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龙傲天绑定宠妃系统(18)
林顾何拿到手中请帖的那一刻, 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他哆哆嗦嗦地合上,再展开, 上面的字仍旧未变, 白纸黑字上端端正正写着他那两位师弟的名讳。
张一道看自己徒儿这没见识的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为师当日不是跟你说得清清楚楚, 你这两位师弟早晚有一天会在一起!你还不把为师的话当回事,不过他俩成亲于你们来说,倒也算是一桩好事。”
林顾何的表情呆呆的,像是还没从打击和震惊中回过神来, 听见他师父的话之后, 下意识问:“什么好事?”
张一道一字一句地说:“争夺女修的强大竞争对手又少了两人!”
林顾何:“……”
他就知道不该从自己这个老顽童师父口中得到任何值得期待的答案。
张一道不满他大弟子这个表现,还在煞有介事地说:“年轻人就是没什么见识,哪里知道竞争者的厉害, 你根本就不清楚你那两位师弟对女修的吸引力!”
可惜不管他如何絮絮叨叨,大弟子已经在翻找起适合送礼的物品去了。
订婚一事传得沸沸扬扬,若单是两家结合,在世家之中倒也不算少见, 更何况修仙者也不似凡人那般在意阴阳结合,哪怕是两位少年郎也算不上什么。
唯一值得大书特书的,恐怕还要属他二人的身份,以及这场订婚宴俩人的关系。
而雒城人对此知道的当然是最清楚的。
外地人进来后, 要论哪处最能清晰得知这一消息, 当仁不让的就是茶馆这一地界。
只需要点杯茶,寻一处角落安静地听着, 就能听到最近人尽皆知的订婚一事了。
有一壮汉对此事像是知晓些内情,饮酒间就将此事一一道来。
“前几日晏家来寻过晏鸣珂, 说要清理门户,谁不知道他们晏家离败落没多久了。晏家早就已经没落了啊,家主只是个势利小人,后辈中能人就只有晏鸣珂一人,其余人不是没有天赋就是用丹药堆砌出来的囊货,中看不中用。这时候他们想要把晏鸣珂带回去,怎么可能?”
“晏鸣珂当时就发话说要和晏家脱离关系,此后只祭拜生父生母,与晏家绝无瓜葛,出手就是稀世珍宝要跟他们划清界限,总而言之将自己完全从晏家脱离得一干二净。晏家若是敢来硬的,还得先问问雩家答不答应!”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
“晏家那位倒是真性情,他修仙何苦受那群狼心狗肺的晏家置喙。”
“可惜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晏家再怎么落败,至少也是雒城八大家之一,若是晏鸣珂上去,家主绝对就是他的位置,此后说一不二,在城中怎么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说来说去,千金难买我乐意,晏鸣珂自个儿想做什么,没人拦得住他,修仙,就该如此畅快!”
也有人嘲讽他这是自甘下贱,偏要入赘成为男子玩物,说不准突然重塑的筋骨也是在伺候讨好了雩家那位小公子后才得来的,再者小时了了大必未佳,谁知道此人往后能否成为一方人物呢。
就算雒城将此事传得不可开交,也入不到雩祈耳中,晏鸣珂也就更加不在意此事了。
他见任务[烽火戏诸侯:让君主为博你一笑做震惊世人之事。]完成后,抽空看了眼奖励栏,在瞥见那些物品后,神情微变。
[奖励:八十积分,生子丹一枚。]
真不愧是号称为宠妃系统的家伙,时时刻刻里里外外都在想方设法博得君王的宠爱,无所不用极其。
晏鸣珂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目光放在系统商城上面,他这段时间积攒的积分高达几千,便是里面的任何商品都能兑换。
只是这系统大多的是宫斗作用,商场里面的道具也都是同获宠有关。
像是之前的生子丹、桂馥兰馨丹和妙手回春丹之类的,更有冰肌玉骨丸,改善体质的药物。
既是带了宫斗,自然少不了谋害人的武器——
替身人偶、巫蛊娃娃还有绝嗣丸招魂幡这些阴毒的道具也不少,用在仇人身上倒是能解决不少麻烦。
上一回能彻底摆脱那些晏家的麻烦,也都是多亏了系统商城里的某样道具——噩梦粉,无声无息,无色无味地撒入晏家那几个麻烦之人的枕头上,保证他们夜夜都不得安眠。
要是那些人没做亏心事,这些东西自然害不到他们身上。
六月初一,宜嫁娶。
生辰八字合,无论是天时地利都选定在今日,此次订婚宴一出,当仁不让成为近百年绝无仅有的排场,以至过了许久也依然会被雒城人拿出来津津乐道。
据有幸目睹之人见过,当时奇珍异宝流水般送至雩家,往来的贵客如云,甚至那传闻中东海的龙女都前来祝贺,可见雩家家力之雄厚。
非但如此,两位新人的样貌也是一等一的俊美,穿上绛红新装英气逼人,一表人才,又有言当日参加了订婚宴的许多男修女修都扼腕叹息,纷纷饮酒解愁,直说这世上又少了两位单身才俊,倒真是可惜。
总之虚虚实实的传言不断,见识过的人无一不为之叹绝,叫人心向神往,恨不能亲自去看一眼。
而当日订婚宴结束后的两位新人现如今却出现在了一处秘境之中。
只是举行一个订婚仪式而已,又不是成亲。他们尚且还在天门宗修行剑法之中,不可能弃剑法学艺于不顾,当然是还得乖乖回去,到师父那儿学本领,荡尽天下不平事。
此番是他们第二次出来做任务,相比上一回只用了一月时日就能出关,这一次他们花了整整半年之久。
很难说是不是他们师父张一道对他们心怀吃了狗粮的愤怒,这才生了报复之心。
若是在同师父相熟之前,晏鸣珂还能义正严词地说他们师父定然不是那样的人,可在相熟之后,便能确信他们师父多半就是存了折腾他们的想法。
这大半年内,苦修学剑非但不能和雩祈亲密,还要各自闭关修炼,二人都已踏入金丹初期,修行速度乃是世间罕有,却不能让他二人笑得出来。
雩祈站在秘境竹林之中,叹了口气:“我当日去天门宗,可是从未报过自己能够出人头地的想法,就算只是想想,也觉得不大不可能,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他幽幽道:“师兄,是我对你找上门,让你同我去下山那一刻变的。”
晏鸣珂哑然失笑,他摸摸雩祈的脑袋,问:“这样不好吗?我们两个可以并肩而立,实力相近也意味着谁也无法拆散。”
雩祈哼哼两下:“好是好,可我都没时间玩乐了,也没办法跟你相处。”
晏鸣珂见不得雩祈委屈的小模样,当即就抱着人又亲又安慰,说之后再也不随随便便闭关如此之长久。
雩祈当然只是随口一说,在晏鸣珂的柔声细语下心气也消了一半,他忽然提及之前订婚时来祝贺的龙女:“她是你什么老熟人么,竟还在婚宴之时特地从东海跑过来庆贺?”
晏鸣珂就跟他说清楚:“我之前的龙骨是从她叔叔那儿得来的。”
“她爹是被她叔叔害死,差一点儿她也要命丧黄泉,我将她的杀父之仇报了,还救她一命。所以她对我心生感激,除此之外绝无其他。”
雩祈怀疑:“就没有什么感激之情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的戏码?”
晏鸣珂哭笑不得:“莫要胡思乱想,那时我心中只有取龙骨一事,未曾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也绝无可能在外沾花惹草。”
雩祈的重点又偏移到了其他地方,他好奇地问晏鸣珂:“当时你的修为还不曾像现在这样厉害吧,居然连龙王都能斩于剑下。”
强大得让他都忍不住咂舌,又好奇之后对方怎会陷入筋骨废绝的地步。
其实那时晏鸣珂就已经绑定了宠妃系统,新手大礼包内还赠送了肤如凝脂丸,将药丸喂给龙王,就是对方再钢筋铁骨的鳞片也只得变得软滑细腻,一剑就能斩下。
晏鸣珂矜持地说:“一些奇遇而已,当时那位龙王一心只想着大业可成,将侄女杀之便能上位,就没能注意到我也在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雩祈也无话可说。
他二人闲聊了几句,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探索起这一回的秘境。
这方秘境名为幻谷,多是生长着世间罕见的仙草灵药,然而它们身边的守护灵兽也不少,个个危险至极,寻常人根本无从探索。
幻谷内常年弥漫着淡紫色的烟雾,吸食过多的话,极易产生幻觉,从而迷失在内。这也是为何此境能存在如此之久,里面的灵草灵花也不曾被人挖空挖尽的原因所在。
雩祈和晏鸣珂在来之前便都服下了解毒丹,迷雾倒是不能奈何他们。
不过他二人并没有放松警惕,毕竟此地修为高强的灵兽却有不少,他们按图索骥去向最终的幻泉,要采摘的草药就生长在泉水附近。
在泉水的石缝旁,他们看见了那株顶着红色小果的草药,雩祈拿出图纸比了又比,发现就是他们最终要找寻的药草。
他眼睛一亮,当即就转头跟晏鸣珂说:“找到了!”
不成想晏鸣珂脸色骤变,直接朝他扑过来,抱着他坠入幻泉之中。
雩祈在意识昏沉前,注意到了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白色猿猴,而那只白猿脚踩的地方更是已经碎成了粉末。
当龙傲天绑定宠妃系统(19)
晏鸣珂醒来后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双手竟是孱弱无力, 体内修为顿失,弱得宛如一介凡人。
这是怎么回事?
晏鸣珂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从床榻上爬起来, 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周遭的景象来。
素色帷帐撩开, 他原是正躺在平台四角立柱, 镶以木制围栏的拔步床中。镂空的窗花里投射出淡淡的阳光, 细小的尘斑在光柱中沉浮。
屋内还有案几卧榻,案上垒着几卷卷轴,却不见笔墨纸砚,想来只是在卧榻中翻看一两眼之物。中有一方圆桌, 桌上有只青瓷山水纹灯笼瓶, 插着满满的新鲜花束。墙上更是悬挂着一副泼墨山水画,下方有一金色兽炉,袅袅香烟起浮。
想来是家钟鸣鼎食的凡人住所。
晏鸣珂的警惕心仍在, 他见左右四下无人,才从榻上下来,往那铜镜前一站——
脸还是他的那张脸,只是身形瞧着削瘦了些。再一握拳, 虽是失了身上的修为,但也不是完全柔弱,尚且有几分武艺傍身,在凡间人中还能称得上是一句高手。
只是他为何突然就到了这里?他的师弟呢?
晏鸣珂在脑海中试探中呼喊宠妃系统, 没想到它倒是被喊了出来。
宠妃系统不敢有半分隐瞒, 如实说来:[你和你师弟一起到了幻泉设下的小天地之中,要想出去的话, 要二人齐心协力找出阵眼才行,否则都要被困在这处小天地, 一同老死了。]
晏鸣珂闻言不由蹙眉:[你可知我师弟现在在哪?]
