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20：9。
第个白天,一大清早，刺耳的电子提示音便响了起来。
“77号队全员死亡，出局——”
叼在嘴巴里的饼干掉落,有人不敢置信地看看头顶的倒计时算了算时间门，窒息道：“搞没搞错，才七点多就开打，这么倒霉吗出门就这么晦气？”
1号队长从早上起来开始就盯着地图,已经盯了有一个多小时，看出了一些端倪。
“不是狭路相逢。”他把今天观察到的红点轨迹和昨天的对比过后，得出结论，“是对获取工具有想法的两方势力同时出手了。”
2号队长有些意外，“这么快？”
1号队长伸了个懒腰,摇摇头，语气慵懒：“应该是想着有木偶打掩护,其他玩家未必知道获取工具已经落到自己手里的主意出手的，没想到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正好撞上，然后来都来了……”
就打了这么轰轰烈烈的一架。
众人若有所思，有人问：“77号队属于哪个联盟来着？他们一开始跟18号队搅和在一起的吧？”
“上次偷袭我们的人,作为主攻的27号、88号堆里混了18号队的人,应该是这四队一起的。”记性好点的玩家给出答案。
问问题的人啧了一声：“那大快人心啊。”
谁说不是呢,就是要是团灭的是88号那就更好了。
姜曜面无表情吃完过期早餐，获取天上的视野看桥的对面,如果和77号他们打起来的不是44号队的联盟，在目标如此明确的情况下，那44号队应该还在城中村附近才对。
她双手手掌相合，用力拍了两下。
“准备准备,我们该出发了。”
众人眼神一凛，火速收拾起没睡醒的面孔，离开旅馆。
一行人经过游乐园门口，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游乐园中的木偶数量比起昨天竟然不知不觉地翻了差不多一倍，把游乐园守得跟铁桶似的，连一只苍蝇都不放进去。
“这是除了守那把刀子的木偶都到这边来了吧？”众人毛骨悚然，“这数量差距，我们要是不团结就是等于给人家送菜啊。”
2号队长笑笑：“也不至于，木偶作为对手来说有数不清的弱点，最为致命的就是它们的思维和材质一样木讷，主要还是数量太多需要我们消耗大量资源开路，而我们根本烧不起这个资源。”
大家感叹：“那结果还是一样的，不团结就不行啊。”
怀抱着这样敬畏的心情，一行人踏上跨江大桥，无惊无险地抵达下桥路，进入城中村。
本就破烂的城中村又经昨日一役，简直成了垃圾场。
到处都是碎石塑料板生锈的钢筋和各种老家具带花纹玻璃窗的渣子，想找到一条好路都难。
姜曜在乐园的老房子前停下。
房子自然是不复存在了，她弯腰，从地上捧起一颗刚刚削出眼窝的半成品脑袋，又捡起不远处的一条关节手。
两样东西上都落了厚厚的灰，是爆炸过后新鲜的那种灰迹，轻轻一抖就抖掉了大半。
放眼望去，废墟之上，最完整的竟然是这些没有办法被破坏的木偶零件。
胡林悌抱着雷达，道：“这周边都没人啊，再过去我们就要从美食广场那边出去了，那边感觉不是很好监控游乐园的情况，距离这里也不远，他们不至于选在美食广场另一边吧？”
胡林悌这一段话废话含量极高，不过大家都懂他的意思，2号队长更加意外了：“不是吧，让77号出局的还是他们？”
这精力未免也太充沛了一些！
姜曜没对44号的行动轨迹发表感言，只道：“他们总要回来的，找个合适的地方等着吧。”
一小时后。
大胜而归的44号队联盟带着获取工具返回下桥路桥头一栋不起眼的层小楼。
“对岸没有问题吧？”临近落脚地，一人再次出声确认。
负责此时的玩家立刻答道：“监控显示无异常，而且从我们早上离开后，也没有新的木偶再去游乐园报道。”
问问题的人点点头，刚想说一句很好，就见前方桥头竖了一块大大的白板，上面的字龙飞凤舞，大而刺眼。
一行二十多人不由顿住脚步，有人下意识念出声来。
“哈喽44号的朋友们，上午好啊——来自昔日的朋友97号。”
下面是一个向左转的箭头。
一行人愣了愣，19号队看到这个数字勃然大怒，道：“昨天傍晚偷袭我们的人里就有97号队吧？！他们还敢来挑衅？！”
理智者赶紧制止他，朝左边使了个眼色，“只点了44号队，估计是之前打过交道的。”
其余三队的目光都落了过来。
44号：“……半决赛的时候，结过善缘，小摊贩拿券就能套话的消息正是从他们那儿得来的。”
因为进入决赛后一直没怎么对上，昨天傍晚那场突袭也顶多算是一面之缘，所以那个约定还不能算兑现。
不过即便如此，97号在这个时候上门还真是有点聪明劲儿在身上。
