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铃铛看起来相当老旧,细绳被长期磨损已经起了毛边,铜铃的色泽黯淡,金属表面遍布划痕。
也不知道这铃铛原本是做什么用的,又是如何到了他的身上。
未等他多想,温枕脚下的血液突然间就泛起了诡异的红光,转而整个房间内被血色笼罩,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完全看不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只听得砰地一声响,血光之中人影晃动,有人一把握住了温枕的肩膀,语带焦灼地问:“小枕!怎么全身都是血?发生了什么事?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再熟悉不过的嗓音,温枕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焦距,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属于林渐寒的脸。
对方的脸上满满写着关心,若是往常,温枕心里早就已经雀跃不已,然而此刻,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精神不振的缘故,他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只是觉得疲倦。
等温枕回过神来,再次看清四周的情况时,惊愕地发现那原本侵占了整间房间的血痕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自己的脚边,还残留一些方才滴落的血迹,那些血迹也已经将近干涸。
就好像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温枕的幻觉。
若是没有察觉到脚踝上异样的分量,或许他真的会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产生怀疑。
“没事……”温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意外受了伤,戏大概是拍不成了,在剧组期间发生了这种事,怕是要背负上一笔不小的违约金,只希望剧组临时能找得到人来替他,别影响其他人的拍戏进度。
“没事?都血流成河了你还管这叫没事?”关重从林渐寒身后走出,目光不善,“这房间除了你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人,该不会是你自己弄伤自己,想引人注意吧?”
温枕懒得与他争辩,只是对林渐寒说道:“只能麻烦学长了,请帮我打个急救电话。”
林渐寒一愣,脸色微变:“客气什么,你是陪我来的,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伤。”
“走,我送你去医院。”林渐寒说着便上前一步,看动作是打算抱起他。
温枕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他四肢发软,险些瘫倒,却还是维持那拒人千里的神情:“不用了,伤到骨头,不敢随便乱动,等救护人员处理了再去医院比较好。”
温枕说的倒也在理,林渐寒只好照他的意思来,打了救助电话,回头再看温枕,眼里带着几分审视:“小枕,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房间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我……不知道……”温枕摇摇头,他应该照实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林渐寒,可不知为什么,他选择了瞒下刚才发生的一切。
“不管怎么说,这里并不安全,学长,你还是先找到其他人,大家一起先离开这座房子比较好。”温枕转移话题道。
没等林渐寒开口,关重便抢过了话头:“渐寒,他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你没觉得这里越来越冷吗?温度再降低一点说不定都要结冰了,我们是来探险的,不是来送命的,而且这层楼我们都看过了,没什么收获,要是你觉得不过瘾,我们换个时间再来?”
“……”林渐寒显然是并不打算离开的,可当他的目光对上温枕那看起来分外冷静的眼眸,不自觉地便改了主意,“我知道了,走吧,小枕,我扶你。”
然而温枕却再一次拒绝了林渐寒的手:“学长,我自己能走的。”
旁边关重嗤笑了一声,意在讽刺温枕矫情,却换来林渐寒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
虽然温枕总是沉默内敛,但他从来倔强,这一点,与他相处多年的林渐寒最是清楚,既然温枕执意拒绝,林渐寒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慢慢走在温枕身后的时候,林渐寒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深沉。
“什么声音?”关重困惑地打量着温枕,“你身上戴了铃铛?”他分明记得进来这房子之前,他并没有在温枕身上听到类似的响动。
温枕脚步不停:“刚刚在地上捡到了一串,看着喜欢,就戴着了。”
“这种地方的东西你也敢捡,”关重冷笑,“知道这房子里死过多少人吗?戴着他们留下的东西,说不定回去以后你也活不过今晚。”
过去,若是温枕听到这种话肯定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今晚不一样,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他的认知被完全颠覆。