宠妃系统告知他说不清楚。
晏鸣珂也没有嫌它无用,而是神色严肃地思考起接下来该如何走。
“大少爷,您起了么?”门窗外有隐隐绰绰的人立在那,应当是小厮一类的人物。
晏鸣珂命人进来,果真是来他身边伺候的。
他不动声色地从对方口中打探消息,最后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处境。
此方小世界乃梁朝,当今年轻的帝王曾在他国任过质子,受尽苦楚,在老皇帝临死之际归国,借舅父手中兵权诛杀其他兄弟,逼得老皇帝死不瞑目,堂而皇之上位。
奈何宗室名正言顺能登基的就只剩他一人,他手中执掌兵权,其他人又能耐他如何。
不过帝王登基后也不能顺畅,他舅父愿借兵权扶持他,也不过是为了当那摄政王,做有实无名的皇帝而已。
帝王对其同样恨之入骨,就在前日借宫宴将其斩之,屠杀的党羽足有二十几家,光是流放者就高达上千人。
春寒料峭,当日整座皇城似乎都侵染在血腥气中。
而帝王坐的皇位并不安稳,老皇帝昏庸无道,舅父掌权也只是大肆剥削百姓,是童谣中的奸臣贼子,到处都有人揭竿而起。
世人看这位皇帝所行恐怕也是位暴君,对叛贼家眷也不见丝毫仁慈,兴许梁朝俨然已经到了末路之际。
“你方才……说皇帝名讳是什么?”晏鸣珂蹙眉再问。
小厮被他鲜有的严肃表情给吓到了,仓惶又轻声答道:“回大少爷,当今名讳为——”
“雩祈。”
……
畅音阁,亭台水榭,檐牙高啄。
富丽堂皇的殿宇之中,云罗绸缎漾起水波,流苏轻晃,靡音阵阵,美人起舞。
“陛下,陛下——”
内侍脚步飞快地奔入亭台中,却在见了那位撑着下巴,垂敛眼睫的帝王时,立即收声。
帝王容颜盛艳,是当世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无一人敢直视他的面貌,曾有一人见他颜色好看,仅仅只是多注视了几下,眼珠子都让他挖了出来。
传闻是帝王曾在质子时期因容貌过于美艳出色,可堪比如花似玉之女郎,遂被人折辱,因此恨绝了那些爱瞧他样貌之人。
小内侍也不敢多瞧半分,赶紧低头只取看那威严十足的黑袍,盯着上面的龙爪吱声:“陛下,状元郎求见。”
在帝王身边伺候的内侍总管刚要斥责小内侍的冒冒失失,闻言噤了声,不由瞥一眼帝王的神色。
雩祈神情莫辨,看不出脸上的喜怒。
乐音还在继续,美人舞动身躯惊鸿如游龙,帝王未喊停,他们就不敢擅自停下。
“命人将他领进来。”良久,帝王才启唇吩咐。
期间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实在是惧怕这位皇帝的喜怒无常。
“是,陛下。”
当即就有人听从命令,前去领人。
雩祈轻笑一声,拨弄手中的佛串,自顾自地问:“他晏家自诩是清贵世家,不愿与现在的帝王家同流合污,而那晏鸣珂倒是个让人意外的人物,竟成了朕的状元郎,是真要为朕效力,还是同其他人一样,想将我从王座之上拉下来拨乱反正呢?”
尽管乐声不绝,但帝王的声音无人能够忽视,听罢乐声断绝,所有人跪伏在地。
凉风拂过纱帐,帝王扫了眼瑟瑟发抖,如同鹌鹑般的一地人,只觉无趣。
晏鸣珂一被内侍领进畅音阁,见到的就是现在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的场面。
压抑的气氛和漠然的帝王,他那位乖软活泼的小师弟位居高位后,当真是变得冷漠无情,不怒自威,一举一动皆是叫人害怕胆颤。
他想上去相认,却刚往前走几步就顿住了脚,心中叹了口气。
“拜见陛下,陛下万福圣安。”
——他的师弟见他眼中全是陌生,再无半分亲近之意。
脑海中的宠妃系统却起劲了,它恨不能冲出来,呐喊道:[宿主,这个是货真价实的帝王啊,正儿八经的君主,成为他的宠妃不就能任由你胡作非为了吗?!]
吵得晏鸣珂头疼,他在脑中冷冽地让系统闭嘴。
晏鸣珂心情着实不大好,他已经发觉了,自家小师弟现在不仅一点都不记得他,还对他没有半分特权,竟是让他在旁弯腰行礼半天都不让他起身,给了一个典型的下马威。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现在也算是领略到了小师弟的几分冷若冰霜。
“起身吧,晏爱卿。”
那声称呼在舌尖打了一个转,才缓慢吐出,明明是带了点恶意的调子在其中,晏鸣珂却无端心跳加快,仿佛听见了旖旎的情话般暧昧。
黏稠,调戏,若是正儿八经的状元郎站在这里,恐怕都能因为帝王轻浮的态度而恼得气血上涌。
可晏鸣珂依然面不改色,还能拱手谢恩。
如此端正严明的姿态是最不受游戏人间,放荡不羁帝王喜爱的。
雩祈收了要轻慢状元郎的心思,命舞娘和乐师继续,才不紧不慢地问:“晏爱卿找朕是有何事?”
言下之意就是无事别来烦扰他。
公文有朝中大臣批复,他这皇帝掌权随心所欲,绝不至于将自己绑在御书房批复奏折。
晏鸣珂垂眸,知晓他师弟其实本不愿当什么皇帝,若不是时势造英雄,他又恨其他人恨得发指,这才登上了这高位。
“陛下,臣此次前来是有一要事,臣愿请缨自去赈灾,为大梁献上绵薄之力。”晏鸣珂挺直腰板,不亢不卑地站在面前,言辞义正地说下此番话。
此事确为困扰雩祈良久之事,春雨连绵不绝,江南突发洪灾,若是不赈灾及时,不说鱼米之乡,便是连其他地方都会受影响。
多少粮食是从江南出来,若是不管不顾,恐怕今年揭竿而起的人会更多。
蚁多咬死象,雩祈就算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也不能真的听之任之完全撒手不管了。
他来了兴趣,问:“晏卿家所言可是真的?朝中那么多大臣都说自己对此事无能为力,你,真的能行?”
晏鸣珂跪地:“是,陛下。微臣愿立下军令状,若此行不能完成陛下的任务,提头来见。”
雩祈笑弯了眼睛,抚掌大笑:“好一个提头来见。既然晏卿家如此有信心,那么朕就命你总领此事,一力去赈灾,沿途若是有违逆不听者,直接斩立决,不用过问朕。”
“你若是能成事,丞相之位就许给你,也不用让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废物占着了。”
他雩祈称帝,要的就是这样随心所欲肆无忌惮。
晏鸣珂再拜:“是,微臣谨遵圣令。”
雩祈心情大好,他自认识人还算清醒,端看晏鸣珂清正凌然的双眸,便知他是个好人。
这样的人愿意来为民请命是再好不过的了,不管对方是不是为了他的政权巩固而来,只要能用,雩祈就来者不拒。
他没有让晏鸣珂立即启程去办,而是吩咐道:“先让底下的人安排此次出行事宜,晏爱卿今日就居宫中,仅凭这份胆气,朕也要宴请你。”
这也是帝王以示恩宠的手段,而雩祈只是心血来潮,觉得晏鸣珂还算看得顺眼,乐意给他这个薄面,也让对方这次江南之行更加顺畅些。
“微臣叩谢陛下。”
晏鸣珂心知肚明,也知此事急不得,他若是想谋得如今师弟这般薄情冷漠的帝王信任,就得耐下性子,徐徐图之。
当龙傲天绑定宠妃系统(20)
帝王设宴席间自是歌舞升平, 灯火辉煌。
铜管乐起,舞女衣袂飘飘,精致佳肴陈于桌上, 琼浆玉液倒入杯中, 供人享用。
雕花玉石装点宴席, 饶是这位帝王已经不算得好奢靡享乐的, 但皇家盛宴哪又差得到哪去呢。
更别说当今陛下脾性不好,一着不慎就要落得砍头的地步,谁做事敢不合他心意?整个宫中的人都要小心翼翼,谨言慎行。
晏鸣珂现在是“简在帝心”, 伴君半日有余, 也算是将帝王的性子摸得差不多。
多疑,随性,无情, 兴许踏着鲜血登上这个位置的帝王都会出现这样的毛病,雩祈也不能例外。
另外就是帝王是真的不爱处理政事,分明大权在握,就没见朝中要臣前来皇宫探讨政事, 至于让帝王批阅奏章,更是不可能。
他在宫中只寻欢作乐,听听小曲,看美人歌舞, 钓鱼看话本, 最不喜别人在他玩乐时商谈正事。
若非此次赈灾之事要紧,不能再耽搁下去, 晏鸣珂疑心自己恐怕刚才在小皇帝面前刚说出口,就要被人拖出去了。
酒过三巡, 雩祈便问了晏鸣珂不少话,只因他从前在他国为质子,不可随意出行,如今当了皇帝也不能完完全全为所欲为,不似寻常百姓那样能出门游乐,还要随时谨防刺杀。
他更多的是活在寂寞无趣之中,小小的一方天地圈禁了他十多年。
不似晏鸣珂,早些年就外出拜师,又常在外面游学,见多识广,知晓不少世风世俗,逸闻趣事。
光是听他说就觉得有趣,若非正事要紧,雩祈都有点儿不想把他放回去了。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晏鸣珂此次并未完成赈灾任务,他也不要他那颗大好头颅,只要把人锁在宫中陪他玩乐即可。
内侍总管不由讶异,心说这次的状元郎倒是不简单,竟如此得帝王青睐,他还从未见过冰冷无情的小皇帝对谁有过这样的好脸色。
恰在此时,一位面生的内侍上前来倒酒,对内侍总管道:“先前的小林子腹痛难忍,就托我来为陛下斟酒。”
这便算作解释,内侍总管还要再问,却见这位面生小内侍一改方才唯唯诺诺的谦卑姿态,面色一厉,手持匕首就要上前刺杀帝王——
“狗皇帝,纳命来!”
在场之人无一不面色骤变,胆战心惊。
兵荒马乱之下,他们还没来得及惶恐多久,只见那位新晋状元郎飞身而来,两三下就将内侍拿下,还卸掉了对方的下巴以防自杀,快得连宫中的侍卫都还没来得及护驾就已经结束了这场荒诞滑稽的刺杀。
雩祈脸色有些许苍白,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人刺杀了,以前他不会怕,现在就更加不会惶恐。
年轻的帝王眼中淬着冰冷的寒意,厉声道:“下去彻查此事!给朕把罪魁祸首挖出来。”
他的目光转到了方才在情急之下将他救下的状元郎身上,却瞧见了晏鸣珂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
心疼?
竟然对他有这种情感,未免也太过于荒谬好笑。
雩祈既诧异又好奇,若是换了旁人对他这位天下之主升起那种无用可笑的同情之心,他定然是相当不快地把人拖下去仗责,看他还敢不敢再摆出这样的态度。
他要让世人知晓,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全天下的主人!他们以为自己是谁?
可是也不知道是心中认为晏鸣珂此人还有用处,或者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竟是未对晏鸣珂方才的眼神感到半分羞恼,还觉得挺有意思。
为何要用那种表情,为何会在刺客刺杀他时神情慌乱担心?
