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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接亲的队伍一路从姜府抵达了沈府。

    两家隔得的确不算远,即使稍微绕了些路,也没有在路途上耽搁太多时间。

    周围仍是人声鼎沸,大多是知晓今日沈姜两家婚事而专程前来围观的群众。

    姜云姝以团扇遮面,几乎看不见周围的景象。

    身侧有沈度牵着她步步往里走去。

    这一路他们都在被注视着,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拜堂行礼。

    随后姜云姝便被搀扶着去了新房,其余的喧嚣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姜云姝倒是没什么心思惦记自己身份转变后的新鲜感。

    经过方才又是一番折腾,她更饿了。

    新房中,桌上成双成对的酒杯碗筷,以及盘中摆放的桂圆红枣引得姜云姝不住滚咽喉咙。

    但候在一旁的喜婆一直盯着她,仅是瞧见她一个眼神,她都还未来得及说话,喜婆便先一步出声提醒:“夫人,这些是待大人晚上回屋时与您共用的,此时还不可食用。”

    姜云姝烦闷地闭了闭眼。

    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不过一些甜口小食,还得等到晚上才能用。

    正想着,刚关上没多久的房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喜婆询问:“谁啊?”

    “奴婢清秋,姑爷命奴婢为夫人送东西。”

    既是沈度的吩咐,喜婆原本打算开始下一步流程也只能暂且搁置,转而让人给清秋开了门。

    清秋刚入屋,喜婆瞧见她手里的托盘便道:“怎是吃食,夫人入夜前按规矩不能进食的,大人让送过来的?”

    “是,姑爷亲自吩咐奴婢送来的。”

    喜婆皱了皱眉头,倒也不是硬要古板,思索了一阵后,还是让清秋把吃食端给了姜云姝,顺带问:“大人可还有别的吩咐?”

    清秋闻言背脊一僵,点了点头。

    的确是有的,就是有些不知从何开口。

    姜云姝弯了眉眼露了笑,嘴里馋得慌,却也先问:“他说什么了?”

    清秋垂下头来,将托盘放置姜云姝跟前,声音低微,但屋子里的人都听了个清晰。

    “姑爷说……让夫人您,吃饱了今夜就自己早点睡。”

    *

    平心而论,沈度在吩咐这句话时,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甚至清秋也做得不错,传达的话语一字不差。

    沈姜两家家中虽是都有多个子女,但皆是头一次办这等喜事,排场自是不小。

    姜云姝被送入新房后,前来贺喜的宾客也陆续入了沈府。

    浩浩荡荡一众人,甚至除了平日和沈度来往较多的三皇子应荣亲临,二皇子应玄,朝露公主,以及才不过十三岁的五皇子应许也都随同而来。

    如此架势,沈度作为此番宴席的主人公,自是免不了要应付到深夜。

    至于新婚之夜,沈度也不觉得一定要在今日与姜云姝圆房。

    他们相识不久,甚至毫无感情基础。

    他们的婚事本就起源于意外。

    这种事情总是需要时间去适应的。

    他需要适应。

    姜云姝也亦然。

    总之,姜云姝没必要为此等他至深夜。

    她麻烦事那么多,一会渴了,一会饿了,保不齐夜里便是困了。

    沈度反倒觉得自己如此安排,还能免去遭姜云姝的抱怨,应是十分妥当。

    殊不知,新房中听到这番话的人脸色皆是一变。

    喜婆心头一颤,那些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新婚祝福词仿佛被噎在喉咙里。

    还真如外头传闻所言。

    姜云姝新婚头一日便要独守空房,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屋内沉寂片刻后。

    姜云姝低低“哦”了一声。

    听不出情绪,也不知是委屈了,还是难过了。

    而后是食盒被打开的声音。

    食物的香气从盒子里蔓延开来。

    姜云姝有些欣喜,不知是沈度刻意安排,还是清秋以对她的了解吩咐的后厨。

    食盒里的皆是她爱吃的。

    但屋子里气氛似乎有些诡异。

    姜云姝转过头去,不确定地问:“那我可以吃了吗?”

    喜婆一声叹息,心疼地点了点头:“夫人,您吃吧,别饿着了。”

    *

    “你成婚当真是轰动京城,连大皇兄都得了消息,托我给你带了贺礼。”

    沈度手拿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喧嚣,面上并无特别的喜色,仿佛今日并非他的成婚之日,仅是平日里寻常普通的一日。

    “代我向大皇子道谢。”

    应荣微蹙着眉头“啧啧”两声:“若说这桩婚事是逼迫你了,又不像是那么回事,若说是你自愿,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成这个婚啊?”

    “并非愿意,也并非不愿。”

    “这什么话?”

    沈度敛目一瞬,视线中映入鲜艳的大红喜袍,在夜色中也仍旧亮眼。

    这般明艳的色泽却和他周身冷然气质显得格格不入。

    沈度道:“无所谓愿不愿意,因为这是无法避免之事,即使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这的确是沈度会说出来的话。

    在此之前,应荣也觉得如若有朝一日沈度成婚了,那便是这样的原因。

    无所谓愿不愿意,无所谓是谁。

    总之,像是完成一项任务一般,就如他平时所做的朝中事务一般。

    但现在,应荣却不这么认为。

    “所以,为什么要是姜姑娘呢?”

