似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吗。”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看到继国严胜也在这, 见月基本已经断定了这里就是她当初逃走的地方,至于这座宅邸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还得继续查下去, 不过在此之前,她倒是想要先探一探对方的口风。

    收拾好被黑历史攻破的心防,她再一次坐到了继国严胜的对面,严肃了神色, 问道:

    “你现在还不肯告诉我,关于我过往的那些事吗?”

    见月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宁愿选择自己亲自来一趟,也不肯将她遗忘的那些关于这副身体的往事告诉她, 若不是她跟着出来了,不知道要多久以后,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所以这一次, 她一定要搞清楚, 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她都已经做好死缠烂打的准备了,谁料, 在她提出这个问题之后,继国严胜却是默默看了她半晌, 便忽地垂下眼眸, 掩去眸底的深色,极为平静地说道:

    “好, 那我就告诉你,我们的过去……”

    *

    继国严胜是在追杀恶鬼的途中,发现这座掩藏于山林中的小镇的。

    一开始他并不想在此过多的停留, 只想着在这镇上借宿一晚, 便继续去做任务, 然而,似乎是上天也想要他留下似的,在他走进镇子里的那一刻,天色便沉了下来,接着,便是三日不绝的连绵暴雨。

    同杏寿郎和见月所经历的一样,他在镇中并未找到什么能够居住的旅店,在热情的乡民的指引下,来到了这处宅邸借住。

    在这里,他第一次碰到了见月。

    这里的雨并不是什么值得欣赏的美景,浓墨一般翻滚的云色,像是要把天倒下来一般,打在人身上都嫌疼,嘈杂又刺耳。

    作为客人,他的房间整洁舒适,却绝对没有足够的空间能让他练习剑道,闲来无事,他便在窗边摆下了一副棋局,思索该如何破解这一残局。

    雨更大了些,甚至还有些雨滴被风吹了进来,借着窗户落到了他的棋盘上,他生性喜净,见此忍不住皱了皱眉,起身打算去关窗。

    隔着一扇方窗,一层雨帘,他见到了见月。

    或者说……是见到了她挂在墙头的背影。

    虽然现在想来还有些有趣,但那个时候,继国严胜是想要拔刀的。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就像是他早已认识这个背影的主人一般,他下意识就想要呵斥对方,让她别这么调皮捣蛋,赶紧下来,然而短暂的回忆过后,他却断定,自己从未认识过她。

    但他还是拿起伞走了出去,主要是挂在墙上的她貌似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再不去帮个忙,他的院子里估计要多个狠狠摔在地上的人了。

    “你在做什么?”

    透过雨声传来的声音略有些失真,却让本就已经扒拉在墙头有一会儿,还被雨淋得湿透的见月吓得一个机灵,手一松,就向下坠去。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身体自然而然调整为以背部先着地,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掉进了一个干燥清爽的怀抱中。

    *

    “停停停,能别说了吗?!”

    见月把脑袋整个埋进杏寿郎的怀里,试图用对方宽厚的怀抱,遮掩住自己快要溢出屏幕的尴尬。所幸她现在的身体还处在拟态中,足够她整个窝进去还绰绰有余。

    救大命了,这原身和对方的故事,怎么越听越有股古早言情的味儿,接下来该不会还有什么棒打鸳鸯、喜新厌旧、绝症失忆的梗吧,哦对,她确实失忆了,走的还是人鬼情未了路线。

    为什么原主的黑历史还要她来承担啊,她背负的黑历史还不够多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想到这,她又把脸往杏寿郎

    的怀里钻了钻,深刻体现了何为鸵鸟行为。

    见此,继国严胜失语了一瞬,随后伸出手,不容拒绝地将小见月从对面之人的怀里提溜了出来,摆在榻榻米上,

    “坐好。”

    “那你简单了当的把之后发生的事讲清楚啊!”

    见她依旧冥顽不灵地想往杏寿郎那儿爬,继国严胜的脸黑了一瞬,那种控制不住想要拔刀的冲动又出现了,无奈对方这么小一团,比先前那副样子更舍不得动手,只能极力压抑着,快速总结道:

    “之后的故事,就是你我在那一天正式认识了,你还非胡搅蛮缠要我教你习剑,有一天晚上你忽然来找我,要我娶你,我答应了!”

    这句话一说完,场面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见月还保持着竭力往外爬的动作,一时卸了力道,就这么趴倒在了原地,白嫩嫩的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疑惑。

    继国严胜总结完后,也意识到了这么说有些不妥,但既已说出,便只能强装淡定,喝了口清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杏寿郎挠了挠头,看着面色明显不对的两人,试探性地问道:

    “所以……继国先生你和见月,现在是未婚夫妻?”

    “嗯。”“胡说!”

    在他问出这句话后,一低沉一清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只不过话语中的意思,截然相反。

    感觉到继国严胜投来的视线,见月心虚地撇开脑袋,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抬起头来,继续问道:

    “这也不能解释,你为什么不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呀?!”

    若是他们的过往这么简单,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这一切,反而要自己独身前来调查呢。

    就在她还在思考对方到底有什么瞒着她的时候,继国严胜眼神一暗,低声叹道:

    “因为你,不愿再回到这个地方。”

    闻言,见月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继国严胜却也没有指望她能说出些什么,停顿了片刻,便继续说了下去。

    “你缠着我想要让我指导你的剑道时,我曾问过你,为什么身为一个闺阁女子要习剑。你说,你不想被困于这片狭窄的天地中,想要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在你说要我娶你的那个晚上,我答应后,你想要向我解释原因,但我……拒绝了。”

    说到这,他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去,他拒绝了对方给出的借口,拒绝了掩藏在这一婚约下的真相,也同时拒绝了,得知真相的机会。

    在河边找到对方并且发现她变成了鬼后,继国严胜很难说他当时的心情是震惊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或者说,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很快就接受了见月变为了鬼的事实,其过程之快,令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一丝惊异,与其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默默死去,那变成鬼,以另外一种形式陪伴在他的身边,那不也,挺好的吗。

    这大概就是他和缘一……最大的不同吧。

    随着他的描述,零星的记忆片段逐渐浮现在见月的脑海里,并且越来越清晰,她甚至能够体悟到原身在说出那些话时的心理活动。

    就是这些行为举止和心理活动,未免也太过熟悉了,简直和她的吐槽一模一样。

    见月一僵,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她转过头,磕磕绊绊地问道:

    “继国严胜,你觉得,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继国严胜愣了愣,才说道:

    “并无不同。”

    这一瞬间,无数纷乱的思绪开始蔓延,像是于不经意间窥到了这世界的真相,穿过重重掩盖的迷雾,谜底的一角已

    揭开。

    见月想,她大概记起来那记忆之初的一幕,来自于哪里了。

    继国严胜在答应了娶她的第二日,便接到了一项极为紧急的任务,只能留下一封信在房间后就匆匆离去,之后的事是如何发展的,他也不清楚,而这次回到小镇的查探,也在种种状况的阻碍下,毫无进展。

    见月听完后,点了点头,沉吟良久,更加确定了心底的那个猜测。

    她一直以为进入幻境的时间,是在这具身体变为鬼后,但很有可能,早在她还为人时,在这座宅邸里和继国严胜认识的那个人,就已经是她了。

    那时的她很有可能发现了什么,想要逃离这里,却又没有能力,只能求助于对方,并将婚嫁当做了借口。

    后来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变为了鬼,记忆又再一次受到了干扰,误以为自己是成为鬼之后才进入了幻境。

    得出结论——原身的黑历史就是她的黑历史!

    不行,不能承认那个古言开头的女主角是她,一定得死死瞒着,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黑历史,都有人见证啊摔!

    虽然说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但他们来到这个小镇时,便已经是入夜之后,这一通折腾下来,东方天空已隐隐有熹微浮现,白日即将来临,显然不太适合出去寻找线索。

    那就好好休整一个早上,等到夜幕再次降临之时,再行动吧。

    这个建议得到了继国严胜和杏寿郎两人的一致认同,毕竟虽然他们两人的实力不弱,一晚上不睡也没有什么大碍,但见月的身体现如今还是只能维持着拟态,颇为不便,最好还是先补充一番体力,重新变回成年人的模样行动比较好。

    “那就这样定了,我先去睡了。”

    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了二人的认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就往内室走去。

    “唔姆,我也需要小睡一会儿。”

    闻言,杏寿郎也起身一同走了进去,这连日来的奔波,虽然身体并没有多疲惫,但精神长期处于戒备的状态中,还是需要小睡来放松一下的。

    看着这一大一小,泰然自若的一起往内室走去,还有说有笑的,继国严胜微微摩挲了下指腹,那种想要拔刀的冲动又出现了。

    他们一个两个,难道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有别吗?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当见月再次醒来的时候, 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却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床褥被移到了卧室的一角, 紧挨着墙根, 而原本睡在她边上的杏寿郎, 却远在她斜对面的另一角。

    一人一鬼,正好占据卧室的斜对角, 呈对峙之势。

    见月默了默, 他们俩原本不是把被子铺在卧室的正中间的吗,到底是谁的睡相出了问题……

    “醒了?”

