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我扯他:“青瓷, 我答的不对吗?”
他咬牙切齿,低低对我道:“对,简直太对了。”
他给了我肯定的回答,但我觉得他在说反话, 可我没有证据, 证明他的口是心非。
而且我本能觉得,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
于是我聪明的闭起嘴巴,将这话题揭过。
本来想接下来,也就这样了, 还能有什么比好哥们当众接吻更让人为难呢?!
结果, 还真有。
当先前第一个跟我搭讪的人,在接到传的花后, 二话不说走到我面前,想不经我同意就亲我, 在我警觉的把他格开, 他还义正言辞的跟我说,这是游戏规则,不能拒绝后,我炸毛了。
简直无语死了。
我决定揍他。
踹他裤^裆。
然而,青瓷比我快。
直接就把这位兄弟的脑袋摁到了地上,喂他吃拳头。
在青瓷揍了有十几拳后, 我们在旁人的尖叫声中, 被老鸨带人举着棍棒围起来,客气又强行的请出了青楼。
都没要我们饭钱。
因为我们是来做诱饵的, 不能表现的太暴力, 也不能表现的太有能力、太能打,所以我们没有闹事, 只揍完那登徒子几拳后,就听老鸨的话,乖乖被轰出青楼了。
站在楼前,我跟青瓷都觉得,此行虽然没有把那采花贼直接引出来,但是已经足够瞩目。
若那淫贼在楼里,不可能不注意到我们的。
所以此行圆满。
正好夜深了,到了休息的时间。
于是我跟青瓷就回去了。
回到客栈,青瓷将我送到休息的客房前,青瓷叮嘱我几句,要我有事出声。
我点头答应,然后他回屋,我进屋。
我抬脚迈进屋,懒得回身,直接反手推上门。
谁知门刚在背后关上,我突然一顿,后背骤然漫上了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我悚然回身,定睛一看。
然后头皮不禁一麻。
只见一只白毛狐狸,摊开四肢,如一张皮子一般,展开贴挂在门后的门板之上。
它的嘴巴朝天,肚皮朝外,若不是肚皮的毛有弧度的在我面前微微起伏,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样人为挂着装饰的狐狸皮。
但是显然不是的。
就在我惊讶的视线中。
狐狸的嘴巴慢慢朝下,脑袋由仰着转为面朝我,狐狸眼睛张开,咕噜噜一转,狭长的嘴巴一咧,发出人类猥琐的声音:“小美人,等你好久了,怎么回来这么迟呢?!让哥哥好等!”
我只觉得头皮反麻,一边快速后退,一边张嘴打算尖叫,给青瓷示警。
然而还没叫出来,挂着狐狸的那扇门板“哐当”一声,上面的合页断开,与门框分离,整个的朝下拍在了地上。
可谓十分利索。
挂着的狐狸被门板压得尖叫一声。
门板落下后,露出门后青瓷的身形,是青瓷去而复返,从外面一脚将门板踹开了。
用劲儿太大,门板被他直接卸倒了。
青瓷拿剑迈进来,迅速确定一眼我的位置,他自然是听到了门板下的尖叫声,一脚踩住门板,在我的连指下,毫不犹豫,将剑尖一下精准的捅进了狐狸尖叫的位置。
然而狐狸反应也很快,在青瓷剑尖刺下的同时,自一侧将门板碎裂,弹身而起,飞速的朝门外射出,遁逃而去。
青瓷没犹豫,匆匆对我道一声:“小心。”
然后追了出去。
这个过程发生得很快,青瓷的身形消失后,我的手指都还没放下来。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刚刚因为紧张而变得激烈的心跳。
不滑师兄和不怠长老说过,我是绝佳的诱饵,我如今觉得他们说的不错。
我这个诱饵体质,的确挺好用的。
想想还挺美。
刚刚门板拍地的声音挺大,我寻思客栈老板或者小二听到动静,可能前来查看,我得跟老板付一下维修的钱,或者有好奇的客人听到动静,前来查看,我也得应付一二,再者不滑师兄就住在我隔壁的楼下,听到动静,也应该很快就上来了,毕竟这个事他是直接负责人,应该比我上心才是,不可能现在睡得很死。
然而,我岔腿站了一会儿,什么人也没来。
就是师兄,以他的脚程,应该马上上来的人,也没有出现。
于是我想,师兄大概是跟着追出去了。
我吐口气,这一晚上,又演戏又玩游戏又做贼又刺激的,我觉得有点心累,现在没我事了,我决定去床上歇一会儿。
反正捉个贼,即便是妖,以青瓷的身手,只要他出马,大抵那贼是跑不了的。
何况师兄还跟过去了。
凭两个人的身手,也不可能奈何不了一个贼。
我如果去,以我的身手,现在都不一定找得到他们。
所以我也有自知之明。
我就在床上歇着,等青瓷跟师兄捉着贼回来呗。
于是我伸个懒腰,转身施施然的走向床榻。
坐在床边,我锤了捶腰,俯身脱鞋子。
然而,后背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又来了。
我一下跳起来,迅速回身。
便见我原本看起来平平的床单,忽然鼓起来一个人形,然后,这个人形顶着床单,慢慢的坐了起来。
就像诈尸的慢动作一样!
并且这个诈尸的过程中,床单被一只惨白的手,缓缓拨了下去。
只见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的脸,缓缓的露了出来。
我一看,不是诈尸,是活的。
而且,这人我竟然还认识。
不就是强行跟我搭讪还想借游戏亲我,被青瓷揍的鼻青脸肿的那个男人吗?!
只是如今这人的脸也不青紫了,还分外白净。
比在青楼里暧昧的灯光下,增色不少。
他冲我妖妖娆娆,妩媚风情的,露齿一笑,牙还挺白。
因为认识,我那种后背炸毛,毛骨悚然的瘆人感觉,突然下去了不少。
只惊疑不定且防备的看着他,大腿一抬,刷~的抽出腿上的短刀来,刀尖朝外,冲他喝道:“你是谁?”
他冲我眨了眨眼,嘻嘻一笑:“哎呦,小美人,这才一会儿不见,怎的不认识哥哥了。”
我哈的冷笑一声,声音冷冽道:“呸,我问你的是,你跟刚才的骚狐狸,是一伙的?你们谁是淫贼?”
他柔柔的笑一声,声音百转千回,在我戒备的视线中,抬起另一只手,手上提起一条巨大的狐狸尾巴,毛为黄色。
他将尾巴尖尖提到嘴边,用尖毛挠自己的脸。
抬眼挑我,慢吞吞道:“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两个都是呢?!”
我不禁后退一步,目露惊骇。
按理说以青瓷的警觉,在青楼时,就该察觉他不是人。
然而他太像普通人了,竟完全骗过了青瓷的眼睛。
而我压根就没往别的方面想。
且我作为妖,嗅觉还是比较灵敏的,但是直到现在,我才闻出来,他身上有着一股很淡的,若有若无的骚味。
也许是青楼里脂粉味太重,所以掩盖住了这种气味,再加上当时假扮情侣,有点紧张,以至于我没有察觉。
大意了。
谁能想到,被师兄追踪捉拿了数次的采花贼,竟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跟青瓷面前呢,而且如今还不止一个。
怪不得师兄屡次失手,原来是团伙作案,还作风大胆,能互相通风报信。
而且它们竟然提前知道我的住处,该不会早就盯上我了吧?
我恍然:“调虎离山?前面那个,是故意把我的同伴引开?”
他嗯哼了一声,承认的挺快。
我惊叹:“我同伴很厉害,它不要命了?”
他用嘴抿着狐狸尾巴,给我抛媚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哇!”
看他这作态,这是看不起我了?
我心里啧一声。
该说它们艺高人胆大吗?
以为我落单了就好欺负?
我倒要看看,我这个被青瓷正统教出来的妖,能不能打过这种需要抱团作案的野路子妖怪。
它是不是忘了,它也落单了呀!
于是我微微一笑,并不废话,往胸前一拍,直接就戳了过去。
果然,妖怪将身形一扭,躲过我的一刀,回手朝我扬了一捧药粉。
我心下了然。
果然,鬼鬼祟祟之徒,只会用旁门左道之法。
不足为虑。
我刚刚在胸口的一拍,已经启动了青瓷提前给我画的结界,这药粉并不能近我的身,它的粉尘在离我脸前一寸处,便被结界隔开了。
粉尘纷扬的落在结界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有点阻碍视线,却并不能影响我的行动。
我的手慢,只是在青瓷的眼下而已。
但对于这只妖,速度已经足够了。
它似乎没想到我不能中招,本来自信满满的表情一瞬间露出诧异,以至于它的行动比我慢了一拍。
就是这一瞬间,我一个回手,短刀直接从侧面扎入这人的身体,并迅速将刀扳直,深刺,拔出。
在骚狐狸身体僵硬的一瞬间,我再次一刀精准的捅进了它的心脏。
可谓一气呵成。
时间仿佛静止了。
狐狸的身体彻底僵硬下来,眼睛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又费劲的低头,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口。
我怕它死的不透,将刀在手中一转,把它的心脏搅碎。
它身体一抖,猝然抬头,冲我猛地喷出一口血。
红色的血雾兜头罩上结界,这同药粉不同,彻底阻碍了视线,为了确认狐狸的死,我将结界撤了。
然而,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就在结界破开的一瞬间,我骤然清楚的视线里,发现狐狸濒死的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红光。
与此同时,我突然感觉到身体里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开始疯狂涌动,试图冲击我的灵台。
52
我心里咯噔一声, 突然想到,我在妓院里吃的东西。
既然早被盯上,也许那个时候,就中招了。
怪不得这狐妖对我如此有恃无恐, 恐怕以为能将我轻松掌握, 毕竟我已中招。
只是他没想到, 我二话不说就杀他,还比他厉害。
容不得多想,我赶紧坐下, 动用灵力, 用青瓷教我的方法,将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包裹住, 使劲往外逼。
然而,被搅碎了心脏, 那狐狸竟然还没死透。
我全力运功之下, 无法睁眼。
只感觉到一只阴冷的手,骤然搭在了我的手上,就像毒舌冰凉的外皮划过皮肤。
与此同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的身体,很快就是我的了。”
伴随着一声轻笑, 我的意识骤然一黑, 等再恢复意识,我发现眼皮明亮。
明亮?不是午夜的客栈吗?只有一盏孤灯才对, 怎么会明亮?
我惊骇的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站在一处空地, 周围鸟语花香,是一个花园, 白天。
放眼一望,花园挺大,望不到头。
我掐了自己一把,能感觉到疼。
有痛感,那就不是做梦,大抵是入了幻境了。
没想到骚狐狸濒死之际,竟然能拉我致幻,看来有些本事。
我低估它了!
跟青瓷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有青瓷压阵,以至于我有些轻敌。
我反省。
眼下,破除幻境要紧。
我跟青瓷学过,破幻境,要先找到阵眼。
幻境是需要媒介的。
媒介就在阵眼里。
找到阵眼,碎了媒介之物,幻境就能破除。
入幻之前,狐狸说要的我身体。
这可以有两种理解。
第一种,它要跟我搞基。
第二种,它想上我的身,代替我的灵魂,使用我的**。
我觉得第一种可能不大,它即便是个采花贼,应该也没有那种我即便死了也要跟你打一炮的伟大理想,我觉得自个儿的魅力还没那么大。
所以我姑且认定它为第二种。
它的身体马上要死了,它想抢占我的身体来使用,也就是它想继续活下去,用我的身体。
这样的话,可就十分阴损了。
回想入幻前,它带我进入幻境需要触碰我的身体。
那么媒介之物于现实中必定在它将死的身体上。
而在这幻境之中,保不准,那媒介物也还在狐狸身上呢,找到媒介物就是找到阵眼,以此推理,阵眼极可能就是狐狸本人。
我手一合,我真是太聪明了,推理很棒。
青瓷听了也得夸我!