雩祈招手让晏鸣珂上来,后者弯腰附身,附耳在王座前的帝王唇边听着。
帝王声音放得极低,轻得只有他二人能听得见。
他说:“晏爱卿,朕看你是胆大包天了,连帝王都敢肖想。”
晏鸣珂脸上并未出现任何慌乱之色,更未对此作出辩解,他坦言道:“陛下聪慧过人,竟是发现微臣的不臣之心。”
雩祈听罢不但没有恼怒,还笑出了声:“你可真是个趣人。”
“倘若你这次出去办事,真的能让朕满意。届时朕不但让你当那个丞相之位,便是朕的入幕之宾……也使得。”
……
帝王之命,莫敢不从。
晏鸣珂在第二日就整装出发,马不停蹄直奔江南。
他现在的修为虽是凡人,可到底是修者,手中的珍宝和术法在引气入体之后依然能使用,到底是比寻常人得天独厚,更何况他手中还有宠妃系统。
那些丹药法宝用来争宠求爱,未免太过狭隘,能用在此处也算是它们之幸。
晏鸣珂一到当地就开仓赈粮,为灾民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以免引发暴//动,之后又立即组织人手兴修水利,防洪、改道,他在里面动用了点术法,又学那春秋时晏子的以工代赈,很快灾民流民就安定下来。
凡人百姓极好满足,只要能填饱肚子活命,就能迸发出极大的生机。
晏鸣珂在救下他们后,还被众多人感谢,沿途还有人为他立长生牌,声望大振。
皇宫内。
内侍总管站在帝王身后,在帝王盯着手中密信一言不发,神色莫测时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个。
“你觉得晏鸣珂如此积攒民心,也是为了推翻朕做准备吗?”帝王喃喃自语,像是在询问他,又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内侍总管陷入两难之中,菊花般的老脸皱在一起,这问题不好答啊。
说是没有,帝王会怪罪他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何会替晏鸣珂那狼子野心的人说话;说是有,现在晏鸣珂乃是赈灾大功臣,要是贸然出主意,恐怕朝野都要震荡。
好在帝王只是随口一说,并未要他给出一个答案。
内侍总管鬓发边冒出冷汗,却不敢拿出手帕擦拭一下。
帝王心海底针,旁人是难以窥探的。
待晏鸣珂扫除障碍,赈灾归来,这位小皇帝出乎意料地没有对那封密封有任何看法,完完全全是接待功臣的宫宴规格。
今日帝王还宴请了众位大臣,在他们面前大肆夸赞晏鸣珂这位状元郎,说对方是大梁朝的肱股之臣,百姓们心中的定海神针,他雩祈也不能没有对方云云的话。
朝臣们听着帝王口中的盛赞,神情各不相同,却俱都按捺不发。
只是在帝王说要让状元郎担任丞相之位时,众人心惊胆战,皆言不可。
此前只是在翰林院当个五品小官儿的人一朝登天就要成为权倾朝野的宰相,怎能叫人不惊讶不惶恐。
雩祈此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反驳自己的决定,他冷冷一笑:“当时江南突发水灾,朕问你们有谁能够领命赈灾,全都跟些鹌鹑似的缩着。满朝文武竟废物至此,既然你们不行,就该让能者居之。朕曾许诺过晏卿,只要他能赈灾成功,就将丞相之位给他。天子一令,金口玉言,怎么能够出尔反尔,还是你等想让朕为天下人耻笑?”
哪个大臣敢接下这话?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要是再敢出个不字,今日就得直接被拖出去,遑论如今晏鸣珂名望高,那才是会遭天下人唾弃的。
不过皇帝居然这样信任那位状元郎,倒是让他们有些震惊,也不怕这就是下一个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反水。
晏鸣珂并不在意凡间大臣如何看待自己,他依然不骄不躁,宠辱不惊地上前谢恩。
他仰起头,让这位天下之主好好看着自己——他是他的状元郎,是他钦点的,毕生都要为他的政权尽心尽力。
宴席结束,如今深受帝王爱重的状元郎自然也留了下来,能让帝王留下秉烛夜谈,这对臣子而言是莫大的荣幸。
晏鸣珂有几月未曾见到自己的小师弟,平日里也只敢拿出私底下画的小像以解相思之苦,方才在宫宴上他也不能多看,怕在众目睽睽之下惹他小师弟生气。
现在总算得以好好相见,他自是期待无比。
好在进宫之前,他特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沐浴焚香,将近段时间的忙碌倦怠一并洗尽,才好见他的师弟,这个朝代的帝王。
大梁朝的官服是以正红为主,只是在绣制规格上有品阶不同,而晏鸣珂身上的官服则是绣着一只雪白的鹤。
鹤腿修长,黑喙尖细,而晏鸣珂长身玉立,更衬得这鹤也灵动起来。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心动。
雩祈知道这位状元郎颜色好,若非是他的才华更加妙绝,应当是会被点为探花的。
有传言状元郎在金殿传胪,骑上御赐宝马游天街时,沿街的瓜果香花、手帕荷包都扔下不知凡几。
当真是掷果盈车,看杀卫玠。
雩祈知晓自己也生得美,可晏鸣珂却是和自己风格不同的俊俏,说不上谁更好看,只能是各有千秋。
他盘腿坐在贵妃榻上,命晏鸣珂在另一旁坐下,将密信扔在中间的案几上。
“好好看看,他们怎么说的你狼子野心,朕给你一个辩驳的机会。”
当龙傲天绑定宠妃系统(完)
帝王既然敢做到如此地步, 也意味着他对晏鸣珂是极信任的,不然也不会将别人对他的告发堂而皇之拿出来,还静候着对方的解释。
晏鸣珂一目十行地扫过那封密信, 慢条斯理地放在一旁, 定定地看向这位年轻的帝王, 语气低沉有力:“陛下, 微臣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昭,绝无半分谋害您的想法。陛下且看着,臣是如何对您忠心耿耿的。”
雩祈嗤笑一声:“好一个忠心耿耿,晏爱卿的不臣之心不是早就暴露出来了么?”
晏鸣珂神色微变, 只因帝王的指尖触碰在了他的面颊上, 柔软细腻,就像是初春的花苞,又带着暖意。
方才冰冷质问的冷硬氛围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旖旎暧昧,缠绵缱绻。
晏鸣珂不躲不闪,直视帝王的双眼,剖白心意:“陛下天人之资, 又是天下之主,丰神俊朗还才智过人,试问有谁能不心动。微臣只是一届凡夫俗子,终究也不能免俗。”
室内骤然一静。
雩祈都要为晏鸣珂的厚颜所惊叹, 他嗤笑一声:
“啧, 就该让世人好好看看,他们眼中光风霁月高岭之花的状元郎是如何油嘴滑舌的。”
不过好听的话谁都爱听, 即便是雩祈也不能例外。
别人的甜言蜜语不能让他动摇半分,可晏鸣珂只需三言两语竟让他有些心旌摇曳。
究竟是皮相的功劳, 还是其他?
雩祈懒得想那么多,朝着晏鸣珂招招手:“看在晏爱卿立了大功的份上,朕就满足你的愿望。”
晏鸣珂抬起头,唇边漾起一抹笑:“臣,不胜感激。”
芙蓉帐暖度春宵,帝王龙榻他这个晏“宠妃”还是去了。
情到浓时还差点被帝王一脚从榻上传下来,若非晏鸣珂眼疾手快,往旁边躲过,恐怕就真的只能从龙床上摔下来了。
雩祈磨牙,想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少有这般失控的时候,晏鸣珂也当真是大胆,丝毫不顾及他的身份,竟不管不顾……
他眉眼含怒,一嗔一笑间却皆是风情。
晏鸣珂当即就膝行上前,搂着小皇帝好一阵哄,花了半天时间才让人眉目舒展。
“行吧,朕这一回就先饶过你的‘放肆’,若有下次,哼哼。”
小皇帝的未尽之意晏鸣珂秒懂,他立马表示之后皆会任由帝王心意,绝不擅作主张。
不过现在认错是认错,但他下次还敢。
晏鸣珂此次尝到了甜头,干起事来更加卖力认真,也是为了匡扶江山社稷,稳定他家小师弟的江山统治。
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师弟成为末路之君。
而他的小师弟也千好百好,分明遭过背叛,又被人揽过大权逼迫至此,竟还舍得放权给他,没有半分怀疑。
他在小师弟这位帝王的全力支持和信任之下,竟当真把国政处理得井井有条,朝野上下肃清一正,眼见着前几年还破败的朝廷竟有了欣欣向荣之姿。
雩祈觉着这个状元郎当真是点得好,不但能为他排忧解难,批改朝政,还能在夜里为他暖床侍寝,若是他什么时候头脑一热,还真想封对方一个皇后当当。
可他脑子很清醒,知道别说皇后呢,便是宠妃都不行。
没见前状元郎现宰相因为多流连了几次宫闱,就被人言是靠着床笫之术,是用身体来俘获帝王的信任么。
虽说此话真真假假,是非对错全看后人评判,但他依然不能做得太肆无忌惮。
不过他的爱卿没名没分跟着自己也算可怜,赏赐的珍宝便如流水般进入晏家,外面流传的风风雨雨更甚。
晏鸣珂一概不管,他在意的就只有自家小师弟。
他想了想,差不多已经足够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已经取得了他家师弟的信任,而且摸到了小世界的阵眼所在,是时候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就起身进宫,面见皇帝。
初春天气晴好,此时他的小师弟正在优哉游哉地钓鱼,可谓兴致十足。
御花园里的锦鲤都是填饱了肚子的,咬钩者甚少,可依然不能让小皇帝觉得无趣,他托着腮津津有味地看着,偶尔扔一两块鱼食下去。
晏鸣珂心中一软,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雩祈一见他来,就免了他的礼,问他过来是有何事。
晏鸣珂实话实说:“师弟,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雩祈闻言心中一动,脑海中顿时滑过不少非同寻常的记忆,全是自己修仙时的经历,他撇嘴,不高兴地说:“师兄,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看我角色扮演了那么久的小皇帝,你是不是还很得意。”
晏鸣珂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师弟很可爱,这样的机会毕竟不多。何况师兄若是一上来就唤你小师弟,恐怕会被你直接拖下去斩了。”
雩祈无话可说。
阵眼已找到,此方围绕他们的小世界消散。
他们也顺利从秘境之中出来,幸而小世界几年之间,在修仙界不过几天,他们俩几天不出现也未曾引发太大的乱子。
出来之后,雩祈就将之前差点把自己踩碎的白猿给揍跑了。
“可算是把这个任务给完成了,幻谷真非一般人能闯的,谁能想到秘境里还能套一个小世界呢。”雩祈嘟哝着。
一想到他还在小世界里待了几年,现在都心有戚戚。
“幸好还有师兄你在,否则失去记忆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找到阵眼出来。”
雩祈在那方小世界里是骄矜傲慢的帝王,虽不至于沉默寡言,但话不算太多,一出来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仿佛要将在秘境中省着的话全都说出来。
不管什么样的雩祈,晏鸣珂自是都珍重喜欢,不过他更想看到的还是雩祈现在这种无忧无虑,豁达乐观的状态。
只有在父母呵护关爱之下成长的孩子才有这样天真明媚的性格,而不是那方小世界中无亲无友,多疑冷漠的绝情,不但孤独,而且寂寥乏味。
他当初第一眼见了他的小师弟,心都揪了起来。
“师兄,等我们金丹期圆满,就成婚吧?”刚才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其他事情的雩祈忽地提出这句话。
晏鸣珂还在含笑盯着他看,猛地听到此言,心尖不由发颤,激动不说,表情还有些呆愣。
雩祈还是头一回在晏鸣珂这个总是从容不迫的脸上看见这样怔忪的表情,不由好笑,有心想要逗逗他:“怎么了,师兄是不愿意吗?”