    正在此时, 一道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吓得她一个机灵, 从被窝里带出的那点困意,瞬间全无了。

    她转头看去,只见继国严胜正坐在她的下首, 抱着剑坐在那儿,不知道呆了多久, 若是不发出声音,还真没那么快发现得了他。

    “是你把我们的床铺移了的?”

    见月挠了挠有些炸毛的脑袋,问道。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回答她的闲情逸致, 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站起身来, 向着杏寿郎的位置走去。

    很快,在这位顶级叫起床服务人士的帮助下, 两人一鬼, 再一次齐聚了起来, 眼巴巴看着他们两人用了一顿饭,见月咽了咽口水,缓缓说出了她猜测出来的地点。

    这处小镇位于远离城市的山林里,周围都是高耸入云的树木,单凭那点混乱的记忆,根本分不清楚具体的方向到底在哪里。

    见月却隐隐觉得,那地方极有可能,就在这宅邸中。

    他们前来投宿时,天色已晚,看不太清这座宅院具体有多大,只能大概从前院围墙的长度,估算出占地面积不小。

    可若是,它本身就不像现今的宅邸一般,被框定在一个范围内呢?

    从她昨晚看见的那些树木来推断,其树龄已远远超过这座宅邸的建成年限,在一处宅院中,却还保留着这么多野生的树木干什么,说里面没有蹊跷,见月都不信。

    再者,这座宅院的后头就是一大片山林,若是没有围墙的阻挠,她当初为什么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地出去,还能在山岭之上瞥见这处小镇的雏形,就能够得到解释了。

    等到天再一次黑下来之后,见月便和杏寿郎、继国严胜两人出发,准备在宅院里到处搜寻一番。

    这几天的积累下来,她也积蓄了一部分的能量,至少能够支撑她重新变为成人的形态,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成年的状态更为适合搜寻工作的展开。

    幽深的宅邸如同深渊一般,晦暗难辨,不见一盏灯火,白日里偶然能见穿梭其中的人影,也在夜幕降临之后,杳然无踪。

    见月神色一沉,率先走在前头,步入了那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暗之中。

    *

    古木参天,蔽日干云,整片天空都被茂盛的树冠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从偶然的稀疏中,窥得一寸深蓝接近墨色的夜空,无星无月,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们进入这片宅中之林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却依旧没有走到尽头,让人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真的还处在这片既定的树林中吗?或者说,他们眼前所见的这片树林,真的是方才进入的那片吗?

    “怎么样,你们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双目紧盯着面前的树林,见月头也不回地问道,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这让她心下一阵不安,四周太安静了,别说是身后跟随之人应该有的脚步声,连风穿过树林的声音,昆虫鸣叫之声也无,她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声。

    在满是枯败树叶的林地上站定,见月缓缓转过身,视线穿过幽暗的丛林,原本该跟着杏寿郎和继国严胜的地方,此时,却空无一人。

    她走上前去,四处查看了一番,只

    发现了她一个人的足迹,然而明明在不久之前,她还听见了身后之人跟着的脚步声。

    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看着耸立在面前的古木,略微估算了一下它的具体高度,见月将双腿一前一后分开,微微屈膝,一同发力,便像是炮弹似的冲了上去。

    所幸这一次,没有再遇到什么诡异的现象,她很快就凭着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念线的辅助,站在了树冠之上。

    孤身一人伫立在绵延的树海之上,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见月环视一周,沉默了下来。

    目光所及,直至天地交界之处,皆是茂盛的树海,不见任何人工的痕迹,它们于幽冥之中沉默,欢迎见月来到……它们的世界。

    树顶上的少女见此情景,目光沉了沉,沉吟良久,才吐出了一句。

    “敲,人呢。”

    能不能别搞鬼打墙这一套啊,给她整一出丧尸围城也行啊,此情此景,要是面前再出现一双红绣花鞋,她能当场哭出来信不。

    叹了口气,借着念线的辅助,见月直接在树顶上坐了下来,然后……开始发呆。

    根据她纵览这么多影视剧的经验,这种情况下,就更不能慌了,反正最后搞出这一套的幕后真凶,一定会按捺不住对她出手,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转,还不如乖乖呆在原地,等他把自己的阴谋自己送上来。

    反正她是鬼,不用吃不用喝,看谁耗得过谁。

    果然,在她坚定了这一想法后,她冥冥中感应到,这片树林的气息,忽然变了。

    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四周忽然刮起了风,树海起伏,怒号咆哮着,似是想要把她抖落下去。

    可惜,念线的坚韧岂是这点风就能干预的,见月稳坐在念线上,感受着风带动底下的树木,连带着她也被吹得上下起伏,若是一般人可能会被这一出吓着,可坐在其上的她,却感觉到了一阵久违的趣味。

    这上下摇摆的弧度,这随心所欲的抛物线,梦回“海盗船”了,还能荡得再高一些不,这点子幅度已经满足不了她了。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心理活动,这阵子狂风很快就停了下来,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见月惊讶地发现,眼前之景,再一次变了。

    不知何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处建筑群,在连绵不断的树海中格外显眼。

    乌青的瓦砾,雪白的围墙,朱红的漆柱,鲜亮而诡异,与这片树林格格不入。

    见月微微眯了眯眼,这熟悉的建筑,和她记忆里的那一幕一模一样,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她站了起来,而后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既然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那她怎么好辜负对方的盛情款待呀。

    念线再次转变性质,连接在一株株树木之间,好让她顺利在半空中前进,尽快赶到目的地。

    很快,她就在念线的加持下,赶到了这座位于深林之中的祭司之地。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堪称美丽的朱红色神社,而神社前的土地,却呈现出不详的深褐色,像是被血液浇灌着的土地,一层干涸后,又很快有另一层覆盖其上,层层叠叠,不曾断绝,才染就了如今这般的色彩。

    见月走在其上时,甚至能感受到底下濡湿的触感,仿佛深陷血沼一般,妄图将她一并也拉入深渊。

    神社的门大开着,她顺着殿前的木阶拾级而上,缓缓步入其中。

    几乎就在她迈入殿中的那一刻,身后一道腥风闪过,再回神,后头的大门已经“咚”的一声合上了,霎时间,殿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见月没有理会这些动静,或者说,正是因为这装神弄鬼的手段,反倒让她安心了下来。

    真正有实力的强

    者是不屑于将心思花在这些东西上面的,先想办法将她和继国严胜他们分开,再给她设下这重重阻碍,究其根源,大概也是因为正面战斗打不过他们,只能采取这种迂回的手段来让她乱了阵脚。

    见月对此的评价是,有点脑子,但不多。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伎俩只不过是让他们在去往三途川的路上,走得稍微慢一些罢了。

    埋伏在黑暗中的气息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他们谨慎而又畏惧地盯着殿中央孤身站立着的见月,直觉告诉他们,危险,快逃!

    但来自于血脉深处的命令,硬是压制住了他们下意识想要转头逃走的步伐,强迫他们将视线黏在那人身上。

    倏而,殿中之人抬起眼,视线洞穿黑暗,如同流星坠入人间。

    *

    “继国先生,见月她不见了。”

    杏寿郎在周围查探许久,最终还是紧皱着眉头,说出了这个结论。

    他们也在高空之上观察过周围,却只能见到茂盛的树林和远处零星散落着的房屋,见月就仿佛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似的,没有留下一点踪迹。

    闻言,继国严胜低低嗯了一声,微微眯起双眼,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静默良久,久到杏寿郎都有些着急起来了,他才缓缓走上前一步,而后,左手轻轻摩挲了下腰间的日轮刀柄,下一秒,日轮刀出鞘。

    淡紫色的漂亮刀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像是引得月亮舞于刀尖。

    【月之呼吸·陆之型·长夜孤月·无间】

    轰隆隆!

