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我高兴得很

    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深夜时分黑黝黝的河岸边, 占据了世界的全部。一切车水马龙的喧嚣都已远去,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他们臂弯中的彼此。

    激烈的亲吻让赵舒权也感到缺氧,可他还是舍不得结束这一吻。他的恋人似乎比他还要急切, 赵舒权头一次觉得而自己似乎要被对方连皮带骨一起吃进肚子里。

    直到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将二人惊醒。

    赵舒权本能地把曹瑞护在怀里,冲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大喝一声:“是谁!?”

    一处芦苇丛后传来一个弱弱的中年男声:“是我先来的……”

    赵舒权无语地看到一个钓鱼佬的身影端坐在草丛另一侧,被挡得严严实实,压根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怀里的曹瑞忽然抓紧了他的衣摆,用力把脸埋在他怀里, 不用想也知道已经原地社死。

    赵舒权轻拍曹瑞的背以示安抚,瞪了一眼钓鱼佬, 拥着人往外走。

    钓鱼佬幽幽地说:“你来之前,那孩子哭得可伤心了。我寻思别是想不开、得有人看着点, 就没敢挪窝。”

    “……那真是谢谢你。他现在没事了。”赵舒权瞥了一眼对方尚未有收获的空水桶,“祝你好运。”

    钓鱼佬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赵舒权和曹瑞一路沉默回到岸边的大路上。在路灯的光亮中, 两个人都感到很别扭。

    良久,曹瑞低着头小声说:“好丢脸……”

    “没事, 他不认识我们。”赵舒权尴尬地开导,“再说人家是好心、怕你出事。”

    “所以才更丢脸了!”曹瑞的小脸皱在一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跳下去我就真的死了。能活着,谁想死啊?”

    赵舒权轻轻喟叹,再度把人拥进怀里:“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我很抱歉没跟你商量就把你带来,让你离开了你原本所拥有的一切。可是对我来说, 你能活着, 比什么都重要!”

    曹瑞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没有你的话, 我就不喜欢这个地方了。这里人太多、太吵闹, 也太热,我不是很喜欢。虽然崔老师、高老师、小姜、冯姐……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但如果没有你陪着我,一切都索然无味。”

    赵舒权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曹瑞仰起脸看着他,眸光盈盈:“我很高兴,两千年后的子孙后代们能有如此繁华盛世。先人的努力,终是没有白费。可于我而言,锦绣人间,只愿与君同游。”

    赵舒权知道这种话对曹瑞而言,说出口就像是求婚一样,忍不住加了个时间确认:“一生一世?”

    “生生世世。”曹瑞柔声而坚定地回答。

    赵舒权立刻把人拉进怀里,再次忘情地亲吻起来。

    这回却是曹瑞主动喊停:“这是在大路上呢,别太过分。”

    赵舒权被推开,却忍不住看着人傻笑,被少年嫌弃地甩开,又被小声询问:“你今晚真的还要回家住?”

    赵舒权立刻说:“我这就打电话给张伯让他不用等我。”

    曹瑞甜甜地笑了起来,拉住了赵舒权的手:“那我们是走回去还是叫车回去啊?”

    赵舒权其实有点累了。他昨天一整天疯狂加班,晚上又没休息好,骤然歇下来其实疲惫不堪。刚才在电影院里,如果看的不是恐怖片,若是曹瑞没有那么粘着他,可能他早就睡着了。想想要走路回酒店至少还有四五公里,他其实有点走不动。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曹瑞忽然顿悟:“对了,你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加班,我还拖着你陪我看电影,肯定很累了。我们叫车回去吧。让我来。”

    赵舒权有点惊讶:“你来叫车?你会么?”

    曹瑞已经掏出手机信心满满地说:“小姜教过我怎么用手机叫车,我刚好试一试。”

    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出少年专注的表情,满脸认真努力的模样叫人顿生爱怜之心。嘴上说着不喜欢这个喧嚣的时代,曹瑞一直在很努力地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

    眼见曹瑞真的用打车软件成功叫到车,赵舒权不吝夸奖:“很厉害嘛,已经会自己叫车了。我以后不用再担心你走丢了?”

    少年瞪了他一眼:“我不是小孩子,本来就不会走丢,不用麻烦大刘整天跟着我。”

    赵舒权从背后把人圈进怀里:“可你从前去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王仪卤簿,到了现在却变成孤家寡人一个,委屈你了……”

    怀里的少年轻声地笑:“今生今世,你我已不是君臣,你忘了么、赵总?”

    赵舒权愣了一下,把人抱得更紧,低声说:“我以前好像跟你说过,我不想做你的老板……”

    “那你想做什么?”曹瑞柔声追问。

    赵舒权犹豫着没敢接话,网约车司机的电话打了进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因为不是自己的车,两人一路上都保持距离沉默着。赵舒权闭目养神,从身侧传来的光亮感知到曹瑞好像一直在看手机。

    他心里想着以后得提醒曹瑞,不要长时间看手机、在暗处要注意调整屏幕亮度、否则对眼睛不好,转念一想又觉得爹味太浓,曹瑞一定不喜欢听自己念叨。

    精神放松下来的赵舒权差点在车里睡着,恍惚之间忽然被曹瑞拉住了手,柔声在耳边说:“舒权醒醒。我们到了。”

    赵舒权迷迷糊糊地应了声,跟着曹瑞从车里钻出来,还没迈上酒店门前的台阶,就被突如其来的闪光灯晃得睁不开眼。

    一群媒体记者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闪光灯和快门声连成一片,录音笔胡乱往前怼,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八卦色彩。

    “赵总、曹先生,请问你们今天是在约会吗?有关你们近期感情生变的传言,两位怎么看?”

    “听说你们在片场不和影响拍摄进度,是真的吗?”

    “请问微博上的目击照片是真的吗?两位今天的行程是购物、吃饭、看电影是吗?”

    “两位今晚打算下榻这间酒店吗?能问一下你们的关系到什么程度了吗?”

    一片七嘴八舌的问题中,赵舒权满脸懵圈,本能地护着曹瑞,却发现少年靠在自己身上,状态十分放松,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媒体的镜头。

    赵舒权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迅速摆上营业性笑容,揽着曹瑞大大方方地回应:“没错,我们今天的确是在约会。杨导给主演放了两天假,调整拍摄进度。”

    “说我跟曹瑞感情生变当然是谣言。造谣说有人插足我们的感情也纯属子虚乌有。天元早就针对这些谣言发了律师函,请大家不要触碰我们的底线。”

    “我们俩感情好不好,大家今天也看到了。都来酒店了,大家觉得我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呢?”

    记者们发出哄笑。曹瑞脸颊绯红,靠在赵舒权肩上,对着镜头笑了笑,立刻引起一阵疯狂的快门声。

    “曹先生能说两句吗?”有人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曹瑞抬眼看了赵舒权一眼,微笑着回答:“我跟舒权的事,让大家费心了,谢谢一直支持我们的大家。希望我们一起拍摄的第一部电影能够成为我们感情的见证,也能作为一部优秀的作品满足大家的期待。”

    赵舒权听了曹瑞的话微微惊讶,想不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为作品做宣传的意识。

    他忽然又想起清场拍摄□□戏的那天,曹瑞虽然情绪波动非常大、哭到虚脱,被导演扶起来之后首先想到的还是拍得好不好、过没过。

    他心里暖暖的,有感动也有骄傲,不动声色地把人拥得更紧了些,对记者说:“时间很晚了,我们想早点休息。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他不再回答任何问题,护着曹瑞拨开人群走进酒店。记者们也像是很有默契,只是跟在后面拍照,止步于酒店大门之外。

    坐电梯上楼的过程中,两人谁也没提记者突然出现的事。回到房间,曹瑞脱下风衣外套,赵舒权接过来帮他挂在衣柜里,忽然开口:“你跟姜小芬和好了?”

    正在弯腰换鞋的曹瑞明显吃了一惊,扭头看赵舒权。

    赵舒权笑着逗弄对方:“她躲在转角那里,以为我看不见。其实我不仅看见了她,还看到小崔和一个男的,应该是他男朋友吧。说说看,今晚的一切,包括刚才的记者,是不是都是你让他们安排的?”

    曹瑞心虚地转身背对赵舒权:“你生气了么?我又算计你……”

    赵舒权欺近曹瑞,低声说:“这种算计,我高兴得很。口是心非的小东西。嘴上说着不想耽误我、想让我娶妻生子,背地里早就安排好了记者抓包,把我们堵在酒店门口,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曹瑞闷不吭声,赵舒权索性揭露到底:“特意选个恐怖片,包了后面三排所有的票,一开场就往我怀里扑,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边说边看到曹瑞的耳朵尖都变红了,觉得可爱得要命,凑上前去轻轻吹了一口气,惹得少年一阵战栗往他怀里瑟缩:“别。痒。”

    赵舒权咬牙觉得自己要爆炸了。怀里的人抱着他的腰,仰面看着他,瞪着一双无辜天真的杏眼,让他实在有点忍不住。

    真的要今天晚上……?

    “喝水吗,舒权?我给你倒杯水?”少年柔声问他。

    赵舒权点点头,特意叮嘱:“要冷水。冰箱里应该有矿泉水吧?”

    “有,我拿给你。” 曹瑞说着,挣脱他的怀抱走向迷你吧台。

    赵舒权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挂好,换上酒店的拖鞋,接过曹瑞递来的玻璃杯,几大口便喝得见了底。

    他确实又累又渴。

    然而很快,他便感到一阵浓重的困意涌上心头,眼皮沉重到怎么都睁不开,扶着面前的曹瑞缓缓倒在了对方身上。

    ……为什么,下的是安眠药……?

    这是赵舒权失去意识前最大的困惑。

    162、昭告天下(上)

    雨声沙沙, 打在行军帐篷上发出闷闷的声响。狭小的行军帐篷中充盈着欢爱后特有的暧昧气息。

    硬梆梆的卧榻上,夏侯成爱怜地拨开怀中人汗湿的额发,柔声问:“还疼不疼了?”

    曹瑞满脸虚弱的模样, 张了张嘴呼出高热的气息,秀丽的容颜被双颊的潮红晕染,让夏侯成深深体会到《长恨歌》中描写的那句“侍儿扶起娇无力”是个什么状态。

    这模样真是太让人想再狠狠欺负一顿了!

    “让你吃苦头了。”他把人抱在怀里细细安抚,“我也太毛躁了些……”

    曹瑞低声在他耳边说:“总算……你也没有很熟练……”

    夏侯成愣了一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忍不住又尴尬又好笑:“童子身给了你,这回放心了吧?该相信我跟星先生根本没什么了?”

    曹瑞撇了撇嘴不说话, 低眉顺目的模样让夏侯成打从心底感到爱怜,不由地放缓了语气:“也是我不好, 让你误会。看在星先生为你受了伤、又险些丧命的份上……”

    “就因为他险些为我受伤送命,我才害怕……”

    曹瑞幽怨地看向夏侯成:“我怕你觉得我太不懂事, 这个时候还要争风吃醋,帮不上忙、只会添乱……”

    夏侯成哑然失笑:“你说什么呢。我这几天忙着救护星先生, 没顾得上照应你的情绪。仔细想想,也是出了一身冷汗。那支淬了毒的箭,若不是先生为你挡下,说不定……”

    他说着把人狠狠抱在怀里:“所以我照顾先生,是因为真的很感谢他。他救了你,等于是救我一命。我没想到你会如此在意……”

    曹瑞软绵绵地任由他抱着, 小声说:“原来如此。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夏侯成嘿嘿笑道:“眼见先生身体已无大碍, 我本想着好好哄一哄你, 哪成想你如此等不及。能让你为我吃醋到投怀送抱, 是否表明我夏侯成魅力十足?”

    “住口!谁投怀送抱了?你这人当真可恶!”

    怀里的人儿恼羞成怒开始挣扎,恰巧狠狠一脚踹在夏侯成的两腿之间, 疼得赵舒权一个机灵惊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在做梦。

    梦中的一切都那么真实,那夜的雨声仿佛仍旧残留在耳边,少年火热而青涩的身体颤巍巍地为自己绽放,明明怕得不行却又竭尽全力强撑着,像是在努力证明与求证……

    他咂了咂嘴。梦中的那一次,在南征的军营之中,是夏侯成与卫景帝的初夜。事后想来,那么草率的环境,曹瑞还发着低烧,真是委屈他的瑞儿了……

    对了,他的瑞儿昨晚对他做了什么?

