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之时, 府内清雾弥漫。
房内犹有几分暗淡,照例是赫峥先起的身,他上身**, 背后有几道不明显的抓痕。
清晨天寒, 赫峥起身后,热源消失, 云映便无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
赫峥帮她?掩好被子, 手指碰到了她?的肌肤,少?女侧着身,乌发如云,一张精致娇艳的脸庞分外夺目。
她?近来睡觉好像越发的沉了,赫峥起身她?半点?也没发觉。
男人顺势把?贴在她?脸颊旁的发丝拂在后面,然后盯着这张漂亮的脸庞看了好半天,从她?紧闭的眉眼到那双红艳饱满的唇。
若是以往,他会吻上去, 然后她?会半梦半醒的回?应, 可能还会含糊不清念叨他两句,很可爱。
但是今天他忍住了。
他放轻动作走下床, 半点?声音也没发出。
今天是宁遇那厮离京的日子,清早启程。
曲州地远,民生凋敝,短时?间内想做出成绩根本不可能。所以今日这一走, 怎么?说也得四五年后才能回?来。
这事?并未张扬,连苏清芽都不知道。
他不确定?云映知不知道,他们?之间提宁遇的次数很少?。
但说不准宁遇偷摸着把?这个消息告诉过云映, 这会给她?吵醒了,万一她?突然想起来这事?想去送送他怎么?办。
穿戴整齐后, 赫峥回?头看向?云映。
少?女睡的正香,身子被衾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颗毛绒绒的脑袋。
这段时?间来,她?好像比以往要嗜睡一些,但应当也没到想哪个点?起但睡过头的地步。
所以她?难道不知道宁遇今天走?
赫峥转过去开门,心道不知道更好。
他是她?丈夫,他去帮她?送跟她?自己去一样,他们?夫妻俩心意到了就行。
但手才落上门伐,动作又顿了顿。
虽然不太喜欢宁遇,但不可否认的,他毕竟是云映幼时?唯一的玩伴,还是她?的老师。
坦白来说,这世?上不止有爱情。
这人一走四五年,云映作为昔日故友去送送好像也是应该的。
赫峥少?见的为这么?点?小事?陷入了纠结。
他若是不知道宁遇今天走还好,也就这么?含糊过去了,可他偏偏知道,知道却没提醒云映,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一个普通旧友罢了,如常对待就好。
太防备怎么?觉得反倒抬举了宁遇。
其实?云映这么?爱他,就算他不提醒云映,云映也不会说他半点?,但是他作为她?丈夫,不能太小气。
迟疑了一会,赫峥最终还是回?过身重新走回?榻边,少?女呼吸均匀,双眸紧闭。
他还是如愿吻了她?的唇,亲了会后她?终于有了反应,蹙眉避开他的吻,声音模糊道:“好了,亲够了,你快走吧。”
她?困的睁不开眼,也不跟之前似的舍不得他了,只想赶紧睡觉。
赫峥捧住她?的脸,轻声道:“宁遇今天走。”
等了半天,她?仍闭着眼睛没有半点?反应,好像没听见一样。
赫峥弯起唇角,又大度提醒道:“走了一时?半会都回?不来。”
云映困的脑袋混沌,闻言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哦了一声诧异道:“你想去送他啊?”
“那你去吧,我好困。”
赫峥道:“……我可提醒你了。”
云映显然已经不想听他多说,直接缩回?了被子里。
赫峥脸上笑意加深,没再提起过宁遇。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长发,然后帮她?掩好被子后就出了房门。
等云映自己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今日少?见的出了太阳,房内广豁明亮,光线下还能看见细小的尘埃浮沉。
云映穿着单薄的洁白寝衣,坐在榻上发了会愣,心想这下好了,又没去请安,她?感觉苏清芽可能都要习惯了。
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云映身子疲懒,一边打哈欠一边任其摆弄。
泠春道:“夫人,您早膳想吃什么??奴婢让人去准备。”
云映道:“随便?安排吧。”
“啊对了,桃桃的事?怎么?样了?”