    巨大的噪音出现在天地间,恍惚中似有一声嗡鸣,响彻云霄。顷刻间,眼前的树木皆被这非人的力量摧枯拉朽般折去,无形的罡风随着这一刀四散开,将继国严胜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继……继国先生。”

    毫无准备,差点被这罡风吹得倒退几步的杏寿郎稳定好身形,感受到远处的宅院中,已有人声传来,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在惹是生非这一点上,能和见月比肩的,大概也只有他了吧,怪不得是未婚夫妻呢,还真有夫妻相。

    不过继国严胜显然是没有意识到杏寿郎对他的吐槽,挥出那一刀后,他却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将视线向前望去,穿过这无边夜色,穿过这一地狼藉,在这横穿天地的巨大刀痕的尽头,一站一坐的两人,对上了视线。

    *

    谋杀啊,这绝壁是谋杀啊!

    这是有组织,有预谋,有计划的谋杀!

    殿内那三只鬼出奇的好杀,明明怕得要死,毫无战意,还硬着头皮和她战斗,就是那些能力有些棘手,滑不溜秋的,让见月吃了几个小亏。

    花了点工夫宰了他们后,嫌弃地甩了甩没沾上一点血迹的念线,见月直接坐在了神社前的木阶上,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刚刚进入思考状态中,她耳朵一动,心中警铃大作,身体已经下意识急速向后退去。

    感谢这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吧,看着已经被削成木屑的阶梯,见月的心哇凉哇凉的,没有想到,最大的危机,竟然来自身边人啊!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唔姆, 见月!”

    顺着继国严胜的视线,杏寿郎也看见了消失有一段时间的好友, 正坐在一堆废墟的尽头, 面色……有些难看,似乎还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杏寿郎。”

    见月朝着已经赶至自己跟前的他点了点头,接着便将视线移到了跟在其后, 不徐不疾地将日轮刀收进鞘中的罪魁祸首身上,不过这位元凶显然没有差点顺手砍了自家队友的觉悟, 坦然自若,极为淡定。

    看得见月攥紧了拳头, 小伙子, 呆在鬼杀队真是屈才了,拆迁办才是你真正的归宿啊。

    “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方才走散后,遍寻这片林子也没见到这么一栋建筑。”

    见对方没有什么大碍,杏寿郎才将注意力放在了这栋突兀地出现在这儿的神社,双方走散后,他便将这片宅地里的密林翻了个遍, 别说这么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神社了, 连一个神龛都没见到。

    “大概是我宰了的其中一只鬼的血鬼术吧, 我进来时也遇到了这种情况。”

    掸了掸因为继国严胜那一刀, 被四溅起的尘埃染得有些面目全非的衣服,见月跳下了木阶, 将自己方才所遭遇之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所以他们很可能就是当初害得你变成鬼, 又逃离这儿的原因?”

    听完了她的讲述, 杏寿郎皱紧了眉头,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明白你的困惑,这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到简直像是被特意安排好了似的。”

    还没等她想通,远处的夜色之中传来人声,一群人举着火把,将天际照得昏黄,跳动的火光正冲着他们的方向赶来。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自闯入祭祀之地!”

    为首的是一个两鬓已经斑白的老者,眉心的川字纹像是被刀刻上去似的,一看就是个极为刻板严肃的人。

    跟在他身后的那群年轻人,则是看着这贯穿林子的一大片废墟,面带惊慌窃窃私语着,偶然间能听到“神罚”“诅咒”这些字眼。

    见月清了清嗓子,率先一步走上前去,继国严胜和哑巴无异,杏寿郎又是个正值壮年的年轻人,这种情况下,还是“单纯娇弱”的女孩纸说的话,比较让人信服。

    未曾想到,她刚露面,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呢,那个为首的老者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脸色一变,失声喊出,

    “见月小姐!”

    见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哦对,她先前仿佛是这家人的小姐来着,那有人认识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就是这表情,怎么看着不像惊喜,反倒像是见了鬼似的,一脸惊慌。

    等等,貌似这也没错,她确实是鬼。

    狠起来连自己都吐槽的某人将满脑子活跃的思想摁下,扬起一个和蔼亲切的笑容,向前走了一步,想和对方好好聊两句。

    然而,就在她走上前的同一时间,对面这群人便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有胆小者甚至手哆嗦得差点握不住火炬,那副害怕的样子,就好像已经知道面前所站之人绝非善类,那层漂亮的人类皮囊下,是同他们截然不同的怪物。

    见月顿了顿,这个脑海中忽然冒出的想法,却在这一瞬间越来越清晰。

    她歪了歪头,微微眯起眼睛,那双犹如星子般的眼睛此时漆黑一片,像是人类不可直视的深渊,冷漠的不带一丝情绪,嘴角生硬地勾起一抹弧度,竟无端显露出几分血腥和残忍。

    *

    这座城镇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便有着祭祀的习惯,他们为自己信仰的神明奉上人牲,以祈求风调雨顺,祈愿他们世代生活着的这片土地,不被战火所纷扰。

    每隔一段时间,收到神明示下的他们,便会将

    准备好的祭品呈上,送入这片位于宅院深处的祭祀之所中。

    而他们的神明,也确实实现了他们的愿望,除了这血腥的真相外,他们一直生活在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中,外界的战火打扰不了他们,他们自给自足,在这位于深林中的乡镇里,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偶尔会有外乡的旅人无意闯入,乡民便会将他们引入这座镇上最大的宅邸里。

    毕竟神明的旨意随时会降临,而新鲜的人牲,最好安置在离神最近的地方。

    *

    “所以我其实也是外乡人,只不过在这儿住得久了点?”

    见月戳了戳面前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老头,深觉对方讲故事的能力实属一般,讲了半天还没讲到她要知道的点上。

    被绑住的老者深深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脸混不吝的少女,深觉刚刚竟然认为对方已被神占据躯干的自己,简直是对神的大不敬。

    不过此时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他已经将镇子的秘密说了出来,而跟着他一同前来查探情况的年轻人们,此时都横七竖八地躺着地面上,生死不知。

    “不,你是我看着从小长大的。”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将这段往事讲了出来。

    每隔数十年,镇中便会出现一个女婴,她无父无母,就这么出现在祭祀的林中,而他们的责任,就是将她顺利抚养成人,再在她十八岁的那年,送入林中,作为主祭品。

    “噢~所以我就是那个女婴。”

    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了,见月满意地笑了笑,收回了继续要去戳对方的木棍。

    见她这般反应,老者面色复杂,甚至情绪有些失控地问道:

    “你不伤心吗,你不愤怒吗,抚养你数十年的所谓父母亲人,平时对你呵护有加的乡民,一直期待的,其实是你的死亡,是希望你永远留在祭坛之上!”

    “啊,这个啊。”

    见月无所谓地歪了歪头,“虽然可能和我现在没有了那段记忆有一点关系,但我想,从前的我,应该就从未信任过你们吧。”

    她对自己的智商,还是有一定自信的,怪不得连要求继国严胜娶自己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小可怜呐,从小到底是在什么样儿艰苦的环境中长大的。

    闻言,老者沉默了。

    确实,对方从小就是那么个特别的孩子。

    她活泼,快乐,对一切都有着旺盛的好奇心,假如不背负这血色的命运的话,她一定会是镇子里最讨人喜欢的姑娘。

    顺手将这个已经没有情报价值的老头儿打晕,和那群跟着一起来的年轻人丢到了一起,见月蹲在墙角,一手托腮,开始沉思。

    “见月,你现在打算这么做。”

    见此,杏寿郎走了过来,有些担心好友现在的情绪,毕竟刚得知了自己成长在周围人的恶意中,不管表现得如何淡然,内心还是不能接受的吧。

    “所以说群体作案就是这么难判啊。”

    见月撇了撇嘴,“感情上,我想把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宰了,让他们亲自去见一见自己所谓的神,但理智上,我又深刻地明白我不能这么做,否则我就和杀人狂无异。可我又无法轻率地原谅他们,更难以为这场群体作案中的每一个人,定下完全符合他们行为的惩罚。”

    她顿了顿,神色复杂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厌恶。

    “简直像是被强迫喂屎一样恶心。”

    杏寿郎蹲了下来,降到和见月平视的高度,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无论如何,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

    被这么一双金红色的眼睛温暖地看着,对见月的治愈程度,不亚于人类最好的朋友——修勾,在自己伤心之时,蹲在一旁默默以眼神给予支

    持。

    啊,被治愈了,可爱,想rua。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见月的双手当即便毫不留情得在杏寿郎的脑袋上一阵蹂|躏,直把小猫头鹰揉成凌乱一团才作罢。

    将负面情绪发泄一空,她才神清气爽地说道:

    “所幸这一切都是幻境,我不用面对这么恶心的选择,我要做的,只是揪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然后把屎,亲自喂到它的嘴里!”