    昨夜的记忆流入脑中,赵舒权想起了晚饭、电影、河边、记者,还有……安眠药?

    他倏地坐起来,这才注意到自己全身上下仅剩一条内裤,也没穿睡袍,就这么光溜溜地躺在被窝里。

    再仔细看,曹瑞的一头长发凌乱地散在杯子外面,人团成一个被子卷,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似乎仍在熟睡未醒。

    赵舒权沉默地盯着那个背影,努力让自己麻痹的脑细胞清醒过来,复盘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瑞让姜小芬和崔文翰的男朋友帮忙,设计了一整套的约会流程,想要跟自己和好,最后以记者抓包作结尾,顺便预订了今天的热搜。——这些是他可以理解的。

    可他不能理解的是,都到了酒店房间了,曹瑞反手就在他的水杯里下安眠药又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跟自己发生关系么?担心自己顺竿爬,把生米做成熟饭?

    赵舒权实在不愿去想,曹瑞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来挽回关系并非出自真心,而是又一次的“情势所需”。事到如今,再告诉他真相竟是如此,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接受不了了。

    他光着身子静静坐在没开空调的房间里,忽然觉得有点冷,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身边床榻翻动,他扭头看到曹瑞缓缓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他开口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曹瑞的眼珠睡眼朦胧地转了转,与他四目相对。片刻之后,少年默默地将被子拉高,遮住了鼻子和嘴,只露出一双点漆似的眸子,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赵舒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露出那副委屈的样子干什么?我欺负你了?”

    曹瑞垂下眼睑,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你要不先看看微博呢?”

    微博?微博怎么了?最多不过是昨天晚上约会的事被媒体曝光出来,上个热搜?

    赵舒权想着,穿着一条内裤下床去拿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回到床前发现曹瑞的眼睛笔直地盯着自己的小腹,忍不住笑着调侃:“看什么?昨晚把我脱成这样的不是你?”

    曹瑞露在外面的半张小脸像被蒸熟的虾一样,肉眼可见变红了。赵舒权笑着钻进被窝,解锁手机之后差点被铺天盖地的未读消息淹没。

    赖总:我擦我擦我擦!老赵你你你……你想搞死我你可以直接说!我员工加班费和服务器的折旧费你来出吗!?

    宋总:哎呀小赵,你是真不够意思啊。说什么身体不舒服,结果……嘿嘿,我等你带老婆来给我敬酒啊!

    张方:老赵!终于不是童子鸡了吧?我真替你高兴!

    冯枫:赵总,因为打您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我们只能按照曹瑞的建议这样处理。您觉得还满意吗?

    李鉴:总裁,夫人和老爷让我转告您,他们没有意见,但是希望下次不要闹这么大。

    赵欣:哥哥我没有遗憾了、乐乐!

    赵舒权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退出微信打开微博,映入眼帘的是热搜前十全都被自己和曹瑞包了,而飘在第一的赫然是#赵舒权曹瑞亲密照#这么一个炸裂的标题。

    亲密照?什么亲密照?

    他瞥了一眼曹瑞,见少年明显很紧张,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反应。他心里便也有数,故意问曹瑞:“我们的亲密照是什么?”

    曹瑞不说话,只是人更紧张了些。赵舒权也不是真要他回答,点进热搜却差点心梗。

    就在今天凌晨1点半左右,曹瑞的微博帐号放出了几张照片。

    一张是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每人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款式成对的戒指。

    一张是在电影院,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曹瑞拿着手机自拍,赵舒权怀里还抱着爆米花桶。

    还有两张是在酒店房间,拍的都是赵舒权的单人照,穿着衬衣和西装裤的男人身形挺拔、身材匀称,在抓拍镜头中动作自然,苏值拉满。

    而最后一张最重磅的,则是赵舒权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曹瑞举着手机给两人自拍。镜头中露出来的两人胸口以上的部分都没穿衣服,虽然没有暧昧的动作,但已经明明白白拍出了“床照”的意思。

    这组照片引起了怎样的威力可想而知。在赵舒权昏迷的时候,互联网上铺天盖地的讨论沸腾了一整晚,微博崩溃了两次。到现在已经是尘埃落定,所有人都确立了“曹瑞和赵舒权实打实是一对”的认知。

    赵舒权把手机怼到曹瑞面前:“你干的?”

    因为这个角度不可能有别人。

    曹瑞垂下眼帘小声反问:“你生气了?”

    赵舒权哭笑不得:“我不生气。我生什么气啊?我就是不明白,你这小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嗯?”

    曹瑞拽着被子慢腾腾地翻身背对他,小声嘀咕着:“这样一来,你再也跑不了了。不会有人再要你,你只能跟我凑合一辈子了……”

    赵舒权整个懵圈,发出了傻子一样的“啊?”看着曹瑞把自己团成一个被子卷,似乎连半个脑袋都想藏进去,终于忍不住一个虎扑,把人连被子一起挖了过来。

    少年隔着被子在他怀里扑腾:“你干什么?放开我!”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呢!”赵舒权磨牙,“你给我下安眠药,就是为了拍床照?还拍得那么外行,把我拍得跟只知道呼呼大睡的猪头一样。你这小身板是怎么把我扒光搬到床上来的?是不是还有人帮你?”

    “没有。”曹瑞涨红了脸,“我才不要别人看见你这样呢。虽然是有点重,慢慢挪,总能拖到床上去的……”

    “小东西,还说什么照片原本设置了‘仅自己可见’,被黑客攻击修改为‘公开’才引起轩然大波。我看所谓的黑客就是小崔的男朋友吧?真有你的!”

    “总不能说是我自己非要曝光吧。”曹瑞小声嘀咕,眉眼间却掩饰不住得意:“这下子,没有人再敢揣测你跟我只是逢场作戏,想要把你抢走了吧?”

    赵舒权心里甜得跟灌了蜜一样,对怀里的人愈发爱不释手,却又哭笑不得:“你整天都自己瞎琢磨什么呢。谁要把我抢走?谁又能抢得走?还不是你自己一直把我往外推,非要我去娶妻生子、享受什么天伦之乐?可我真要娶妻,你又不愿意。你啊,从以前就是个别扭的!”

    曹瑞避开他的视线不吭声,赵舒权低下头亲吻被子卷:“以后别再自己跟自己闹别扭了。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商量。以前你是帝王,你有太多考量。我虽然心里难受,但也都能理解。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再也不需要考虑自己的感受之外的事了,好么?”

    曹瑞憋了半天,小声问:“我确实不需要再为子嗣烦恼了。可是,你呢?你的父母,难道不会希望你……”

    少年垂下头轻声说:“我可没法给你一个孩子。”

    赵舒权愣了一下之后突然间灵光崩裂,悟了:“原来你都想到我们以后的事了?”

    曹瑞没有回答,而是问他:“你还记得,我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你在厕所里跟我告白,说想一辈子跟我在一起……结果被你哥听到了……”

    “……我哥可以不用出现。”那次丢脸而失败的告白,赵舒权确实很想忘记,却又舍不得与曹瑞之间的每一点回忆。

    “我不知道我这身体是不是能够一直陪着你,会不会像前世一样……”

    曹瑞轻声说着,抬手按住赵舒权的嘴,阻止了他急切想要反驳的话。

    “可是舒权,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想要你陪在我身边,你愿意么?”

    163、昭告天下(下)

    赵舒权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得到这个答案。他本以为还要等很久, 甚至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

    他用一个深入灵魂的吻替代了回答。

    曹瑞被他压在软乎乎的床垫里,全身都包在被子之中以致毫无抵抗力,只能哼哼唧唧地任凭他予取予求, 像个蚕蛹一样蠕动。

    赵舒权把人吻到缺氧,连挣扎的动静都快没了,才想起自己吃了大亏:“说起来,现在全世界都觉得我们实锤了,可我却连一口荤腥都没吃到, 我是不是太亏了啊?”

    曹瑞忙着大口喘气,眼神因为缺氧都有些迷离了, 听了赵舒权的话也没什么反应。赵舒权索性把被子扯开,果然见少年只穿了一件睡袍, 乱七八糟地缠在身上,早就没了蔽体的作用。

    想起昨夜梦境中的巫山云雨, 赵舒权忍不住大口咽下口水,俯身凑近曹瑞耳边低声说:“瑞儿总是比我还急。既然如此想要勾引, 为何给我下药让我昏睡?你难道不该去找点助兴的药……”

    曹瑞轻轻推拒:“不是。不是那么回事。我……我没有……没有着急……”

    赵舒权挑眉:“没有着急?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下药就是为了给我拍照片?那你真不如下□□!”

    “我是不要命了么?”曹瑞嗔怒地瞪他,“你让开!我下药是有原因的,快放开我!”

    赵舒权从善如流让到一旁,想看看“原因”到底是什么。见少年下床之后整了整睡袍,把衣摆拉好、衣带系好,这才走到一旁的柜子上, 拿了个脏兮兮的包装纸袋过来。

    “这是什么?”赵舒权看着眼熟, 好像是昨天晚上陪着曹瑞一块给崔文翰买的礼物。

    曹瑞默默地拆开包装, 把弄脏的外包装丢在桌子上, 小声说:“昨晚拿回来的时候我擦过了,可是, 好像还是有点脏了……”

    “这东西……你不是丢了么?”赵舒权很惊讶,“我还想说回头让李鉴再去给你买一份呢,免得耽误你用。”

    曹瑞瞥了他一眼:“再买一份不是浪费钱么?再说,要是找不回来,横竖都是用不上了……”

    赵舒权没想通这其中是什么逻辑,就看曹瑞小心翼翼地解开层层包装,双手捧着戒指盒走到自己面前,对着自己打开,露出那对他们一起在专柜挑选的对戒。

    “我听说现在人求亲是要挑一枚戒指、送上彩礼。彩礼我可以以后再准备。赵舒权,你、你愿意……愿意做我的夫君么?”

    赵舒权惊讶得眼睛都直了。曹瑞的眼睛亮亮的,跪坐在他面前,漂亮的小脸带着娇羞的红晕,语气却是坚定的柔和。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窗帘的缝隙露出的晨光照在两枚戒指上,反射出令人眼花的光晕,让他觉得眼睛发涨也发疼。

    “你不愿意么?”少年在催他,“前世你不是说过,若我不是帝王、你不是大将军,你愿与我比翼双飞、永结同心,你不要想反悔……”

    “谁反悔了!”赵舒权低吼一声,把人连戒指一块抱进怀里,却浑身颤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少年在他怀里僵了片刻,默默放松身体,小声说:“我喘不过气了。你想闷死我?”

    赵舒权把胳膊稍稍放松了些,但还是舍不得把人放开。放开了,被曹瑞看见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也觉得很丢脸。

    两个人就着安静的气氛抱在一起,过了许久,赵舒权深深吸了吸鼻子,把人从怀里放出来,还没开口,戒指又被怼到眼前:“你到底要不要?”

    小家伙还说自己不急!赵舒权心里吐糟,嘴上犯贱:“我要是不要呢?你打算怎么办?拿去送给谁?”

    曹瑞瞪大眼睛盯着他,嘴角忽然荡起一抹笑意:“你不要啊,我就拿去给粉丝抽奖!反正我俩已经昭告天下,我就不信你能装一辈子!”

    少年忽然凑近赵舒权耳边,故意将气息喷在他耳朵上:“我早就知道,你再重生几次,也不可能拒绝得了我。能遇到你这痴儿,是我曹瑞三生有幸!”