晏鸣珂像是生怕他反悔,急切道:“怎会如此,我早就想同你结为道侣了。日日夜夜,岁岁年年都在期盼此事,只是突然得偿所愿,喜不自禁罢了。”
少年人的面庞还有些青涩,却能看出来一些成熟端正。
雩祈只是想逗一逗人,没成想听到晏鸣珂的情话自己却红了耳朵,他讷讷道:“嗯……那我就先写信给我爹娘,叫他们安排此事,婚礼筹备时期长,我们也要把修为提上来才是。”
晏鸣珂伸手把他抱在怀里,自是无有不应:“不管师弟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以为自从成为废人那日,今后的路就该孤家寡人,谁也不信任,谁都是他手中棋子。
但是没想到雩祈却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变数。
情毒是误饮的,最后整个人都是心甘情愿交上去的。
雩祈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就埋在他胸口不说话,也许更是想享受这难得一见的安谧和谐。
忽然之间,晏鸣珂周身的气息顿变——深沉、幽然、骇人,变得几乎和往常像是两个人。
然而他落在怀中人的眼神却仍未变过,一如既往的温柔缠绵。
8658总是在圆满的时候出现,它拼命擦着代码上掉的冷汗,告诉晏鸣珂:【宿主,主系统好像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小动作。】
晏鸣珂挑眉:【哦,是吗?我还以为那个废物要花不知道多久才能发现,看来它也没有蠢得那么彻底。】
8658一听他这句话,瞬间就将一颗心放回了代码之中,颤个不停的数字也稳定下来。
既然一切都在宿主的掌控之中,那么它也没什么好慌张的了。
他就是晏鸣珂座下最狗腿的先锋!
【给它找点麻烦,让它没那么多精力来管这里。加紧力度蚕食他们那边,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8658?】晏鸣珂眸光微冷。
8658知道这是给它的警告和提醒,一旦它没有任何用处了,一定会被冰冷无情的宿主一脚踢开的。
他又不是雩祈,不可能得到宿主一丁点的偏爱。
【我知道,请您放心!】
8658指天发誓,又宣誓完忠心言论之后,顺带将宿主身边带着的宠妃系统一口啊呜掉,消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马不停蹄地迅速溜走。
晏鸣珂:【……】
它一离去,晏鸣珂就恢复了正常,幽深的神情变得和往常一样温柔。
他总觉得刚才好像有什么人来过,似乎又丢失了什么,但是既然已经想不起来,应该就不怎么重要,便认真问怀里的雩祈:“师弟,我可以亲你吗?”
十分有礼貌的询问态度,如果忽视他平时就是不问直接抱着人亲的流氓做法,这个姿态可以称得上是君子端方了。
可雩祈知晓他平日是个什么模样,现在假正经不就是想让他亲口说可以亲吗?
雩祈又羞涩又欢喜,犹犹豫豫地说:“那……那好吧,让你亲,但只能亲一下。”
晏鸣珂欣然接受:“好。”
只是这一下要亲多久,还不是由着他说了算。
雩祈还是太稚嫩了点。
(完)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1)
“小祈, 小祈——!”
窗户被人拨动弄响,在床上鼓起一小团的人发出不满的哼声:“烦死了,别吵啦别吵啦!”
被子中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又带着显而易见的骄纵, 和被别人宠爱惯了的任性随意。
敲窗的人发出一声叹息:“你要是再不起床的话, 就要迟到了哦。秦冕已经走了, 就只剩你和我啦,阿姨可是让我喊你起床的,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上班咯。”
来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的话,而雩祈从中只扒拉出一个重点来, 那就是——
“什么?你说秦冕已经走了?!”他翻了个身, 鲤鱼打挺地把自己从被子里挖出来,头发还有些凌乱,随意地往上边翘着。
敲窗的人闷头闷脑, 也很有耐心,回他:“没错,快点走吧。要是你再不出来,我也要走了, 我不想迟到,小祈。”
“什么?!曲百川你敢抛下我!”雩祈气冲冲地翻身起床穿衣洗漱,脚踩在地板上噔噔作响,看得出来主人怒气旺盛。
他只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就把自己拾掇好, 嘴里叼了一个包子, 懒懒散散地背着书包就往外走。
只见院门边,一个高头大马,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男生靠在自行车旁边等着,他长得英气俊俏, 只是一咧开嘴巴笑起来就看着太憨实了,硬生生地把他那张俊脸给弄傻了。
雩祈好几次都不忍直视。
这就是刚才进院子,敲他窗的曲百川,也是他的发小之一。
雩祈直奔自行车的后座,娴熟地爬了上去坐着,一口咬下大半个包子。
曲百川提醒他:“我骑车了哦。”
雩祈含含糊糊地应了两下,曲百川也不介意他在自己后面解决包子。
等雩祈吃完了,伸出右手一看,手表上的指针刚走向七点,这个时间从葫芦巷到学校还有几分钟才上课呢。
结果秦冕居然一早就去了学校,竟然还不等他们!真是太可恶了。
“秦冕秦冕,可真是取了一个好名字,一天到晚都勤勉得不行呢!”雩祈不高兴地说着。
曲百川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还在哪里傻乐呵:“是啊,他可是我们葫芦巷中最有出息礼貌的一个孩子,各家的叔叔婶婶都夸他呢。”
早些年城区在建造时,都是些胡同弄巷,新城区则是在城中另外一边规划建造,跟他们这搭不上边。而葫芦巷因为从开口到末尾形似葫芦,所以就得了这个名儿。
里面的孩子都是从小到大一块玩的,彼此关系也很好。
像是曲百川,秦冕都是雩祈的发小兼好哥儿们,他们三个是比较能玩到一块去的。
雩祈因着从小就长得白嫩漂亮,一双眼睛圆圆大大,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甜,所以在葫芦巷里深受一众长辈的疼爱,连秦曲两家都没能逃过他的魔爪,所以在几个发小之中,他是备受溺爱和照顾的。
对旁人的示好,他早就习以为常,并深觉这是他的特权。
秦冕在其中像个异类,他对雩祈是不错,但是也是有原则性的,不该做的他是一点都不依着雩祈,撒泼打滚都不行。
现在秦冕仅仅是没有等雩祈一起去学校,他就很不乐意了,嘴巴噘得老高,准备一个星期不跟秦冕讲话。
曲百川是见证过雩祈使小性子发小脾气的,不过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个发小虽然脾气大,但是很好哄,而且闹脾气也持续不了多久。
雩祈一到学校就和曲百川分道扬镳了,他们同年级不同班,一般只在上学放学的时候一起。
离上课还有一阵时间,校园里透着独属于这个年纪学生的朝气和蓬勃,打打闹闹和嬉戏交谈构成了和谐的交响曲。
很不巧,和雩祈一个班的就是那讨人嫌的秦冕!
雩祈从小到大在收获别人喜欢这件事上无往不利,傲视群雄,偏偏在秦冕这个人身上栽了跟头,不说跟人两看相厌,总之这个梁子也是结大发了。
当然,是他单方面的。
今天也是如此。
坐在窗边的男生低着头,侧脸可以看见高挺的鼻梁和锋利冷硬的下颚线,弧度自然的薄唇是淡粉色的,皮肤冷白,腰背挺直,哪怕是穿着宽大的校服也难掩他周身清贵气质。
仿佛他不是个学生,而是电视上的明星。
正是因为他立体的五官和出色的相貌,乃至于班级学校都有不少女生喜欢他,还给他取了个校草的称号。
雩祈自然会对秦冕受欢迎的现状感到酸溜溜,现在看着对方装模作样的姿态更是不爽,像只傲慢的小孔雀似的,一路走过去还抬了抬下巴。
“哼。”
他的位置就在秦冕后面,可以看到对方书写的手指修长,手背上还有显眼的青筋。
不论怎么看都找不出可以指摘的地方。
怪不得会收到小姑娘和一众老师们的喜爱呢。
秦冕似乎对雩祈的小脾气毫不在意,见到他走过来,指尖的笔也只是停顿了几秒,之后就又开始动了起来。
把他完完全全地忽视了!
雩祈鼓了鼓腮帮子,更加决心了不要跟秦冕说话这件事。
在对方像往常一样,把给他带过来的甜牛奶递到面前来时,他也是一声不吭地接过,连道谢都不愿意。
秦冕也没有任何波动,将那瓶牛奶往后放在他桌子上时,便转过身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气得雩祈火冒三丈。
也许秦冕已经发现了他不想跟他说话的幼稚行为,但是这家伙并不想获得他的原谅,所以也就无所谓哄不哄之类的。
姿态也是懒洋洋,除了有必要的交流以外,都不怎么跟他讲话,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雩祈也是平生头一回遇见秦冕这样的人,当真是把他克制得死死的,他的小脾气好像一点都奈何不了对方。
他不高兴地趴在桌子上,噘嘴想着该怎么和秦冕这个狗东西绝交。
就让他们十几年的感情在今天断掉吧,免得以后缠缠绵绵感情深厚了再来断绝关系,不是很尴尬吗?既然秦冕一点都不重视他们之间的情谊,也称不上什么伙伴,那他也不要跟秦冕好了。
就在雩祈脑子里面冒出各种胡思乱想时,桌子上突然多了一颗奶糖。
红艳艳的颜色,在洁白的卷面上异常醒目。
雩祈下意识地把这颗奶糖攥在手里,前桌的秦冕并未回头,淡声道:“今天早上要解决老张给我安排的任务,没等你。”
这就是解释了。
也就只有他能秦冕这个冷淡的人说那么多话出来,雩祈唇角不断往上翘,刚才说什么要一刀两断也都被他忘在脑后。
他把糖纸撕开,绵软的奶糖塞进嘴里,尝到了奶甜的滋味,哼哼两声:“好吧,我知道了。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儿上,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不计前嫌啦。”
这只是高中生活中一个不经意的小插曲,都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除了雩祈的“同桌”以外。
他们班是单人一桌,因着雩祈和秦冕都是靠窗那边,于是右边就有另外的同学挨着,虽然桌子不是贴在一起的,但要是说一两句话也比较方便。
对方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还“咦~”了一声:“你们俩关系也太亲密了吧。”
雩祈昂着脸,得意道:“你懂什么,我们发小之间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关系一直很好,你是羡慕不来的。”
马多云啧啧两声:“我看不只是发小,还是童养媳吧,瞧你们那腻乎劲儿。”
高中时期男生常开这种玩笑,雩祈也不当回事,直言道:“你就是嫉妒。我们家秦冕对我好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是不是看他给我补课,让我在班上成绩刷刷刷的上升让你感到酸涩啦?”