    下一刻,在杏寿郎和继国严胜震惊的视线中,她举起右手,毫不犹豫地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血肉撕裂之声,一颗鲜红滚烫的心脏,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一旁的两人还没从这惊悚的一幕中回过神来,更加诡异的画面又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呀~被发现了呢~”

    那颗心脏,它说话了。

    就像是濒死的鱼重新回到了水中,本该停止跳动的它,在短暂的死寂过后,忽然有规律地律动了起来,而后,平滑的心肌上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密布着尖牙,竟变成了一张形态颇为可怖的嘴。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回应它的,是见月毫不留情将它丢出去的动作。

    啊,救命,好恶心,SAN值掉了啊啊啊!

    见月怀疑问题出现在自己身上已经很久了,毕竟倒霉到她这个地步,也是世所罕见,简直像是这个世界将所有的恶意倾注到了自己身上,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不管是变成鬼,被鬼杀队剑士追杀,再得知自己有着这么悲惨的经历,要是心脏不够强大,她早就黑化了,分分钟屠城给你看啊喂!

    但也正是因为过于精彩的经历,让她怀疑起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这种怀疑,在杀了神社中的鬼和从这老头口中得知所谓的真相之时,达到了顶峰。

    这顺理成章的故事发展,这大反派标配的悲惨身世,简直像是早已有人为她谱写好了剧本,只待她犹如提线木偶般将这出好戏演下去。

    那么……这位“编剧”到底躲在哪里呢?

    什么地方,能让它深刻体会到她的处境,掌控她的一举一动,将自己引向早已书写好的宿命。

    见月想起了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土到极致却又该死的有道理的一句话。

    好吧,她承认挖出心脏这一趴有赌的成分,不过她现在是鬼嘛,偶尔挖个心脏死不了哒~

    “所以你就是罪魁祸首啰。”

    胸前的空荡荡让她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但还在尚能忍受的范围内。

    虽然将它丢了出去,但她一直用念线把控着对方,让其不至于逃跑。

    “唉~”

    心脏幽幽叹了口气,这宛转悠扬的语调,竟让人诡异的在一颗心脏上窥见一丝妩媚。

    “你找到了我,梦境很快就要崩溃了,我们即将要在现实中见面了。真讨厌呐,本来我都计划好精彩的一出好戏了,可没想到你的实力竟然强悍到能用意志影响到我的血鬼术,害整个背景被提前到了战国时代,我只能改一改计划了。”

    “你说我的意志让我们回到了战国时代?”

    见月有些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但很快就将这件事先放下,转而又问起了其他事。

    “你做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梦境中杀了我?那为什么不选择在刚开始,我还没重新掌握能力的时候杀了我呢?那样不是更方便吗?”

    闻言,心脏轻笑一声,像是被这个问题逗乐了似的。

    “不,竹之内见月,我杀不了你。梦境中的死亡从不代表着真正的死亡,它只是又一重梦境的开端,镇子里世代抚养长大祭祀的女婴,其实都是

    你。”

    吸收了鬼舞辻无惨血液,晋升为上弦陆的魇梦,在控制梦的能力上更加出色,但同时,他依旧无法杀死竹之内见月,即使是在他掌控着的梦境中。

    然而为了进一步埋伏而融合了无限列车号的他,无法控制谁能进入梦中,只能一次性将所有人都纳入其中。

    这也是为什么大人不亲自前来,或者派更多上弦前来的原因之一,他的梦境,容纳不下这么多强大的力量。

    甚至于即使见月没有发现他,在朝阳升起之时,梦境便会自动结束,一切都将回到正轨。

    而魇梦要做的,只是在无数次梦境的轮回中,用各种悲惨的经历来击溃对方的心智,她的实力已经不可战胜,那就只有,想办法让其一同堕落下去。

    只可惜,事情并不向着他们所期待的方向发展着。

    无数次的轮回,无数次的祭祀,被她的血液染成深红的土壤已然腐朽而糜烂,可从未有一次,她选择过放弃自己,血沼中开出的花,依旧有着莹白的花瓣和令人宁静的花香。

    这一次,魇梦让见月成为了鬼。

    成为鬼的你,对血液无比渴望的你,与曾经的队友反目成仇的你,被世界上所有恶意灌注的你,还能够保持这可笑的天真和倔强吗?

    魇梦他,拭目以待。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看着心脏在自己手中被捏成碎片, 红到发黑的血液在指缝间肆意流淌,见月的脸色冷漠得吓人,一时间, 场内安静了下来。

    然而, 这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知什么时候起, 天地之间隐隐有轰鸣传来,周围地上的碎石也在小幅度地上下抖动着。渐渐地, 这幅度越来越大,由远及近, 房屋大面积地倒塌, 土地倾覆, 河水倒灌,就连穹顶都像是被人打碎了一般, 一片又一片地落下。

    下一刻,沉寂在荒原上已久的无限列车号,缓缓苏醒了。

    “祢豆子!”

    炭治郎抱着怀中的妹妹, 上下检查了一番,见她没有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在回到现实的一瞬间,他便意识到了方才所经历的一切, 不过是编造的梦境,祢豆子依旧是鬼的形态, 不像是梦中一般,重新变为了人, 他们一家又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个梦异常美好, 美好得简直像是藏在他心底最深的期许, 就是有一点不足之处……

    “祢~豆~子~”

    看着要往自己身上扑来, 准确地说,是要往自己怀中的妹妹扑来的某黄发少年,炭治郎毫不客气地一抬腿,将人死死抵住。

    为什么这个梦里,善逸会和变回人的妹妹互相喜欢啊,还差点就要结婚了!

    祢豆子还这么小,怎么能够结婚呢!

    “炭治郎~炭治郎~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丝毫没有意识到好友这明显拒绝姿态的善逸笑得一脸灿烂,差点就要喊出“大舅哥”这三个字了。

    这之后,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醒来了,只不过醒来之后的表现,明显有些不同。

    伊之助睁开眼之后便开始叉着腰大笑,嘴里念叨着什么“雌性、食物、地盘都是我的”,同时附上了极为反派的魔性笑声;珠世小姐环视了周围一圈后,却是失落地低下了头;坐在她对面的愈史郎在座位上怔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都是梦啊。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梦的影响正在一步步减弱。

    “为什么见月还不醒。”

    看着身边依旧处在昏睡状态中的少女,锖兔皱紧了眉头。

    在梦中和见月分离之后,他便一直在寻找她去了哪里,只可惜梦境实在是太大了,直到世界坍圮,他依旧没能找到对方。

    此时杏寿郎也凑了上来,简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后,也一起紧张地盯着她猛瞧。所有人都醒了,只有她依旧保持着那副恬静的睡姿,甚至连嘴角的幅度都隐隐上扬,像是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唔姆,难道说,那只鬼最后还留了一手针对见月的手段?”

    杏寿郎摩挲着下巴,猜测道。

    还没等到有人回应他的猜测,身边一直安静坐着的人忽然站了起来,引得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看了去。

    继国严胜却是没有管这些,只是默默地走到车厢中间的过道上,准备拔刀。

    杏寿郎!!!

    “继国先生,您冷静啊!”

    他可是在梦中见证过这位出招的杀伤力的,要是这一刀劈下去了,死的可不仅仅是鬼,还有十数截车厢里没有完成撤离的民众,甚至连灶门少年他们这些实力稍弱的,也会在猝不及防间被刀罡扫成重伤。

    继国严胜微微侧身,看着面前这张和几百年前炎柱一模一样的脸,顿了顿。

    但也只是稍微停顿了片刻,便无视了杏寿郎的话,准备继续自己的动作。

    “你想让见月恨你吗。”

    温润如同霁月流风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声音不大,语气也并不强硬,却让继国严胜停止了拔刀的动作,

    他将已经抽出一节的【虚哭神去】收回鞘中,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带着温和笑意的少年将沉睡中的少女揽在怀中,一下又一下以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像是小情侣间亲密的互动,般配得让人觉得刺眼。

    “你应该也了解见月的性格吧,假如你为了斩鬼牺牲无辜,她也许碍于我们的合作关系,不会对你说什么,但在内心深处,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锖兔抬起眼,那双一向温柔和煦的银灰色眸子此时却出奇地凌厉,直勾勾看向对方的灿金色瞳孔,不躲不避、

    继国严胜微微眯起双眼,危险的气息弥散在两人中间,车厢中一时无言。

    良久,他才倏然勾唇一笑,问道:

    “那你想怎么做?”