    赵舒权的鼻子又酸了。他知道自己很没出息,正如曹瑞所说,重生几次也拒绝不了对方。对眼前这人的爱意似乎已经成了他体内流淌的血液中的一部分,不可分离。

    他泪眼含笑伸出左手的无名指:“现在人求亲,如果同意的话,就让求亲者亲手为自己戴上戒指。”

    曹瑞立刻放下戒指盒,取出赵舒权的那一枚,轻轻捧起他的手,无比专注地为他戴上了戒指。

    赵舒权不等对方开口,也拿出另外一枚戒指,戴在了曹瑞的左手无名指上。

    对戒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赵舒权凝视着曹瑞绝美的笑容,狠狠抹了一把自己模糊的泪眼,笑得像个傻子:“你真的想好了?这下昭告天下,你也反悔不了了。以后不管是出现什么绝世美女、还是贴心老爹,我都不会放你走!”

    少年伸长了白皙的天鹅颈,把脸颊贴在赵舒权脸上,柔声说:“你前生若是能有如此魄力,或许我们也不必等到现在。”

    “说来说去,竟然是我的错。”赵舒权笑着箍住人的腰,“我倒想知道,这对戒指你是怎么找回来的?难不成在桥上那时候,你根本没扔出去?”

    曹瑞立刻垂下头,蔫头耷脑没了气势:“确实是扔出去了,只不过当场我就后悔了。那时候我真被你气到了。我都那么暗示了,你怎么还能说出尊重我的选择这种话?你让我选,我也想让你选啊!”

    赵舒权:“……”说来说去还是自己不够狠?

    “这戒指本来就是我要买来求亲的!”曹瑞气鼓鼓地说,“那一瞬间,我觉得一切都太迟了。我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考验你的心意,使宠而骄……都怪我……怪我自己……”

    赵舒权眼见少年的语调不对劲,忙不迭哄人:“别哭啊瑞儿,别哭。这么开心的时候,怎么还哭了呢?”

    “所以我就扔了。”曹瑞红着眼睛看他,“可是我又舍不得。就算再买一对,总觉得也有点不一样。再说,那么贵呢,还是觉得很心疼……”

    赵舒权哭笑不得:“你说再买一对就不一样了,我是有点感动。可是心疼就不必了。这点钱我还扔得起。我的瑞儿什么时候这么会过日子了?”

    曹瑞悠悠地说:“那是因为前世的我,其实一直生活在云端之中。即便是你费尽周折将我推上皇位,我也从未体会过寻常百姓家柴米油盐、生老病死的哀愁与艰难。因为有你,两世为人,我从未跌落那片高高在上的云层。”

    “所以,你就回去找戒指?”赵舒权惊讶地摸着曹瑞的小脸,“竟然真的找到了么?”

    曹瑞点了点头,微笑起来:“你猜是谁帮我找到的?”

    “姜小芬他们?”

    曹瑞咧开嘴嘲笑赵舒权:“猜错啦!是那个在河边钓鱼的大哥!”

    这个答案是赵舒权没有想到的。曹瑞兴高采烈地告诉他:“我打车回到河边,溯流而上往那座桥走,边走边找。我想要是实在找不到的话也只能放弃,最多报警挂个寻物启事,万一有人捡到呢?没想到,走到你追上我的那个地方,那个钓鱼的大哥还在。他主动招呼我,问我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赵舒权想了一下,曹瑞在桥上把东西扔了之后确实是往下游的方向跑走的,自己追过去跑了至少十分钟。而河水流速不算快,的确有可能被那个钓鱼佬发现。

    “那个大哥真的是好人!他说他认识这个牌子,看了看发现袋子里面有东西、不是空的,就想在原地等一等。如果没有人来找,天亮之后他再交给派出所。”

    曹瑞眼睛发亮:“他还陪我说了一会话,问我是不是搞同性恋家里人不支持,跟我说这个年代很开放了,让我不要伤心、珍惜生命……”

    赵舒权心想那个钓鱼佬大概是脑补了一场狗血大戏。不过看在对方拾金不昧并且确实心地善良的份上,他也不吐糟什么了,只是问曹瑞:“他没有认出你?”

    曹瑞摇头:“说明我的知名度还不够啊,赵老板。不过为了答谢那位大哥,我让他当场选了一套钓鱼竿,我帮他付了钱。他很高兴呢。”

    赵舒权摸了摸曹瑞的脑袋:“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欠人家人情。不过,以后跟我别这么客气。你明明可以跟我说实话,让我陪你一起去找。”

    曹瑞摆弄着手上的戒指:“做错事的人是我,当然应该我自己想办法补救。你昨天已经很累了。我给你下药,也是想你好好休息啊……”

    赵舒权把人抄进怀里,鼻尖贴着鼻尖:“胡说。你准备那个药,分明只是为了给我拍不雅照,你以为我猜不出来?手机相册敢拿出来给我看么?”

    曹瑞扭着身子挣扎:“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给你看。”

    赵舒权贴着人欺负:“夫君的身子好看么?看过瘾了没?要不要再给你看个仔细?”

    曹瑞脸红了,挣扎得更厉害:“还、还没成婚,你还不是我夫君……”

    “那我们先订婚。”赵舒权抱着人乐得合不拢嘴,“等电影杀青,挑个良辰吉日,我们把订婚宴办了,就真正是昭告天下、跑不了了,好不好?”

    少年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赵舒权忽然想起:“说起来,你是怎么突然想起要向我求亲的?就算是想和好,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点?”

    曹瑞看了他一眼:“你果然是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赵舒权不解。

    曹瑞轻轻拉住他的手腕,轻声说:“旧历今日,是夏侯成的生辰。虽然内里是同一个,但我终是没办法将你们两个完全视作同一人,希望你不要生气……”

    赵舒权喉咙一紧,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我吃自己什么醋呢?”

    曹瑞在他怀里小声说:“我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你可不是一直在吃自己的醋?”

    164、亏大了

    “所以, 都知道是吧?”

    赵舒权的手指习惯性轻轻敲打办公桌,看着排成一列站在自己面前的冯枫、姜小芬、崔文翰,不等三人回答, 又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李鉴:“还有你?”

    李鉴淡然摇头:“我确实不知道。我只听总裁吩咐。”

    冯枫满脸微妙地看向李鉴,后者淡定挑眉,摆出一幅“别想拉我下水”的姿态。冯枫只好认下了这个责任。

    “记者确实是我联系的。不过在联系记者之前,网络上已经出现了‘偶遇’照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只好尽力补救, 让事件在可控范围内发展,同时达到利益最大化。不过‘床照’这件事, 我其实是提了反对意见的。”

    冯枫不紧不慢地说,心里知道总裁不是来追究责任的。光看总裁来公司的时候恨不得煊给全世界看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就知道这次哪怕拿不到红包也绝不会挨骂。

    “床照”两个字多少在赵舒权脸上留下一丝涟漪。总裁的表情有短促的尴尬,但迅速恢复过来, 微笑着转向姜小芬:“都被停职了还敢掺和这种事,胆子不小?”

    姜小芬从进总裁办公室一直有些战战兢兢, 这时候被cue到,反而拿出了壮士就义的气势:“我知道这件事超过了我的职责范围。但既然是曹老师希望我帮忙的事,哪怕被公司开除我也义无反顾!不过开除的话能不能给我缓冲期找找下一份工作啊……”

    赵舒权看姜小芬这副又牛又怂的模样就觉得很好笑:“谁说要开除你了?要不是你们曹老师已经是我老婆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非份之想!”

    话说完,屋内几人同时倒吸凉气。冯枫尴尬咳嗽,姜小芬脸色微红, 崔文翰手足无措, 只有李鉴冷静地提醒:“总裁, 请注意职场性骚扰的红线。”

    赵舒权轻咳一声:“行了。昨晚最后什么情况你们都知道了。你们几个帮了曹瑞, 就等于是帮了我。就是以后给我注意点分寸!公司的总裁还是我赵舒权呢。”

    他冲几人摆摆手,包括李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姜小芬, 明天开始恢复曹瑞贴身助理的工作。小崔,让你男朋友不用担心,微博赖总那边我澄清过了,不会追究他。冯姐,广告谈判就按照我们最初的方案继续推进吧。”

    几个人各自带着任务离开办公室,留下赵舒权对着自己手机里的一地鸡毛。

    猝不及防被曹瑞求婚之后,他那过载的脑子其实花了一点时间才理清昨天的时间线。

    曹瑞找了姜小芬和崔文翰的男朋友帮忙,先是偷偷跟踪两人的约会行程,拍了一些“偶遇”照片发到微博,引起粉丝关注,制造舆论气氛。

    而他跟曹瑞在河边告白那段时间,姜小芬把后续计划告诉了被微博舆论惊动的冯枫。冯枫被迫帮忙,按照姜小芬的要求、或者说是曹瑞的要求,联系了媒体记者,放出两人的酒店信息,默许媒体堵人。

    最后,曹瑞在房间里拍好“亲密照”之后,连同之前拍的试戴戒指照片一起,发在自己的微薄账号中,但是设置“仅自己可见”,再由崔文翰的男朋友黑进账号修改成“公开”,从而全网曝光。

    环环相扣,居心叵测,目的就是坐实两人已经谈婚论嫁、直冲本垒,把两人绑定在一块、“再也跑不了”。

    要说算计确实是充满了算计,但只要想到这个计划是曹瑞本人的一意孤行,想到那人是怎么缺乏安全感到这个地步,不惜自毁名誉作出这样一个局,赵舒权就觉得好笑又心酸。

    曹瑞的自信,大概都被他的父亲卫文帝蹉跎殆尽。即便后来当了皇帝,却又因为子嗣问题,越到后来越是自我怀疑,所谓自信早已被接二连三的打击碾得稀碎。

    赵舒权也不是没想过要问问曹瑞,倘若自己油烟不进,愣是听不懂他的暗示,沉浸在自以为是为对方好的思绪中选择“放手”,曹瑞会怎么做。

    仔细想想,他觉得没必要去问。那人能想出这种破釜沉舟的计划,摆明了无论如何都想跟自己绑定在一起了。那人其实也很笃定,哪怕自己想要“放手”,也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深夜的大街上不闻不问。

    只要自己当时去追了,曹瑞就有把握将事情拉回他原本计划好的轨道。

    还真是,被拿捏得明明白白啊。赵舒权自嘲地点开手机,进入微博,看着热度已经减退但仍然盘踞前五的“亲密照”词条,笑着摇头。

    等了两千年,他终于看到他的爱人为了挽留他而“不择手段”、掏心掏肺地吐露衷肠。他觉得倘若前世曹瑞能有这么豁得出去,他们可能也不需要等这么久。

    但是没法子。前世的自己和曹瑞,都有想要名留青史的野心,也肩负着一统天下的责任。曹瑞嘴上不说,天下归一之后的欣喜却是藏不住的,那证明了他在政绩上并不输给他的父亲、甚至祖父。

    赵舒权在微博的几个超话之间切换,看到自己和曹瑞的CP超话里欢天喜地过大年,粉丝人数从昨天到今天暴涨了近一倍。毕竟这年头敢于公开出柜的公众人物没几个。出于事业上的考量,很多人宁可含糊其辞糊弄粉丝也不敢承认自己真实的取向。

    自己和曹瑞被视作有勇气、有担当、真诚坦率,备受CP粉丝追捧,一夜之间吸了不少喜欢磕同性CP的追星女孩。不过赵舒权知道这意味着自己跟曹瑞再不能塌房,真正是绑定在一起了。

    无所谓,反正他们会结婚。他早已迫不及待开始考虑订婚宴要怎么办、婚礼又该选在什么地方。

    不过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亏大了。

    全世界都拿着他昏迷的“床照”当成“亲密照”,以为他跟曹瑞不知怎么夜夜笙歌呢,谁能想到他到现在还是童子身??不仅他哥和张方瞎起哄,连关言言也“发来贺电”,祝贺他坎坷情路尘埃落定……

    至于为什么没做,赵舒权回想起来,发现自己当时还真是没有半点这方面的念头,抱着□□的曹瑞纯情得不能再纯情。

    ……真的……很像是……没开过荤的童子鸡……

    跟自己生闷气的赵舒权掐着约好的时间给杨放导演打电话。今天早上,同样看到热搜的杨导震惊地发消息来问怎么回事。赵舒权当时没顾得上,等他再打回去,杨导那边又不方便。

    不过杨导在看到热搜的第一时间就决定给他们追加假期。

    电话里,杨导委婉地询问赵舒权是不是真的“解决了”。赵舒权想着杨导毕竟亲眼见自己和曹瑞闹了好些天的别扭,突然转折这么大确实有点难消化,便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您不用担心,我跟曹瑞的私人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更不会再出现在片场闹别扭那种不成熟的举动。给您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赵舒权边说边看着手上的戒指,越看越喜欢,嘴角咧上天。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你觉得什么能复工?明天能行么?”杨导问。

    “那就明天吧。”赵舒权收起笑容,“解决了杂事,我一定全力以赴,集中精力完成前期拍摄。”

    顿了一下,他又承诺:“明天我一定会把高湛也带回去。杨导您放心。”

    杨导终于心满意足,跟赵舒权说好明天上午十点在影视基地碰面开会,挂了电话。

    赵舒权看了看时间,正想发消息问问曹瑞到哪了、什么时候能到,李鉴打来内线电话,告诉他:“总裁,曹先生到了。”

    赵舒权决定去电梯口接人。早上他来公司的时候,公司不管男女老少的员工都齐刷刷看着自己。赵舒权很久没有感到上班是这么压力山大的一件事了,他担心曹瑞顶不住。

    他从总裁办公室出来,来到专用电梯前等了一会,电梯却静悄悄地没有动静。这台电梯必须刷专用的门禁卡才能乘坐,除了公司高管之外只有曹瑞能使用。

    正在赵舒权纳闷的时候,背后远处传来骚动的声音,并且呈现波浪式一浪高过一浪。他赶忙循声过去,果然见到曹瑞带着保镖大刘,从开放办公区往总裁办公室这边走过来,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大方回应一路上收到的恭喜和掌声。

    赵舒权看得一愣一愣的。恭喜什么?掌声又是什么意思?自己这帮员工还真当是迎接老板娘莅临公司视察工作?