那么,它既然要在幻境中抢我身体,也就是说杀了我以代替我,那它肯定得接触我近我的身的。
那么我只要等着,哪怕什么也不做,它也会来找我。
如此想来,这幻境既然由它构建操控,那它有可能变成这幻境里的任何事物,一朵花,一棵树,或者路边的一块石头,或者正常的人,任何人。
总之,前来接触我的东西,都有可能是它。
我得提防它对我动手。
与此同时,我还得不顾危险,去碰到它,以找到它身上的媒介物,来破阵眼。
唉,我慨叹,真是让人忙碌呐!
刚叹完,身前五步处的花丛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阿九,快看,这朵花好漂亮。”
纷乱的花丛中,突然站起一个扎眼的湖绿身影。
是一个少年,满脸稚嫩,长相娇艳,他手中拿着一朵红色的花,冲我遥遥挥手,展示手中的花朵。
遥遥?不对,这么近的距离,算什么遥遥。
再看他动作,有点扭捏的作态,俗称:娘炮。
然而我却骤然退了一步。
惊骇的捂住胸口:吓我一跳。
不是,仁兄,你什么时候在那儿的?出现的好突兀啊!
像白日冒鬼一样!
我捂着胸口抬头看一眼日头。
不愧是幻境,这都还白天呢!
他穿这么招摇,我刚才不可能看不见他的。
即便有花木遮挡,可花木扶疏啊,他就是蹲着,也那么大一团呢!
少年嗔怪看我,猛一跺脚,不依我:“阿九,你说什么呢,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闹鬼?!”
他说完有些害怕,往左右谨慎的看了一眼,嗫嚅道:“你别吓我,哪里有鬼?”
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刚刚好像嚎叫了一声:“鬼呀!”
我看他这样子,也不知是不是骚狐狸,挺会演戏。
那我陪他演好了。
我冲他招手:“你过来。”
他也听话,分开花木迈出来,蹬蹬就跑了过来,还主动把手上的红花递给我。
“阿九你看,这花是不是挺漂亮?我找了好一会儿,这是最大最好看的一朵呢。”
我接过花儿,先确认一下有没有扎手的刺,很好,不是想用毒刺扎死我。
我扒开硕大的花盘,很好,里面也没有藏着匕首尖尖。
少年不解的歪头看着我:“阿九你在做什么?”
防止你是骚狐狸,对我动手啊!
我没搭理他,忙活我的。
然后少年惊讶的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惊呼一声,尖叫道:“阿九你做什么?你不喜欢也不能毁了它呀,你可以还给我呀!”
他不悦的斥责我:“你真粗鲁。”
我将折断的花杆揉烂的花盘丢到一边,已经确认它不是媒介物了。
我遗憾的叹口气,果然不会那么容易。
于是我抬起满是花汁的双手,做了两个鸡爪造型,对少年张牙舞爪道:“啊~我是大野狼,要抓小白兔了。”
少年尖笑一声,以为我在跟他玩游戏,转身笑着跑走了。
我舞着手开始追他。
我得摸摸他身上,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不想少年跑得还挺快,动如脱兔一样,我差点追不上他。
追着少年跑出十几米,绕过几棵花树,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出现了一方湖水。
景色很美。
湖中有大片的荷花,荷叶花朵错落其间,随风轻轻摇摆。
荷花范围很大,覆盖了大半个湖。
花盘荷叶露出水面,底下是密集的叶梗,由于荷叶遮挡少光,荷叶与水面中间密集的脉梗间一片昏暗。
少年翻飞的湖绿衣衫,与湖里面的密集荷叶相映衬,竟有相得益彰之感。
他沿湖溜了我十几米,突然转回头来,不跑了。
一边喘气,一边连连冲我挥手,告饶道:“阿九停下,咱不玩了成吗?累死我了。”
哎哟,才跑这点路就累了,还挺虚。
挺符合狐狸濒死的人设。
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一边提防他动手,一边把手摸上他腰间的衣裳开始搜。
谁成想他看起来柔弱,猝然尖叫一声,我都提防他了,还是没看见他怎么动的手。
只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身体失衡。
然后“噗通”一声,我被这小娘炮推进了水里。
好在我会水,没呛着。
待我浮出水面往外看,只看到湖绿小娘炮掩面跑远的背影。
跑起来还是那么快,只两个眨眼就没影了。
我简直无语。
他这是跑了?
他推了人,竟然跑了?
这么没有三观的吗?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狐狸?
如果是狐狸,你跑啥?
不应该留下来看我能不能淹死吗?如果淹不死也得想方设法淹死我吗?!
若你不是狐狸,那你推我入水做什么?就不怕我淹死了吗?这么没同情心的吗?
思考之余,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我觉得少年可能是幻境npc,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一点试图杀我的表现都没有。
等等,他推我入水算不算想杀我?还是说这算失手?挺矛盾。
当然也有可能是现实身体太虚弱,又濒死发动禁术,导致魂魄也虚弱,所以不能跟我硬碰硬,打算怀柔,先放松我的戒心,然后冷不丁杀我。
我还是得保持警惕,不能大意。
不就是陪它玩玩嘛,又不是我要濒死了,我玩得起,也耗得起,我就不信它能撑很长时间。
于是我也不急了,隐在密集的荷花叶梗下面,露着脑袋,在荷花叶下乘凉。
他若是狐狸,他肯定回来找我的。
我就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过不一会儿,葱绿小少年回来了。
站在湖边,左右张望,叫我的名字。
“阿九,阿九,你在哪儿?我知道你会水,寻思你爬出来肯定要揍我,所以我才跑了。”
“可是我跑远了,发现你没追上来,我又回来了。”
“阿九你在哪儿?生我气了吗?我不是故意的,还是说你已经走了?”
我听着少年的叫声,没应他,看他一个人在那里东张西望。
少年叫完,自作主张道:“看样子是走了,应该是回屋了,那我也回去吧。”
少年一合掌,扭头打算走,却在这时,出现了另外的声音。
“小鸟,你一个人在湖边自言自语的干嘛?”
我循声看去,发现是一个黄色衣衫的少年,从远处向湖边走来。
小娘炮看到黄衫少年,就停下要离开的脚步,跟少年打招呼:“小离,我在找我哥哥。”
听见他们的名字,我浮在水里,不禁想:
果然我是个外来者,他们都有名儿,而我是个数字序号。并且小娘炮抢我名字,我才是鸟儿。
我寻思的工夫,黄衫少年已经走到小娘炮跟前,两人停在离我不远处的岸边上说话。
“你哥怎么了?”
“阿九生我气,可能回去了,我正要去找他。”
“你做什么了他生你气。”
“我不小心推了他一下。”
黄衫少年不屑道:“阿九这么小气的吗?不就是被推了一下,用得着这么计较?!”
“然后不小心把他推水里了。”
“……呃,那的确是有点过分了。”
“所以我要找他道歉。对了小离,”小娘炮问黄衫少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特意来找我的吗?”
“呃,你们进府不久,还没见过将军。我听说将军今日在雅舍摆酒,你要不要过去露个脸,争取将军的宠爱?总不能一直没名没分的被别人排挤。”
53
小娘炮喜出望外, 声音激动:“谢谢你小离,我这就去找我哥,跟他一起过去。”
小娘炮说完,就要往外跑, 谁知小离一把拉住他, “你是不是傻?”小离教育小娘炮道:“你跟阿九虽然是一同进的府, 并且还住在一起,可你们又不是亲兄弟,就他那个脸, 一被将军看到, 还有你什么事?”
小娘炮不听,“小离你怎么能这么想, 阿九也很想见到将军的,我不能这么自私。”
他说完就要往外走, 看样子打算去叫人, 然后小离不同意,所以没有撒手,往回拽他。小娘炮又去推小离的手。
于是一时间两个人拉拉扯扯,难解难分,小娘炮一急眼,双手一分。
我就看见黄衫少年跟个炮弹一样, 弹射进了水里。
“噗通”一声, 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我:“……”
这小娘炮该不会是个bug吧?
就他这小身板,看起来柔柔弱弱, 怎的力气这么大?谁都能给干水里去。
黄衫少年可比他高了一个头, 还比他宽,怎么就被他推的飞进水里了?
看起来他也没用力气啊?
黄衫少年跟我不同, 他不会水,在水里浮浮沉沉,一边呛水,一边叫救命。
小娘炮今回没跑,在岸边干着急。
试图找树枝让黄衫少年拉住。
我看了一会儿,叹口气,游过去,推着黄衫少年的屁股,跟小娘炮一起,把黄衫少年弄上了岸。
黄衫少年喝水不少,我给他按压一番,他吐出好几口水,晕晕迷迷的清醒过来。
黄衫少年穿的衣服少,这一湿水,衣服都透了。
我趁着给他压水摸了摸他身上,没摸出可疑的东西。
黄衫少年清醒后,知道是我救的他,看起来有点心虚,也不用小娘炮送,自己扶着腰,慢吞吞的走了,说累了,要回去修养。
黄衫少年走后,小娘炮兴致勃勃的看着我,邀请我跟他一同去找将军,邀宠。
邀~宠?
一时间,我有些一言难尽。
这什么幻境剧本啊,谁编的?
敢情我还是一个将军府里后院养着的男宠吗?
还是没名分那种?!
虽然心里不爽,但我还是去了。
得走剧情不是。
线索还是越多越好的。
在小娘炮的带领下,绕湖半个圈,到湖对面的园林里,走不多远,一个纯竹子的建筑出现在我面前。
然而还没近前,我便慢下了脚步。
只因为,这个建筑长得,可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当初我在凤鸣阁,被我们山主打出来两次,那座山主凤怜珏所居住的竹屋吗?
虽然当时是夜晚,但这门脸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难道给这幻境造屋的,跟给我们山主造房子的,是同一个建筑师?
那可就厉害了。
小娘炮见我停下,以为我近将军情怯,不好意思害羞了。
笑话,以我脸皮,怎么可能害羞。
所以我走到小娘炮前头,率先进去了。
然而我一进入,里面却又有不同,于是我又顿住了。
不是别的,而是,它这里面跟我们山主那屋子的陈设和布局都完全不一样。
简直南辕北辙。
我实在想不出,为何一个素雅的屋子,会配一个舞台,台前还摆满了桌子椅子?
这不就是我今晚刚刚光顾的,那个青楼内部大堂陈设吗?
我还在这种大堂玩了击鼓传花,还玷污青瓷的纯洁了。
只是如今这堂里冷清,没有人。
不对,有一个的。
背对我,坐在堂中的一把椅子上,身形被椅背挡住了,以至于我第一时间没看到他。
如今他听到动静,慢吞吞的侧身,转回头来,懒懒的朝这边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令我十分吃惊。
而此人看到我后,也十分惊讶,由于太过惊讶,他豁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向我。
我惊道:“青瓷?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青瓷已几步走到我跟前,先确认我一眼,才回我道:“我追到那狐狸,杀死了,但是手上沾了它的血,再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他问我:“你呢?受到袭击了?怎么也会出现在这幻境?什么人袭击的你?”
我跟青瓷普及:“你不知道,今回这采花贼,它不止一只,而是两只。”我伸出两根手指,跟青瓷摇了摇:“我遇到那只让它濒死了,但一时大意,还是中了它的招。待出幻境,我跟你细说。”
青瓷答应一声,我问青瓷:“不滑师兄呢?”
青瓷道:“我没见到。”
他说着上来拉我的手,“走,咱们先出去。”
谁知青瓷的手还没上来,斜刺里插进一只手,直接递进了青瓷伸过来的手里。
我:“……”
身旁响起一声声情并茂的呼唤:“将军,见到你,我好激动。”
呃,原来青瓷成了故事里的将军。
小娘炮嗓音颤抖,激动的越过我,双手包住青瓷的一只手,左右的摇晃。
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青瓷诧异问我:“这是个什么玩意?”