二人打打闹闹时,上课的预备铃也打响了,教室中的音量渐渐弱了下去。
班主任老张进了教室,站在讲台上轻咳两声,显然是要发表谈话,众人都安静下来。
“今天咱们班上来了一个转学生,今后人家也是班级里的一份子了,彼此之间就要友爱关心,大家要好好照顾新来的同学,不要闹什么矛盾哈。”
众人闻言都兴奋起来,小声地在教室里交头接耳,显然是对这个转学生感到很好奇,在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涯中,一张新面孔都能带来许多新奇。
“开学都已经一个月了吧,这时候还有新同学转过来呢。咱们都高二,下学期就高三了,现在才转?”马多云发表自己的看法。
雩祈点点下巴:“你管人家呢,千金难买对方乐意。”
在这样的讨论中,唯有秦冕一人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试卷,八风不动稳坐泰山,并不参与到交谈当中来,对那个所谓的新同学更是提不起半分的兴趣。
可想而知,在新同学踏入教室,由老张引着介绍时,他淡漠的脸庞和清冷的态度有多么出众,一下就脱颖而出,落入了对方的眼中。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2)
“新同学来自我介绍一下吧。”老张热情地说。
江阮舟这人并不腼腆, 也不怯场,不过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装的好说话羞涩一些才能获得更多人的喜欢。
他略略低头,垂着眼睫, 拘谨一笑:“大家好, 我是江阮舟, 竹林七贤阮籍的阮, 泛舟的舟,从市二中转过来的,希、希望大家能跟我成为朋友,今后也请多多指教了。”
掌声响起。
是很普遍的开场白和自我介绍,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这位新同学清秀白皙的相貌, 使人如沐春风,还是从市二中那所鼎鼎有名的学校转过来的这一身份,让大家的好奇心更加旺盛。
老张随手指了个位置:“秦冕旁边的座位还空着, 你就坐那吧。”
他手指在冷静翻阅试卷的男生身旁空桌上,而那位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男生在听见跟自己有关的消息后,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掀开眼皮朝这看了一眼。
锋利冷淡的眉眼, 对人漠不关心的姿态,但又因为这张好看的脸轻易能获得原谅。
江阮舟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位清冷的男生,秦冕,也是如雷贯耳的名字了, 哪怕是在学霸云集的市二中, 这个名字也是常被人拿出来提上一两句的人物。
本来以为是个戴着眼镜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没想到见了真人才发现上上下下无一处不完美, 也正好戳中了他喜欢的点。
看起来很有挑战性的样子,江阮舟弯起眼睛一笑, 开始思考起多久才能拿下对方。
雩祈没想到刚来的新同学一下就荣登秦冕同桌的宝座,不由同情地看过去。
秦冕这人千好百好,唯一一点就是为人太过冷淡,不跟你接话不跟你聊天,那多没意思啊。
他撑着腮看这位叫江阮舟的新同学坐下,跟秦冕打招呼也只得了一个淡淡的嗯,简直就是热脸贴冷屁股。
不过对方看起来丝毫不介意,脸上还维持着柔和的微笑,一点都不为新同桌的冷淡而受伤,脾气可真好。
“雩祈。”
雩祈在心中感慨万千时,就听见前面秦冕用冷玉似的嗓音唤着他的名字,顿时一个激灵,轻咳两声:“怎、怎么了?”
秦冕转过头来,那张早就看久了的完美侧颜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怔神,他说:“该交作业了,别发呆。”
不是找他算账什么的就好,雩祈大大小小亏心事做了不少,一被人喊就觉着是干坏事被发现,都形成了条件反射,尤其是秦冕这家伙喊自己时,那种感觉更甚。
他从桌肚里翻找出练习册,扔在桌上,得意地说:“哼,看看,我这次可是自己一字不漏地写完了,从语数外再到物理化,一样都没落下,可别小看我。”
虽说大部分都是在秦冕的辅导下完成,但至少他有写完的决心了。
再也不用因为没完成作业抱着被打红的掌心眼眶红红,被人嘲笑了!
秦冕嗯了一声,细听的话还能听出几分笑意,不过那笑很淡,不仔细去注意的话就根本不会发现,或许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
而局外人江阮舟就听得一清二楚,并且脑中警铃大作,心里升起强烈的危机感。
从秦冕和周围同学的相处就可以知道,他疏离淡漠,俨然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丝毫没有跟人打好关系的觉悟。
却在面对这个雩祈时,语气和态度都有意想不到的温柔,明显是很亲密的关系。
这个雩祈究竟是谁?
江阮舟扭头一看,心中警惕心不由更甚。
只见懒洋洋趴在桌上的男生垂敛着眼睫,生了一张姣美的脸蛋,唇红齿白,可爱灵动,连他这个天生的零看了都心动。
所以秦冕是对这人有好感?江阮舟决定再多观察几下。
以他现在敏锐的感觉,可以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周身并没有暧昧的氛围,应该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不过他初来乍到,要想介入到他们之间也不容易,必须徐徐图之。
雩祈可不知道新来的同学脑子里有多少弯弯绕,他秉承着每天吃喝玩乐的想法,眼中只有近忧,却无远虑。
就比如说,他并不想在今天的大课间跑步,但因为秦冕是班长,所以一直铁面无私,绝对不让他偷懒。
雩祈就算是想去小卖部躲懒都不成。
不过今天似乎不一样了,秦冕身为班长,就要带着新来的同学去领书本和他们学校的校服,新同学可能还有许多周章要办理,所以要询问和麻烦他的地方就很多。
大课间时,雩祈就没有看见秦冕的身影。
他心中不由一喜——这简直是他偷懒的好时机呀!
雩祈趁着班上的人都在整队时,悄悄溜出大部队,一路火花带闪电跑到了小卖部,跟只兔子似的。
他还在这里看到了曲百川的这个大块头,有些震惊,立即上前打招呼。
“你不是你们班的体育委员吗,怎么没去领队,还来了小卖部?”
最关键的是他块头这么大,班上如果看不见他的人影得多显眼啊,一下就注意到他在偷溜了。
曲百川就解释说:“下节课我们是体育课,班长托我来给他们买水,我身强体壮,不用跑步体质也很好。倒是你,今天秦冕怎么放过你了呢?”
雩祈有些心虚,他怕曲百川把这件事情告诉秦冕,赶紧测谎:“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咳咳,休息一下,也得到了他的批准,你就别问啦!”
他发现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曲百川突然安静下来,顿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身后突然传来幽深寒冷的声音,非常的熟悉。
“哦,是么?我什么时候批准的?”
语气很凉,调子也带着幽幽的嘲讽,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口吻。
雩祈脖子就像生锈了一样,僵硬地咔嚓咔嚓转过去,就发现新同学和秦勉站在一起,立在身后盯着他。
明明还没有上班,他却已经有了一种工作时摸鱼被大老板发现的错觉。
曲百川憨是憨了点,但他并不蠢,看到眼前这个场景,就知道雩祈是蒙骗他偷跑出来的。
他推了推雩祈,小声说:“你现在赶紧回去吧,还赶得上。”
秦冕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那个新来的同学江阮舟也是一脸好奇地看过来,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雩祈突然就觉得有点拉不下面子,他嘴一撇,心一横,不高兴地说:“我就是今天不舒服,不想跑,你干嘛非得强迫我呀。”
他还一脸理直气壮的态度,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
曲百川闻言,拽了拽他的衣摆,憨傻着说:“小祈,就是因为你身体不好,才更要跑步啊。”
雩祈都要被他突然的插科打诨给气死。
曲百川能不能看一下现在是什么场面!他现在可是在发脾气哎,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把他的气势都给拉低了。
秦冕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不过他一直在盯着雩祈看,应该是对他装作不舒服的样子心知肚明。
雩祈哼了一声,直接转头跑掉了,也没说是不是回去跑步了,总之脾气不是一般的大。
江远舟目睹了这场闹剧,心情不由大好。
他虽然跟秦冕相处没有多久,却也知道像对方这样的人最讨厌的就是作精了,不好管教,又是个大麻烦。就算长得再好看,脾气这个问题也让人招架不住。
而秦冕的权威和面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忤逆,恐怕心里面也不会舒服。
雩祈根本成不了他的敌人。
余下两人神色平平,似乎早已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了,也没发觉他在想些什么。
拉不下面子的雩祈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容易找一个好去处。
他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去医务室算了。
校医在这个时候接待的学生是最多的,他早就司空见惯,问道:“同学,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雩祈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有一些头昏。”
校医就让他先躺着,然后过来给他测了一□□温,拿出温度计一看:“哦,是有点低烧。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下,我给你开一副药。坚持多喝热水,刚入春没多久,天气还很冷,少逞点风度。”
雩祈没想到他就是随口扯了一个谎,居然还真的到了要吃药的地步,不由面色发苦:“我躺一下就行了,没必要真吃药吧?”
校医冷酷无情地说:“不行,良药苦口。”
“是药三分毒啊。”雩祈试图和他掰扯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很有礼貌地敲了三下,然后推门而入。
躺在床上的雩祈抬头一看,发现竟然还是熟人:“秦冕,你来干什么?你也不舒服?”
秦冕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良心又毫无自觉的某人,冷声道:“身为班长,来看看久不归班的同学是我的义务。”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呀。”雩祈嘟囔两句,有些心虚:“这回我可是真感冒了,不信你问校医。”
秦冕皱着眉头:“严重吗?”
校医在一旁说:“不严重,吃完药回去注意一下就行了。”
雩祈仰着小脑袋,有种打赢胜仗的得意。
秦冕面无表情地把人拎回去,声音带着淡淡的寒意和压迫:“只是一个换季,你就感冒了,回去更应该多、多、锻、炼。”
雩祈傻眼了,仿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试图狡辩,可证据就在秦冕拎着的塑料袋里,五花八门的药盒还在晃来晃去。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3)
上课铃早就已经打响了, 讲台上的老师看见秦明手上拎着的药盒和垂头丧耳的雩祈,对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已经了然。
他没说什么,只让两人回位置坐好, 又投入到讲课当中。
江阮舟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们两眼。
马多云就没有他这么细节了, 他压低了声音:“不是吧, 你还真感冒了?”
雩祈恹恹地说:“问题不大, 吃过药我就能继续活蹦乱跳了。”
马多云有些幸灾乐祸。
一下课雩祈就要按照校医说的那样吃一副药,可他讨厌这股苦味,所以非常抗拒,就一直没有动弹。
秦冕其实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 发觉他没那么老实的时候, 转过来并指敲了敲他的桌面,催促:“去吃药。”
雩祈鼓着腮帮,拒绝:“我不要。”
秦冕抬眸, 眉心微微拧着,刚准备说话,旁边就传来一道声音:
“雩同学,班长他每天学习和管理班级就已经很疲惫辛苦了, 你还是不要给他找太多的事情了吧。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抱歉我话说的太直白了。”
“而且吃药不是你想的那么痛苦,如果实在不喜欢苦味的话我这里有糖,应该要比直接吃苦药好很多。”
雩祈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初听这一段话, 好像是没什么,但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不就是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他不懂事吗。
他撅着嘴, 不满道:“关你什么事儿啊?”
江阮舟立刻仓惶着道歉:“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他表现得无措又可怜, 就仿佛是在雨里被浇打的小白花,瞧着就有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
雩祈当时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他居然在一个男人身上看到了这种姿态,顿时让他有种脚趾抠地的酸爽。
但是其他人就不这么觉得了,比方说马多云就被这个人蒙蔽了双眼,在一旁开口当和事佬:“哎呀,雩祈,他也是关心你们两个而已,你讲话别那么冲嘛。”
雩祈真是摸不着头脑,他一脸黑人问号脸,刚才江阮舟那真是关心他们的话吗?