    自己真是小看曹瑞了。那孩子一旦想通了、豁出去了,别人的眼光对他来说算什么?前世他为了求子做的那些疯狂荒唐事,连自己都劝不住他。

    忽然赵舒权发现曹瑞看到了自己,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喊了一声“舒权”,优雅地加快脚步朝自己走来,而员工们的目光也跟着追了过来。

    赵舒权不得不赶紧摆出营业用笑容,伸出戴着戒指的左手,虚虚地握住曹瑞落在自己手心的纤纤玉指。

    曹瑞仰头看着他笑,飘逸的高定风衣让少年的身形显得修长挺拔,解开一粒纽扣的领口性感端庄得恰到好处。

    走廊另一端的公共办公区忽然迸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伴随着七嘴八舌的“恭喜总裁!”“恭喜曹老师!”一时间让赵舒权差点以为今天是自己的大喜之日。

    他紧紧捏住曹瑞的手,对办公区挥了挥手,在一片热烈的目光中拉着人走进办公室。

    谁也没有注意,在赵舒权对面的副总裁办公室,唐杨从百叶窗的缝隙看着这一幕,面色阴鹜。

    165、炫耀

    办公室的门关上, 百叶窗拉下来,赵舒权靠在办公桌上,回身看着自己的小情人。

    ——或许现在该叫未婚夫了?

    “小东西, 故意走普通楼梯,到我公司宣示主权来了?我公司里可没有你的潜在情敌。”赵舒权抱着胳膊,含笑看着曹瑞,左手上的戒指明晃晃露在外面。

    曹瑞贴着他,仰着脸歪着脑袋问他:“你怎么知道没有?我可是听小姜说过, 你们公司有不少女员工暗恋你呢。不过她们以前好像不知道你喜欢男人?”

    “我不是喜欢男的。”赵舒权伸出手臂搂着人的腰,把人揽进自己怀里:“我也不喜欢女的。我只是喜欢你……”

    说着, 赵舒权低下头吻上了少年樱色的柔嫩唇瓣,细细品味了一番。早上在酒店尽管极尽温存, 他还是觉得怎么都亲不够,简直爱不释手。

    亲起来没完没了, 惹得人面颊绯红,不安又羞涩地扭动身体, 赵舒权把人按住,看着少年湿漉漉的杏眼,低声吓唬:“别乱动。在办公室撩拨我,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不怕走不出这间房?”

    “我才要说呢,你是不是换了具皮囊,不太行?”

    曹瑞慢慢用眼睛描摹赵舒权的面庞, 视线沿着他的喉结下滑, 小爪子也不安分地顺着衣服中线向下走, 在触及腰带之前被赵舒权一把攥住。

    “真要撩拨我?”赵舒权对着少年的鼻尖低声说, “连晚上都等不到?”

    “谁撩拨你了!”曹瑞用力翻了个白眼给他,从他怀里直起身子:“你跟崔老师他们谈好了吗?没有迁怒人家吧?”

    赵舒权握着人的腰笑得合不拢嘴:“你放心吧, 你男人感谢他们都来不及。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开窍的?真以为你再不主动,我就不要你了?”

    曹瑞“哼”了一声,催他:“快去吃饭吧,我饿了。下午还约了高老师,别耽误了。”

    赵舒权看了眼手表,才刚十二点多,而曹瑞跟高湛约的时间是四点半。自己下午在公司还有会议,曹瑞也不是不知道。少年摆明了只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其实这问题也不是非要得到答案不可,只是赵舒权的直觉告诉他,曹瑞策划这场求婚之前,一定经历了什么、有所感悟。

    要是能找到这个“恩人”,他挺想跟人家道个谢的。毕竟要让曹瑞想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自己努力了那么久都没做到呢。

    两个人手拉手出去吃中饭,又在公司员工面前秀了一把恩爱,回到公司已经快两点了。赵舒权把曹瑞交给冯枫和姜小芬去讨论行程,自己带着李鉴走进了会议室。

    唐杨坐在副总裁的固定位置上,眉开眼笑地打了招呼:“赵总吃好了?很久没见你跟小曹一块来公司了。感情比以前更好了啊。”

    赵舒权说了句“还行吧”,有意无意地把戒指秀给唐杨看,算是小小地满足男人无聊的炫耀欲。

    他赵舒权也是个普通男人,好不容易跟喜欢的人互通心意,当然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他知道唐杨当然不可能对昨晚闹得那么大的微博热搜无动于衷。不过这人最近很会装孙子,对《昙华恋》和自己的恋情一概不闻不问、不再置喙,倒让赵舒权觉得有点反常,

    不知是不是担心赌博欠下高利贷的情报被自己掌握。赵舒权看着唐杨那张满是讨好笑容的脸,默默想着。

    以前唐杨还没有沾上赌博的毛病,顶多有些私生活不检点,赵舒权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唐杨的家族跟自家还是有些交情的,这人在做选秀节目方面确实也有能力。可是赌博这种恶习不一样。赌徒心态会改变一个人的行为模式。

    “这一季的‘Hot!青春’反响不错啊,唐副总裁。”会议开始后,赵舒权翻动平板上的资料,看到阿方那遥遥领先的支持率微微蹙眉。

    唐杨有点骄傲地说:“如赵总和各位负责人所见,本季‘Hot!青春’自从开播以来,热度持续走高,讨论度在微博等社交媒体居高不下,进入第二轮的十二位练习生各自都形成了初具规模的粉丝团。在休赛期,团队也在持续跟进,通过直播、访谈、见面会等形式拉动人气。相信第二轮开赛之后,热度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他又喜气洋洋地对着商务部门的负责人说:“节目赞助和代言方面,目前也卖出了新的合同价吧?”

    商务部加以确认之后,补充道:“如果‘Hot!青春’保持这个势头,到年底,公司商务代言的整体规模有望超过去年。”

    “那好。”赵舒权对着唐杨笑了笑,“公司今年事情有点杂,电影项目也牵扯了不少精力和资金。综艺这方面能有这样的成绩,都是唐副总裁的功劳。”

    唐杨看起来更加得意,连商务部的负责人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赵舒权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是拿唐杨没办法了。

    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昙华恋》确实花费了远超预算的资金。而自己担纲主演之后,不管再怎么努力平衡,投入到公司管理方面的精力肯定是不如从前,更何况他还忙着跟曹瑞拉拉扯扯谈恋爱……

    咳、姑且不论谈恋爱,电影项目本身确实给公司的资金流带来了不小的拖累。如果没有唐杨主导的综艺节目这一块在撑着,公司的上市计划会直接泡汤,海外拓展的野心也将被打回原形。

    不管唐杨赌博也好借高利贷也好,自己总不能在没有证据证明对方危害公司利益的情况下,强行把人给换下来。

    当然,他倒也希望唐杨能把那些私人的烂事收拾好,尽心尽力地跟自己一起把公司做大做强。合作了几年,他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亏待对方的地方,除了把唐杨的小舅子陈良从选角导演的位置上踢到了没油水的内勤部门。

    可是想起刚才在资料上看到的阿方的脸,想起唐杨和曾东亮谈笑风生的样子,赵舒权总觉得对这一季的《Hot!青春》和唐杨本人感到放心不下……

    “……舒权,刚才你们开会不顺利么?”

    放在真皮座椅上的手落入一只微凉的掌心中。曹瑞的轻言细语拉回了赵舒权的思绪。他扭头对上曹瑞那双温柔的笑眼,淡淡地笑了笑,反手握住对方的手。

    “没事,都是一些琐碎事情。我最近在拍电影,公司里的事不能像从前那样面面俱到。难得跟大家开一次会,要讨论的事情比较多。等过段时间电影杀青就好了。”

    曹瑞点了下头:“抱歉啊,让你这么忙……”

    赵舒权不解:“看你这话说的。这电影是我自己非要拍的,你道什么歉?不过一开始确实没想到还能我自己下场演男主,谢谢你给我打开了思路。”

    他是笑着调侃着说的,没想到曹瑞却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拍这部片子?是因为原作、因为谢清允和陈维嘉,是以我们做原型的么?”

    赵舒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司机的后脑勺。这个司机一直都在赵家服务,跟了自己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嘴巴严得很。

    他握紧了曹瑞的手:“没错。我……我觉得如果我们那时候有一步行差踏错,就会变成陈维嘉和谢清允那样。”

    他用拇指轻轻摸着曹瑞的脸,淡淡地苦笑:“原作者对你的性格把握还是很精准的,你承认么,瑞儿?若我敢谋反把你关起来,你拼了鱼死网破也不会从了我的。”

    曹瑞柔柔地笑了:“但是,那个原作者看错了你。你肯定不会做出陈维嘉那样的事。你也就是嘴皮子上撂狠话。”

    赵舒权无奈摇头:“真是被你拿捏得死死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曹瑞轻轻摸着他的手:“所以,我也很高兴你能出演男一号。这个片子,因为是你和我主演,才格外有意义,不是么?”

    他低下头:“就是你太辛苦了……”

    “没事、没事。”赵舒权搂住人的肩,“有你这句话,什么辛苦都没了。公司那不是还有李鉴么?其他人也不是摆设啊。”

    话说完,他注意到曹瑞看了一眼司机,没有回应自己,猜测对方可能是不放心唐杨,便凑在人耳边小声说:“你提醒过我的事,我做过调查了。暂时不需要担心。”

    曹瑞轻轻点了点头,又问:“杨导有没有说,电影预计什么时候能杀青?”

    “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电影最迟应该在12月底杀青。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比较充裕,如期杀青问题不大。不过后面剩下的都是一些大场面,拍摄强度不比前期小。”

    他摸着曹瑞的头发说:“杀青之后就是正旦,我已经想好了,带你去巴厘岛度假,当作是我们的小蜜月,好不好?”

    曹瑞“哦”了一声:“巴厘岛在什么地方啊?”