我差点脱口而出小娘炮,好歹及时刹住了,我进入故事角色,正经回青瓷:“你的后院男宠之一,小鸟呀,将军。”
青瓷无语一阵,想甩开小鸟手,竟然没能甩开。
又出bug了。
我替将军解围:“弟弟,你这么抓着将军,将军手痛,你把将军放开,不然将军不开心。”
小鸟不听话,“我想替将军暖床。”他仰头看着青瓷,眼睛闪闪道:“将军今晚点我陪睡,可好?”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好奔放啊!
我自叹弗如!若我真是男宠,恐怕争不过小鸟呢!
眼见着青瓷又甩了几下,还是没能甩开。
从我的角度看,小娘炮那手就跟吸盘一样,牢牢的粘在青瓷的手上,一点松动都没有。青瓷不得已,对小娘炮安抚道:“好,我应你。”
小娘炮这才开心,放开青瓷的手,改抓住了青瓷的袖子。
青瓷走一步,他跟一步。
亦步亦趋。
好家伙,这是由触手怪,改成连体婴了。
我想问小娘炮,你在湖边跟那小离表现出的不争不抢慷慨大度是假的吗?
如今这个粘在将军身上的是谁?
我捂住脸,觉得有些没眼看。
背过身冲青瓷摆了摆手:“我去外面等你,给你半盏茶的时间,你自己招的男宠,自己负责哄,咱们要破境,不能一直带着这个尾巴。”
说完,我也不等青瓷回答,自己跑出去了。
青瓷并没有在里面待多久,我只出来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连体婴样式出来的。
他并没能摆脱小鸟。
我站在门外,面朝门前,看着他们走出,微微一笑。
摆脱不了,这就对了。
青瓷见我的笑,诧异了一下。
外出的脚步微微一顿,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他脚步顿住的一瞬,地上骤然升起一个缚魂阵,以他为中心,将它牢牢捉住了。
直到这时,小鸟才放开了牢牢抓着青瓷的手。
刚刚缚魂阵从小鸟身上穿过,并没有袭击他。
小鸟抬头看着我,脸上笑眯眯的。
我冲小鸟一点头,小鸟回我一笑。
我对小鸟道:“辛苦你了。”
小鸟冲我一点头,身形缓缓消失了。
我看向青瓷,青瓷正满面惊慌:“怎么回事?我怎么被绑住了?他又怎么消失了?”
我对青瓷笑:“哈,都被捉住了,还装呢?狐狸。”
青瓷疑惑:“什么狐狸?”
我摇摇指头:“装多了就没意思了,你说是吧?狐狸。”
狐狸看我一会,脸上的惊慌慢慢褪去,缓缓停下挣扎,它皱眉问我:“你怎么发现的?”
“很简单啊,因为你没玉佩。”
骚狐狸顶着青瓷的脸,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什么玉佩。”
我道:“你先恢复自己的脸,我看了隔应。”
骚狐狸不理我。
我:“你不用青瓷的脸,我就不介意给你科普一下。”
狐狸挺听话,二话不说就换脸了。
因为要长谈,我盘腿坐下,开始科普。
“青瓷呢,有一块玉佩,从不离身,除了特殊情况,都喜欢挂在显眼的位置。
就是今晚去青楼做诱饵,伪装成普通人,他也只是将玉佩的灵力封印,并没有舍得将玉佩摘下。”
狐狸:“为何不能是我因为进入幻境,所以身上的饰物不显示呢?毕竟我连衣服都变了。”
“nonono,”我摇摇手指:“这就要讨论这个幻境的问题了。”
我托住腮:“玉佩不会没有的,因为我发现,这里不是幻境,而是我的梦啊。”
“我的梦里,青瓷怎么可能没有玉佩呢?除非他不是我的梦造出来的,而我的梦里唯一的外来物,”我点点他:“就是你啊。”
狐狸猝然变色,怪叫道:“你怎么发现是梦的?”
“很简单啊,”我摊手:“毕竟我从进入以来,不对的地方太多了。”
走点点狐狸身后:“比如这个房子,再比如房子里面的场景。可都太熟悉了。”
“为什么这么熟悉呢?”我发问,然后自答:“因为这些都是我熟识的场景呢,试问我认识的场景,为何会一比一还原在这里?巧合吗?不可能的。除非是我的梦,我造出来的。”
“再比如他。”我指向小鸟,呃,小鸟已经离开了,我点了点小鸟刚才所站的位置:“就比如小鸟,他叫我哥哥,他用我的名字,他长得还跟我那么像,除了娘炮一点还挺可爱,这里的人物都奈何不了他。他为何能这么厉害?”我一摆手:“除了他是我的本能,没别的解释。”
我曼声道:“我的本能是出现保护我的,因为我没有意识到这是我的梦境,所以本能驱使下,我潜意识造出了一个他。”
54
“当我意识到这里是梦的时候, 我的潜意识苏醒,确认我已掌握梦境,不再有危险,就不需要他的存在了。”
“所以他才会消失。”
“而为什么这不是你的梦呢?首先, 你见过我们山主屋子的可能性很小, 凤栖山山顶不是什么妖怪都能上去的。其次, 你外面的身体快死了,你没有本事造梦了,所以只能濒死之际用自己全部的能力引导我造梦, 但你快死了, 能力又不够,对我梦的干预做不到所有, 所以便出现了我熟悉的事物,比如这房子, 比如房子里面的布局。”
我说完, 双手一合:“你说说,我分析的对吧。”
我突然想到一个词:反派死与话多。
可是,嗨,我又不是反派。
而且这是我的梦,这原理在我这行不通,在我的梦里, 我才是主宰。
况且在这梦境重新归属我之后, 狐狸已经开始遭到反噬,就我科普这一会儿话的功夫, 骚狐狸已经被反噬的维持不住人形, 恢复成畜牲的原形了:一只黄色的杂毛狐狸。
果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无权上凤栖山的。
我怕它做甚。
看它耷拉着脑袋, 明显精神不济,跟我耗不起了,我决定大发慈悲,不让它硬撑了。
思想转动间,手上多了一把剑,我起身上前,在它身上戳了十几剑,确认它死透后,意外的发现梦境还没碎,我寻思着,恐怕那媒介物还在运行,于是我提上狐狸的尸体,原地跺了跺脚。
就见眼前的地面开始延伸,并迅速下陷,一会儿功夫,出现了万丈高崖。
我踏前一步俯身,往下看了看。
心里想着,此处应该有风。
于是,崖底有风漫卷上来,头发被吹起,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
意境很好,适合跳崖。
于是我一手提着狐狸的尸体,往前一迈。
我在梦里跳崖自杀了!
根据常识,要从梦里醒来,惊吓、见到恐怖之物,等等,都可以。而高空坠落,是最简单的方法。
果然,心脏猛地一揪,我从梦中骤然苏醒过来。
醒来第一眼,看自己的手。
视线还没转过去,喉咙眼一堵,猛地喷出一口血。
血喷出后,感觉身体的异物排出了。
再看眼前,黄毛狐狸的身体,挂着我喷出的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我踢了踢,已经僵硬,死透了。
放心之余,刚想吐口气,然后突然发现,身处的环境不对。
我听到了粼粼的车轮声。
身下是木板,略微颠簸。
我这是,坐在木板车上?
周围黑夜,四周有树,头顶月牙,勉强视物。
抬头,身前不远处,有一赶车人。
我抬头之际,他挥舞手中的鞭子,朝着赶车的牲口挥了一鞭。
背影熟悉,衣裳熟悉。
我试探开口:“不滑师兄?”
师兄应了我一声:“醒了?”
我嗯一声。
不滑师兄没有回头:“醒了就睡吧,你应该也累了。”
我长舒口气,每次睁眼,都在不同的地儿,这是考验我心脏的承受能力!我拍拍胸口,幸好有师兄在,不然真的能吓死。
我问师兄:“青瓷呢?”
师兄回答:“捉贼去了,待会就来。”
我道:“为何不在客栈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师兄答:“贼跑得远,我们去前面汇合。”
原来如此,我应一声。不过,我有些奇怪,我问师兄:“为何要去前面汇合,大半夜的,等青瓷回来不好吗?”
师兄微微一顿,“那狐狸有些棘手,青瓷被绊住了,如今不放心你,让我先回来接你,然后一起汇合。”
原来如此。
我叹口气,今晚这一通折腾,又战斗又被迫造梦,我其实觉得精神上有点累,所以我乖乖应声,也不再打扰师兄。
在马车粼粼的晃动中,我不禁有点打盹。
眼睛眯成一条缝,由于前头用脑过度,虽然精神疲累,但脑子还是有点兴奋,所以仍在不停运转。
我不禁捋了一下今晚的事情。
如今想想,其实处处透着古怪。
我们是师兄临时找来的,只在客栈吃了一顿饭露了个面,做诱饵也是临时起意,是怎么被狐狸们给盯上的?竟然还提前知道了我住的客房位置。
在身体里冲击灵台的东西,若说是在青楼中的招,可青瓷又没吃,怎么会被区区一只狐狸绊住。
一只只做采花的狐狸妖怪,能绊住正统培养的第一仙门的继承人吗?
我觉得青瓷没那么菜。
黄毛狐狸我都能解决,那白狐狸即便比黄狐狸厉害,也不可能拖青瓷这么久。
除非,青瓷跟我一样,中招了。
怎么中的招?有没有可能,在更早的时间中的?
比如,跟师兄一起吃的那顿饭菜?
可若如此,师兄也吃了,吃的比青瓷还多,他怎么现在好好的?
我不禁抬眼,看了一眼师兄的背影。
我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
可是,还有一个疑点。
太奇怪了,我刚才好不容易冲破梦境制服狐狸,我都吐血了,师兄为何不关心我一句?最起码问一嘴啊?
还有,他带我从客栈出来,为何要带上狐狸的尸体,我们是粘在一起分不开吗?!
即便不关心我,他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对了,在梦里,造梦的狐狸都死了,为何我的梦不能出来?反而没有结束?
想到此,我强撑起精神,翻了翻狐狸的尸体,它尸体上除了血,很干净,什么东西都没有。
难道它用来引导我造梦的不是用的媒介?是用的自己的灵力?
这可能吗?
简直笑话,它心脏都碎了,回光返照的灵力,能操控我那么大范围的梦境?
更何况若是用了它的灵力,在我梦里杀死它的时候,梦境当时也该碎了,所以不是用的它的灵力。
肯定用了媒介的。
可媒介在哪儿?
或者说,媒介在别人身上?或者说,是用了旁人的能力?
难不成,当时的现场,除了我跟狐狸,还有第三者存在?这第三个人,在狐狸濒死之际,发动了误导我幻觉的梦境,以图让狐狸进我梦里杀了我,对我夺舍?
就是刚才我醒来前,梦境还在维持着,没有因为狐狸的死而破碎。所以这第三个人,现在离我不远。
而如今,现场,第三个人是……
我缓缓抬头,看向面前一动不动,驱赶着车子的不滑师兄。
好像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
我觉得脑袋像被人打了一拳,嗡嗡的。
为什么啊!
我颤抖着嘴唇,不能接受的,轻声问道:“不滑师兄,你投敌了吗?”
不滑的身体猝然一动,喷笑一声:“看来我装的挺像,你都没看出我是假的。”
我瞠目结舌:“假的?”
可这是师兄的身体师兄的声音啊?
我猝然变色,愤怒道:“你夺舍了师兄?”
“我倒是想啊,”“师兄”的声音悠悠然道:“我可小心翼翼的跟了你那师兄好久呢。可小巫山那帮老头子难缠的很,若发现弟子的命石灭了,肯定顺着追踪过来,难保不打乱我的计划。”
他并没有回头,好像一点都不怕我会从背后袭击他。而是继续道:“所以我不得已,跟着你师兄学习模仿了很久,才有了九分他的样子,差点被他发现呢!”