这个聪明劲儿，不是反话，真的是褒义来着……要是早来两个小时的话。
36号队长看向44号队长，“去吗？”
44号队长收起嘴角玩味的笑容，挑挑眉。
“当然，我们得先集中火力解决外患啊，他们上门，有些事正好让他们去做，我们还能省点儿力气。。”
19号队那人：“可他们……”
44号队摆摆手，“仇么总有机会报的，不要急于一时。走吧，去会会他们！”
一行人跟着指示牌一路走，很快在废墟堆里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姜曜和傅醒两个人。
众人停下脚步，看着前方一面残墙上坐着的晃荡两条小腿，举着只木偶胳膊玩的少女。
天气阴沉，少女白皙的皮肤在这样的光线下却似乎发着光，察觉到视线后头顶扎着的小丸子和她的脸一起转过来，明媚的双眸弯起，朝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
残墙下，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侧目遥遥睨了他们一眼，戴着的花脸面具密不透风地藏住所有情绪，不声不响，宛如一把钉入地面的长剑守卫着墙上的主人。
咕咚。
有人咽了口口水，咕哝：“这要是不说她是玩家，我怕是要怀疑世界之心是在她的胸膛里……”
44号嘴角抽搐，已经认出人来。
又是他们。
残墙上的姜曜放下举着木偶胳膊的手，仿佛意识不到几十号人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可能会发生什么，笑盈盈冲他们打招呼：“上午好呀！”
曾经放言要捏碎她脑袋的一米九叽哩哇啦开口：“你们昨天才杀了我们两个队友，换你你觉得能好吗？”
“能啊！”姜曜从墙上跳下来，一脸天真，“我们这不是来十倍返还了吗？昨天的你们失去了两个队友，今天的你们要收获我们二十八个队友啦，开不开心？”
“……”44号整个联盟面无表情。
没有当场开骂，都是他们涵养太高。
19号队长看着嚣张至极的姜曜，淡淡道：“趁着他们身后的人还离得远，先杀了他们怎么样？”
“别别别！”姜曜赶紧打消他这个可怕的念头，看向44号队，“现在游乐园成了这个情况，玩家群体若不联合谁都吃不下世界之心，我们诚心上门，你们就顺着台阶下呗，报仇嘛，什么时候都不晚不是？”
19号队长态度依旧强硬，嗤笑道：“你们搞不定，就以为我们也不行？”
“你们当然可以，就冲你们逼得副本大boss进入最后的堡垒，又马不停蹄拿下获取工具的效率，肯定没问题啊。”姜曜完全肯定他们的能力，随即话锋一转，“只是……你们的积分还好吧？”
对面一十多号人，没控制住变脸的数量达到一半。
姜曜可不管他们脸色有多难看，继续说着锥心之语：“嗯，现在肯定还好，就是不知道负担了独自挑战游乐园的消耗后，还有没有子弹可以留给竞争对手哦？”
话音未落，对面的磨牙声都传过来了。
于是姜曜两手一摊，特善解人意道：“怎样，要不还是让我们大家帮忙分担一些？”
对面彻底偃旗息鼓了。
就目前剩余的积分量，他们就是再昧着良心，也说不出积分够得很的话。
这是现实困境，若是积分足够，现在的他们还真不一定要联合其他玩家一起上，毕竟游乐园里木偶多归多，可木偶毕竟是木偶，速度不快，没有武器，也没什么脑子，只要火力够猛速度够快，还是好拿下的。
最大的问题就出在积分上，他们会因为消耗掉过量的积分，在其他队伍面前趋于弱势。
人类最大的依仗就是工具啊，拿不出工具，寸步难行。
至此，44号队长看看其他三队，用眼神询问众人的意见，等大家都无可奈何地移开视线，才面向姜曜耸耸肩，“行吧，这过场就算走完了，联手呗。”
姜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明智的决定！”
一米九翻了个白眼。
“不过我们也有条件。”44号队长又道，“游乐园的进攻行动计划必须由我们来制定。”
“哇，好巧哦，我们也有一个条件。”姜曜笑眯眯道，“我们这边要求不打头阵，别的都可以。”
不打头阵就意味着他们不想折损太多人，也意味着他们的争夺之心很弱，纯粹是为了避免玩家方干不过npc方的情况出现，才来助攻的。
当然，这也可能是个假象，只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
44号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他们的作战策略若是等待来日再战，就不会这么搞出这么多动作，当然要继续争先，争主动权。