    “在海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赵舒权想给曹瑞保持一点神秘感。他觉得是时候该让曹瑞亲身去了解一下华夏之外的土地了。

    世界那么广阔,绚烂而精彩,他想带他重生的情人去尽情体验。

    “你安排就好。”曹瑞抱着他的腰,软绵绵地说:“要去哪里我都跟你一起去……”

    赵舒权看到嘴巴很严、见过大风大浪的赵家老|司|机,终于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自己一眼。

    166、道歉

    车子经过大约一小时的行驶, 最终来到西城郊外的一处城乡结合部,放缓了车速停在村头,让赵舒权和曹瑞在车上面面相觑。

    “真的是在这么, 瑞儿?这里……”

    这里好像是外来务工人员会选择的租住地。赵舒权实在很难想象高湛会住在这里。

    曹瑞也有点懵:“可是我把定位原封不动发给了司机师傅啊……”

    司机出声维护自己的专业性:“按照曹少爷给的地址,确实就是这个地方。”

    两个人对视一番,曹瑞拿出了手机:“要不我给高老师打个电话吧。”

    说着又叮嘱赵舒权:“我没说你要来。你别出声。”

    赵舒权乖巧点头。他知道这次整件事情当中,最受牵连的其实是高湛。自己跟曹瑞再怎么闹腾是两个人之间的事,高湛算怎么回事?人家好心帮忙, 背着黑锅,还被他赵舒权各种针对, 换一个人早就跟他掀桌子不玩了。

    但那到底是高湛。冷静下来的赵舒权舍不得这样一个朋友,因而主动跟曹瑞表态, 只要高湛能原谅自己,无论怎么道歉都可以。

    好在, 高湛没有拒绝曹瑞登门见面的请求,只是提供的地址让人有点看不懂。赵舒权记得, 高湛一直租住在市区的一栋高档公寓,从来没听说他在城郊还有个住处啊。

    曹瑞那边的电话打了短短几分钟,结束之后很肯定地告诉他:“高老师说地址没错,他已经在家里等我了,让我从村头走进来,第二排房子左转, 走过三间之后再右转, 一棵大柳树下有个红色院门的小院……”

    赵舒权:“……”抗战老片呢这是?

    他叹了口气拉开车门, 吩咐司机找个附近的停车场什么的把车停了, 等自己电话,决定步行跟曹瑞去找那个“大柳树下的红色小院”。

    走在村子里, 遇到的人不多,偶尔有在自家院子里喂鸡、干活的老人见到他们,都会好奇地盯着他们看。赵舒权知道在这里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也不用戴帽子戴口罩遮掩面孔,大方地跟村民点点头、笑一笑,也缓解下自己略带紧张的心情。

    他虽然觉得高湛不会为难自己,也很清楚事情是自己做错了。高湛那么孤高的性子,外柔内刚的,跟自己割袍断义并非不可能。

    大柳树下的红色小院很快出现在视野中。曹瑞拉紧了赵舒权的手,带着点期待的语调欢快地说:“舒权你看,是不是那间房子?我们到了是么?”

    赵舒权“嗯”了一声。曹瑞左手上的戒指硌着他的手,让他觉得心里满满的,根本不可能再去吃曹瑞跟任何人的醋。

    原来自己在这段关系之中,也一直是那么不自信,生怕曹瑞厌了倦了、不要自己、选了别人……

    红色院门的小院从外观上便与周围的民居明显不同,一看就是经过了重新改造,以白色和原木色作为主色调,设计更为现代化,红色的圆形大门亮眼又喜庆。

    曹瑞惊讶看向赵舒权的目光中充满了喜爱之情。赵舒权敦促他上前敲门,同时轻声承诺“以后结婚了咱们搞一套更好更大的”,成功收获少年恼怒的一胳膊肘。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蓄势待发的开场白却在见到一个纤瘦柔美的陌生青年时齐齐吞进了肚子里,呆愣当场。

    青年看了看他们,柔柔一笑:“你们就是老高的朋友吧?请进。他在准备点心等你们,让我过来开门。”

    赵舒权看着对方一副东道主的架势更加傻眼:“请问,您是……”

    青年笑了笑,边侧身让路边轻声回答:“我姓杜,是老高的朋友,叫我小杜就好。”

    小院原本是普通的农村自建房,经过现代化的设计改造之后,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优雅面貌。院子干净整洁,起居、会客、卧房分工明确,卫生间也经过了现代化的改造,充分保证了居住的便捷和舒适。

    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阳光房,角落处有一间爬满了葡萄藤的凉亭,架子上下趴着几只猫,晃着尾巴慵懒地打量着客人。

    曹瑞拉赵舒权衣袖:“舒权,有猫哎。我听高老师说过,他养了好几只猫,我还说想去他家看看呢……”

    曹瑞的话被姓杜的青年听到,侧过脸来笑着说:“这几只猫性格都很温顺,不怕生,可以随便跟它们玩。”

    “看起来不像是品种猫啊?”赵舒权套对方的话。

    小杜点头:“都是我捡回来的。老高说我喜欢就好。”

    赵舒权长长地“哦”了一声,看着青年婀娜的身段和“女主人”的熟稔姿态,心里咆哮着“想不到高湛你是这样的高湛!”“这要不是金屋藏娇我赵舒权就把头割下来埋在那棵葡萄树下!”

    不行,不能太偏激了。他是来道歉的。

    小杜推开正屋会客室的门,一股幽香扑面而来的同时,青年扬声说了句“老高,客人来了”穿着高领线衣和卫裤的高湛穿着居家鞋走了出来,脸上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让赵舒权瞬间串戏到过年回乡下老家走亲戚的场面。

    “来啦?这地方有点不好找。屋里坐吧。”

    高湛开口的招呼更有“乡下走亲戚”那个味儿了。赵舒权握了握曹瑞的手,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对着高湛跪下来,按照卫朝时期的最高礼节行了跪拜大礼。

    “高老师,这些日子以来,让你卷入我俩的事情当中,忍受媒体的猜测,以及我个人的口出恶言、无端欺凌,赵舒权深感愧疚。我二人诚心前来道歉。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赵舒权一口气说完,曹瑞跟着叩首行礼:“事情根源在我,原本没脸来见高老师。我们思虑不周,只考虑到自己的事,没有顾虑到您的立场,损坏了您的名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您道歉才好……”

    场面沉默了一阵。赵舒权感觉那个姓杜的青年双手捂着嘴不敢吭声,却不知道高湛是什么反应。

    “所以,你们俩现在没事了是吧?”高湛悠悠地说。

    赵舒权听不太出来对方这么说是不是含有讽刺的意思,也不敢抬头确认,沉声说了句:“实在非常抱歉!”

    “嗯,没事。你们把头抬起来吧。”高湛说,“微微,去搬个凳子给我。哎,赵总、小曹,起来,抬起头来。”

    赵舒权懵圈地抬起头直起身,跟曹瑞一道看着高湛好整以暇地坐在小杜搬来的椅子上,面色平静地对他们摆了摆手:“你们那个跪拜礼做得真到位。再来一次。”

    赵舒权看着高湛,弄不清对方到底什么意思。他认识的高湛不是个喜欢为难别人的人。转念一想这次确实把对方气得不轻,再来一遍道歉大礼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他便拉着曹瑞再度躬身拜了下去,还没来得及出声道歉,听到高湛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嗓子:“二拜高堂!”

    两个人这下是真的懵了,再度直起身子看着高湛发呆,却见高湛默默笑得前仰后合,小杜站在旁边也快笑崩了。

    “快起来,快起来。”高湛起身过来扶他们,“这是干什么呢?一句话的事,怎么还用这么大张旗鼓的,是想吓死我?”

    赵舒权顺着对方的动作起身:“可是您刚才那句……”

    高湛又憋不住大笑:“那不是占你便宜么,我的赵总?替你们背了那么大的锅,占一句口头便宜不过分吧?”

    他又看着曹瑞笑着说:“小曹不介意吧?”

    曹瑞摇了摇头,小声说:“要是我们成婚的时候,高老师愿意的话,能、能不能做我的亲属?”

    高湛闻言愣了一下。赵舒权把自己的人拉到身边,低声说:“瑞儿真的没有亲人。他是把你当作如父如兄来看待,没想到会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

    说着又看向小杜:“也让你家里人误会了吧?”

    小杜没有反应过来,摇头道:“不会、不会,老高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

    赵舒权得到了想要的验证,一脸调侃地看高湛。

    小杜和曹瑞后知后觉各自反应过来。前者苍白的一张脸顿时白里透红,后者瞪大眼睛,颤声问:“高老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高湛轻拍曹瑞的肩,笑着说:“你干什么了?破坏我的家庭了?我今天叫你们来这里,就是打算摊牌的。”

    拉过满脸羞色的青年,高湛一脸正气地宣布:“给两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居男友、我的恋人,杜微,插画师。微微,赵总和小曹,你早就在热搜上见过了。”

    赵舒权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应该和对方握手,赶紧伸出手:“幸会幸会。我是赵舒权,高老师的合作者。”

    杜微怯怯地和他握手,又跟曹瑞握了握手,相互作了自我介绍。青年的动作极温柔极和缓,像是不习惯跟人打交道的样子。

    赵舒权再忍不住尖锐爆鸣的冲动:“老高,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可以啊!是不是连冯姐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金屋藏娇的?”

    高湛笑笑:“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们真正在一起不过才三四年。这个院子也是两年前才收拾好搬进来。微微很喜欢,但我因为工作的缘故不能每天回来住,他也会到市区的公寓去陪我。”

    曹瑞看着杜微:“那你平常一个人住在这里么?会不会不太安全?这里好像很偏僻。”

    杜微柔声回答:“不会。这个院子看似简单,其实安装了完善的安保系统,即便我一个人住也没问题。”

    “这个院子是你买的?”赵舒权问高湛。

    高湛摇头:“这种房子没法买。租了十年。房主允许我们随意改造。”

    赵舒权点头:“如果遇到合同上的纠纷,一定要告诉我。也可以请律师帮忙看看,有没有可能买下来。”

    “谢谢。”高湛微笑着邀请,“难得来一次,要么今晚别走了?我们准备了一间客房,睡两个人刚刚好。”

    赵舒权立刻同意:“我打个电话给司机。”

    167、弃猫

    曹瑞坐在四人餐桌上, 吃着杜微精心烹饪的满桌饭菜,看着高湛和赵舒权拿着红酒杯你来我往,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好像一个“家”的氛围啊。虽说中秋节那次跟着赵舒权赴家宴, 赵家父母对他很是关照,赵欣和阮景小两口也处处留心照应他,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游离在那个家之外,空有羡慕却无法融入。

    也许正因为那是赵舒权真正的家人, 反而让他感到拘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慈蔼的赵家父母。而今晚, 只是朋友间的聚会,他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小曹真的不喝点酒么?”高湛面皮微红, 笑着逗他,“反正喝醉了也没关系。这可是庆祝你们订婚的喜酒啊!”

    曹瑞听了这话就觉得这酒好像不喝不行, 刚要拿杯子,被赵舒权一把按住:“得了吧, 就他那点酒量,还是算了。明天还要回影视基地报道,杨导已经开恩多给了一天假期,要是明天宿醉爬不起来,又要挨骂。”

    高湛哈哈笑道:“赵总说了这么多,还是心疼小曹, 不想让人喝酒嘛。”

    杜微拉住高湛的手腕柔柔地说:“你也别喝那么多。都几岁的人了, 不年轻了。”

    高湛笑着摸了摸杜微的头, 满眼都是宠溺。曹瑞看着眼热, 拿起醒酒器给赵舒权的红酒杯添酒:“你年轻,我给你满上。”

    高湛两口子都笑。赵舒权哭笑不得。曹瑞自己羞得脸红。

    他这一晚上, 看着杜微独自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味道还都不错。身形单薄的青年披着羊毛披肩忙里忙外,把温馨的小家弄得井井有条,照顾客人周到细致,甚至不忘给院子里的几只猫添晚饭。曹瑞忽然就有点自惭形秽了。

    换位思考,杜微的所有技能都是自己不会的。别说做饭待客收拾家,他连猫都没有亲自喂过。要是以后结婚,像赵舒权说的那样,弄个更大的院子两个人住,谁来收拾家务?总不能都让赵舒权来做吧?

    都是同性伴侣,杜微有能力给高湛一个温暖舒适的家,自己能拿什么给赵舒权呢?

    浑然不觉自己陷入了为时尚早的“婚前恐惧”的曹瑞,在饭局的后半段难免有些魂不守舍,只是巧妙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而赵舒权和高湛也是越喝越开心,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饭吃得差不多,两个喝酒的人意犹未尽,话题从个人生活到业界八卦再到后续项目,反复横跳。杜微就撤了一部分菜碟子,留下下酒菜,让两人继续喝酒聊天。

    曹瑞也帮着端空盘子去了厨房。杜微笑着道谢,婉拒了他想帮忙洗碗的提议。曹瑞想了想自己确实不太能帮得上厨房里的忙,主动请缨:“要我去喂一下猫么?”