我一想,是了。
他跟师兄还是有些不同,他好像比师兄活泼一些,的确不如上次见面时稳重。只是我跟师兄相处时间不长,对师兄的了解不够,以至于没有发现。
他见我不答,幽幽对我道:“你知不知道,魔界有一种邪术,叫画皮?”
啧,好嘛,前头我对黄狐狸普及,现在换我被普及了。
我能对黄狐狸那么悠哉,是因为我有把握绝对压制它。而现在倒转过来,是不是“师兄”对我也一样?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道:“洗耳恭听。”
他道:“我说完了。”
我猝不及防:“什么?”
他道:“我用了画皮术啊,所以才能这么像,就是如此。”
好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也不废话了,二话不说,化为原形,弹射起飞。
可惜没飞出一米,眼前灰影一闪,我被抽回来了。
那灰影太快,我都没看出是什么抽的我。
四脚朝天跌在木板车上,我瞪着眼睛,像是死不瞑目。
跟死不瞑目的狐狸尸体挨在一起。
我不想跟狐狸尸体挨在一起,于是我立刻起身变回人,抹一把脸,抽出匕首,朝“师兄”的背影进攻。
我预估的不错,“师兄”确实能压制我。
他屁股后的衣裳破开,长出两条灰色的狐狸尾巴,挥舞着跟我打。
只几下,就把我打趴下了,还用那尾巴压着我,让我不能动弹。
在此期间,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甚至都没有停一停车。
游刃有余,十分悠哉的样子。
好嘛,确实是硬茬。
我就像被掀了壳的王八,被压制的死死的。
我还能抽空想,呃,原来刚才没能看清的那抽我的灰影,是这狐狸尾巴。
而假扮师兄的这位仁兄,是一只有着两条尾巴的灰毛狐狸。
如此说,它跟那一黄一白两狐狸,应该是一伙的。
或者就能力而说,俩狐狸是它手下。
我恍然,愤怒道:“根本就没有什么采花贼,你骗我的。”
灰狐狸噗嗤一笑:“你待如何?”
我放话:“不能如何,我不管你有什么不要脸的目的,你都不会得逞的。”
灰狐狸道:“那就拭目以待。”
“还有,”我硬气道:“我有遗愿。”
灰狐狸懒懒道:“说。”
我咬碎钢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利用完我后,若想杀我,给我留个全尸,让青瓷能找到我。”
55
灰狐狸慷慨道:“没问题。”
我开始等死。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不过等了好一会儿, 他也没杀我的意思。
我了然:“你拿我当诱饵?目的是青瓷?”
他哎哟一声:“还挺聪明。”
我分析道:“你牺牲两个手下,费尽心思将我们分开,就是为了单独捉住我,然后用我来诱青瓷。”
我肯定道:“你的目的是青瓷, 但你打不过青瓷, 所以用下三滥的方法, 卑鄙,人渣,怂货。”
我试图戳灰狐狸痛脚, 可它不理我, 甚至对我的谩骂,爱搭不理。
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那好。
我继续慷锵道:“如今你用板车拉着我这个诱饵, 是要去什么地方?那个地方有陷阱?你的目的具体是什么,是想诱杀青瓷?还是想捉住他?他跟你有什么仇怨?”
灰狐狸赶着马车, 发出轻笑:“哎哟问题还挺多, 我就不告诉你。”
我:“……”
嘴巴挺紧,竟然套不出话。
反派不都是话多吗?他怎么如此不上道,他没有倾诉欲吗?他不想跟我炫耀一下他完美的计划吗?!
我继续道:“你怎么知道把我拉走,青瓷就一定能找过来?”
我的玉佩上了封印,还没解开呢。一般人也不可能知道我跟青瓷在这玉佩上的联系。
灰狐狸诧异道:“他不是喜欢你吗?”
我不理解:“什么?”
灰狐狸道:“你看不出来?”
我冷笑一声,青瓷是在乎我, 可是我们那是近乎兄弟的友情, 看来外人不懂。
我斥他:“狗眼看人基。”
灰狐狸啧了一声:“狗眼我知道,是你骂我的意思, 可鸡是什么意思?鸡跟狗为何要扯在一起?这句话整体何意。”
我冷笑:“呵呵, 问题还挺多,我就不告诉你。”
灰狐狸:“……”
灰狐狸没跟我这鱼肉计较:“他会追过来的, 我带你走前,给他留了位置。”
我继续冷笑:“呃,荣幸的告诉你,青瓷可是路痴,他不一定能找到我。”
灰狐狸否定我:“他不是路痴,我知道。”
我问他:“你认识青瓷?”
灰狐狸开始不耐烦:“好了,你废话真多。再说话,我就让他看到濒死的你。”
这威胁有用。
我识时务,所以我闭嘴了。
我无声念动咒语,偷偷解开玉佩的封印,祈盼青瓷快一点过来,最好在到达灰狐狸目的地之前找过来提前把这狐狸解决。
然而天不遂人愿,我刚把玉佩的封印解开,身上泰山压顶的份量骤然一轻。
我再抬头,周围哪还有灰狐狸的身影。
竟然已经跑了。
我惊疑不定的坐起来。
马车停在地面,周围还是深色的树林,每棵树几乎都长得一样。
我还坐在板车上,旁边是黄毛狐狸的尸体。
拉车的马儿静静停在原地,不时的低头,喷吐着鼻息。
这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得十分清晰。
我扫视了一下周围,空旷的树林,周围的树木看起来黑黝黝的,听不见鸟叫,也没有虫鸣。
除了马儿不时踏蹄子喷鼻的声音,就只有风穿树林的呼啸声,感觉不到任何生灵的存在,安静得过分诡异。
我化成人形前,在树林子里待过一年,正常的树林子不是这样的,会有虫鸣会有鸟叫,若有风,会有风吹树叶的松涛声。而不是这种诡异的呜咽。
本能告诉我,这林子不对劲。
感受到空气的阴冷,我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抚了抚胳膊,扬声叫道:“喂,灰狐狸,你走了吗?走前不把你的小弟黄狐狸带走吗?利用完了就丢,会不会有点冷血啊?你的小弟九泉之下会很伤心的。”
话音落,没人应我。
我听到了自己话语的回音。
然后我抬头观察周围,这就是灰狐狸搁我这个诱饵的目的地?
陷阱在哪儿?有什么独特之处?
我仔细观察。
突然诧异的发现,周围树的位置,好像有点不对。
刚才马车所在的空地有这么窄吗?
它们是不是朝我这边移动了?!
我日。
好吓人!
这些树是怎么回事?!
能让灰狐狸作为引诱青瓷的陷阱,并且有信心战胜青瓷的地方,肯定有诡异。
我静止不动,警惕的观察周围。
尤其注意那些树的位置。
然而我等了好一会儿,那些树的位置没再变化。
我偷偷的起身,趴在车板上,往下看。
地面是黑夜的土地,光秃秃的,没有草。
为何不长草?
这不对。
而且,我把板车附近都观察了一下。
蚂蚁窝,蚯蚓屎,虫子洞什么的,什么都没有,简直太干净了。
为什么如此干净,还有,即便都没有,那这些树呢?它们不落叶子的吗?
落叶都去哪儿了?
我怀疑,地底下有东西,专门吃地面的东西,所以地上才光秃秃的,什么都不留。
而至于为何这些树没被吃掉,我猜测,有可能,吃地面东西的,就是这些树的树根。
或者,那吃地面东西的,跟这些树,是共生的关系。
思考间,我听到马儿蹄子不停跺动地面的声音。
猝然抬头,发现刚刚一会儿,树又移动了,只不过它们的目标,似乎是拉车的马儿。
因为它们的树枝,以马为中心,纷纷朝着马儿的方向伸展,就像空中一只只诡异的手,朝着马儿伸着,过不久就会把马儿抓住。
马儿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不停焦躁的打着响鼻,在原地焦躁的踱步。
我恍然,这些树,是听声辨位的?
等等,不对,马儿的蹄子,跺地跺得太频繁了。
我立刻俯身,往马蹄下看。
果然,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伸出来好几根触手一样的根须,它们正缓缓的摇摆试图触碰马儿的腿。
马儿不停的跺脚,将部分根须踩倒在地面。
然而从地面破出的根须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绊住马腿。
我当机立断,砍断车辕上套马的缰绳,在马儿屁股上狠狠一拍:“快跑。”
马儿嘶鸣一声,扬起马蹄,毫不犹豫的疯跑而出。
只一会儿,就只看到一个屁股。
而周围那些原本看起来静止的树,因为马儿声音的增大,也突然出现了肉眼可辨别的速度,只见它们纷纷扭身,收回张牙舞爪原本伸向车辕这边的树枝,像人转身一样,扭头朝着马儿逃跑的方向伸展。
那些树枝就像海藻的触须一样迎风见长,朝着马儿奔跑方向追击而去。
但又因为自身树干移动缓慢的限制,只能眼睁睁看着马儿跑远,最终不甘的将伸长到极限的树枝收回来。
因为这一变故,我的周围一下子又宽敞了不少。
我屏息看着这些树的操作,感觉心里十分压抑。
马儿的声音已经跑远,听不到了,但我的心情,却越发沉重。
因为我发现,能移动的树,不止我周围的这一些,而是我目之所及的,所有这一整片树林。
我日呃!
进妖林子里喽,周围全是能吃人的树。
我被包围喽!
为了证明这些树吃肉,我把狐狸的尸体提起来,往极高处一丢,便见高处树影一闪,无数根树枝弹射而出,顷刻间把狐尸扎成了刺猬。
然后狐狸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就像里面的血肉被快速吸收了一样。
干瘪的狐尸挂不住树枝,自高空跌落下来,落于地面,又惊动了地底的树根,于是地面悉悉索索,钻出无数的根须,它们抢夺狐狸的尸皮,最后将狐皮扯成了无数半,然后勾着这些抢夺到的皮毛骨头,慢吞吞满足的缩回了地面。
我目睹了这全部的过程,然后突然明白,为何灰狐狸在离开前,只是压制我,而不伤我。
我本来以为它也没那么坏,可如今我明白,我又天真了。
它哪里是对我仁慈,不想伤我,而是知道我的能力低微,若将受伤的我撇在这里,恐怕不等青瓷找来,我就已经连渣都不剩了,还起什么诱饵的作用。
青瓷若过来,都找不到我的尸体,又怎么在所谓的陷阱停留?
想通后,我生无可恋的抹了把脸,觉得后背的鸡皮疙瘩炸起来一层又一层。
我顾不得想灰狐狸的意图,我得先顾眼下。
刚刚毫不犹豫放马儿跑,一方面是不忍心它被袭击吃掉,另一方面,是它在不停的发出动静,等把树都吸引过来,我们一人一马两个都得玩完。
所以能跑一个是一个。
如今我有些后悔,我为何不能骑在马上,让马儿驮着我一起逃跑?
是因为觉得灰狐狸就在附近,不可能让我跑远?
如今看到这些树的疯狂,我觉得,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跑不了?!也许那狐狸已经走了呢?
我观察一下周围。
变成鸟从头顶飞出树林不可行。
顶上的树枝太密集了,而且树枝明显比树干灵活,很难躲开。
要跑,就只能从地面之上,树枝之下,中间部位的树干空间走。
也就是说我不能落地,也不能太高。
落地地下有树根,太高了树枝能够到我。
那么,就以马背的高度为准吧。
人形体积太大,我得变回鸟,缩小目标。
我深吸口气,平复一下紧张的心跳。
然后一口气变成鸟,飞速的射了出去。
就朝着马儿逃跑的方向飞,要相信动物的本能。
果然,我的选择是对的,那些树虽然被我惊动,但都追不上我。
我飞出很远,都没有被它们袭击到。
于是我紧张的心情慢慢得到缓解。
而且,我都飞这么久了,灰狐狸也没追过来,我怀疑它自大,小瞧我,以为区区一个活林子,能够困住我。
56
林子比我想象中大, 我飞了好久,也没看到周围景物的变化,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树,一直没有看到林子的边缘。
我心里想着, 林子再大, 它能没有边吗?