秦冕像是对他们的闹剧一无所知,把雩祈放在桌上的保温瓶拧开,把药一一拿出来,说:“吃。”
他像是变戏法一样,摊开的手掌又出现了今天早晨哄雩祈开心的奶糖,淡声道:“感冒加重的话,会打针。”
一听这话,雩祈顿时就像被加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一下就不敢再造作了,乖巧听话的模样看得别人是啧啧称奇。
江阮舟直接被无视,衬得他有点像个笑话。
他捏了捏拳头,在秦冕眼风扫过来时,才露出一个和煦温柔的笑容。
经此一遭,雩祈就觉得自己和这个新同学不太对付,幼稚地不打算跟人搭话,虽然对方也没想找他说话就是了。
不过他发现新同学好像很喜欢找秦冕说话,就算热脸贴冷屁股也没关系,殷勤得连需要在讨好别人时的雩祈都甘拜下风。
他想不通秦冕有什么好的,需要对方这样对待,不过他的脑容量不大,想不明白的事情一向都不会特别为难自己。
中午放学时,他一如既往地拉着秦冕,兴致勃勃地说:“走走走,快一点,要是去晚了的话就抢不到好吃的了。”
都是高中这个关键时期,大部分人中午都是留在学校食堂吃饭,很少有回家的,雩祈和他的发小们也不例外。
他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曲百川肯定已经抢到了位置,要是中午有糖醋排骨就好了。”
人没个正形,说话也没有重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在意秦冕不会回答自己的话。
“班长。”
他们刚走到一半,就被一道轻软的声音叫住,那嗓音细细弱弱,还有些茫然无助。
“我刚来这个学校不久,还不知道食堂在哪里,该怎么去打饭,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雩祈都不用转头就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见江阮舟说话就有一种想搓手臂的冲动。
不过对方的要求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不过在走到秦冕身边时,他还是小声地说:“为什么这家伙非得麻烦我们啊?就不能换个对象祸害吗。”
秦冕随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没吭声。
雩祈老不高兴了,哼哼两声:“不知道男孩子的头不能随便摸吗?”
他走了几步,发现江阮舟没有跟上来,和秦冕一同回头望去,发现对方还坐在位置上,怯生生地望着他们。
“你怎么还不走?”雩祈奇怪道。
江阮舟说:“我、我怕打扰到你们,感觉雩同学好像有点嫌我麻烦了。”
雩祈听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但是对方一直在这里扭扭捏捏叽叽歪歪,完完全全是在浪费他吃饭的时间,直言道:“你再拖延下去,就真成麻烦了,不知道抢饭也是需要时间的吗?”
江阮舟脸色微僵,下意识向秦冕看去,却并没有从对方神色中看出什么来。
他不再继续搞小动作,乖乖跟上他们。
因为江阮舟在场,雩祈也没有了要说话的心思,三人一时之间变得格外安静,氛围也尴尬得可怕。
江阮舟一直手足无措地呆在旁边,很迷茫无辜的样子,宛如一朵清新脱俗的小白花。
尤其是雩祈脸色臭臭的,衬得就像他欺负了这人一样。
不过雩祈一进食堂就像是鱼跃入了大海,自在又快活地去找自己喜欢的菜了,把刚才的不高兴都抛在了脑后。
江阮舟倒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秦冕身边,等雩祈走了,他不动声色地上起了眼药:“班长,雩同学他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呀?”
秦冕直接嗯了一声,把江阮舟弄得在原地尬住,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了。
良久,才从秦冕口中听到一句话:“雩祈性格直爽,别介意。”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的江阮舟一愣,他有些摸不清秦冕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觉得雩祈性格大大咧咧,单纯无辜,又是不是在内涵他心思深沉?
江阮舟想了很多,他又没办法从秦冕无表情的脸上推测出什么,只好放弃,先走一步看一步。
他的战绩一向无往不利,就不信拿不下秦冕。
无论是性格,相貌还是成绩,秦冕都太对他胃口了,江阮舟无论如何都想搏一把。
原本只有三个人的位置多出了一个人,曲百川小声问雩祈:“他是谁呀?”
雩祈随口一说:“哦,他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非得跟在秦冕旁边。”
江阮舟表情有些尴尬。
曲百川的性格才是真的憨厚老实,不仅没想那么多,还热情地跟人打招呼。
江阮舟好奇地问:“曲同学跟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吧,怎么会和班长他们一起呢?”
曲百川这人没什么心眼,如实告诉他:“我们是一块长大的发小,关系好,所以经常在一起。”
江阮舟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他就说为什么秦冕会对雩祈这样容忍,原来是从小到大养成的深厚情谊。
他暗中打量起雩祈来,又为对方更进一步的作而感到惊叹。
之前在教室里面,雩祈就因为药太苦而不想吃。现在到了食堂,对饭菜也是挑三拣四,十分挑食。
雩祈对别人餐盘里的鸡腿都是眼巴巴地看着,他盘子里面的青菜和青椒都挑挑拣拣的放在一旁。
曲百川心软,把自己盘子里面的鸡腿都夹给了他。
臊眉耷眼的雩祈立刻喜笑颜开,将下一个目标放在了秦冕身上。
秦冕掀了掀眼皮,在他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把你的青菜和青椒都吃了。”
“我才不呢……”雩祈话还没说完。
秦冕就道:“用鸡腿来换。”
雩祈立刻答应这个交易。
江阮舟立刻把挑食不好这句话默默咽下去,他发现在秦冕和雩祈身上似乎总是有种特殊的气场,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自古以来只有挥不动的锄头,没有挖不倒的墙角。一点小小的挫折罢了,还不至于让江阮舟就立刻放弃。
何况目前为止秦冕对雩祈做的都是来自于发小的关心,没必要太过于警惕。
……
放学后,雩祈积极又自然地爬上了秦冕的自行车后座,嘴里还叼着才买的麻辣王子辣条。
秦冕问他:“怎么,你的自行车还没有修好吗?”
雩祈才不会说是自己把修车的钱拿去买辣条吃了,他含含糊糊道:“不急,不急。”
反正他身边有发小,随便哪个的车都可以搭一下,有没有自行车都不影响。
秦冕像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提醒道:“百川打算走艺体这条道,每天晚上都要去训练到很晚。我过一段时间也要参加市里的物理竞赛,到时候会参加学校组织的小班补习。你是打算在学校晚自习到这么晚等我们吗?”
雩祈看出了秦冕难得解释那么多,是在对他好言相劝,他嘟哝道:“我知道啦,之后立刻就去,别催我啦,不用担心。”
他转而说起了今天江阮舟的事情:“我怎么觉得他在故意针对我呢,我有哪里得罪他了吗?”
雩祈简直满头雾水。
秦冕淡淡道:“不用在意他。”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4)
比起这个, 秦冕可能更介意另外的事:“你吃辣条小心点,别蹭到我衣服上了。”
雩祈咋咋呼呼抗议:“我才不会呢。”
“对了,运动会快来了, 你要报名吗?”雩祈转头挑起另外的话题。
他们学校的运动会一年一次, 每次都在四五月份举办, 班上总要出那么一两个为班级做贡献的。
“长跑。”秦冕回他。
雩祈:“我就知道你为了图方便会选这个, 但是你耐力强,班上能报男子一千米长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我呢,就报接力赛好了。”
他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骑车时吹过来的风很大, 雩祈一头黑色短发不断往后飘舞飘扬。
秦冕突然提醒他:“月考离得也不远了, 记得做好准备。”
雩祈顿时如丧考妣。
“干嘛突然提学习上的事,扫兴。”他抱怨着。
慢他们一步的曲百川骑车上来,听到月考的事情, 他也是一个哆嗦。
三人当中唯一称得上学霸的就是秦冕了,其余两个都对学习敬谢不敏。
尤其是雩祈,他既没有秦冕这样好的脑子,也没有曲百川这样健壮的体格, 就更需要在学习上尽一份力了。
雩祈小脸皱巴巴的,对即将到来的月考那是生理性的反胃,不过既然还有一段时间,他只会心大地烦恼一阵子, 等临时再来抱佛脚。
三人很快就回到了葫芦巷, 因为巷子口很窄,而且胡同里的小孩子比较多, 所以基本上到了巷口,他们就会停下来走路回家。
雩祈利索又潇洒地从后座上跳下来, 身上的校服高高飞起,露出穿着衬衫的一截细腰,整个人就像是一株挺拔漂亮的小白杨。
他看起来太耀眼了,即便绝大多数时候是傻兮兮,并且脾气娇纵的,但是许多人在看到他扬起的笑颜时就会下意识地原谅他的小性子。
——饶是秦冕也不能例外,只是雩祈一直都没意识到而已。
雩祈在葫芦巷里面可谓是孩子王,见到的小孩全都喜欢凑上来喊他哥哥。他这人只在同龄人面前脾气大,在长辈和小孩面前倒是惯会装傻卖乖,从小就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有利。
他嘴巴也甜,见人就喊叔叔婶婶,人家家里面烙好的饼都要分他一两块。秦冕和曲百川跟在他身边,也能得到叔叔婶婶们给的糖果点心。
今天不过照例回家,和往常没什么差别,但是王婆婆家的小孩栓子就拿出自家刚炸的小酥肉专门给雩祈带过来,咧着个缺了门牙的嘴:“哥,我奶让我拿给你们吃的,别跟我们客气。”
无论看多少次,曲百川都忍不住咋舌。
他和秦冕跟在雩祈身边,也能享受到这些投喂优待。
照雩祈这个受尽宠爱的性子,他现在只是任性刁蛮,没有长歪就已经算是很好了。
雩祈不客气地接下小酥肉,揉了一把栓子的头:“麻烦你送过来了,回去记得帮我说谢谢王婆婆,她的手艺老好了,出去开店也没问题。”
栓子顿时笑得更灿烂了:“我会告诉她的。”
曲百川觉得自己笨嘴拙舌,总之是说不出雩祈嘴里冒出来的这些好听的话的。
至于沉默寡言的秦冕,就更加不会开口了,也难怪雩祈更招大人喜欢。
不过雩祈也没能得意多久。
他回去之后把书包一甩,倒出猫粮就开始喂家里的狸花猫,浇花看电视,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等他妈一回来,随口询问他作业写完没时,他一下就蔫了。
刚才的猴大王彻底成了虾兵蟹将,雩祈唯唯诺诺,拎着自己的书包就往秦家跑,他妈妈看着就来气。
“这臭小子,一天到晚不归家。我看他以后都要住在秦家了!”雩妈妈抱怨。
正在厨房洗碗的雩爸爸宽慰道:“人两小子关系好多正常啊。你有你的好姐妹,人家也有自己的好兄弟。咱们少掺和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玩。”
雩妈妈横了他一眼:“行行行,我不管了,不操心了。”
……
秦家。
秦妈妈最近多了一个做甜点的爱好,家里一直都弥漫着一股甜香和奶味儿,不过她家里的那三个都对甜点敬而远之,白瞎她做了这么多美味点心。
雩祈站在铁门外,没有敲门,而是高声喊道:“秦姨,我来你们家玩啦。”
秦妈妈一脸笑意,脸上闪过喜色,也提高声音回道:“快进来吧,还跟我们客气什么。”
雩祈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和他妈妈不同,秦妈妈是全职家庭主妇,一般都是在家里照顾孩子,侍弄花草,偶尔也做些好吃的,手艺好得出奇。
“好香啊,秦姨,你是在做什么呀?”雩祈眼巴巴地看着,一双小狗似的眼睛黑黝黝地发亮。
秦妈妈笑吟吟地把刚烤好的蛋挞拿出来:“我最近在研究西式甜点,这是烤的葡萄蛋挞,小祈来尝一尝吧。”
雩祈也没跟人客气,一连吃了两个:“这太好吃了吧!简直是五星级大厨的级别,秦姨你的天赋真是绝了!我还是第一次吃上这么好吃的蛋挞呢。”
他惊喜的神色不似作假,双眼亮晶晶的,一连又吃了几个,还眼巴巴地问:“秦姨,我能带回去给我爸妈尝尝吗?”