    杜微想了想:“要么你帮我看看饮水器和喂食器吧。如果需要添加,猫粮就放在院子里的猫爬架旁边。”

    曹瑞答应下来,也没穿外套,推门来到屋外。

    秋夜凉爽,酒桌上气氛酣热,他的脸红红的,来到外面不免打了个寒颤,把穿在衬衣外的开衫又拉紧了一点,走近阳光房旁的猫舍。

    几只猫大都已经吃饱喝足,有的躺在窝里,有的爬上爬下还在闹腾,看他过来都瞪着眼睛看他。

    曹瑞其实挺喜欢猫的,不过前世他没有格外表现出对任何品种的宠物的偏爱。他知道只要自己喜欢猫的喜好被人知道,整个后宫、乃至王公贵族之间,必定会掀起养猫的热潮,会有无数的人想方设法通过猫来讨好他。

    他懒得应付那样的场面,索性藏起了自己的喜好。但真要细说起来,前世他藏起来的东西,又何止是对猫的一点喜爱之情?

    他检查了饮水器和喂食器,补充了水和粮。忙完之后发现有一只长毛三花蹲在自己面前,仰着头无声无息地看着他,像是在求抱抱。

    这只三花实在过于貌美,看起来又非常乖巧,曹瑞不免心动,试探着对猫伸出手招呼。三花“喵喵”叫了两声回应,依然是乖巧任撸的模样,曹瑞便试着动手把猫抱了起来。

    软乎乎毛茸茸的小猫咪乖巧地蜷在怀里,曹瑞感觉心都要化了。前世藏起来不敢轻易显露的爱猫属性尽情释放,他抱着猫尽情撸了起来。

    “你好像很喜欢花花?”杜微的声音传来。曹瑞扭头看到青年披着一件外套走了出来,在秋夜的月光下看起来格外单薄清瘦。

    他撸着猫微微一笑:“它叫花花?我看它最亲人,一直蹲在我身旁等着我的样子。”

    杜微走近,躬身蹲了下来,摸了摸三花猫的耳朵:“这孩子是被人弃养的,捡回来才三个多月。虽然已经住习惯了,好像还是怕被人丢掉似的,特别黏人。”

    曹瑞看着怀里的小猫,心下又多了几分爱怜:“弃养啊……”

    “其实我们家的猫都是收养的流浪猫。”杜微拉过一只狸花抱在怀里,跟曹瑞并排坐在小凳子上,“现在家里有五只,可热闹了。老高即便不在家,我一个人也不寂寞。”

    曹瑞看了看杜微的侧脸,小声说:“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

    “你是说老高被人说插足你们感情的事?”杜微抱着猫笑,“我不介意啊。他一开始就跟我解释过了,我根本不在意的。”

    “……那,要么你放松点?那只猫好像被勒得喘不过气了……”

    两个人尬笑一阵。狸花猫挣扎着逃走了,一只橘猫又跑来撒娇打滚。

    杜微边撸橘猫边说:“我知道老高只是把你当成小孩子来看待。他说过娱乐圈很复杂,很多事情都是我无法想象的。他怕你吃亏受骗,想尽可能关照你一些。你……真的长得很漂亮。”

    被刚认识不久的同性当面夸奖,即便曹瑞对自己的颜值颇有自信,也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小杜先生你的相貌即便放在娱乐圈也是一流的,就不必夸奖我了。只是,你的身体是不是……”

    杜微浅浅笑道:“你也看出来了?我这身体一看就不是正常的健康状态吧?其实我跟这些猫一样,也是被人丢弃的……”

    曹瑞惊讶地看向杜微。青年撸着橘猫,娓娓道来。

    “其实我是从小被丢在孤儿院的。因为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一生下来就被父母放弃了。孤儿院通过免费医疗政策保住了我的命,但也无法根治。

    “老高从年轻时起就坚持做慈善。他做这些事从来不张扬,所以你也看不到网络上有相关的宣传。他是真的出于同情心,自发自愿地去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沽名钓誉。

    “我长大的那间孤儿院就是他定点资助的福利机构之一。他会捐款资助考上高中、大学的孩子,也会出钱贴补医药费和营养费,还会自费带大家一起去游乐园、动物园。有空的时候,他会来孤儿院帮忙。他很亲切、很温柔,大家都很喜欢他……”

    杜微的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曹瑞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了?”

    青年倏地扭头。曹瑞笑了:“我也是很小的时候,就被舒权‘捡到’的。”

    杜微明显害羞起来,抱着橘猫一顿毫无章法地乱摸,把猫惹得嗷嗷叫。

    “我大概在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他了。起初只是朦朦胧胧的有点感觉,后来在网上看到他跟共演女明星被传绯闻,才明白我对他……是那种喜欢。可是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好像有点不一样,又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他确实夸我在绘画上很有天分,还出钱送我去学画画,亲自接送我……可是他对其他人也是这么好。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逼出他的真心话。——不会比你花的时间少——因为他说,他不想让我觉得,他出钱资助孤儿院、资助我,是想要我用这样的形式来回报他。”

    曹瑞抱着三花猫的手僵了一下。他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和自己一样的心路历程。

    杜微看着他:“小曹,我虽然不太了解你和赵先生的事,但是我觉得,‘恩情’和‘爱情’,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如果我们爱的人有顾虑,那我们就让他们打消这份顾虑。如果我们自己分辨不清,我们就去努力求证。”

    “人生只有一次。”杜微轻轻握住了曹瑞的手,“如此短暂的人生,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所以我那时候跟老高说,假如他不喜欢我,我最多是伤心一阵。可假如他也喜欢我,却因为种种顾虑不敢接受我的心意,那我会遗憾一辈子。”

    “人生……只有一次……”

    曹瑞感受着杜微冰凉的手。他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很凉了,从来没遇到有人的手比他还要冰、还要冷,像是没有活气一样。

    “当然只有一次啊。”杜微笑着说,“难不成死了之后还真的能穿越重生啊?又不是小说看多了。”

    “我很羡慕你们的勇气,也羡慕赵总对你的这份心意。”杜微惆怅地说,“我还是不敢公开。虽然老高说不在意,但我不想影响他的事业。而且我很清楚,我的身份很容易被人曲解,说他资助孤儿院别有居心。我不想给他抹黑。”

    曹瑞轻轻握住对方的手:“我真的很惭愧,让你委屈了。以后,能邀请你跟高老师一起来参加我跟舒权的私人行程吗?”

    “我非常荣幸。”

    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的身影落在屋内的赵舒权和高湛眼中,赵舒权忍不住有点酸:“嫂子真会安慰人。我没看见瑞儿能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这么放松过。”

    高湛笑呵呵地看了一阵,忽然脸色一变:“微微晚上的药还没吃!”

    168、星空

    赵舒权帮着把喝完酒之后的残迹收拾好, 高湛也从卧室里出来,见他在忙赶紧上前:“哎呀你看,这怎么还让客人动手了。快放着我来吧。”

    “随手收拾一下。”赵舒权笑着说, “我可不是什么家务都不会做的大少爷。”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好像内涵了谁,赶紧换话题:“杜微吃药睡下了?”

    高湛笑着点头:“躺下了。不过小曹还在他房间里,说是有点不放心,担心他刚才在院子里陪自己说话时间长了着凉。”

    赵舒权“哦”了一声:“瑞儿对我好像也没有这么上心啊……”

    “怎么你还吃微微的醋啊?”高湛边洗红酒杯边打趣,“微微好像跟小曹真的很投缘。我平常也很少见他跟谁这么亲切, 更别说是第一次见面了。早知这样,真该早点介绍他们认识。”

    赵舒权呵呵笑:“你连对我都保密呢, 却想着早点把你老婆介绍给我老婆认识?老高啊老高,我今晚也有偶像塌房的感觉啊。你怎么赔我?”

    “那要么下部片子不要片酬了?”高湛笑着说。

    赵舒权哈哈大笑:“我还想跟你说, 以后谈片酬别那么客气,给这个友情价、给那个倾情加盟的, 你到底还要不要赚钱啊?”

    高湛微笑着把洗好的酒杯放在杯架上。赵舒权压低了声音:“你不买房是为了把钱拿给他治病吧?治不好吗?”

    高湛关上了水龙头:“他的病不是有钱就能治的。国内的医生基本上已经放弃治疗了,说好好休息调理, 或许能多活几年。这些年我也带他看了不少中医,喝了不知道多少中药。能维持这个状态已经很好了。”

    赵舒权闻言也不得不严肃起来:“那你没带他去国外看看?新加坡、日本、美国、德国,都有非常权威的心脏外科团队。”

    高湛淡淡地笑了笑:“我也没有那么多的资金和资源。你也知道,早些年我的片酬也就是够自己糊口,没能买房是真的没钱。这几年承蒙公司提携,慢慢好起来了, 我确实想攒一些钱带他去国外……”

    “你早跟我说啊!”赵舒权愤然打断对方的话, “我不敢保证能治好杜微的病, 但我一定会动用我们整个家族最好的人脉资源去尝试。你尽管交给我。”

    高湛点了点头:“要是能治好微微, 一辈子签给天元、不拿片酬,我也愿意。”

    赵舒权用力拍了拍高湛的肩:“我明天就找人安排这事。”

    两人从厨房出来, 正好遇上曹瑞过来找他们。少年一见面便拉着赵舒权的手,含羞带笑对高湛说:“小杜先生犯困了。舒权,我们不打扰高老师他们了。”

    高湛岂会看不出曹瑞揶揄的意思,笑着回敬:“那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客房就在走廊尽头,有单独的淋浴。床品和洗漱用品都是微微下午新换的,你们可以放心使用。”

    赵舒权道了谢,和高湛分开,拉着曹瑞往客房走了几步,却被反手拉住。曹瑞凝视着他,轻声说:“我刚才在院子里看到星空很美。我们去看看么?”

    赵舒权用下巴蹭了蹭少年的脑门,柔声说“好”。

    两人紧紧牵着手,从农家小院的台阶上到屋顶的平台。城郊开阔,风势强劲。赵舒权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曹瑞肩上,劝人:“太冷了。稍微看看就回去吧?”

    “那也不能站着看吧。”曹瑞小声嘀咕。

    平台屋顶上没有避风的地方,赵舒权找了一片适合观赏星空的区域,拉曹瑞并排坐下,搂着肩膀紧紧依偎在一起。

    “要是冷了跟我说,别硬撑着。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强壮。”他叮嘱曹瑞。

    少年乖顺地依偎着他,点了点头,望着夜空道:“我们看一会就回去。我只是突然发现,在这里能看到更多的星星,好像特别漂亮,就想跟你一起看。”

    赵舒权心里很甜,也很感慨:“对你来说,这个时代的星空过于黯淡了。夜晚亮如白昼,城市喧嚣又庞大,人群熙熙攘攘、来去匆匆。世间之人,再没有了当年仰天长歌、对月独饮的悠然自得……”

    曹瑞搂着他的腰,往他胸前拱了拱:“可是这是你的世界。它就是这个样子,我现在慢慢习惯了,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少年抬起头,轻声说:“谢谢你,舒权。无论在我们的卫朝,还是现在,你都是那么努力。是你给了我一切……”

    赵舒权心潮起伏,看着少年的杏眼在星空下熠熠生辉,仿佛蕴藏着浩瀚宇宙无穷的奥秘,忍不住便有落泪的冲动:“我无比庆幸,我的努力或许感动到了冥冥上苍,让你还能在这里、陪在我身边。瑞儿你说,我该不会是一直在做梦吧?会不会我其实一直沉浸在一个自己无法觉察的漫长梦境之中……”

    话还没说完,脸颊忽然被曹瑞用力拉扯,甚至撤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弧度,差点把赵舒权的眼泪扯出来:“疼!疼!瑞儿你干什么?”

    曹瑞微笑着凑上前:“疼是么?还觉得是在做梦么?”