那肯定是我还没飞到啊。
事实证明, 灰狐狸并不自大。
是我自大了。
当我看到那架熟悉的板车如被遗落的尘埃安静的进入我的视线后,我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沃日,这是鬼打墙?!明明我飞的是直线。
我不信邪, 以板车为中心, 换个方向,继续飞。
然而过不多久, 我又回到了板车旁边。
于是我收起翅膀,也不费劲了。
我识时务, 我就在这儿等着青瓷吧。
也许青瓷来了, 我还有力气帮个忙,不至于累得走不动,成为青瓷的拖累。
我没等多久。
青瓷来得,比想象中要快。
在我跟树们玩着敌不动我不动,看谁更像石头的游戏的时候,青瓷周身一片火符, 踩着剑, 一路用掌心雷炸着拦路的树,御剑飞过来了。
在他身后, 树木树枝东倒西歪, 焦黑一片。
他御剑悬停在我身前,低头看着我, 在我抬起头时,微微一笑:“可有受伤?”
他身上的灵力正在全力的运行,手掌上发着灵力的蓝光。
挂在腰间的玉佩因为灵力的波动,在青瓷的腰下不停的震颤,发出淡淡的荧光。
漂亮极了。
我嘴巴张成O形,再一次感觉青瓷简直厉害极了!
跟我这种菜鸟简直是天地两极的区别。
我周围的树被青瓷惊动,纷纷甩动树枝,朝着青瓷靠近。
青瓷并未移动,只抬起手掌,挨个炸了一圈。
我闻到了树木焦糊的味道,很多树木被炸断了主干,从被炸的位置燃烧起青色的火焰。
这使得周围明亮了不少。
于是我发现被青瓷炸过的树,主干全都焦黑掉了。
我回答青瓷的问题:“我很好。”
见他精神奕奕,通身整洁,仍是问出我的话:“你呢?可中招了?”
青瓷摆手:“小事,已解决。”
我松口气,想起正事,赶紧跟青瓷道:“青瓷,这里是陷阱,不滑师兄是一只灰毛狐狸假扮的,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引进这里,我们得小心,我不知道它想怎么对付你。”
青瓷将我拉到剑上,让我站在他身后,揽着他的腰,“我知道。”
然后拍拍我的手,“看到留言,我就猜到了。”
“不过,”青瓷一顿,转回头来,冲我灿烂笑道:“若你说的,是一只两条尾巴的,灰色的杂毛狐狸,那么它已经死了。”
我惊讶:“死了?”看起来挺厉害,却这么容易死的吗?!
青瓷跟我解释:“找到你前,我在林子里路过时看到它,在追着一匹马咬,那马的屁股已经被撕下了一大块肉,它在马血下面撒欢儿,好好的马儿它袭击它做甚,而且这林子都不攻击它,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下去解决它了。”
青瓷露出牙酸的表情:“确实有些本事,收拾起来着实费了一番工夫,临死前还变成师兄的样子想骗我,跟我求饶,我一看就明白了,哪里会犹豫,直接将它杀了。尸体被那些树吸收,连皮毛都没留。”
青瓷看着我道:“就因为杀它,顺便给马疗了疗伤,所以来得晚些,你没吓着吧?”
我颔首:“还行。”
如今有青瓷在这儿,我是一点都不怕了。
青瓷壮我怂人胆儿。
我问青瓷:“这林子怎么回事,为何吃人?”
青瓷往周围瞥一眼。
“这里不是好地儿,你有没有闻到,这林子里好臭?”
我疑问:“臭?”
青瓷点头,拿手在鼻前扇了扇:“嗯,很浓的一股尸臭味儿。”
呃,看来是我学艺不精,我压根就没闻出来。
既然如此,我道:“那我们去找找尸臭的源头。”
青瓷颔首:“好。”
我扶着青瓷的腰,青瓷带我御剑前行。
有青瓷一路开道,我们没再遇到鬼打墙。
一路循着味道,等到了后来,连我这学艺不精的,都闻到了尸臭的味儿。
越往前味儿越大。
等到了目的地,我们看到了一座废弃的村庄。
这村庄座落在林子中,密集的树木穿村而过,有些自院中长出,有些顶破了屋顶,就像整座村子都被林子扎穿了一样。
而臭味的源头就在这些树上。
跟外面的林子不同,村里的树都比较粗壮,在这些粗壮的枝干间,就像挂着果实一样,垂挂着许多人类的尸体。
这些尸体大都死了很久,许多尸体会有尸水流出。
恶臭的味道,便是这些尸体发出来的。
我跟青瓷一路往里走过去,看这些尸体的穿着跟年龄,男女老幼皆有,应该是这个村里的村民。
看来被这些树屠村了。
我想想外面的树,这个村庄里面的树,跟外面的作风不同。
它们现在并没有主动袭击我们,都很老实。
而外面的跟饿死鬼一样抢食,这里面的却晾着尸体不吃。
“它们为什么不吃?”我问青瓷。
青瓷思考:“也许是有人给它们进贡,所以不缺食物不饿,或者是,它们不敢吃。”
“为何不敢吃?”我道。
“因为,”青瓷停住,抬头,我顺着青瓷的视线,往高处看,顿时猛吸一口气。
只见不远处,村庄的尽头,有一极高的树,那树的树冠高出了所有树的树顶,树干极粗,只远远看去,就有数人合抱之大。
粗略估计,切面直径,得有四五米。
在这寂静的夜里,远远望去,像个黑暗里蛰伏的巨兽。
而在树的周围,一片空旷。
所有的树纷纷围着它远离它,以至于在它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约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真空地带。
青瓷看着那棵巨树,将话缓缓说完:“因为,那是它们老大的储备食物,它们不敢碰。”
那树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其实恐怕十分阴邪。
因为就以我的修为,也能看出那树黑气冲天。
我寻思着,“青瓷,那树会不会就是灰狐狸所谓的陷阱啊?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
青瓷想了想:“阴邪害人之物,留不得。”
说着抽出剑来:“我去会会它。”
我叮嘱青瓷:“你小心点呀。不行就退回来,咱们出去找外援。”
青瓷点头:“成,陆吾山离此地的距离御剑只需几天路程,一路往南,也不远。”
我点头赞成。
青瓷叮嘱我:“你也小心,有事叫我。”
我颔首:“你去吧。”
那树看起来棘手,打起来也的确棘手。
青瓷跟它从天黑打到破晓,又从破晓打到天光放明。
我眼见着他们打了两个多时辰,那树也没见颓势。
它就像长了八百只眼睛和八千只手。
就像一个究级触手怪物一样。
不仅是树枝,就连地皮底下的根须都能张牙舞爪的从地面破出来跟青瓷打。
当然它刚开始跟青瓷打的时候还没放出根须,是后来被逼急了,才把根须也用上了的。
而且这树不愧为这片树林子里的老大,它跟外面的树又有不同,它没有树枝长度有限所造成的短板,因为它那树枝老长老长,向下能捶打地面,向上能去抽青瓷,还能随意弯折翻卷,跟蛇一样扭动去缠人。
总之灵活极了。
我浮在半空煽动翅膀,于高处观战。便见那边战况持续激烈,战斗中的灵力狂澜波动,如烟花秀一样波波炸裂,发出璀璨的光芒。
伴随着落叶如雨。
我觉得还挺好看。
青瓷是越战越勇型,打这么久,一点没见颓势。
成片的树枝被他不停削落地面,地上的断枝落叶又不停被巨树的根须吸收,所以地面一直保持着干净。
若不是我看着时间,我会以为青瓷才刚开始跟触手怪打,因为现场太干净了。
巨树的根须跟吸血虫一样什么都能吸收,连渣都要拖入地下埋起来。
所以跟青瓷对战的根须是分两波的,一波辅助主干的树枝对战,不时试图偷袭,另一波负责收集主干的断枝,吸收后给主干输送营养。竟然还分工合作。
我算计着时间,寻思之前那吃了神器得了神力的山魈,青瓷也才打了半日,虽然那神力经过百年削弱了,但也是神力啊。如今这棵树,竟能让青瓷打这般久而不见颓势,可见是很耐打的。
要知道一般的精怪邪物,可经不住青瓷灵力这般的输出法,基本是上来就能打哭。
即便是巨树这个体型打个把时辰也该哭了。
青瓷攻击型的灵力沾了可是很疼的!
可它不输,还一直很勇,因为它能不断的自我修补,就像打不死的怪物一样。
所以它是从哪里来的能量不断再生的?
就是它自己的树枝断体,不断的吸收补给,那也有损耗的。
何况再生需要能量的,而且青瓷还给它烧了不少。
可我仔细观察着,这树的枝叶根须触手体积,怎么没见少呢?
思索间,我低头观察,视线检视底下的树林。
接着抽一口气。
大意了。
那些村里树上成片的腐尸都到哪里去了?被当营养吸收掉了?何时被吸收掉的?我紧张观战,都没去注意。
我展着翅膀,沿着村落飞了一圈,亲眼见证了剩下几个零丁腐尸被吸收的过程。
我还于树底下出手阻止了一下,但没成功。
我把腐尸砍下来,那腐尸落到地面,马上就被地下伸出的根须边吸收边拖进地底去了。
我灵机一动开了灵眼,想看一下地下腐尸被吸收的进程,不想竟阴差阳错,看到了树林给那巨树输送营养的脉络。
57
地底下树根交错, 连成一片,被吸收的营养就像黑色的水,从地底交错的树根间如管道运送一般被快速输送,一路迅速的, 直接送往巨树的位置那边。
而这些地底的根须, 因为要输送营养的关系, 所以递次亮起并发出淡淡的黑色荧光,通过这些荧光能够看到,地底下有庞大粗壮的树木根系, 而这些地上面的树木, 根须都是与这些主脉络的根系相连的,或者说, 直接就是自这些主根须上生长出来的。
看明白这些,我顿时抽一口气。
怪不得这棵巨树这么能打。
它根本就不是一棵树啊, 因为这里的整片树林, 都是它发出的子体啊,或者说,这整片树林,就是这一棵树。
只是一个主根母体,带着无数的分根子体。
怪不得所有树除了造型不同,都长得那么像, 原来就是一个品种!
于是我突然想到, 巨树能通过子树吸收尸体,同样的, 它再需要营养的时候, 还可以吸收那些子树啊。
这片树林这么大,那它岂不是用之不竭?!
奥买噶的!!
刚想到这点, 青瓷那边忽然“轰”的一声,进入了一个新的进程。
我赶紧飞起来看。
原来是青瓷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以巨树为中心,完成了一个大阵,如今阵型一完成,青瓷立刻启动。
是一个巨型灵火阵。
刚刚的巨响,就是阵法启动,灵火轰燃而起的声音。
树木最根本的结构是什么?是木材啊,木材最怕什么,怕火啊。
对付木系的植物邪祟,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火烧。
而且相较于普通的火,灵火烧得更快,而且不容易扑灭,还专烧邪祟,不会造成火灾。
因为它沾了普通事物不会着。
巨树被灵活围在中心,全身沐浴冰蓝色火焰,然后浑身开始抽搐,树叶树枝翻卷,迅速漆黑成为焦炭,然后自主体断开脱落,带着烟气于落地前化为纷扬的粉末,可谓烧得迅速。
然而它们在被焚烧消耗掉的同时,又会被巨树迅速的再生修补。
于是不断的脱落再生,脱落再生,循环往复。
而树干主体漆黑的外皮也会随着修复迅速崩落,展露出新生的部分,然后再次焦黑崩落,再次再生。
青瓷离开战圈,看到我,向我飞过来。
我跟青瓷说了我的推测,青瓷看那树一眼,又回头检视周围。
现在白天,目视范围广。
果然,只略微一找,便看见东南的树林边缘,树木开始成片的枯萎。
它开始吸收树林的营养补给了。
青瓷立在我旁边,嘴损道:“灵火阵中不断再生,多煎熬麻烦呀,它要是有那个魄力,自断根须,移动出灵火阵的范围,我还能敬佩它一声。”
“可是它舍得它这大片的树林吗?它舍不得。”
青瓷啧了一声,“可惜了。”
我道:“可惜什么?”