“那就合作愉快了。”姜曜隔空对他们做了个握手的姿势，然后道，“联系其他玩家的事情交给我们去做好吧，你们休息休息。”
44号队长呵呵：“为表诚意，这些事本来也应当你们去做。”
“是喽，做这事就是我们的诚意呢。”姜曜把他的话反过来强调，然后举着那只木偶手臂朝他们挥了挥，“沟通完成，我们就去忙啦，晚点广播见——”
她转身，傅醒跟在她身后离开，两人后背对着二十多个虎视眈眈的人，走得潇洒至极。
12号队长淡淡一笑，道：“97号队么，很不错。”
44号队长点头，“一有机会，一定要毫不迟疑地解决啊。”
就冲在半决赛里这支队伍领先的线索获取能力，就该干脆利落地解决他们了。
一米九恭维道：“有队长你的二分之一打法，他们的消失也就是下一回合的事情，到时候我一定火力全开，先解决这两个人！”
44号队长闻言睨了他一眼，警告道：“人数多变数就多，不要掉以轻心。”
“是是是！”一米九敬礼，“保证全力以赴！”
百米之外，走得缓慢的姜曜看了一旁似乎有些心事的傅醒一眼。
怎么说，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读不到表情，但大概是在一起久了，对于气场的变化还是会有感觉的。很明显，傅醒现在就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她直接问道。
傅醒藏在面具下的眉心皱了皱，下一秒松开，嗓音略带迟疑：“有一个我自己也不太确定的发现，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19号队服的18号队成员。”
队服不是长在身上的，自然可以穿脱，但为了方便区分敌我避免误伤，大家都牢牢地把队服穿在自己的身上，换穿这种事风险太大，正常人一般都不会去做，再加上傅醒和18号队的成员也不熟悉，只是半决赛时项目就在隔壁打过照面，当时也没太注意18号的人都长什么样子，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如果是记错了还好，如果没有记错，这件事可能就很复杂了。
19号队的人总不可能连自己的队友都不认识，而如果说19号队蓄意为之，其他队对此不知情也不太可能，这种蒙蔽行为对19号来说风险太大了，一旦被发现就是万劫不复，只是私下合作没必要冒这么大险。
姜曜晃了晃手上的木偶胳膊，听还没加固的指关节刷刷地响。
“44号联盟里有12号、44号、36号和19号，刚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一共有一十六人，这个规模已经很大很难把控了。”
傅醒点头，补充：“18号、27号、88号、77号四者又是一体，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他们应该才交过手才对。”
“会不会是18号马上就要团灭了，然后弃暗投明转投44号那个联盟，但如果18号还穿自己的队服44号联盟就是五队的联合了，太过打眼，所以给穿了19号的队服？”
耳朵里芹的声音忽然加入进来。
姜曜默了默，2号队长的声音也出现了：“这样想想不清楚的，等所有玩家到齐，大集合的时候再看看。”
接着是1号队长：“保持警惕，以不变应万变。”
“也只能这样了。”姜曜回道，看向傅醒，“大家说会小心的，如果真有猫腻，你这次的发现就立大功了。”
94号的通讯器还保持着联络，该演还是要演一下，傅醒很配合地道：“能帮上忙就好。”
完美收场。
4：05：40：13。
中午时分，现存十四队玩家通过广播召唤全员到齐，在跨江大桥上集合。
自从决赛开始离开那个白茫茫的空间门之后，姜曜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玩家了。
一队又一队，一团又一团地站着，她快速数了一遍，发现目前玩家竟然还有八十一人，比她预估的要多几个。
把每个队的人数也过了一遍后，姜曜无比庆幸他们有傅醒这个谨慎保守派，在过来集合之前借她之口藏了几个人，除了1号队外其余各队都藏了两个木偶好感度低的玩家，不然就有点太扎眼了。
他们竟然成了当前唯一满员的一支队伍，而他们这个联盟也是进入决赛后就没减员过的异类。
这要是被锁定，他们毫无疑问会成为被集火的对象。
看了一圈后，姜曜的目光幽幽落在44号队那边。