    沈度微怔,侧眸看向应荣。

    应荣道:“既是没所谓是谁,那为何要是姜姑娘,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我不喜欢任何人。”沈度答得很快。

    应荣却是扬唇一笑:“但你,特别,不喜欢姜姑娘,不是吗?”

    他加重了特别两字,好似不是在说“特别不喜欢”,而是“特别”。

    沈度不由蹙起了眉头,思绪有一瞬繁杂,但还是道:“对,我特别不喜欢她。”

    话说到这,应荣便没有再继续下去了,只是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沈度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的确。

    他一向对男女情事毫无兴趣,自也不会对谁有喜欢之情。

    他不会喜欢任何人。

    亦或是说,他对任何人都无别样更多的情绪。

    那种淡漠,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不喜。

    但姜云姝并非如此。

    恼怒,荒唐,离谱。

    无可奈何,气急攻心。

    皆是一些负面情绪的词汇。

    沈度理所当然觉得,他应是不喜姜云姝。

    特别不喜。

    但他却与她成婚了。

    沈度在这一刻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病。

    谁人都可以。

    他却偏偏要与特别不喜的对象成婚。

    应荣笑得耐人寻味。

    沈度面无表情道:“事已成定局,谈论这些毫无意义。”

    应荣微眯了下眼。

    这是死都不提促成这桩婚事的那件意外之事啊。

    除非那件事在沈度看来算不得意外,不然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算不得意外,那么他们那个吻便是情之所至,情不自禁?

    沈度被应荣的眼神看得心烦,一记冷眼射去后,迈步便重新往人群中走了去。

    短暂离开宴席的新郎官重归后,很快便被前来贺喜的宾客围住了。

    应荣站在原地,饶有趣味地看着沈度冷淡地接受着旁人的祝贺。

    一转头,却见另一条小道上,二皇子应玄正走出来。

    应玄用手帕擦拭净手后的手指,目光在与应荣对上后微顿了一下。

    应荣缓缓收起笑,冷然看向应玄。

    应玄倒是不显在意,缓步朝应荣走去,温声道:“宴席热闹,三皇弟怎独自一人在此?”

    应荣微挑了下眉:“二皇兄才是,你一向不喜这些热闹场合,今日竟也会前来参加喜宴,倒是叫人好生意外。”

    “我既是收到了请帖,也闲来无事,沈大人成婚乃大喜之事,自是会来的。”

    应荣闻言不禁皱了下眉。

    正如他开口所说,应玄本就不是会出现在这般热闹场合的人。

    他与沈度也并无太多交情,请帖自是会送到他手上。

    但按常理来说,他随口找个借口拒了,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任何不妥。

    所以,应玄为何而来?

    应荣思索时,却见应玄已偏头将目光投向了宴席正中被人群围着的沈度身上。

    应玄意味不明道:“倒是没曾想,沈大人会突然和姜府的姑娘成婚,我记得此前他们之间应是并无交集的吧?”

    “皇兄何时开始关注这些小事了?”

    应玄敛目沉吟片刻,忽的轻笑了一声:“我不过是替母妃来此向沈大人和姜姑娘道贺,三皇弟何需对我如此防备。”

    “皇兄言重了,你我同根生,何来防备一词。”

    话是这么说,但应荣眸中略带狐疑,显然仍在猜测应玄来此的真实目的。

    应玄自是看得出来,但也丝毫不恼,继而解释道:“我母妃对姜姑娘多有喜爱,近些日子以来,姜姑娘时常入宫陪母妃聊天,母妃因此情绪比以往好了许多,所以我对姜姑娘也算是心存谢意,今日母妃不便前来,诸多原因加之,我前来参加喜宴,岂不是情理之中?”

    应玄这番话听起来的确像是合情合理,但仍是叫人觉得有些蹊跷。

    毕竟,应荣怎会不知自己这位二皇兄是个怎样性情孤僻之人。

    若单只是因为这些原因,专程前来参加喜宴,还是不够有说服力。

    但再多问,自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应荣只淡声提醒道:“二皇兄既是专程前来参加喜宴,应是该称姜姑娘为沈夫人了,不是吗?”

    应玄难得一愣,而后笑着点了点头,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尾。

    “皇弟说的是,我记住了,她现在是沈夫人了。”

    最后这句,应玄嗓音放轻,像是在回答应荣,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不过说完这话,他神色又很快恢复如常,没再与应荣多言,迈步离开了这里。

    应荣沉默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觉还是让他觉得其中像是有什么古怪。

    应玄算不得敌对关系,但也绝不是友好同盟。

    应荣不知其中古怪究竟为何,还是打算告知沈度一声,也好提前有所提防。

    只是当应荣再次回到宴席上,方才还被人群围着的主人公却是不见了踪影。

    应荣随手逮了个人,问:“沈大人去了何处?”

    喝得醉醺醺的宾客像是没认出来人是尊贵皇子,咧着嘴笑得暧昧:“还能去哪,春宵一刻值千金,洞房花烛夜自是回房会夫人了!”

    应荣一愣,被应玄激起的警惕心情忽的扫净。

    徒留方才他和沈度一同时,沈度冷着一张脸让人告诉姜云姝自己早些睡的画面。

    说好的让人自己早些睡呢?

    这会又春宵一刻值千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