青瓷道:“可惜它没这个魄力,不然我杀它能快一点,这样简直太麻烦。”
青瓷摇摇头:“而且灵火阵有时限,重画耗时耗力,我不停画,它不停被烧,等它彻底被烧完,要等到猴年马月。”
“啧。”青瓷跟我道:“我们帮它加快速度,让它舍得好不好?”
我看青瓷,他这一番战斗,又放符又放火又布阵又战斗的,可忙了。
如今还是精神奕奕,脸不红气不喘。
就是脸上带了两道灰,身上也有些挂彩,没那么干净了。
我知道他看起来轻松,其实消耗挺大。
但是现在不是关心他的时候,因为事情还没完。
我没多说,只能尽量给他力所能及的多帮忙。
我对他点点头。
掏出符纸,我开始迅速画灵火符,我跟青瓷分头行动,他去西边,我去东边,我们尽可能多的去用灵火焚烧树林里的树木,也就是那些还没有开始被母树吸收的子树。
母树忙着吸收营养,连子树对我的攻击都可有可无了。
青瓷比我烧得快得多。
不久就烧了一大片。
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我们二人合力之下,已将树林烧去了一大半。
加上母树自己吸收的,剩下的子树已经寥寥无几。
我看向母树那边,觉得它马上就要急眼了。
果然,不一会儿,它明显咆燥起来,疯狂的挥舞着树枝,就像个人一样发疯愤怒,咆哮的挥舞手臂吼叫,并疯狂的揪扯自己的头发,以此作为发泄的途径。
发出类似无声的嘶吼。
其实巨型灵火阵启动这一次只能燃烧半个时辰的时间,它若再多坚持一会儿,灵火阵自己就能灭了。
而且它剩下的子树,还够它吸收一会儿。
可它自己不知道啊,然后它开始自断根须了。
伴随着地底下闷闷的断裂声,眼见着它放下无声揪扯头发的茂密树枝,已经用这些树枝如手臂一般撑住地面,像个人一样的撑地使力,随着地面的飒飒震动,它将自己庞大的根须,一根一根的从地底拔了出来。
浴火重生一般。
然后,顶着海藻头发的断脚乌贼一样,依次刷刷地挪动断脚,快速的移动出了灵火阵的范围。
并且一边跑动,一边扑打着身上的火焰,让着火的部分剥落,再将剥落的部分重生。
然而它刚将身上的火焰弄灭,半个时辰的时间到了。身后灵火阵的冲天灵火,就像阵起时那么突然,扑的一声,骤然熄灭了。
就见那“断脚乌贼”猛地顿在原地,仿佛懵逼一愣。还像人一样的往那边倾了倾身,仿佛不可置信的往那边看。
待确认后,它再次疯狂的舞动树枝,愤怒的无声嘶吼。
我想,这东西脾气挺爆。
青瓷嘴角一勾,“该我上场了,可不能让它跑了。”
说完将剑一甩,再次冲它冲了过去。
于是一人一树又打了起来,还是那个模式,只不过换了个位置。
可能它觉得灵火阵让它吃足了苦头,所以它这次尤其防着青瓷再次布阵。
只要青瓷一有移动位置,围着它转圈的意图,它就会挪动它的乌贼触角,也就是它作为脚丫挪动身体的树根,使得身体往周围移动。
总之绝不待在原地。
于是在我的视线里,就出现了这样一个景象:那就是,一人一树一边打着,一边在场地上绕圈。
既然灵火阵画不成了,那么青瓷就跟它开启消耗战。
如今它的营养补给链断裂,所以再生能力应该会受到限制。
那么将这吃人树彻底劈成柴火,那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我见这树除了逆天的再生能力,就是触手太多太灵活,打起来难缠一些。别的好像也没有展示出什么新的本事。
然而,打了不久后。我发现,它竟然仍然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去再生。
我盯着它的脚看,它的树根忙着给身体移动,纷纷翘着尖尖,都没有往地底扎。
那么问题来了,它从哪儿获得的新的能量?难道是存储在它身体里的?
它是用什么存储?!够它用多久?
显然青瓷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跟它战斗的更激烈了。
我就看见落叶树枝跟下雨一样的往下落。
在他们经过的一路,都铺了厚厚的一层。
青瓷看起来就跟个割草机一样的。
然而即便如此,又打了一段时间,巨树仍可以再生,甚至连断掉的树根都长得比原来长了。
这不科学!!
然后树根们又开始分工,一部分负责移动身体,一部分去给树枝触手增援,从各角度冷不丁去偷袭青瓷。
我看这些根须偷袭的各个刁钻的角度,都觉得头皮发麻。
由于根须的加入,青瓷对巨树的消耗又相对的慢了下来。
我觉得事情蹊跷,这树妖是不是修炼出了内丹之类的东西?!
然后这内丹就是它的储能工具,在它不能从外界吸收营养后,代替外界来给它提供能量。
不过想想也是,若这妖树没有内丹作为媒介,又哪里有能力支撑调配整片树林的能量流转。
只是树木很少有能以原形修炼出内丹来的,所以一般情况不会往那边想。
而就常识来说,妖怪的内丹都在身体内部,而这棵树,肯定是将内丹藏在它粗壮的树干里面的。
但是它身体那么长,具体在哪个位置还真不好猜。
啧,这可就有点棘手了!
思索间,我缓缓绕树一圈,寻思着观察观察,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线索。然而这一观察,竟真让我发现了关窍。
就见这树的后背隐蔽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在一块树疙瘩底下,离地面很近的位置,就在那树皮底下,正发出隐隐的黑光。
且黑光隔着树皮,亮度不明显,若不是我仔细盯着瞅,加之白天亮度高,都很难注意到。
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这棵仿佛有八百只眼睛,能全方位观察周围的树妖,有些惊慌的抬起一根树根,欲盖弥彰的将那个地方啪叽捂住。
好家伙,本来我还不能确定,寻思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树妖的内丹怎么可能会在表皮。
然而它这一捂,我确定了,内丹就在这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我赶紧叫了青瓷一声,迅速给他报了位置。
青瓷也不废话,他绕圈比巨树转身快,在巨树发动所有根须试图快速转身遮掩的时候,青瓷已经御剑飞到了我所指出之处,并迅速锁定了黑光的位置。
当巨树发现它无法阻止青瓷看到它的内丹后,便不再试图转身遮掩,而是全力阻止青瓷的靠近。
然而即便如此,它还是比青瓷慢了一步,被青瓷用剑气将树皮劈开了。
58
树皮一裂开, 底下露出一颗亮堂堂的黑珠子。是一颗如黑珍珠般有光泽的圆润珠子。
那珠子看起来也就成人拳头大小。
那么大的树,内丹居然只有拳头大。
内丹被暴露,妖树感受到危机,攻击的速度立刻疯狂起来。
我就见那颗珠子, 在妖树的树干里滴溜溜转了起来。上面萦绕的黑气, 像丝线一样密密麻麻。
妖树反抗得疯, 青瓷一时间竟无法再次近身。
我看着这情况,寻思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觉得我能帮忙。
我叫一声, 不用多说青瓷立刻明白我的意图, 开始掩护我。
将剑一抹一分,便见他身前的剑身分出了无数把剑, 青瓷并指遥控,这些剑开始合力为我开路。
它们分出一部分挡去周围的攻击, 另一部分在挡在内丹前的密集树枝中凿出一条洞, 我翅膀一扇,如离弦之箭一般自这通道冲入进去,身后的树枝追击着我将通道堵上,又被青瓷追击着搅碎。
我落于树身,用脚爪抓牢树皮,稳稳停在内丹下方, 身后的剑阵就像一把伞的形状一样齿轮般不停转动, 我能听到齿轮削断树枝不停的噗嗤声,也能听到青瓷在外面面对妖树疯狂反击的打斗声, 但不管如何, 青瓷将我护得密不透风。
我身后周围都没有攻击的树枝树根能透过来,而身前的树干, 它没有自发伸出树枝触手阻止我的功能。
一时间,青瓷为我撑起的这片小天地,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安全堡垒。
但我知道外面的青瓷并不轻松,所以我也不耽搁。
用脚爪抓稳树皮,立刻用嘴巴叼着短刀,开始使劲翘那颗疯狂转动的珠子。
但是珠子转速太快,蹭得短刀砰砰直响,竟有种火花四溅之感。
我的嘴巴被快速震动的刀身震麻了,鸟身的嘴巴毕竟太小,用起刀来还是不方便。
于是我立刻原地化形,单手和双脚扒住树皮,将自己在树身上挂牢。
然后自口中将短刀拿下,用手握着短刀去翘珠子。
然而手还是震麻了,珠子也没能撬出来。
我一看刀尖,好家伙,有点卷刃了,还有点打弯,看来这么撬行不通。
于是我决定不碰珠子了,我直接把珠子所在的这块木头挖出来,不就成事了。
我真是聪明。
于是我给刀里灌注灵力,果然,切起木头来就跟切纸壳一样,虽然有点硬,但能切动。
于是我开始了切割木头的快速作业。
很快上下两边我都挖穿了,只要再将后面切断,就大功告成了。
我能看到珠子的转动明显减缓,也能听到外面的攻势有所减弱。
我知道我这方法管用了。
我把旁边的空间凿大,将刀斜插向后面,开始最后部分的切割。
这个过程很快,只听“咔”的一声轻响,我终于将最后的连接切断,我将刀塞回去,手用力一拨,包着木块的珠子就掉到了我怀里。
然而,就在捧住的一瞬间,我感觉那珠子里有力量突然往外一撞。
我只觉脑袋一懵,蹬蹬后退好几步。
等等,不对,我蹬在树上,脚离地面还有距离,我是怎么松开树后能无障碍的往后退好几步的?
我听到了青瓷撕心裂肺的喊了我一声。
我循声回头,发现青瓷竟然停下了攻击,目呲欲裂的看向我的下面。
不是,我在这里,你看哪儿呢?
树枝也不攻击青瓷了,分出一部分伸向了我的脚下,与此同时,青瓷亦向我扑了过来。
然后,他扑的方向,也是我的脚下。
但好像没树枝的速度快。
不对,他们扑哪儿呢?像争分夺秒抢什么东西一样。
我疑惑的顺着青瓷目光往下一看,顿时抽一口气。
我的乖乖!
我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抱着抠下来的嵌着珠子的木块,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不是,我这是……魂魄被从肉身里打出来了?
我赶紧跟青瓷喊:“青瓷,我在这里。”
然而青瓷听不到,那些树枝已经包裹住我的身体还有那颗珠子,将我跟珠子一同往它身上按。
与此同时,我见到那粗壮的树身裂开,我的肉身跟珠子,被树枝们一起按进了裂缝。
青瓷扑上来后抓住了我露在外面的一只脚,被树枝们一同拽进了树身里面。
我眼睁睁看着树干在我的眼前严丝合缝的合上。
顿时十分崩溃。
不是,它就这么把我跟青瓷吃了?!
我顿时理解先前树妖为何要抓自己头发了,我也想抓头发尖叫!
吃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大补的修士,树妖似乎很满足,它款款摇摆一下自己蓬松散开的树枝,似乎伸了个懒腰,然后将枝丫们悉数收了回去,继而挪动自己的树根,将根须们扎入地底,就地安家,把自己重新栽在了地面上。
我想灵体可以穿物,我应该能冲进树干里去,可腰间有东西一亮,在我贴近树身时,把我弹了回来。
我低头一看。
噫?我都是灵体了,身上还有青瓷的玉佩呢。
我再次往树身一冲,又被玉佩弹了回来。
于是我低头解玉佩,但我灵体的手,穿过了玉佩和我的身体,我竟触不到。
是不是我没死透,所以我摸不到自己?