还剩九人……这存活率配上他们的效率和战绩，很显然，44号队和他们不同，44号队的个体实力，应当非常强悍。
排名只能代表一般情况下的实力顺序，一百支队伍里出现几个不按常理来的队伍也不奇怪。
姜曜暂时给他们贴了个等同1号队个体实力的标签。
玩家集聚，自然有些队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比如88号队，看到姜曜一人就红眼，跟只狗似的忍不住咬上来了。
“人数还够多的啊，尾部队抱头部队的大腿抱得这么牢，看来很会舔啊。”
姜曜回以风轻云淡的一笑，“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的目光移动到27号队仅剩下的四人身上，笑意加深，“因为我们合作意识强，在有外敌的情况下，从不自相残杀。”
94号队心理素质不行的人脸臊红了，88号队气急败坏，27号队脸色巨变，18号几人也是满脸复杂。
2号队长钦佩鼓掌，“一句话挑这么多队，不愧是你。”
夸姜曜的同时，又不着痕迹地将队伍行走至今问题不大的功劳往她身上推了推，坚决不做其他队伍眼中那只领头的羊。
同样的情况也在其他队伍之间门上演，总之每一句话都暗流涌动，一般聪明而心思不够多的人都加入不了这个战场。
正好方便傅醒等人借看热闹之名，正大光明地打量各队成员的面孔。
陈之的眼睛来回在18号和19号两队身上来回扫了许多遍，低声道：“18号那边还有五个人呢，芹队长提出的那种情况不存在了。”
站在他身侧的王同点点头，然后又摇头，“我是想不起来他们哪个是哪队的了，感觉人都见过，可都没怎么有过交集，实在分不清。”
长孙燕加入进来：“我也是，越想越迷糊，现在看谁都不对劲儿了。”
邢思是已经放弃了，直接道：“傅队那话在前，我已经先入为主，觉得人全换了，但我刚刚问傅队是谁换了，他指的人跟我觉得换了的根本不是同一个。”
刘丰年道：“他们要换肯定是挑的不起眼没存在感的换的，我刚问了94号队的，他们也想不起来了。”
人员辨别无果，众人也只能收了视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了。
等各队都打过“招呼”，众人才将视线集中到一副主人做派的44号联盟上。
5号队长客气提问：“获取工具在你们那儿？”
红点在那儿标着，想不承认都不行，于是44号联盟大方地展示了刚到手不久还热乎着的获取工具。
那是一把刀，木刀，从颜色到质地看起来和木偶的制作材料都一模一样。
5号队长眼神闪烁，又问：“木偶抢夺过这把刀，为什么到了你们手里，没有木偶继续追击了？”
44号队长笑了，收起刀子后道：“你都猜到了，又何必非得我再说一遍。”
2号队长若有所思，道：“在这把刀面前，木偶不再是刀枪不入的，所以守着这把刀的木偶都被你们干掉了？”
44号队长点点头，爽快承认：“就是这样。”
他说完笑着用目光扫过桥上的每个人，继续道：“出于获取工具的这个特性，和目前我们达成的合作意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将以我们这个联盟体打头阵，也以我们这个联盟体为中心朝目标推进，你们没有意见吧？”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27号开口：“你们队世界之心志在必得？”
44号队长微笑颔首，强调：“我们只对世界之心志在必得。”
“好。”27号当即表态，“我代表我们的联盟表示没有意见。”
姜曜眼皮一掀，似笑非笑地举了一下手。
“我们也没有哦。”
剩下的联盟气氛紧张，过了半分钟，才有代表阴沉出列表示同意。
44号队联盟满意点头，“既然我们有了这个共识，那我就继续把目前已经制定好的行动计划给大家讲一遍……”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认真倾听起来。
谁也没提存放工具的事情，像是集体失忆了。
傅醒站在中心圈层之外，不动声色地将当前明面上的局势盘了一遍。
除了他们，剩下十支队伍分成了个联盟，12、19、36、44为一个联盟共一十六人，18、27、88为一个联盟共十人，5、50、64为一个联盟共十五人。
各联盟实力差距悬殊，短时间内必定还会发生变化。
他抬头。
天气阴沉，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