“你这孩子真有孝心,当然可以带回去了,我这还有很多呢。”秦妈妈笑得嘴都合不拢,“我们家那三个呀,都不喜欢吃这些,还是小祈你好。”
“那是他们不懂品味!秦姨的手艺都登峰造极了!”
二人相谈甚欢,不知情的恐怕都要以为他们才是母子了。
秦冕在二楼打开自己的房门,从走廊望过去,就在客厅看他们这温情的一幕,淡声打断他们的交谈:“雩祈,不是来做作业的吗?”
雩祈的快乐顿时戛然而止,他就像是晒蔫的一朵花,苦哈哈地说:“我来了。”
秦妈妈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学习了。”
雩祈顺手捞起自己的单肩包,步履沉重地走上去。
秦冕有时候都很好奇他的小脑瓜里面在想些什么,不由脱口而出:“学习有那么痛苦吗?”
一说这个,雩祈那可就有话要聊了,他小嘴嘚啵嘚啵道:“可痛苦啦!课文公式记不住,题目理解不了,解题也解不出,根本不能明白出题者的意图——我看他是想要我死!!!”
秦冕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雩祈放弃挣扎:“算了,跟你这样的学霸说不通。尔等学神,岂能明白普通人的无助!”
他把今天的作业掏出来,自己先瞎做一通,没有立刻去烦扰秦冕,免得对方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他:这种题也不会?
雩祈抓着头发写写画画,暗自气恼自己浓密秀发迟早有一天要被折腾得所剩无几时,余光忽然瞥见秦冕拿着一本物理书在看。
他凑过去盯了几眼,眼睛都成了蚊香眼:“这是什么啊?”
“物理竞赛的题。”秦冕言简意赅地答。
雩祈用敬畏的眼神看着他,避之不及:“你看吧,好好学习。”
他又咬着笔杆抓耳挠腮地去解自己的作业题了,两条秀气的眉毛拧巴在一起,看起来可怜死了。
秦冕原本集中在物理竞赛题的注意力忽地落在了雩祈身上,就是下意识地去关注了这个人,视线和心神情不自禁地往上去瞟。
天色已经黯淡了,外面是昏沉的雾霭和密不透风的黑,房间里开了明亮的白炽灯,照得屋内亮如白昼。
雩祈垂着过分浓密的眼睫毛,扇形的阴影掩住了他眼中的神色,粉润的嘴唇紧紧抿着,白里透红的皮肉莹润得像是荔枝肉,掐一把都要流出汁水。
秦冕蹙眉,把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象剔出去。
雩祈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学习上,所以秦冕灼热的视线一落在他身上,他立刻就发觉了:“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挠了挠自己的脸蛋,软肉还轻轻弹了弹。
秦冕冷静地移开视线:“不,没什么。”
雩祈皱了皱小鼻子,抓着头发哀嚎:“我不行了,快来教教我这个题怎么做!”
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己思考。
秦冕回过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正事上面,收敛了不合时宜的想法,眸光清冷地盯着那几个题看:“上课的时候是不是又没有集中注意力?这几个题我记得老师在上课时都讲过例题。”
雩祈轻咳两声,在秦冕清凌凌的注视下,承认:“……对不起,我走神了。”
“我保证,下次一定会好好听课。秦冕,你不要不管我嘛。”
雩祈这人就是既发得了脾气,又放得下身段。自知做错了就开始撒娇卖痴,把人拿捏得死死的。
要是他都这样了,你还是不原谅他的话,那时候才是他骄矜愤怒发脾气的时候。
秦冕叹了口气,掀起眼皮,慢条斯理地给他讲起了步骤,细致得几乎把每个细节都掰碎了在给他分析,听得雩祈连连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5)
“什么?江阮舟也要报名接力赛吗?”雩祈也没想到一大早就听见这个不妙的消息。
他和江阮舟其实也没有什么的深仇大恨, 更何况对方刚转学来没有几天,他倒是犯不着跟人做什么,只是初听这个消息有点别扭而已。
江阮舟同样如此, 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成天到晚都黏在秦冕身边, 动不动就有事要拜托班长。
雩祈挠挠脑袋, 啧了一声。
江阮舟这人会做人,总是会带一些小零食分给周围的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马多云他们几个人虽然偶尔觉得江阮舟讲话怪怪的, 但是也会替人说两句好话。
“没事啦, 他可能也是想为班级出一份力吧。咱们别想那么多,其实他这个人挺好的。”
雩祈对马多云见利忘义的行为看不上眼,哼哼几声:“随便你, 反正我是无所谓的。”
在前面一直沉浸于自己世界里的秦冕直起身,眉尖微微拧着,他眼角瞥向江阮舟,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一直在看着自己, 见他望过来后,立马笑了笑。
江阮舟其实也不是试图没有讨好过秦冕,不过对方油盐不进,一直不接受他的礼物。就算他说这是为了感谢这一段时间以来秦冕对他的照顾, 也会被对方以这是身为班长的义务为由而拒绝。
他给自己周身竖了一层厚厚的保护壳, 外人难以打破这层壳进入他的世界,仿佛只有雩祈在他身边, 他才会稍微温柔一点。
但对于江阮舟来说,挑战难度越高越有意思。经过他这几天的观察, 发现他们彼此之间似乎都有点意向,不过雩祈太迟钝了,娇里娇气但认为自己是直男。
既然他们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戳破了。
这次的运动会是他要打破他们关系平衡的关键。
雩祈则是真心实意在期待运动会的到来,至少那几天不用上课,也没有成堆的作业,可以尽情地放松。
在这一天,老天爷也很给面子,春光明媚,惠风和畅,暖融融的阳光洒下来,他们把身上的长袖都换成了短袖。
光线很刺目好,在校园的绿化做的不错,到处都是接天蔽日的大树,尤其是在观众看台上,基本上都是绿荫。
运动会上不止有学生参与,连家长都来了。
秦妈妈带上了还在上小学的秦小妹,雩祈的妈妈也跟在旁边,两家的丈夫都在上班,她们倒是常有空闲。
几人都戴着遮阳帽和保温瓶,身上还有小扇子,看起来不像是参加运动会的,倒像是过来郊游的。
秦冕身为班长,当然是要安排各位家长坐到他们班级的区域去。他长得丰神俊秀,身姿挺拔,为人彬彬有礼,处事有度,所有家长见了都心生羡艳和赞叹。
有不熟悉的人还在打探这是谁,一听这是他们班的班长,成绩还是年级第一,登时羡慕得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雩祈热情地跑来跟他们打招呼,秦家小妹把给他带的娃哈哈递给他,他则是把秦小妹喜欢的明星小卡交到对方手中。
俩人交易达成,还击了一个掌。
雩祈幼稚的行为让他妈妈都没眼看,秦妈妈倒是觉得雩祈这样活泼开朗的性子才是最好的,不像他们家这小孩儿,说得粗俗点,就是一杆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家长还在和自家小孩交谈时,江阮舟凑了过来,跟秦妈妈打招呼:“阿姨,您好。”
秦妈妈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友善一笑:“你好,你是……?”
江阮舟开朗大方地说:“我是秦冕的同桌,最近才转过来的啦。有劳班长一直照顾,所以过来给你们打个招呼。”
秦妈妈点点头:“是这样啊。”
江阮舟还给秦妹妹递糖吃,不过后者最近闻糖色变,一点也不给面子地拒绝了,弄得江阮舟面色很尴尬。
秦妈妈讪笑道:“这孩子不爱吃糖,和她哥哥一样。”
秦冕打断他们的交谈:“妈,先去坐着吧,比赛快要开始了。”
秦妈妈他们这才走到看台处,不再打扰他们。
雩祈跑到秦冕身边,暗戳戳地说:“他对你可真殷勤啊,都已经开始讨好你们家的人了,不会是喜欢你吧?”
他不过只是开个玩笑,在这个笨蛋又自认为是直男的眼中,江阮舟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讨好班长罢了。
秦冕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暗含警告,雩祈才举双手投降。
但在秦冕侧过身后,雩祈摩挲着下巴,开始打量起他来。
秦冕这人吧,虽然有时候是讨人厌了一点,尤其是对方身为别人家的孩子,总是被人拎出来反复夸赞,弄得他们被衬得一无是处。
但是吧,优点也是没得说。头脑好年级第一,运动能力也不差,像这次运动会就能跑个一千米,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相貌那就更不用说了,那么多女生往他的抽屉里面塞情书,有时候雩祈放学和他走在一块,都要目睹对方被拦下来告白或者要微信。
最夸张的是其他学校的人还会特地跑到他们学校看一看传说中的秦冕长什么样子,又是为对方肩宽体长的身材感叹,又是被对方的气质所倾倒。
明明大家都是穿着一样的校服,偏偏这家伙鹤立鸡群,总能从他们当中脱颖而出,就算雩祈用挑剔的眼光来看,也说不出来半个丑字。
大概秦冕最大的缺点就是为人太过冷漠疏离,对万事都不关心。不过这在女生当中成为了最火的那什么……高冷校草,完全不是减分项。
深感无力的雩祈一旦接受这个现实,就会发现江阮舟的一切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
所以……不会吧?
江阮舟该不会真的看上秦冕了吧?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他也许还被江阮舟当做情敌来针对,就感觉从天灵盖都升起了一种羞耻的感觉,脚趾能够当场抠出一个魔仙堡出来,身上的鸡皮疙瘩快要掉一地了。
目前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雩祈觉得还是不要一开始就把事情想得这样坏,且先让他观察几天再说。
脑洞大开的雩祈现在看秦冕都觉得不对劲了,正好现在的项目都是女生那边,而且要轮到他们班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他干脆去曲百川他们班看看。
雩祈性格开朗活泼,到哪里都吃得开,在曲百川他们班也有朋友在。
在一阵喧闹之中,他被人围着,就连女生都过来找他搭话,不过讲话的细节和他想的不一样,人家开口就问:“你们班班长秦冕报的是哪个项目啊?”
雩祈:“……”
好家伙,他就不该奢望自己能有什么样的女生缘。
但是雩祈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答她们:“他报的是男子一千米,还要好一会儿才轮得到他呢。”
班上的男生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由得也靠拢过来,夸张地说:“不是吧,难道你们到时候还要过去给对手加油吗?你们可是我们班集体的一份子啊,怎么能够投靠敌人呢!”
他的语气中充满着不可思议,可是女孩子们都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雩祈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男生大呼小叫的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女孩子们看不过眼,摆摆手胡乱敷衍他:“行了行了,只有男子一千米我们给他加油,其他时候我们还是要支持自己班的。”
说实话,其他人并没有怎么被安慰到。
只是过来走了一趟,雩祈就更加深刻地领会到了秦冕的受欢迎程度。这样看来,就算秦冕被江阮舟喜欢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雩祈走到曲百川身边,问他:“你报的跳远快开始了吧?男子一千米前还要不要休息?”
曲百川说:“你别小看我,这里运动量休息什么呀?对了,你怎么不在你们班,突然跑过来干啥。”
雩祈哎呀了一声:“我就是想过来看看嘛,你别管那么多了。”
曲百川憨憨地摸摸脑袋,他抬起头,望向秦冕那边,傻兮兮地说:“我怎么觉着秦冕好像不太高兴呢?”