于是我心焦的在外面转圈,赶紧想办法,拼命回忆青瓷教我的功法,有没有用得上的。
肯定有什么相关有用的术法,换头术御兽术冰冻术净身术回魂术,不是,没有换头术,等等,回魂术?对,回魂术,能让我魂魄归位,这样就能进去了。
我开始拼命回想回魂术的咒语,嘴上碎碎念着复习,然后还没想完,我听到了轰的一声,这声音熟悉,是灵火阵轰然启动的声音。
我骤然抬头。
便见面前的巨树,树身仿佛一震。
有青色的火焰从内部自树皮的纹理迅速膨胀而出,继而将它的整个树身笼罩点燃。
显然青瓷从内部把它给点了。
便见所有收起的树枝树叶燃烧着化成灰烬,徒劳的挥舞,并翻卷抽搐着,仿佛无声的惨嚎。
我被这景象震住,骇然退后一步,耳中突然听到许许多多扭曲惨嚎的声音,我以为是巨树发出了惨叫,然而定睛往树身一看,顿时又抽一口气,感觉头皮发麻。
只见火焰笼罩下的树身之中,争先恐后的从内而外浮现出许多人脸。
这些人脸挨挨挤挤,像拥挤的沙丁鱼罐头,每张脸上的表情都扭曲惊恐,它们向外用力挣扎着,争先恐后的,欲从树身中逃脱。
该是被这树妖吞吃掉后被困住的人类魂魄。
但树身似乎有一层膜将它们禁锢住了,使它们不得挣脱。于是它们张开嘴巴,拼命咬噬着这层薄膜,企图将膜咬破。
我只觉头皮一阵一阵层层发麻,赶紧又后退数步。
然而不知是否因为我跟身体分开时间长了的原因,只这几步后退的动作,我竟然做不到了。
我发觉自己的灵体较刚刚似乎越发轻盈,我只是往后挪了几下脚,我身体的位置,竟然不往后退,反而往高处飘移了一段。
我顿时吓住了,怕自己飘走,赶紧把身体缩起来,不敢再动。
然后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剑鸣,我见燃烧的巨树中间,自上而下劈出一道冰蓝色的剑光,然后,巨树自剑光处裂开了一道大缝。
缝中,青瓷抱着我的身体飞身而出。
但与此同时,随着裂缝的打开,困住魂体们的那层膜也破开了。
于是在青瓷身后,无数的魂体自裂缝中争先恐后的呼啸而出,我好巧不巧,在某些魂体的必经之路上,于是就眼睁睁看着许多扭曲的人脸带着痛苦的表情牵拉着脸后的身体向我鬼哭狼嚎的冲撞过来。
我赶紧展开四肢左右腾挪,试图躲避,然而我身体不大受控制,而撞过来的鬼魂又太多,遇到密集处,总有那么一两个躲不过去,于是我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裹挟着离青瓷和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甚至已经远离了树顶。
我低头看着底下,青瓷和我的身体都变得很小了,我赶紧出声呼唤青瓷,可青瓷听不到我。
眼见着我就要被这些魂魄裹挟着升天去了,不禁暗自着急。
据说魂体离肉身太远,用招魂术也不好招的,何况我已经魂体分离好一会儿了。
我着急间,耳边突然听到梵音,这音色熟悉,我猛一激灵,知道是青瓷在用招魂术招引我的魂魄,我心中大喜,招魂术一锁定我,我立刻觉得身体凝实了一些,同时魂体也摆脱了轻飘飘之感,重新有了分量。
我赶紧握紧拳头,于空中使劲蹬脚,并且手脚并用,如划水一般,努力用力,快速的向地面上自己的身体游过去。
然而,在我经过树顶的裂缝的时候,我的余光感觉到有黑色发光的东西滴溜溜一闪。
我骤然顿住脚步,回头去看。
发现是两根燃烧的树木残枝,正擎着那颗黑色的妖丹,使劲往外掰扯,这是试图将它掰开?!
看起来似乎是平平无奇的动作,但不知怎么的,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突然摄住了我的心脏,令我没来由的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恐慌。
这濒死的树妖在做什么?它为何要掰开那颗珠子?
没来由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同归于尽。
我赶紧回头,呼唤青瓷快跑,并一边加速往自己的身体里冲。
然而已经晚了。
我望着青瓷的背影,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缓慢的画面。
黑色的珠子被掰开了,里面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这能量使得巨树燃烧的身体被炸得粉碎,碎裂的残枝碎块如炸弹一样的向周围射出。而背对巨树半跪在地上的青瓷,我不知在爆炸的前一刻他是否感觉到了危险,我只知道他在我眼前,被一根树枝从背后透体而过的时候,仍在不停的给我念动咒语。
59
有飞射的碎片穿过了我的魂体, 没有留下痕迹,但我仿佛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当被咒语牵动着跌进自己身体里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
危机来临时,青瓷不一定没感觉到, 而是, 招魂不能中断, 他想先让我活。
眼前骤然一黑,身体的感觉一重,我成功回魂。
立刻睁眼, 正看到青瓷喷出一口血, 他与我对视,对我释然一笑, 缓缓倒了下去。
我猛地坐起来,一把抱住他, 止住他倾倒之势。
他胸前挂着血, 这血喷了我一身,我抱住他身体的手,摸到了粘腻温热的触感。
青瓷的眼睫已经闭上,昏迷了过去。
我怕他有事,不敢耽搁,赶紧掏出身上随身带着的天绝丹, 给他嘴里塞了一颗。
天绝丹入口即化, 我扶着青瓷的下巴,小心翼翼帮他仰头咽下。
又脱了外衣垫在地上, 匆匆将他放倒, 拉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口。
他前后是贯穿伤,胸前后背都有血窟窿, 如今这窟窿正在不停的往外冒血。
我迅速翻找身上,拿出外伤的止血药给他往伤口上倒,但是血就像小溪流一样一直往外淌,洒上的药粉立刻就被冲走了。
于是我加量的洒上药粉,把干净的里衣撕成布条给他使劲包扎住,前后的伤口一起包扎,扎的很紧,于是血流得慢了一点,止血药起了点作用,但是过一会儿血又自包扎的布条洇了出来。
于是我给他解开绷带,再次往前后两个伤口上糊药,待包扎第二遍的时候,可能天绝丹起到了作用,青瓷微微一动,幽幽醒了过来。
我大喜过望,赶紧又掏出两颗天绝丹给他喂进去。
青瓷也配合我,他乖乖咽下,转动眼珠看向我。
他一看我,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他虚弱的喘着气,眼睫扇了扇,嘴唇微微一开轻声道:“哭什么!”
我抹抹眼睛,一时间百感交集,我语无伦次道:“青瓷,青瓷,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我抽噎着道:“伤口的血一直在流,止不住啊怎么办?”
“还有你不是很厉害吗,好好的,怎么被一根树枝穿透了呢,你的护体灵力呢?去哪儿了?啊?”
我轻轻的捏着他的手,“青瓷,你说说话,不要睡。”
但是青瓷侧着脸,眼睫慢慢合上,一动不动,显然又昏迷了过去。
我赶紧检查青瓷的伤口,正低着头,突然有一个声音在我对面道:“还想不明白吗?他杀这棵树,已经把自己耗光了,怕来不及救你,就用全部的灵力来给你招魂,感知到危险时,又用仅剩的一点护住了你,所以他自己就顾不得了。”
我意外的抬头看向对面,死去的灰毛狐狸还是顶着师兄的脸,他就站在数步远处,摸着自己的两条尾巴,满脸笑眯眯的看着我。
他是人是鬼?
见我意外的看着他,他冲我挑了挑下巴,自说自话:“不信你看看你身上,可曾受一点伤?”
他慢悠悠道:“他护你跟心肝宝贝似的,是宁愿自己重伤也不让你磕碰啊,你说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紧了紧抱着青瓷的手,抬着头恶狠狠的瞪着他:“你闭嘴,是你害得他,这局就是你布的,你早就等在这里了,死的那个不是你,对不对?”
他得意的摸了摸尾巴:“哎哟,还挺聪明,若没有你,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他点点头,神色得意:“没错,死的那个是我双胎兄弟,为的就是骗过你们,不怕告诉你,树妖是我喂大的,我精心布局,就是为了现在,结果没让我失望。”
“啧啧,”他摇了摇头:“没想到吧?这局高不高明?其实你们还是太嫩,以后出来闯荡,不要少年英雄,意气用事。遇到邪祟,能放过就放过,毕竟邪祟,也有不好惹的不是吗?!今回,算是我给你免费长个经验,你还得谢谢我。”
“好了,说的够多了,不跟你废话了。”他放开自己的狐狸尾巴,朝我拍了拍手:“现在把他给我吧,他都濒死了,再不救治恐怕就来不及了,你救不活他的,但是我能救。”
我警惕的看着他:“怎么救?”
他理所当然的看着我:“让他成魔啊,还能怎么救?”
我失声:“成魔?”
“对啊,不然呢,你有办法救他?”他歪了歪头,美美的道:“不怕告诉你,我们魔主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他成魔,只要我替魔主心愿达成,魔主的左右护法位置,必定有我一席。”
他说得高兴起来,兴奋的手舞足蹈。
我眉间一动,冷冷道:“他只是受了一个穿透伤而已。”
他信步走过来,优哉游哉的,跟我科普:“你也说了,他只是受个穿透伤,可以他的体质,这点伤,怎么会昏迷不醒呢?”他停在我面前,倾身看着我:“你不觉得奇怪吗?”
然后他伸出手来,对我道:“现在,把他交给我,你乖一点,也许我不杀你。”
然而,他手还没触到青瓷,突然看到了我抵在青瓷脖上的匕首,顿时停住,失声道:“你要做什么?”
他放缓呼吸,满脸诧异戒备,似乎有些紧张。
我捏着刀子,想他前面的话。
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让青瓷成魔?笑话。
我想,青瓷既然是他们魔主心心念念的人,他自然不敢让青瓷死了。
果然,我刀尖一动,他立刻劝我道:“你不要冲动。”
我把刀刃狠狠往前一逼,冲他喝道:“你离我远一点,站对面去。”
他举起手来,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好好好,我怕了你了,你要是不怕耽误时间,把他拖死了,你尽管跟我耗。”
我喝道:“我没跟你开玩笑,大不了我杀了他,然后殉情。”
“好好好,你没开玩笑,我信你还不成嘛。”他哄着我,一直退到了刚才站立的位置。
我对他冷笑:“你不敢杀他,也不敢杀我,你怕他成魔后找你麻烦对不对?”
“啧,”狐狸咂了咂嘴,“小孩儿不能太聪明。不怕告诉你,”他冲我放话:“让你残了我还是敢的。”
我亦放话:“不怕告诉你,我受了伤绝对无法自保,也许立刻就死了。”
我冷笑:“更何况残了。”
他摇摇头:“小孩子整天张嘴闭嘴死呀死的,多不吉利。”
我冷静问:“他只是受个穿透伤,你为何说他濒死?”
“哟,还记得这个问题呢。”他阴阳怪气。
我将刀尖立起来对着青瓷脖子:“你说不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成嘛,小孩子就是沉不住气。”
是他说青瓷再不救治就死了,结果现在说我沉不住气?
我愤怒的瞪着他。
他摸摸鼻子,回到刚才的话题:“照你说的,他只是受个穿透伤,以他的体质,怎么会昏迷不醒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摆摆手:“其实很简单,蹊跷在那颗珠子。”
我道:“那不是树妖的内丹吗?”
他奇怪:“你听说过妖怪用本体修炼出内丹来的吗?”