    这一回,锖兔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轻柔地托住见月的脑袋,将她平放在座位上,转头对着炭治郎等人嘱咐让他们好好照看她后,便行至继国严胜跟前,摩挲着腰上挂着的日轮刀,回答道:

    “你、我还有杏寿郎,就来比一比,谁先揪出这个罪魁祸首吧。”

    “好。”

    话音刚落,原地便没了两个人的身影。

    “唔姆!他们真是积极啊,很好,我也不能落后!灶门少年、黄发少年、猪头少年,照顾好见月,撤离民众至安全地带!”

    看着已经只剩下个背影的炼狱先生,炭治郎和善逸默默收回了挽留的手。

    炼狱先生,这比赛不能随意比啊!

    您没有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吗?!

    *

    天穹破裂,天崩地陷。

    见月的身影在这自然的伟力之中,犹如沧海中随波摇曳的一叶扁舟,纤细而脆弱。

    倏而,这一切戛然而止,被狂风卷积于空中的巨石停滞在半空,倒灌江河而掀起的巨浪也停止了,就连天地轰鸣之声,亦在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月仰起头,天地倒映在她漆黑如墨的瞳孔中。

    不知从何吹来的雪花,调皮地跳上她的睫毛,又很快化为水滴,亲吻在她的眼尾,只留下一小片冰凉的湿润。

    “你终于出现了啊,继国缘一。”

    将头低了下来,见月看向身前不远处那个,悄无声息出现的人影。

    他依旧穿着先前见过的那套华丽的神官狩服,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挡住脸,便也露出了那张,和继国严胜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很奇怪,明明五官一模一样,连头发的颜色和脸上的火焰花纹都相似到近乎重合,只不过继国严胜的双眼是灿金色,而继国缘一的眼睛是同发色一样的深红,竟然能让人如此鲜明地认识到,他们是不一样的两个人。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穿着金红狩服的俊美男子微微一笑,在风雪中缓步走来,如同太阳一般,温暖炽热的同时,却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原本就很疑惑啊,炭治郎的爹应该还没有糊涂到托错梦的程度。”

    见月撇撇嘴,继续解释道:

    “后来炭治郎向我演示他的‘火之神神乐’,我就更加怀疑了,不过那时候还没猜到你就是继国缘一,真正确定下来,应该是此方梦境世界坍圮,我恢复记忆之后吧。那只鬼说我的意志影响到了梦境,让整个时代背景提前到了战国时期,可我都不曾了解过战国,怎么会想要来到这儿呢,那就说明是其他人的意志影响了梦境。继国严胜来自于战国,我承认他很强,但比我强,那确实有点痴心妄想了。”

    说到这时,她稍稍提起了下巴,小脸上的得意之色一览无余,看得继国缘一忍俊不禁,微微一笑。

    “所以我就想起了你,比我强,又会日呼,还对这个时代有着极强的执念,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很聪明。”

    “这么明显的事就不要拿出来反复说了,我容易骄傲。”

    “那你日之呼吸学得怎么样了?”

    ……

    见月的小脸唰一下就垮下来了,不满地鼓起了两颊,像只河豚似的。

    这一下,继国缘一再也忍不了了,朗声大笑起来,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疏离感也淡去了许多。

    “喂,你还要笑多久,有话快说,我赶着回去吃饭!”

    炸毛月恨恨一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句话。

    继国缘一这才收敛起来,只不过脸上还带着两三分笑意,顺手撸了撸她的头顶,才回应道:

    “我再来教你一遍。”

    还有这种好事?!

    原本还因为被强行rua头有些不满的见月,瞬间眼睛一亮,甜甜一笑,“好嘞!缘一前辈~”

    有人带和全靠自己揣摩,终究有一定的差距,更何况带她的那个人,可是呼吸法的创立者,日之呼吸的起始,对呼吸法的见解,更深奥剑术的领悟都有着不同凡响的造诣。

    在他的教导下,见月很快熟悉了日之呼吸的十二个剑型,其掌握进度之快,连继国缘一都有些惊讶。

    “不应该是十三个剑型吗?”

    见月有些疑惑地问道,毕竟鬼杀队的队史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日柱曾以日之呼吸十三之型,重创鬼王鬼舞辻无惨。

    对于她的疑问,继国缘一只是微微一笑。

    “日之呼吸的第十三之型从来不是固定的一型,每一位日呼剑士,都会在最后,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第十三之型,月之呼吸你应该也已经自创剑型了吧,那日呼的十三型,对你来说,应当容易很多。”

    风雪越发大了,原本还暂停崩溃的梦境世界,又一次缓缓流动起来。

    “我要走了。”

    最后又揉了揉手底下人毛茸茸的脑袋,继国缘一喟叹一声,慢慢向风雪深处行去。

    见月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被大雪掩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对着他渐渐消失的那个方向喊道:

    “停留在战国时代是你的意志,那让继国严胜重新变为鬼杀队月柱,甚至找到我,还成为了我的未婚夫,也是你的恶趣味安排吗?!”

    对方的身影已然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她原本以为不会再得到什么回应了,却听见遥遥传来一声长叹,飘渺于暴雪之中,却奇异地听得清清楚楚。

    “这只鬼的能力很特殊,与其说是梦境,却更像是精神世界一般,这才引来了肉身早已湮灭,唯有灵魂游于天地的我。

    我的意志让它回到了战国时代,然而,除你之外的所有人,他们的命运走向皆由自己选择,是他们自身的意志,最深的渴望,造就了此方世界,炭治郎如此,锖兔如此,兄长他……亦是如此。”

    只可惜,见月并没有听到他的后半句话。

    在继国缘一说完前半句后,世界便轰然坠下,而现实中的见月,也霍然睁开了眼。

    甚至还有些懊悔,自己怎么没抓紧时间问问炭治郎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呢,炭治郎这小子一定是继国家的种吧,瞅这红头发红眼睛,不是一家人她都不信!

    还没等她从没有吃到瓜的懊悔中挣脱出来,睁开眼的第一眼,便看到,锖兔和继国严胜对峙而立,举刀互指。

    见月:???

    什么情况,我还在梦里?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炭治郎是第一个发现见月醒来的人, 几乎在她睁开双眼的下一刻,他就察觉到了身旁的气息变了,转过头去, 便看见已经醒来的对方正默默闭上眼, 打算继续躺回去装睡。

    他们的位置处于人群的后方,而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峙中的锖兔和继国严胜身上, 若不是炭治郎牢记杏寿郎的叮嘱, 一直近距离照看着见月,说不定也会因为一时大意而忽略了过去。

    “见月小姐, 你在干什么?”

    他有些蒙圈地看着已经完全合上眼睛,一脸安详地躺在那儿的对方, 不明白她是怎么了。

    眼看自己想要逃避现实的意图被发现,见月也不好意思再装下去了,但在此之前,她还是要先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于是,她小心地朝着那两人对峙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略靠近炭治郎,小声问道:

    “他们现在, 是在干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 炭治郎也看了过去, 自然看到了位于人群中心, 剑拔弩张的一人一鬼。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犹豫自己就这么说出前辈的事, 会不会不太好,不过在见月一下比一下用力地捣鼓中, 他还是挣扎着说出了实情。

    “……在其他几只鬼皆已伏诛的情况下, 那只操控梦境之鬼依旧没有找到踪迹, 最后锖兔先生推测出那只鬼很有可能躲在车头,与整列火车合为一体,正打算出手试探之际……继国先生直接出刀把车头搅碎成了齑粉。”

    “就因为这样,他们就吵架了?!”

    见月眨巴眨巴了双眼,有些震惊自己所听到的,他们是幼儿园小朋友吗,第一个杀掉鬼的是有小红花还是怎样啊?!

    炭治郎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也没有想到,从前在家中弟弟妹妹们之间经常上演的一幕,竟然会出现在两位实力强悍,性格稳重的前辈身上。

    “那杏寿郎没有阻止他们吗?”

    “炼狱先生一开始还劝了两句,见他们只是对峙,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就先行去疏散群众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去找杏寿郎吧。”

    “所以见月小姐你快点阻止……诶?”