    赵舒权一把攥住少年纤细的手腕,狠狠亲吻起来,把人吻得呜呜咽咽地挣扎。

    呼吸急促的两人喘息着拥抱在一起。曹瑞气息不稳,语气却很坚定:“等这部戏拍完,我会配合张医生,好好做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治疗。重活一世,我也不希望重蹈覆辙,再度让你为我伤心落泪……”

    他抬手抚上赵舒权的脸:“舒权,我想与你白首同心、再不分离……”

    “那还不简单?”赵舒权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能让你平平顺顺地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他抱紧了少年纤瘦的身体:“我们一定不会再像前世一样了。”

    “嗯。”曹瑞信心十足地回答,“哪怕你生意失败、公司倒闭、食不果腹、流落街头……我也不会跟你分开!”

    赵舒权:“……不是,你能盼我点好的么?我赵舒权不至于吧……”

    曹瑞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巴掌拍他脑门:“我不是在倾诉对你的满腔爱意么!怎么,我曹瑞只能跟你同富贵、不能与你共患难么?”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赵舒权话没说完又被少年拦腰抱住,埋在他怀里轻声说:“对不起,舒权。前世我的所作所为,对你而言难道不是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么?”

    赵舒权心里不是滋味,拍着人安抚:“没有,没那么严重……”

    “我也以为没有那么严重。我那时候不知道自己让你有多痛苦。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我娶妻生子这件事本身,就是对你的背叛……”曹瑞越说声音越低。

    赵舒权心里更酸了,又涩又苦,忍不住眼泪又淌了出来:“没事,我不怪你。那时候大家都这样。你父皇不也一样?后宫三千、伉俪情深,不妨碍他与入暮之宾琴瑟和鸣、高山流水……”

    曹瑞憋了很久,才低声说:“我这辈子,最不想被人说跟我父皇一样,结果我做的事,却与他别无二致……”

    少年的手抓住赵舒权的衣服又紧了紧,声音透着微微的颤抖:“其实你知道、舒权,你知道他不是……”

    赵舒权一把捂住曹瑞的嘴,将没有说出口的话按在口中,沉声道:“他是。你是你父皇的嫡长子,大卫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

    曹瑞窝在他怀里窝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已是明显哽咽:“是我昏了头,被人挑唆蛊惑,总担心你有朝一日得知此事,后悔当年选错了人、押错了注,总忍不住对你疑神疑鬼……尤其是、尤其是你先斩后奏娶了关氏为妻……”

    赵舒权无奈:“你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

    “过得去!都过去了!”曹瑞往他怀里钻,“都过去了。我们终于可以成婚了,你再也不能娶别人了!”

    赵舒权拉起曹瑞的左手,把两个人手上的戒指并在一起,逗弄少年:“你也再不能立后纳妃了,总算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了。可别后悔。”

    曹瑞仰头亲了亲他的嘴角,悄声说:“我后悔前世至死都没能想通,应该做个无道昏君,把你这个大权臣锁进朕的后宫!”

    赵舒权低头锁定了曹瑞那双温柔的眼睛:“现在也不迟……”

    只要人还在,什么时候都不迟。他的瑞儿现在满心满眼终于只有他了。脱下了帝王的冠冕华服,放下了权臣的虎符玉笏,他们卸下了前世江山社稷的责任,终于只是一对眼中只有彼此的有情人。

    “舒权,我们回屋好么……”曹瑞小声说。

    赵舒权抱紧了人:“冷了是吧?我们回去洗澡吧。在别人家里,别弄得太闹腾了。你这个头发今晚就不洗了吧,要不然吹风机要响半宿,耽误人家老高和杜微休息。”

    曹瑞没吭声。赵舒权以为他默许了,正要拽着人起身,被曹瑞一把拉住。

    少年簇起两道弯柳细眉,带着三分疑惑两分不满五分质疑,欲言又止地说:“你……就只想着洗澡睡觉?”

    “那不然呢?”赵舒权不解得理直气壮。

    两个人对视片刻,曹瑞眉头紧蹙别过脸去,小声说:“算了。蠢货。”

    “瑞儿。”赵舒权将人搂在怀里,憋着笑:“在别人家呢,你再着急也不能在这里呀。”

    曹瑞嘀咕:“那你今天早上也没有……”

    赵舒权解释:“气氛太纯情了,什么想法都没有。”

    曹瑞:“……那,之前喝醉的时候你也没有!”

    赵舒权继续解释:“那次你不是喝醉了么?我怎么可能对一个神志不清的你下手。”

    曹瑞恼怒地掀开他的胳膊,小脸涨得通红:“赵!舒!权!我是不是该请张医生来给你看看‘隐疾’!?”

    赵舒权一本正经地抓着曹瑞的小手往自己不正经的地方去:“你试试。质量绝对没问题!”

    曹瑞脸更红了,恼恨地问:“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都这么久了……”

    “我想等到我们小蜜月。”赵舒权轻声说出了心里话,“上辈子你还记得么?在我那个又小又破的行军营帐里,下着雨,你还发低烧,太委屈你了。这次我无论如何要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初夜……”

    话没说完被曹瑞一巴掌打在头上:“羞死人了!不许再说了!前世那一遭,你到现在都记得,不也是毕生难忘?”

    赵舒权搂人着笑:“好,不说了,给你留点念想。到时候可要手下留情,别榨干了为夫啊!”

    说完差点被曹瑞一脚从房顶上踹下去。

    169、撕破脸

    #当红偶像汪宇飞夏威夷被捕#

    这条热搜引爆全网的背后, 紧接着是多家媒体争相转发的报道——“当地时间12月1日凌晨,夏威夷警方在突袭一间涉嫌du|品交易的酒吧时,抓获了一些吸食违禁|药|物后进行聚众X乱活动的瘾君子, 其中包括当红内地偶像明星汪宇飞……”

    报道、视频、照片席卷全网。从当地媒体的新闻报道画面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汪宇飞眼神呆滞,和一群青年男女一起被当地警察带上警车。汪宇飞的面孔完全没有遮挡,根本没有否认的余地。

    曾东亮气得直接摔了平板电脑。

    汪宇飞虽然出国了,但因为天元方面并没有公开追究他指使人试图侵犯曹瑞的事, 其实并没有真正塌房,原先的商务代言, 只要仍在合约期内的依然有效。

    曾东亮以为天元和自己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自己让汪宇飞淡出一阵、去国外避避风头, 由此带来的事业上的影响和经济损失算是道歉的诚意。而对方也保护了曹瑞的名誉,表面上也没有撕破脸, 以后也好见面。

    相当于是“私了”这件事,对彼此都有好处。

    没想到对方其实没有这个意思, 是自己误会了。

    曾东亮知道汪宇飞在国外玩得很花,滥|交、泡吧、吸|毒样样不落,不知给自己戴了多少绿帽子。不过他们反正只是金主跟金丝雀、玩玩而已的关系,曾东亮也不怎么在意。

    但是玩出了事、断了财路,就是另一回事了。自己在他身上投了那么多的钱和资源,赚钱还没赚够本, 加上出事之后立刻随之而来的解约潮和赔偿要求, 搞不好还要倒贴。曾东亮心疼的是自己的钱!

    “衰仔!死扑街!烂泥扶不上墙!才红几日便不知天高地厚, 发癫去搞姓赵的小子, 搞成这样!去了外面还是颠,这下开心了!不出几日便被人干死在监狱哦!”

    曾东亮烦燥地咒骂, 在办公室里摔摔打打走来走去。助理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沉默得像个假人。

    曾东亮宣泄了情绪,让助理收拾好平板电脑的残骸之后离开办公室,随后拨打了唐杨的电话,开门见山:“宇飞的事,是不是姓赵的小子搞的?”

    电话里的唐杨明显在压着嗓子说话:“曾老板消消气、消消气。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赵舒权他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吧……”

    唐杨多少有点暗示“还不是汪宇飞自己不好”的意思,曾东亮听出来了也没法计较,只是追问天元在这件事情上到底有没有插手,唐杨表示自己真的不清楚。

    “……曾老板你也知道,赵舒权跟他的小情人在拍电影呢,最近这周都没有来过公司。他就算下指令也不会通过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这里头起什么作用。”

    唐杨越说越激动:“而且我最近总觉得赵舒权不知是不是觉察了什么,好像有点排斥我。公司上市进度一直被卡着,他一次都没有跟我商议过该怎么办!我特么不也是公司的合伙人么?30%出资也是他赵舒权之外最大的份额了。”

    曾东亮冷笑一声:“安心,天元迟早变成你说了算。姓赵的小子嚣张不了几天!”

    唐杨干笑几声,又神秘兮兮地说:“对了曾老板,我最近发现一件挺有意思的事。不知曾老板有没有注意到这点小事——网上哪里都找不到曹瑞这个人的个人资料、以及他签约我们天元之前的履历?”

    ·

    “这是……你找人弄的么?”曹瑞把手机举到赵舒权面前,给他看热搜。

    赵舒权笑了笑,一边倒水一边轻描淡写:“没啊,那是在国外呢,我哪有这个本事?”

    曹瑞“哦”了一声,缩回手,水葱样的手指继续滑动屏幕。赵舒权偷眼看人,见少年低着头看得专注,神情却是淡淡,并不真正在意的样子。

    他知道曹瑞其实早就不在意汪宇飞了,可能也从来没怎么在意过。对他来说,汪宇飞的段位实在太低,在曹瑞眼里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连危机感都无法引起。

    还不如关言言,一出场就能让曹瑞炸毛,除了凑巧姓“关”,也是关言言自身的形象气质让曹瑞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内涵。

    换句话说,曹瑞很清楚赵舒权压根不可能对汪宇飞感兴趣,却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对关言言没兴趣。

    赵舒权从背后把人圈在怀里,在人耳边低声说:“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恶有恶报’……之类的?”

    曹瑞顺势把头搁在他的颈窝,淡淡回答:“反正我也没事,还被他刺激得恢复了记忆,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赵舒权,低声说:“要是那天晚上真的被得逞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舒权闻言,手臂不由自主地紧了紧:“那当然。要是真的出了事,我也不管什么二十一世纪文明法治了!给他们留全尸都算是我大发慈悲!”

    曹瑞默默放下手机,靠在赵舒权怀里,笃定地说:“所以,还是你搞的。”

    赵舒权没有回答,看着自己和曹瑞拥抱在一起的身影映在没有拉上窗帘的玻璃上,与深夜中的影视基地融为一体。

    即便曹瑞不在意、也没有催他帮自己出气报仇,他也不会放弃对汪宇飞的追究。

    那人和他的金主都以为跑到国外避避风头就没事了,自以为是地认定“我们都已经把姿态放这么低了你还想怎么样?”

    怎么可能?真是想得美!

    汪宇飞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他雇佣的私家侦探跟踪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赵舒权拿到了汪宇飞巨细靡遗的个人生活轨迹,包括很多确凿无疑的照片和视频资料,证实他在夏威夷的糜|烂生活。

    这些料随便放给国内的媒体,汪宇飞的演艺事业都会遭到重大打击,但还不致命。生活颓废本质上属于个人私事,并不违法犯罪,算不上是无法翻身的污点。赵舒权觉得这样还不够。

    他的瑞儿差点被毁了。假如不是奇迹般的“血脉觉醒”,被下了药丢给四个强|奸|犯的曹瑞会变成什么样子,赵舒权想都不敢想。

    只要一想,他就觉得自己要气炸了。气汪宇飞,更气自己。

    他不惜重金,让私家侦探摸清了汪宇飞经常出入的那间酒吧举行“溜冰派对”的确切时间,调动人脉将情报透露给警方、并且促成了警方的行动,还要确保当天汪宇飞一定要在现场。

    他要让汪宇飞彻底身败名裂!当然,就像他的瑞儿说的,如果那天晚上真的出事了,事情就不是用这种方式解决了。

    “汪宇飞挂在热搜上一整晚了,星河那边连个屁都没放,应该是放弃他了。”赵舒权淡淡地说,“曾东亮都已经有新人了,涉|du又是绝对不可逾越的红线,他不可能再为汪宇飞费心思了。”

    曹瑞沉默片刻,忽然轻声一笑,笑声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这才是真正金主与金丝雀应有的关系。以色侍人,从来长久不了。”

    他扭头看赵舒权,俏皮地挑了挑眉:“我们不是。”

    赵舒权无声地笑了:“我们当然不是。但是上辈子,我总担心自己年老色衰,比不上你身边那么多年轻貌美的男男女女,你就不想再要我了……”

    曹瑞睨了他一眼,冷冷哼道:“反正前世都是我的错,委屈死你了。”

    赵舒权赶忙哄:“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辈子对调过来,也算是我补偿你了。”曹瑞拉着他的手,“以后我老了,容颜不再,你也不许嫌弃!”