我:“……”的确没听说过,但刚刚见到了。
“难道不是内丹?”我问他。
他没回答我,而是问我:“你听说过神陨吗?”
又他妈问我问题?
我特么才来这个世界多久?我能知道?
我只冷冷瞅着他,不说话。
他自己往下说道:“这世间已经没有神了,所以神曾经陨落后遗留的东西就格外稀有,但并不是没有。那颗珠子就算一个。我们可以称它为神遗。”
灰狐狸绘声绘色:“它里面拥有的力量,能让一棵小树在短时间内长成大片森林。”
“也能让由它造成的伤口不停的腐蚀伤者的生命力,若你的青瓷是个普通人,现在早已经死透了。”
“不过那颗珠子十分难得,如今被你们毁了,也挺可惜的。”
“你说我为了你们容易吗?我不仅赔了神珠,我还损失了三个兄弟。也算损失大了,而你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成魔而已。你看看,这算下来是不是我更亏?!”
他摇摇头,拍拍手:“好了,我解释完了,你满意了吧?现在可以把他给我了吧?为你们我也是操碎了心,也许以后我们还能共事呢嘿嘿~”
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
我低下头,没搭理他。
然后我身前的玉佩,滴溜溜的迅速转动起来,发出蓝色的光晕升到我脸前的半空,随着我嘴里快速的咒语,又迅速弹射向狐狸而去。
狐狸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漫不经心的抬起手,准备徒手接玉佩,嘴里轻蔑道:“你若有本事,早拿出来了,只是一块玉佩,能构成什么威……”
他的话没说完,便是轰的一声爆炸,灰狐狸的身体被炸的四分五裂。
我身上随玉佩的灵爆而同时启动的,是青瓷亲手画的,一直在我身上的结界。
它阻隔了玉佩灵爆的威力,就像当初在蜘蛛洞时一样将我护的很周全。
而被我紧紧抱着的青瓷,也被我护得很周全。
灰狐狸身上爆出的血肉,隔得这么远,仍然喷溅到了我跟青瓷所在的结界上。
它们像是沾在光滑玻璃上的异物,因为堆积得太多,顺着玻璃滑落下去,留下长长糊掉的血痕。
我低头看着青瓷,没有看被炸碎的灰狐狸。
我低声对青瓷道:“我了解你,你那么恨魔族,若让你成魔,还不如让你死了。”
“况且,”我摸摸青瓷的脸:“我不会让你死的。”
凤凰的药,生死人肉白骨,连凤凰的妈妈都那么在意,又岂是普通的丹药,拖住青瓷的命,还是能做到的。
60
天绝丹我一共得了十颗, 蜘蛛洞用掉了一颗,青瓷用掉了三颗,还剩六颗。
我快一点,路上应该够用。
我检查青瓷的伤口, 果然, 连着三颗天绝丹, 已经催得青瓷的伤口不再流血,并明显的有了收敛之效。
只是就像灰狐狸说的,青瓷的身体里, 那黑珠子的力量在吞噬他的生命力, 所以即便伤口收敛了,青瓷看起来仍然很虚弱。
青瓷的腰间衣裳上, 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粉末,这是青瓷的那块跟我双生感应的玉佩。
因为我的玉佩整个引爆了, 所以它也跟着我的玉佩碎成了末。
我捻起一点粉末, 放在唇间吻了吻,然后抱着青瓷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解开结界,让挂在结界上的血肉落于身后。
接下来,我没有回头, 我用青瓷的剑, 用青瓷教我的御剑诀,带着青瓷御剑, 一路往南赶, 前往陆吾山,去寻求救助。
我飞得很快, 期间没有晕剑,也没有失误过,我一路稳稳的抱着青瓷,一次都没有从剑上摔下来过。
到了需要给青瓷喂药的时间,我会略做停留,路过河流,我会给青瓷喂点水。期间青瓷醒过来两次,只稍微清醒,略一会儿,就再次昏迷。
我趁他清醒时告诉他,不要担心,很快就到陆吾山,他想说什么,我没让他说,让他安心的睡,一切有我。
我不知道青瓷说的一路去到陆吾山是几天路程,但我争分夺秒,日夜不歇,两天就赶到了陆吾山下。
到达山下时,我落地不稳,差点从剑上摔下,不过我挺住了。
我让青瓷靠着我,抬头看那山门。
山门前没有守门人,山门后一路往上,有道长长的阶梯。
山太高,山顶幽深,一眼望不到顶。
除了山风,没有人声。
我出声呼唤,没有人应我。
通往山上的阶梯很干净,但没有人迹。
青瓷说但凡正规点的门派都有守山大阵,闲杂人等若没有他们的门派信物,入不得山。
即便御剑,也会被守山阵法从空中击落。
所以没有得到允许的人,想上山,就得顺着阶梯,一级一级的爬上去。这样才有机会见到门派的人,进而得到允许进入门派。
我没有门派信物,我是不请自来,所以我算是闲杂人等。
我也没法往山顶的门派送信,因为我是外来者还是个妖,带着我灵力的信件会被守山大阵拦下来,因为信件上有妖气。
青瓷不是闲杂人,但青瓷昏着,没法传信。
我叫了叫青瓷,发现他叫不醒,他脸上的气色以及脉搏,较之前又虚弱了。
眼见着耽误不得,我决定爬山。
好在青瓷的状况虽然虚弱,但还算稳定,天绝丹也还剩两颗,应该够他支持我爬这一段路。
我在山下给青瓷喂了一颗丹药,把青瓷背在背上,开始爬那长长的阶梯。
我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听见自己喘气声越来越重,身周的光亮从白天到了黑夜,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
期间我把最后一颗丹药给青瓷喂上了,水壶里剩下的水给他喝了大半,我喝了两口。
做完后我重新背上青瓷,将他绑在我的后背上,我抬头看看阶梯还没到头,心里想着没药了,我得快一点。
又爬了一段时间,我突然听到头顶上有人声传来。
那声音像隔了一层纱,听起来很遥远。
“噫?底下有个人,正背着一人在阶梯上爬。”
“怎么回事?看起来好狼狈。出什么事了?”
“走,下去看看。”
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但我还是听清楚了,是两个人的声音。
那声音落在我身旁,有人俯身靠近我,似乎看向我后背的人,认了认脸,突然噫了一声,充满了惊讶。
“青瓷?”
我一听来人叫出了青瓷的名字,顿时大松一口气。
来人快速从我背上将青瓷解开接走,我被另一人抓住胳膊扶了起来。
另一人轻声问我:“小兄弟你是谁?怎么背着青阳的少主在这里?你来干什么?”
我看清他身上的门派衣服,一把抓住他的手,急促道:“快,救青瓷。”
还没说完,我剧烈的咳嗽起来。
旁边另一人不满道:“啧,怎么跟个小乞丐似的,好狼狈。”
我平息咳嗽转头去看,发现抱着青瓷的人,冷淡看着我,撇着眉尖,刻薄咂嘴:“青瓷怎么回事,堂堂少主,怎么沦落到被一个乞丐送过来。竟然还昏迷了,啧!”
我觉得这人眼熟,仔细一看,才认出来。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之前在凤栖山给青瓷下药委身不成,被青瓷恼羞成怒遣送回门派的娘炮于清水。
啊是了,于清水是陆吾山的。
只是单独提陆吾山的时候,我一时没跟于清水联系起来,竟忘了陆吾山是这人的老窝。
旁边扶我的小兄弟不赞成,反驳于清水:“师兄,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看不到人受伤了吗?”
“受伤?这倒没看出来。”于清水上下看我道:“我只看到一个灰头土脸,衣裳破烂,浑身狼狈不堪的小乞丐,在这里摇尾乞怜。”
“够了,”我不欲跟于清水纠缠掰扯,厉声打断他:“我怎样无所谓,要报复我之后再说,先救青瓷。”
见我严肃,他倒也不混说了,压下眉尖讶异道:“青瓷怎么了?”
敢情我刚刚说的先救青瓷,他没听到?!
看得出他还紧张青瓷,我放了心,跟他道:“青瓷受了伤,胸前的穿透伤,有神遗的珠子爆裂后伤了他,伤口被有神意的魔气污染,在不停的吃他的生命力,我知道你们是大门派,应该有些本事。”
我紧张问:“你们能救的了他吗?”
于清水失声:“神遗?”
我点头:“对。”
他跺跺脚:“你怎么不早说?”说完抱紧青瓷,也不跟我说话了,跟扶着我的他的师弟道:“神遗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现在马上送青瓷少主上山找掌门,施行救治,你带这乞丐下山,随便安顿一下。”
他的师弟回道:“不能带他一起上山吗?”他指的是我。
于清水已经站在剑上,闻言回头,冷淡道:“一只小妖怪,带上山丢人,在山下找个地方,给他口吃的,随便安置一下,不死就行。”
“这不太好吧,毕竟送青瓷过来了。”
“有什么不好的,我说了算,你想不听师兄的话吗?”
我嫌他们废话多,吼于清水:“你还不走?耽搁什么?”
于清水指了指我:“很好,你给我等着。”
说完抱着青瓷飞走了。
留下小兄弟对我大眼瞪小眼。
我问小兄弟:“你们能救的了青瓷吗?”
他点点头:“应该能的,门派里的药师医修的师叔们都很厉害,即便不行,可以请青阳掌门亲自过来救治。”
听他如此说,我松一口气。
我将青瓷成功送到,剩下的不是我能做的,于是我心里的弦一松,顿时往后一摊,躺倒在阶梯上。
小兄弟看着我躺的四仰八叉,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挺个性的。”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子,冲他微微一笑:“多谢夸奖。”
他指了指我的腿,又指指我的手掌:“你受伤了。手掌和腿上都流血了。”
他看着我,啰嗦道:“还有,你身上是干枯的血吗?身上别的地方还有伤吗?”
他不说还没什么,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疼了起来,全身的骨头仿佛被车轮辗过一般,尤其是膝盖手掌,爬阶梯磨破的地方,肉都有些烂了,所以尤其的疼痛。
我斯哈斯哈的吸了口气,跟他提议:“你不要提醒我,下山再说不迟。”
“呃,好。”他答应我,伸过手来,想将我拉起来,“你们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会弄得如此狼狈?”
我让他拉住我的手腕,借力站起来,“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说。”我跟他诚恳道:“我们先下山吧。”
他应我,拉我上剑,说要带我。
我才发现,青瓷的剑还在我这里,我忘了给他带上了。
于是我把青瓷的剑收起来,站上了小兄弟的剑。
小兄弟让我站在前面,说是照应我。
我欣然答应,立在前头。
小兄弟带我御剑往山下飞,路上他跟我聊天。
“呃,你是青瓷少主的什么人?”
“朋友。”
“忘了介绍,我叫于向柳,陆吾山掌教门下弟子,行八,你呢?”
“乌黑。”
“呃,名字挺个性的,就是听着有些熟悉。”
“大概叫这个名字的挺多。”
“那倒是不多,就是不知在哪里听过。”
“是吗。”
我一边应着他,一边为了转移身上的疼痛,无聊的往下看了一眼。
然而就这一眼,让我登时后悔。
妈呀,好快,眼晕,跟坐过山车似的。
我竟然又又又开始晕剑了。
我腿脚发软,嗓音哆嗦,我跟于向柳颤抖道:“于向柳,慢慢慢,慢一点。”
他不解:“什么慢一点?”
我按住他手,回头看向他,努力把话说完整:“你飞得太快了,我我眼晕。我我我想站后面,有有安全感。可可以吗?!”
他被我一看,脸颊突然莫名一红,小声跟我道:“你眼睛真好看。”
我:“……”
这是脸红的时候吗?!
我生无可恋看着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减缓速度,慢慢落下去,跟我换了个位置,略微扭捏道:“其实你前头就可以告诉我的,不用不好意思。”
我没有不好意思,我特么忘了。
带青瓷飞一回,我以为自己已经不晕飞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