他当然知道这串铃铛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眼下,他根本没办法自行将它取下。
温枕也不打算让别人代劳,毕竟谁都不知道这铃铛是否有阴邪之处,是否会要人的命,他虽然性子孤僻,却没有什么害人之心,不想让他人平白受自己牵连。
见温枕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关重又是一声冷笑,不再理他。
前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迎面走来叶邵和另外两个人,他们是接到林渐寒等人的电话后从其他楼层赶来的。
“温先生!”叶邵快步走上前,越过关重,正想抬手抓住温枕的胳膊,看清他浑身带血,双手显然也受了伤后,及时刹住了动作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才分开一会儿……”叶邵眉头紧锁,喃喃自语着。
他看起来难过又自责,并且完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情绪,作为刚相识不到一天的同事来说,他这副态度确实是有些过度了。
“温先生,你看起来很虚弱,让我扶着你吧!”叶邵小心翼翼地向温枕伸出手。
温枕盯着那只手,他从来是极为排斥与林渐寒之外的人接触的,但是今晚,他拒绝了林渐寒伸出的手。
此刻,他忽然想,或许偶尔也该接受来自其他人的善意。
“谢谢……”温枕忽然笑了笑,他的唇角上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虽然并不明显。
温枕天生一双多情眼,大部分的时间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具被精心雕琢的人偶,足够美丽,但人偶始终是人偶,不像活物。
然而一旦这张脸被赋予了表情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叶邵悬在空气中的手指忽然一动,他脸上神色发生了一些变化,就连看着温枕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异样。
不单是叶邵,面对着温枕的另外两个人也一样,不过温枕并没有在意周围微妙的氛围,因为他确实有些撑不住了,失血过多导致他眼前一阵发白,强撑着走出那个房间已经是他的极限,这会儿,他仅剩的力气几乎无法支撑他站立。
离他最近的叶邵最先注意到了温枕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他来不及多想便一把扶住了温枕,不忘避开温枕的双手。
叶邵的身量要高出温枕一些,大概是平时锻炼强度较大的缘故,体格也比同样身高的人要结实一些,在扶住同为男性的温枕时,看上去很是游刃有余。
林渐寒站在温枕身后不远处,清楚地目睹了全过程,他垂在身侧的手掌突然蜷缩,手背青筋暴起,不过他的表情依然平静而温和。
尽管温枕一再婉言相拒,林渐寒还是不顾他的反对,陪同他去了医院,叶邵本也打算同行,却被剧组的一通电话打来,不得不临时赶去剧组补拍一组镜头,而关重几人则被林渐寒三言两语便劝了回去。
毕竟他们大小也是个明星,行程固定,不可能为了一个温枕而在医院耽搁时间。
在医院的急诊科,温枕接受了治疗,医生给他的手腕做了精细的处理和固定,伤情比看上去的要轻一些,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温枕必然是无法拍戏了。
“学长,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护工照顾,不会有问题的。”温枕换掉了那一身染血的衣物,穿着素白的病号服,倚靠在枕上,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面色看起来苍白荏弱。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离开。”林渐寒淡淡一笑,抬手想替温枕拂开散落在眼角边的碎发,却不料被温枕躲开了。
室内的氛围一变,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林渐寒的笑容僵在脸上,见温枕侧过脸,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强行压抑什么似的:“小枕,你今天有些不对劲,真的不愿意告诉我,你在那间房间里究竟遇到了什么吗?”
“别多想,”温枕轻轻说道,“可能只是因为我受伤了,没什么精神,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是吗?”林渐寒苦笑一声,显然并未相信温枕的说辞,“可是你忘了吗?你从来都不愿意喊我学长,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
“是不是因为你在房间里听到了我和关重的对话?”林渐寒等了片刻,没能得到温枕的回答,他不甘心,半响,又追问了一句。
温枕:“……”他沉默了半响,叹了口气。
“是因为关重提到了闻洛羽?”林渐寒见温枕依然沉默,忍不住直接戳破了那层薄纸,“你别听关重胡说,我和洛羽只是知己……”
“学长,”温枕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是朋友,但我没有权力干涉你的生活和你的圈子,你和闻洛羽是什么关系,并没有向我解释的必要。”
林渐寒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