    赵舒权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们本就是要白头到老的。到那时,两个垂垂老汉执手相伴、赏花弄月,谁嫌弃谁?”

    曹瑞笑着,踮起脚仰着头,轻轻亲了一下赵舒权的唇角,却把话题拉了回来:“可是你这么做,会不会彻底得罪曾老板?我觉得那个人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即便他不会为汪宇飞再出头,不代表他不会怨恨你。”

    赵舒权没说话。他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自己这么做,曾东亮不仅损失了钱财,也丢了面子,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有那个唐副总裁,”曹瑞又说,“我也总觉得放心不下。那人品行不端、心思龌龊,很难说是什么正人君子。”

    少年轻轻蹙眉,不解地问:“我早就觉得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合伙?”

    赵舒权轻叹一口气:“其实唐杨这个人还是挺有能力的,因为家境不错,从小不缺钱、眼界也开阔,在一些业务上有他的独到之处。我刚开始进入这一行的时候,一个前辈介绍我们认识,加上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和我父亲也认识,就这样一起合伙了。”

    “后来公司走上正轨、越做越大,唐杨明显飘了,人也变了,经常混迹在各种场合。而我本身就懒得应付那些酒局,他愿意去,我自然就更多地交给他。”赵舒权说着说着忽然顿悟。其实唐杨在接触赌|博之前还很正常,那到底是谁带他走上赌|博这条路的呢?

    “你的敌人不少啊,赵舒权。”曹瑞似笑非笑地说,“别担心,哪怕你破产倒闭、一无所有,我也会跟你成婚的。”

    赵舒权笑出了声,把人转过来正面圈住:“陛下的心意,臣已明了。不过陛下放心,臣这小小产业没那么容易破产。锦衣玉食的生活,暂时还供得起陛下。”

    曹瑞哼了一声,轻轻踢了一脚赵舒权:“赶紧去洗澡,然后回来上药。”

    170、上药

    《昙华恋》复工已经半个多月, 进度可以说是突飞猛进。赵舒权和曹瑞两个人都像是开了挂,状态好到飞起,喜得杨导也像是疯魔附体, 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在整个剧组状态都很好的情况下,阮景的戏份上周提前杀青。剧组给她办了一个小小的杀青仪式之后,影后便颇马不停蹄地飞到好莱坞去接洽新项目了。赵舒权知道自己哥哥也跟去了,打着出差的借口,实际上还是缠着老婆。

    赵家的男人, 一个两个都是老婆奴。

    高湛的戏份也所剩不多。不过高湛应老朋友邀请到另一部电影里面客串一个角色,便继续留在影视基地。

    而《昙华恋》这边剩下的戏, 大部分都是真正的大场面外景戏,动辄调动上千名群众演员、上百匹战马, 烟熏火燎的野战、攻城等大戏,耗时耗力, 也有点耗导演。

    对赵舒权来说,战争场面和动作戏他反而拍得更爽。

    杨导一开始就跟他商量, 能实拍想尽量实拍,实在不行再用武打替身,既是担心他一个公司总裁可能没时间去专门学武术、练形体,也减少一些受伤的风险。

    赵舒权满口答应,却坏心眼地没跟导演说自己不管是马战还是步战都完全没问题。等到第一场马战实拍,连杨放导演都被他不用威亚的飞身上下马动作给帅到了, 大声夸他。

    拍摄现场的其他人也都难以置信, 纷纷表示想不到赵总的动作比专业演员还厉害。

    赵舒权和曹瑞躲在角落用别人看不懂的目光凝视彼此, 笑得开心舒畅而感慨。

    “多年不见了, 想不到还能有再见的一天。你这身戎装,仍像个十八岁的英武少年郎, 纵马扬鞭帝王城,意气风发世无双……”

    穿着戏服的曹瑞用手帕轻轻为自己拭去额头的汗珠,意味深长的柔声话语和仿佛从千年之前绵延下来的眼神,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天,仍然让赵舒权心跳加速。

    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曹瑞正坐在沙发上等他。中央空调开足的套房里,少年只穿了件宽松的薄款卫衣,搭配黑色的休闲阔腿裤,光脚穿着毛茸茸的拖鞋,显得整个人格外瘦削,看得赵舒权都心疼。

    “你怎么还这么瘦啊?是我没找准你的食谱吗?”他边说边坐在少年身边。

    曹瑞扭头白了他一眼:“怎么,你现在喜欢丰盈饱满之人了?”

    “没有,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就是……”

    赵舒权伸手摸了摸人的腰:“你看你腰上都没有二两肉,拍动作戏很容易受伤的。”

    曹瑞淡淡“哦”了一声:“我怕我吃多了长肉,大婚时你抱不动我。”

    赵舒权差点被他这话呛死,干咳两声之后,见人明显一脸戏谑地笑看自己,才想起自己跟这人根本不是什么情窦初开,早就老夫老妻了。

    他装作恶狠狠的模样凶他:“等到大婚的时候,让你三天之内离开床就算我没本事!”

    曹瑞不轻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睡袍脱了,我给你上药。”

    下午拍一段马战戏份,赵舒权和对手戏的武打男演员拍得太投入,被对方手中的道具狼牙棒击中侧肋的位置,当时就觉得有点疼。事后脱了戏服一看,果然有一块淤青。

    对手戏男演员慌得不行,一个劲道歉。赵舒权却夸人家武艺不错、能伤到自己,把人弄得莫名其妙。

    赵舒权听话地解开睡袍的带子,露出光|裸的上身,侧身对着曹瑞,不由地屏住呼吸。

    少年垂着头,一侧的长发别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朵,小脸上神情专注,从场务提供的医药包里拿出药酒,笨拙地倒在药棉上,回身看向赵舒权。

    人家只是看了一眼,赵舒权就觉得自己大事不妙。还好他有先见之明,知道涂药膏肯定会产生这种副作用,洗完澡之后直接穿上了睡裤。

    曹瑞的目光在他脸上只停了一两秒钟,便移向他肋侧的伤处,一手按着他的腹部,另一手拿着倒了药酒的棉花球开始画着圈在伤处涂抹。

    “疼不疼呀?要是我手劲重了,你告诉我啊。”曹瑞叮嘱他。

    赵舒权嘴上答应着,满脑子却在心猿意马。曹瑞的小手凉凉的、软软的,又怕弄疼了他,按压得轻柔和缓,棉花球的纤维不仅不疼,还痒痒的……

    更糟糕了。赵舒权黑着脸,呼吸都加重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便开口:“对了瑞儿,汪宇飞这次翻车,以后肯定是不可能再复出了,他的一些资源、代言肯定会重新分配。我想了想他代言的那些品牌,有些也可能会找到我们。你愿不愿意?”

    “无所谓啊,看你和冯姐安排。”曹瑞头也没抬,依旧专注在给他涂药。

    赵舒权“哦”了一声:“那我看看是不是符合你的形象,太low的不接。老实说,也不差这点钱。”

    曹瑞轻声笑了,扔掉棉花球,又弄了第二块,继续给他涂抹:“这种小事,你安排就好。不过原来找汪宇飞的那些品牌也不一定会找我吧?他们公司又不是没有别人了,一定会尽力想办法把钱留在自家公司。”

    “我的瑞儿真有悟性。”赵舒权笑着,觉得聊工作对于缓解邪念真是个不错的方式,干脆继续聊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以后你的名声肯定会比现在大,找上门来的工作也会越来越多。咱们那个双人代言广告,拍摄方案已经确定了,主要的外景地点在新加坡。《昙华恋》杀青之后我们就去拍。”

    曹瑞“哦”了一声,沉默几秒钟,忽然淡淡地问:“我听说你一度想把这个广告改成我单人代言?”

    赵舒权语塞,反问:“冯枫告诉你的?”

    曹瑞“嗯”了一声:“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知道冯姐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按照你的修改意见去谈么?”

    曹瑞抬头看他:“我不许她去。我让她帮我拖一拖。”

    赵舒权一直受不了曹瑞用这种仰视的角度看自己。他们两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有身高差,曹瑞不管什么时候用这个角度看他、不管嘴里在说什么事,都能瞬间让他心跳加速、血液上涌,藏都藏不住。

    在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赵舒权莫名慌乱,支支吾吾:“啊这个……那个,我就是……难怪当时冯枫拖拖拉拉好几天没给我反馈原来是这样啊!”

    曹瑞用关爱智障的怜悯眼神看了看他,直起身来,扔掉了手里的棉花球,淡淡地说:“那时候我知道我真的不能再等了。不马上跟你说清楚,你可能真要放弃了。”

    赵舒权一下子不说话了,心虚得要命。当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想着没有必要再让曹瑞更痛苦了。假如自己持续了两世的执念和深情对于对方来说只是一种负担,那他宁可这一辈子都躲在曹瑞看不见的角落。

    他很小声地解释:“我只是觉得,要是你想分开,我们就分开吧。哪怕此生不再相见,只要你好好活着……”

    曹瑞没吱声。赵舒权更小声了:“而且你记不记得你说过,前世……你说,你……每次被我压在身下的时候,你都觉得……很恶心……”

    曹瑞还是不吱声,赵舒权眼角余光看到他手里捏着药酒的瓶子发呆,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说过了头。

    然而他始终还是介意。即便心里知道那时候前世的曹瑞正在跟自己生气,也因为生病而导致身心扭曲,可他还是觉得那些话像是一根毒刺,始终存在于自己内心深处,哪怕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他不急于跟曹瑞上床,一次次避免让关系走到最后一步,始终,也是不愿意再一次被对方责骂“恶心透顶”。

    曹瑞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是不是还说过,我对你没有过半点真心?”

    赵舒权心里咯噔一声,幻痛感从心口蔓延至全身,像是被人用利剑狠狠贯穿了心脏,连呼一口气都是带着血腥味的疼。

    沉默使得中央空调的暖气都显得失效了。赵舒权感到自己身上阵阵凉意。

    “啪嗒”一声细微的水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响亮。赵舒权惊愕地看到曹瑞的眼泪不偏不斜正好滴落在药酒的瓶子上。

    “我前世……到底做了多少让你伤心的事……”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却让赵舒权疼得心尖颤抖,赶忙摸着人单薄的背安抚:“你别哭,别哭。都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了……”

    “怎么可能!”曹瑞低吼一声,一头扎进赵舒权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

    “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不伤心?我对你那么混账,你为什么……为什么……”

    赵舒权心里又酸又甜。前世多少个夜晚,他在自己的大将军府彻夜难眠,对着漫漫长夜独坐天明,思念着在宫门深锁的皇城中的人,也为那人对待自己的种种黯然神伤,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把自己的这些委屈对那人说出来。

    他哽咽着拥住怀里的人:“我也没有……很委屈。我知道那时的你身不由己……”

    胸腹间感受到温热的暖意。曹瑞在他怀里闷声说:“对不起,舒权。对不起。我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刺激你。我那时候看谁都不顺眼,包括你。我没有……没有觉得与你之间的事,是我在委曲求全迁就你……也没有觉得是被你强迫要挟……什么的。”

    “我心悦你,却又……一直都是妒忌你的……”

    “你有太多,我没有的东西……”

    “我只是觉得你总有一天……也会离开我……就像父皇抛弃我母妃那样……”

    赵舒权把人的脸捧起来,凝视着少年梨花带雨的眼睛,轻声说:“可是我真的打算离开你,你又舍不得了是不是?早点说出来多好……”

    曹瑞含泪而笑:“因为你说只要我好好活着就好,根本不可能。若是没有你,我活在这个时代有什么意义?这个时代不需要帝王、不需要我了,舒权。”

    “这个世上需要我的人只有你。我只为你而活。”

    赵舒权把人按在沙发上狠狠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