    在【隐】部的人到达,见月和杏寿郎一起吃到第十份火车便当之时,那两个幼稚鬼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主要是朝阳已经冉冉升起,继国严胜不得不率先收刀,转身向着阳光照耀不到之处走去。

    刚转过身,就看见两个坐在路边,手拿着便当,吭哧吭哧吃得正欢的柱级剑士,还甚为亲密地交换菜色。

    啧,这刀收早了。

    见月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回头向着身后的密林看去,就在方才继国严胜看过来的时候,身后的林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奇怪……是她太敏感了吗?

    *

    有着【隐】部的人配合,无限列车号的情况很快稳定了下来,受伤者根据伤情,或是原地简单处理,或是被送往了最近的医院,幸而,无一人死亡。

    这种重大的事故,还有这么多参与其中的受害者,必定会惊动政府。

    不过【隐】部中有专门负责处理这一事物的人在,就不是见月他们所需要担心的,略微休整过后,一行人便重新启程去了蝶屋。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队伍中有四只鬼的存在,白日里不太方便赶路。

    见月参考了祢豆子的情况和自己在梦中为鬼时的经历,提出了他们也可以拟态化作幼年的形态,由【隐】部成员背着前进,遭到了愈史郎的强烈反对。

    继国严胜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那愈发冷凝的气质和凉飕飕的目光,此时无声胜有声。

    无奈之下,只好临时调配来了一辆小轿车,用黑色的隔

    光材料遮挡住车窗,直接开去蝶屋。

    看着逐渐远去的小轿车背影,见月为开车的某位【隐】部小哥默哀了一分钟,可怜娃儿,他方才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都在发抖耶。

    在几人的全力赶路中,傍晚之前,他们便赶到了蝶屋,不过相比于坐车的珠世一行人,他们还是晚来了一步。

    见月走进蝶屋之时,就看见继国严胜和愈史郎坐在会客室中,一个手持一本现代医学书籍默默阅读着,和他那身古朴的武士服装格格不入;一个正襟危坐,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实验室大门,虽然面上严肃,但其肢体语言,无一不诉说着焦急。

    而蝶屋那三个小姑娘,正缩在墙角,害怕中又有些好奇地盯着他们猛瞧,无端让人联想到嫩黄的小鸡崽子,一边害怕一边又叽叽喳喳的。

    “珠世小姐和阿忍呢。”

    见月对着看到她进来,便围拥上来的三小只,挨个拍头安抚了一遍,问道。

    哇,被见月大人摸头了,好幸福好快乐~

    寺内清红着小脸,小声率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忍大人接待了他们后,那位珠世小姐和她聊了几句,两人就直接进了实验室,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听完这个离谱中莫名又极有说服力的答案,见月沉默了片刻,而后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走到矮桌边上,也一同坐了下来。

    “阿忍要是沉浸到实验中,不知道要多久才肯出来,愈史郎,珠世小姐也是个实验狂吗?”

    还在三不五时看一看实验室的愈史郎闻言,瞬间转变了神色,严肃说道:

    “珠世大人一向是这么认真严谨的个性,面对困难从不轻言放弃……”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我懂了。”

    抬手阻止了还有一系列彩虹屁没有说出来的愈史郎,见月长叹一口气,趴在了矮桌上。

    看着软绵绵瘫在桌面上,一脸疲倦的对方,继国严胜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

    “你为何而叹气。”

    “啊,我吗?”见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难得啊,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指责她坐姿不端正,还问出了这么一句堪称关怀的话语。

    “没什么,就是这个梦太长了,我有些累了而已。”

    她皱了皱眉,虽然现实流逝的时间没有多长,但在这个梦境中,她确确实实已经生活了许久,一下子太多纷乱的记忆涌了上来,就算是她,精神上也会疲倦的。

    不过继国严胜却误会了见月,以为她是见到自己,想起了梦中自己作为她未婚夫时的尴尬。

    沉吟良久,还是放下手中已经看了一大半的书,认真地对着她说道:

    “我为梦中的失礼向你道歉。”

    梦里的他,性格太不稳重了,才会说出那些并不合适的话来。

    见月没想到他会忽然对着自己道歉,愣了一会儿,才不在意地摆摆手,表示并没有什么关系。

    两人之后再也没有说话,不过室内的氛围,却忽然缓和了很多,愈史郎看了看继国严胜,又看了看见月,一脸疑惑,不明白在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原本关系有些诡异的两人看着和谐了许多。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实验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蝴蝶忍和珠世,一人一鬼皆穿着蝶屋的白褂子,走出来之时都还在交流着一些艰深的术语,分外熟稔,哪像是刚认识的样子。

    看着她们交谈甚欢的样子,见月幽幽说道:

    “阿忍和珠世小姐聊得尽兴,都忘记还有我这个人了吧~”

    她原本以为回到蝶屋能享受到回家般的温暖,不说热烈欢迎吧,至少能蹭一顿晚饭!

    结果香奈惠和香奈乎去出任务了,阿忍又沉迷实验,她就只能和这两只鬼一起在

    这坐冷板凳,早知道还不如回去让无一郎给她下一碗面呢。

    “呐呐,抱歉。”

    蝴蝶忍被她这幽怨的语气逗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而后弯下腰,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之前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坛子,我在其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和珠世小姐聊了聊,一时忍不住有些入神了,这不是想到你可能来了,我们才出来的嘛~”

    被漂亮姐姐这般轻言软语地哄着,见月哼哼唧唧了两声,算是勉强同意了她的道歉。

    至于研究出来的那些有趣的东西,现阶段估计还没有什么具体的研究成果,不然对方早就拉着她开始参观初步试验完成的药剂了,哪还有空来哄她。

    不过现在自己想要蹭饭的美梦估计是做不成了,还是回去把无一郎扒拉出来,给自己煮碗面吧,反正她誓死不吃自己煮的东西!

    *

    同一时间,无限城。

    猗窝座站在空间层层交叠的异空间中,等待着鬼舞辻无惨的到来。

    一边等待,他一边忍不住回忆方才见到的那一幕。

    他不会看错的,那个人,虽然五官变了,虹膜上也不再刻有上弦壹的文字,但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斗气,那熟悉的姿态和服饰,绝对是黑死牟没有错。

    他本奉命去截杀剩下的那一批人,万万没有想到,原本计划中应当已经除去的竹之内见月竟然毫发无伤,而剩下的那堆人中,斗气强悍者不在少数,更有……黑死牟的存在。

    数年不见,他的气息更加深不可测了,这些年他到底去了哪里,又经历什么,是如何摆脱无惨大人的控制,又进一步追求武道巅峰的,猗窝座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铮。”

    一声清脆的拨弹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深知这是无惨大人将要出现的信号,连忙将纷乱的思绪掩下,全心全意等待对方的到来。

    总有一天,他也会,攀登上,那属于武道的巅峰的。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无一郎~你师父要饿死啦~”

    还没完全踏进屋子, 见月就开始哀嚎起来了,早晨和杏寿郎一起吃的火车便当早就在赶路的过程中消化得差不多了,她现在急需美食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

    可怕, 做鬼真是太可怕了,比在流星街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都要可怕。

    在流星街,你实力上去了至少还能凭借实力吃点有滋味的,做鬼竟然连美食都享受不到, 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为自己这坎坷的觅食之路掬一把辛酸泪, 见月正打算继续开启无限唠叨模式, 忽然, 她顿住了,仰起头,微阖上双眼, 细细嗅闻弥散在空气中的,属于食物的香气。

    这味道也太香了吧,莫名还有点熟悉,无一郎背着她偷偷去新东方进修了?真是我的好徒弟呀!