距离他们?离开裕颊山已有三个月,但桃桃现?在还没被接到京城。
泠春道:“奴婢正香同您说呢,姑爷已经找好了人家,是个小商户,专营布匹生意,跟赫家底下也有生意往来。”
“那家男主人天生有疾,一家人心肠也善,之前收养过一个害病被抛弃的男孩,花了不少?钱治,可那男孩最终还是没挺过来。”
云映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泠春玩笑道:“姑爷对个陌生孩子都处置的如此妥帖,您若是怀了孩子,不知姑爷得高兴成什么?样呢。”
云映心想赫峥可能不会很高兴。
对于怀孕这事?,他看着比她?还担心。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最近几次都不弄她?身体了,一问还不承认。
她?走下床,因今日天气好,房门窗牖洞开着,清新凉风送进来,舒爽怡人。
丫鬟拿了两件衣服给她?,云映挑了件鹅黄的裙子,她?今日要出门一趟。
那家书?铺已经已经步入正轨,生意尚可,每月净利能有七八十?两银子,盛时?甚至能有百两。算不得多,但他们?书?铺不大,有如此营收也算出众了。
这几十?两银子对云映而言不算什么?,但她?最近又有了个新想法,是那天给赫峥绣东西的时?候想到的。
无论是捐资朝廷机构,还是自己出钱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与吃不上饭的妇女,她?就算再富裕,也起不到什么?太实?际的作用。
养一个人一天容易,养十?年呢,养一群人十?年呢,那堪称是个无底洞。
单方面的给予关系注定?不会长久,而且这其中是否有浑水摸鱼的人也不好说。
所以她?打算开一家绣坊,收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做绣娘,管他们?吃住,教他们?技法,给她?们?劳作挣钱的机会。
而且基础针法不难,就算是个十?岁孩童,也最多半月就能学会。
学会之后,若是收益好她?们?还能存些钱,日后就算离开绣坊也有一技之长,如今太平盛世?总有立足之地。
书?铺这几个月挣来的钱正好够绣坊起步。
她?下午要去选个地方。
云映伸了个懒腰,粗使丫头正无声的在房内打扫,云映目光随意的一扫,看见她?正擦拭一个梨木盒子。
云映让她?把?盒子拿过来。
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只莹透的玉鱼。
上回?被赫峥扔掉,她?悄悄捡起来了。
但她?也是个要要脸面的,捡起来后她?虽没舍得卖掉,但也一直没有再给他,谁叫他不分青红皂白扔的。
云映把?盒子阖上,放在了桌上。
那名丫鬟捧住盒子,道:“夫人,奴婢再给放回?去。”
这盒子原本放在博古架最高一层的角落,十?分隐蔽,别说是赫峥,就连她?自己都要给这盒子忘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先放这吧。”
丫鬟遂而又把?盒子放到云映面前。
云映盯着盒子看了半天,然后把?伸手盒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让它变得显眼,再显眼几分。
中午赫峥回?来陪她?用午膳,他能腾出半个时?辰的时?间。
回?来的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圆桌上那个梨木匣子。起初他并没在意,随口问云映道:“桌子上是什么??”
云映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她?声音顿了一下,然后状做随意道:“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我忘记收起来了。”
房内没再传出声音来。
云映偷偷回?眸看了一眼,只见男人高大的身影还停在圆桌旁,但看不清动作。
心不在焉剪了半天,云映回?到了房间。
盒子还放在圆桌上,但显然被打开过。
而赫峥站在长条案前,背对着躬身写?着信。云映慢悠悠靠近他,道:“还没忙完吗?”
赫峥落笔,回?头看她?道:“现?在忙完了。”
他抱住她?,云映靠在他身上。
因为靠的近,所以她?明显察觉到大腿处有什么?东西正硌着她?。
她?低下头,看见那枚玉鱼坠悬在他腰上。
就这么?看了一会后,赫峥挑了下她?的下巴亲了她?一口,然后道:“我还以为被我弄丢了。”
云映:“……你又没有找过。”
赫峥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找过。”
只是他以为被云映扔掉了。
云映握住他的小鱼,明知故问道:“那你现?在是在哪找到的?”
赫峥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不告诉你。”
*
傍晚时?,云映乘马车踏着暮色从外面归来,正好碰到了散班回?来的赫峥。
男人把?缰绳递给下人,亲自扶她?下了马车。
他握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走进朱红大门。
霞光落在两人重叠的衣袍上,云映偏过头,看见他今日穿的又是她?上回?绣雪兰的那件衣裳。
他的衣服大多是不明显的暗纹,绣工精致,用料不俗,看着简单却暗藏华贵,所以也就显得她?那朵并不精致的花格外突兀。
然而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十?次穿这件衣服了。
据雾青描述,每逢人问,他都会直言这是夫人绣的。雾青描述时?言语颇为自豪,好像不管是她?会绣花,还是赫峥炫耀她?的花,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只有云映为自己的绣工羞愧,她?忍不住轻声道:“你明日别穿这件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