    不过很快, 她就发现,自己那除了煮的面勉强能入口,其余做菜水平和她不相上下的徒弟, 并没有这个本事。

    一踏进屋子,她就看见自家徒弟端坐在矮桌前,正矜持却又极为不失速度地往嘴里送着饭菜, 每吃一口, 那双薄荷色的眼睛就亮了一分, 满溢着幸福感, 就连她这个做老师的回来了, 他都没有余暇回头看她一眼。

    “回来啦,赶紧坐下来用饭吧。”

    身后有声音传来,见月转过头,便看见锖兔依旧穿着鬼杀队的制服,只不过系上了一条纯白的围裙,硬是将原本有些冷硬肃杀的制服衬出一缕烟火气,他手上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能隐约闻见其中传来的热腾腾的食物香气,引得人垂涎欲滴。

    锖兔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只是自然而然地走进屋中,将食盒中的菜碟一样接一样地取出,并且细致摆放好,才询问似的看向依旧兀自在门口杵着的对方。

    见月……走不动道。

    都,都是自己爱吃的诶,可恶,这小子,太勾人了。

    在原地挣扎了许久,抵不过内心的呼唤,见月最终还是放弃了抵抗,从心地选择走了进去。

    看着乖乖坐下,任凭自己为其布菜,又吃得津津有味的对方,锖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又很快掩了下去,只是默默在一旁收拾起了因主人常年不在,略有些灰尘的房间。

    无一郎抬眸,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用完饭便出去练习剑道了,毫无慰问一下刚刚出差回来的老师的孝心。

    等到见月将饭菜用的差不多了,屋内也已经被收拾得焕然一新,看得真正的屋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想说些什么,却莫名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吞吞吐吐大半天,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锖兔却像是没有觉察到她的别扭似的,抑或是察觉到了,只是温柔地决定忽视这一点,避免让见月感到尴尬,他重新将用完饭剩下的碗筷收进食盒中,笑着道了一声别,便转身向着院门口走去。

    眼看着人快要出门了,早春的樱花在夜色中通透似玉,连清冷的月光都在这缠绵悱恻的落英中旖旎温柔了许多,美好不似人间之景,锖兔渐行渐远的背影莫名染上几分虚无缥缈之感,看得见月有些发慌。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见月咬咬牙,跑上前去,隔着樱花树叫住了对方。

    “锖兔,等一下。”

    眉眼较之晚樱月色更为风流缱绻的少年缓缓转过头来,平静地看向她。

    “你是不是,喜欢我?”

    风有一瞬间的静止,而后,像是为了弥补这空白,它愈发汹涌地反扑回来,卷积着凌乱的花瓣,馥郁的芳香,在月色的见证下,带着少年人炽热而清澈的爱意,势不可当地冲向见月。

    “是的,我喜欢你。”

    有一刹那,见月的脑子归于一片

    空白,像是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的那一瞬间,满眼只剩下那极致的亮色,全无任何想法,紧接着,她又闻到了清风的气味,感受到了晚风的凉意,也看到了对面之人认真又明澈的双眼。

    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感觉到脸上一阵阵泛热,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似的,陌生的战栗感在全身游走,连指尖都隐隐发麻。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迟疑之际,锖兔已经率先走了过来,披着温柔的月光和满身的花瓣,在她面前站定,他说:

    “竹之内见月,我心悦于你。不是普通朋友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从此以后,也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一连数个喜欢砸了过来,见月有些晕头转向,一时间宕机了。

    她喜欢锖兔吗?她当然喜欢!

    上哪找这么一个贤良淑德,温柔却有底线,还把她宠上天的好朋友,连幸村婶婶有时候都吐槽,对方简直要把她宠坏了,这下子以后谁还受得了她。

    可这种喜欢,到底是男女之间的情愫,还是朋友之间的友谊,她真的分不清楚。

    她就像是已经习惯了对方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默认了他会一直陪伴着自己,从而忽略了,本质上,他们其实没有任何关系,见月越想越是愧疚,她怎么越回忆越觉得自己是个渣女呢。

    她失落地向着锖兔诉说自己的困惑,越说脑袋越低,几乎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对你的喜欢到底是哪一种,我还理所当然地享受你的照顾,锖兔,我是不是很过分。”

    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把头低得只剩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对着他,似乎已经被强烈的负疚感淹没的见月,锖兔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心软了。

    他抬起手,捻起落在她鬓间的一片花瓣,像是幼时一般,亲昵自然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是我过分。”

    是我因为自己单方面的喜欢,对你关怀备至;是我处心积虑去研究你所热爱的事物,让你离不开我;是我想要你的生命中处处充满我的痕迹,习惯我的存在。

    是卑劣而贪婪的我,是处心积虑却又无可奈何的我。

    “所以,请继续随心所欲地生活下去吧,不用回应我的感情,我喜欢你,同时喜欢你自由的天性和不羁的灵魂。”

    *

    蝴蝶忍最近觉得见月的表现有些奇怪,从前她虽然也常常来蝶屋蹭饭,但也没有现在这样,一顿不落的啊。

    “锖兔呢,他不包你的饭了?”

    正拿着蝴蝶忍和珠世小姐新研究出来的药剂一个劲猛瞧的见月,闻言微微一顿,慢吞吞放下手中试剂,组织了会儿语言,才回答道:

    “他去出任务了,这一段时间估计都不在总部。你也知道无一郎的性格,年纪小小,脾气刁刁,给我煮面那不耐烦的样子,就差弑师了,为了我们的师徒关系着想,我还是来蝶屋蹭口饭吧。”

    讲到这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问道:

    “提起无一郎,他和继国严胜,最近相处得怎么样了。”

    若不是主公大人在继国严胜来的第二天,同时传唤了他们俩去总部见面,见月都要忘记,这一人一鬼,似乎还有点亲缘关系在。

    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反正出来之后,无一郎也常驻在了蝶屋,跟随他这位老祖宗习剑。

    听到见月的疑问,蝴蝶忍默了默,脸上的表情分外精彩,最终还是汇聚成了一声复杂难言的感慨。

    “他们就在室内的武道场,你自己去看一下吧。”

    虽然明白这俩性格一个赛一个别扭的家伙,估计不会有多么感人至深的祖孙重逢场景,但激烈到这个地步,还是见月没有料

    到的。

    站在已经坍圮了一大半的武道场边上,触目所及皆是断壁残垣和废墟,她不得不庆幸,幸亏无一郎自己就是柱,有工资赔偿,不然徒债师偿,她还不得替这小子赔破产啊。

    就在她吐槽的工夫,道场深处又有一声剧烈的震动传来,伴随着飞溅的木屑,四起的浓烟,一人形飞行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冲见月而来。

    所幸她看清了这人形飞行物正是自家徒弟,及时收住了要将其踹回去的脚,反而用念线编织一张柔软的网子,将其拦了下来。

    小少年面无表情地落在网中,一头长发倾泻而下,薄荷色的双眼清凉如同海水一般,镶嵌在他精致的小脸上,莫名让见月有一种,自己是出海打鱼的渔夫,下网捞了一条美人鱼回来,豁,就是这美人鱼,脸色够臭的啊。

    无一郎定定地看了会儿站在他面前,快要掩饰不住脸上幸灾乐祸神色的自家老师,默默举起了右手,原本手持日轮刀的地方,此时已经只剩下握在掌中的刀柄和短短一截断刀。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见月硬是凭借数年的相处,从对方那精神的死鱼眼中,读出了“委屈”二字。

    她摇了摇头,伸出手在自家徒弟的肩上拍了拍,沉重地说道:

    “很抱歉地通知你,你死老婆了。”

    而始作俑者,正将他那把可大可小,断刀亦可重生,好用到见月都有些眼红的【虚哭神去】,一边收入鞘中,一边缓缓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有点天赋,但还是,太弱了。”

    低沉但磁性的嗓音萦绕在场中,和着还没完全沉淀下去的尘土,颇有股硝烟味。

    回应他的,是见月和颜悦色的回答。

    “继国严胜,我们打个商量,你揍无一郎可以,冲着他的肋骨去,别祸害无辜可怜的日轮刀呀。”

    她低下头,正巧和抬首看她的傻徒弟四目相对,脸上的神色也愈发温柔,像是能滴出水似的。

    “你这不是第一次断刀了吧,这一次,你估计得亲自去一趟锻刀村,请求那群牛脾气的锻刀师,为你重铸刀刃了。”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百五十章

    看着自家伤残的徒弟被蝶屋的三小只簇拥着抬走, 见月心情大好,这小子这回去锻刀村可有的磨了,那群锻刀师可是把自己锻造出来的刀刃当做孩子一般宠爱的, 天知道她已经收到多少封从钢铁冢萤那寄出来的骂炭治郎的信了。

    炭治郎那倒霉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用刀的,报废率高得吓人,总是会遇到一些实力远超他的恶鬼,在激烈的战斗中折断日轮刀, 最后还成功地活了下来, 只可惜逃过了恶鬼的追杀, 却逃不过钢铁冢的追杀。

    作为鬼杀队内出了名的爱刀人士, 见月和锻刀村那群锻刀师可谓是惺惺相惜,每次因队内事宜前往锻刀村之时,总能得到这群脑子里只有刀的人士的热烈欢迎, 顺便还要拉踩一番队内那些日轮刀三番五次报废的家伙们。

    这里就要点名批评这届的柱级剑士了,一个比一个能折腾,刀刀不重样,极大地促进了锻刀村众锻刀师的锻刀水平和修复断刀能力。

    虽然有点怀念一帮子爱刀人士聚在一起, 吐槽队内断刀陋习的氛围,但这一次,见月不准备亲自前去, 而是将自己的日轮刀交给无一郎,让他带去锻刀村,找钢铁冢好好保养一番。

    她则是留守总部, 坐镇大后方。

    无限列车号一事过后, 十二鬼月又去四位下弦以及一位上弦, 这数年来鬼杀队所斩杀十二鬼月的数量, 已经远远超过近一百年的累积, 即使鬼舞辻无惨那边依旧没有什么异动,但见月,已经隐隐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决战之日,恐怕不远矣。

    蝶屋这里,阿忍和珠世小姐的实验正在紧要关头,说不定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而总部方面,作为鬼杀队总指挥的主公大人近年来也不再外出,就是为了避免被恶鬼发现踪迹,进而通过威胁他的生命安全以限制鬼杀队清除恶鬼的速度。

    队内正是缺人的时候,她可没办法轻易离开,除非鬼舞辻无惨亲自现身,否则别想她挪窝!

    不过,见月猜测鬼舞辻无惨恐怕也是这么想的,最近恶鬼的活跃度明显降了下来,偶尔发现的恶鬼也是一些连血鬼术都没有觉醒的,更别说其他十二鬼月的痕迹了。

    若说她现在最担心的,与其说是怕对方忽然发现了总部的地址并发动夜袭,倒不如说是害怕他就此藏个数百年,等把他们这代人都熬死了再出来兴风作浪。

    得想个办法,将他引出来。

    见月微微眯起眼,下意识想去摸身侧的刀柄,却扑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她的日轮刀已经交给无一郎拿去锻刀村了,也不知道无一郎什么时候能回来,和老婆分开的第n天,想它。

    一边在心里思考该如何引出鬼舞辻无惨,一边慢悠悠向着蝶屋的方向溜达去,她明显察觉到附近走动的新人变多了,许多生面孔出现在周围。

    看来主公大人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决战下了大功夫啊,才能在短短一段时间内,挖掘了这么多新人上来。

    见月身为鬼杀队的月柱,在队中的名气不可谓不强,短短的一段路,沐浴了不知道多少迷弟迷妹的崇拜目光,若不是柱级剑士的威严不容冒犯,恐怕都有人上来请求签名的,而她也已经习惯了被人这般看着,反正看看也不会少块肉。

    只不过……这些目光中,有一道格外的炙热,紧紧黏在她的身上,让人分外不适。

    见月微微皱了皱眉,顺着这目光传来的方向看去,出乎意料的,竟然还是个熟人。

    在人群的后方,拐角的阴影处,站着一个身穿【隐】部制服的身影,虽然全身上下都被制服裹得严严实实,但仅凭着对方露出的那双天青色的眼睛,她便能认出他是谁。

    “狯岳,你怎么在这儿?”

    见月的身高相比

    于狯岳,其实还要再矮点,然而两人一人站在光里,一人身处暗中,再加上气势的差距,让旁人直接忽略了稍有些逊色的身高,被她的气场所震慑。

    “竹之内大人。”

    面对她的问话,狯岳却没有直接回答。

    只是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数日的人见到了绿洲,火热得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一刻也不愿意挪动视线。

    “我在问你话。”

    见月的眉眼冷了下来,再次问了遍。

    这一次,对方终于有了反应,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收了回来,垂下脑袋,回答道:

    “师父说,鬼杀队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如果我想赎罪的话,就加入【隐】部,做好后勤工作。”

    是这样吗?

    见月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下指腹,桑岛慈悟郎先生这么做倒是也有一番道理,雷之呼吸的难学是出了名的,作为上一任鸣柱的桑岛先生,这一届也就带出了狯岳和善逸这两个徒弟,好歹也是辛苦培育了数年的徒弟,除了人品有待商榷外,各方面其实都不差。

    更何况【隐】部主要负责的是善后以及救治工作,通常为群体行动,有人在一旁看着,他估计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垃圾现在都不直接称作垃圾了,都叫可回收物,那资源回收一下狯岳,也无不可。

    想到这,见月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甚至堪称和颜悦色地对着他鼓励道:

    “那你好好加油,不要辜负了你师父的良苦用心。”

    只可惜,狯岳似乎没有意识到她是看在桑岛慈悟郎的面子上,才对他心平气和地讲话,脑子里只是循环着一句话,“竹之内大人看我了,竹之内大人赞扬我了”。

    眼瞅着这小子在她说完话后又开始发起呆来,见月无语了一瞬,转身径直走了。

    她现在有些担心,当年是不是恐吓他恐吓得过分了,怎么现如今变得痴痴傻傻的,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就是不清楚悲鸣屿先生知不知道狯岳加入了【隐】部这件事,有机会还是告知他一声吧,说起来,悲鸣屿先生虽然成日里将佛偈挂在嘴边,但斩杀恶鬼的手段堪称凶残,当初也是知晓了狯岳被前任鸣柱一直拘在桃山,才没有找上门去,这回他自己送上门来,估计是少不了一顿打了。

    因为这一段小插曲,见月抵达蝶屋的时候,蝴蝶忍和珠世小姐已经不见了身影,只有实验室的大门紧闭着,门外坐着个沉默的愈史郎,异常凄惨的,孤零零一只鬼坐在门口。

    “她们进去多久啦?”

    见月试图透过紧闭的门缝,看看里面人在干什么,最终还是因为没有成功进化出透视眼,而放弃了这一幼稚的行为,转头问起某位一直守在这儿的门童来。

    愈史郎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默默举起了一根手指。

    “一个时辰?”

    “一天。”

    见月惊了,所以说,从昨日她离开蝶屋,到今天她回来为止,这一人一鬼,竟然都没有出来过?!

    #危!阿忍最好的朋友之位,危!#

    她们俩竟然背着自己发展到这个共同过夜的阶段了吗,为什么没人通知她!

    假如现在站在见月面前的,是任何一个思维逻辑正常的人/鬼,都会劝劝这位脑洞已经突破天际的月柱收收脑子,只可惜,现在和她呆在一起的,是愈史郎。

    别看他现在还能淡定地坐在门口,但他其实早就已经经历过一轮焦虑,现在只是希望珠世大人赶紧出来休息一会儿,不要累坏了自己。

    就在一人一鬼各怀心思之际,整晚没有动静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内向外打开了。

    蝴蝶忍那张精致的小脸,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

    中,却不像见月猜测的那样,因为一晚上没睡而略有些苍白,反倒是双目炯炯有神,脸颊红润,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看到她就站在门口,似乎是急于分享自己的喜悦,蝴蝶忍一边将她拉了进去,一边还兴奋着说道:

    “见月,你来的正好,你绝对不会想到,我们发现了什么!”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大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了,唯余下寂寞的愈史郎,默默放下伸出的手。

    一定是珠世大人沉迷实验,忘记还有他了吧,一定是这样吧!

    *

    因为珠世小姐的到来,蝶屋的实验室又被扩大了一圈,布置上了她成为鬼后这么多年收集的珍奇草药和一些实验仪器。

    有一面墙则是被改造成了柜子,陈列着各种药剂和稀奇古怪的物品,其中甚至还有一部分鬼的身体组织,这里面有不少是见月斩鬼时顺手切下来,带给蝴蝶忍当做伴手礼的,她们小姐妹的友情,就是在互相赠礼中增加的~

    而在这些怪异恐怖的肢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单独占据了一层柜子的,一根巨大的红褐色管鞭,即使已经失去了活性,但凝聚在这根管鞭之上的沉重威压,依旧让靠近它的人或者鬼,忍不住严阵以待。

    这是鬼舞辻无惨身体的一部分,也是珠世答应来到蝶屋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此时此刻,屋内的两人一鬼,谁都没有将心思分到这传说中的鬼王断肢上,而是齐齐围在桌边,观察着显微镜底下的切片。

    “看出什么来了吗?”

    珠世拢了拢鬓边垂下来的碎发,微笑着问道。

    “看结构应该是植物的结构,细胞间物质交换很活跃,估计采摘下来没有多久,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我漏掉了什么?”

    从显微镜上抬起头,见月有些疑惑地看向面前笑得一脸神秘的一人一鬼,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见月,你知道,蓝色彼岸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