虽然他人憨傻老实,但却有种近乎敏锐的直觉。
雩祈嗤笑一声:“你想多啦,今天又是他大出风头的时候,他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啊。”
曲百川又看了秦冕那里一眼,说了句好吧,之后就赶紧去参加自己报的体育项目了。
一直到男子一千米时,气氛才骤然火爆起来。
他们学校没有开幕式这样的仪式,不过广播还是有的。本来属于女孩子甜美声音中歌颂校园学生朝气蓬勃的文字骤然转变,成为了秦冕一个人的舞台。
喇叭声中,女孩子用柔美的嗓音念出来的全是祝秦冕一举夺冠的祝福,来自全校许多个班级,让本就名声大噪的秦冕名气更盛。
明明是许多个班的比赛,那么多男生都站在跑道上,他们就觉得自己就像人生中的小丑,立在那里成了别人的陪衬。心很累,但是比赛还是要继续。
不是还有衰兵必胜这个道理吗,这群男生的好胜心被激发出来,连场外的雩祈看的都心有戚戚,非常能跟这群男生共情。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6)
年轻又富有朝气的男生们在操场上挥洒汗水, 一千米看上去很长,实际上跑完全程差不多只需要五分多钟。
女孩子们的加油声响彻天地,细听就会发现大多数都在呼喊着一个名字——秦冕。
最后秦冕不负众望, 拿下了比赛的第一。
雩祈一直都知道秦冕体能不错, 成绩好不说, 运动能力也强, 对他能拿到第一早有心理准备。
递帕子递水的女生一拥而上,看得别人那叫一个眼红。
雩祈揉了揉眼睛,他好像在其中发现了江阮舟的身影。
似乎不是他的错觉,江阮舟真的在给秦冕递水。
这也太殷勤了一点吧。
雩祈更加确信心中的那个猜想, 他的表情一言难尽。
不过秦冕没有接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水和帕子, 在跑完步之后,他脚步不停地往休息台上走。
曲百川走了过来,问他:“你的接力赛是不是要开学了?”
雩祈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嗯, 我马上就去。”
在他发呆的时候,秦冕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顺手就拿过了他手中抱着的水杯,毫不客气地拧开盖子, 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喉结随着吞咽一上一下,有淋漓的水液淌过他的嘴角、脖颈,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喝水画面,但雩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近东想西想有点多, 看到这一幕竟然诡异地觉得有点性感。
几乎是这个想法刚一从脑海中冒出来了, 他就拼命地摇头,狠狠地唾弃自己:难不成他也被江阮舟传染了?他以前可从不关注秦冕怎么样的!
雩祈为了转移注意力, 酸溜溜地说:“好多女生都来给你送水呢,你怎么不接她们的?”
秦冕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吐出两个字:“麻烦。”
好好好,别人羡慕不来的女生缘,他居然嫌麻烦。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雩祈,接力赛快开始了,过来准备!”体育委员高声催促他们。
雩祈也没留下来继续跟他们闲谈,赶紧应道:“来啦!”
班级男子接力赛分为五个人,每人两百米,雩祈是最后一棒。巧合的是,江阮舟是他的前一棒。
雩祈只看到对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站定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接力棒的传达。这可是运动会,一个班集体都要参加的,江阮舟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发什么癫吧。
“嘭”地一下,枪声响起。
第一个人拿着接力棒飞快地跑出去,棒子几乎在他手中甩出了残影。
雩祈紧张地盯着看,和其他人一起大喊加油。好在他们班前面几个人幸不辱使命,一直遥遥领先,处在第一名的位置,把其他班甩开老远。
马上就到江阮舟了,只见他接过接力棒,维持着好看的仪态向前奔来。虽然动作姿势都很优美,但依然改变不了他很磨蹭的这个事实。
事实上,其他班级的几个人都后来居上越过了他,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脸都被风刮得有点扭曲了,但江阮舟脸上还维持着好看的表情。
看得雩祈都快急死了。
江阮舟还在不慌不忙地跑过来,明明只有两百米的距离,雩祈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尤其是在看到其他班级的同学,从自己身边越过,焦急感顿时从心底升腾起来。
对方终于跑到他面前,雩祈立马抢过接力棒就跑,也没管其他的,只是他在跑的时候好像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惊呼,由于他一门心思都想着只往前冲,就没注意身后的那点动静。
这个该死的江远舟,也不知道是装模作样还是娇柔造作,硬生生把他们班第一名拖到第四名,雩祈两条腿倒腾得都快成为飞毛腿了,最后也只拿下了第二名的成绩。
算了,这个成绩也是他拼了老命才得来的,实在是没什么好嫌弃的了。
他还在欢呼雀跃的时候,忽然发现后面有很多人围在一起,差不多就是江阮舟刚才待的那个位置,雩祈不明所以地抬眼望去。
他嘴里还在大口大口呼吸,毕竟还是两百米的冲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缓过来了。
秦冕恰好走到他身边,于是他赶紧问对方:“发生什么事儿了?”
秦冕摇摇头,没有说话。
雩祈就和他走过去看,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跌坐着的江阮舟,对方穿着短裤,膝盖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看起来狰狞可怕——大概是刚才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
见到雩祈和秦冕走过来,江阮舟柔柔弱弱地说:“大家别担心啦,雩、雩祈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雩祈:“???”
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呀,他都不知道究竟发什么事儿了!雩祈很无语。
说实话,就算他摔成了这样,也不至于泪盈于睫,还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有人在一旁解释:“雩祈,刚刚好像是因为你抢得太快了,所以江阮舟没有站稳,摔伤了腿。”
不还是他自己的错么?但是看众人的态度和江远舟的表现,貌似是真的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的,雩祈不得不捏着鼻子道歉,然后问:“我扶你去医务室?”
江阮舟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却放在了秦冕身上,这幅姿态不言而喻,就是想要秦冕带他去医务室。
但秦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愣头青一样,只看着雩祈,没有对这件事发表半点看法,甚至连关心同班同学的友爱姿态都难得伪装。
体育委员也是个憨憨,看大家都没有动作,积极道:“江阮舟,我背你去医务室吧。”
因为他太热情了,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江阮舟不得不答应。
因为罪魁祸首是雩祈,所以他也得硬着头皮跟上,而秦冕似乎这时才想到了身为班长的义务,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
都走出去一段距离了,雩祈还在小声抱怨:“不是吧,难道真是我的错?我因为实在看不过眼,所以下意识推了他?”
除此之外,雩祈就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他又说:“不应该呀,我可不是那么粗鲁的人。”
秦冕扫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雩祈不高兴了,嘟哝道:“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相信我,觉得我会对他动手吗?”
他这句话没有压低音量,就算是前面的体育委员和江阮舟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体育委员还以为他们在吵架,赶紧劝解他们:“大家都是同学,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没必要闹矛盾。有什么事好好说开就行了,我觉着雩祈肯定也不是故意的,班长也不要生他的气。”
江阮舟悄悄勾起了唇角,也在一旁帮腔:“是啊,班长,雩祈肯定是不小心的。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多疼,你不要为了我怪他。”
他这句话简直是在煽风点火火上浇油,雩祈本来没有多生气的,结果现在愤怒都要从眼中喷薄而出了。
他生气的对象也不是秦冕,而是直接扫射罪魁祸首:“江阮舟你什么意思啊?我刚刚并没有推你,你跑步磨磨蹭蹭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在这里装什么小人!又是受了点小伤吗还在这里矫揉造作!”
江阮舟面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似乎没想过雩祈会这样不客气地丝毫不给他面子。
体育委员刚想说什么,就听秦冕说:“你别招惹他。”
他是对着雩祈说的。
这话一出,不但江阮舟他们怔住,就见雩祈也是明显一愣。
随即前者脸色仰起一个微妙的得意笑容,后者直接火冒三丈:“秦冕,你什么意思!你究竟还是不是我朋友了,居然帮着一个外人教训我,还帮他说话!好哇,我就知道我们的感情脆弱得就跟一张纸一样薄。跟他好算了,也别找我了!”
雩祈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要走,结果却是先一步被秦冕扣着手腕离开。
体育委员想拦也拦不住,他还要带着江阮舟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江阮舟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容,怎么压都压不住上扬的唇角——他觉得秦冕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意,在私底下去警告雩祈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不都说明了至少他在秦冕心中有一定的地位了吗。
事实却和江阮舟想的完全不一样。
雩祈刚甩开秦冕攥着自己腕子的手,就听对方说:
“离那个江阮舟远一点,他心机深重不是什么好人,你玩不过他。”
雩祈不服气了:“我玩不过他,我不可以打得过他吗?”
不过他面色好看许多,至少说明了秦冕并不是为了江阮舟才对他说出那些话。
秦冕面色平静:“你确定要用武力来解决和他的一些矛盾?”
雩祈不吭声了,过了半天才说:“那怎么办啊我总不能一直忍着让着他吧?那我多委屈呀。”
他很不爽地说:“我没想到他一个男生这么有心机,还不都是你的错,就知道招蜂引蝶!”
秦冕:“?”
秦冕淡声道:“我会让他别来找你的麻烦,他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不起眼的绊脚石,踢开就行了。”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7)
运动会那天的事情并没有被雩祈放在心上, 他很快就把之前的不愉快给忘得一干二净,性子大大咧咧又单纯,过得快活肆意极了。
江阮舟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 同样非常安分守己, 没有试图挑衅雩祈做些幼稚的事情。
只不过他还是非常频繁地去找秦冕, 并且因为成绩好, 而且也加入到了学校的物理补习小班,听说一样要去参加物理竞赛。
学校的八卦不少,雩祈闲着没事干也会听那么一两耳朵。
他和秦冕都不是那种喜欢冷暴力别人的家伙,哪怕是面对江阮舟这样讨人厌的人, 也会冷淡地应他两声, 所以这样看上去,就是秦冕和江阮舟经常成双成对地出现。
马多云都忍不住揶揄他:“哇哦,看来你的发小现在和别人的关系也很好咯。还说我不懂你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呢, 原来你们和别人也能同样亲密嘛。”
趴在桌子上做试卷的雩祈心情本来就很烦躁,听到马多云不加掩饰的嘲笑口吻,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你幼不幼稚啊,我们只是发小又不是情侣, 哪来这么多占有欲?!秦冕爱跟谁好跟谁好,我能管得着他?”他不耐烦地说。
马多云还在一旁幸灾乐祸:“雩祈,你听听你的话,我都闻到了一股酸味呢。没事没事, 就算秦冕不在, 不还有我们这些老朋友陪着你……”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雩祈奇怪地抬头看他, 就见马多云僵硬又尴尬地看向窗外,相当紧张。
高年级坐在靠窗的地方外面就是走廊, 平时老师和教导主任都是从这样一目了然的窗户观察教室里的学生。阴影落下来的时候,雩祈其实没当回事。
只是在注意到马多云奇怪的表情后,他这才扭头往后看去。
秦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窗户边,眼神幽凉地盯着他们看。
当然,江阮舟这个跟屁虫也跟在他旁边。
就算知道事情不是这么回事,但三人成虎,被他们老是这样说着,雩祈心里也觉得怪不是滋味的。尤其是在看到他们又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多想。
“雩祈,你不要介意。班长只是心肠好,所以才经常帮助我。而且我初来乍到这个学校,身边只有班长一个勉强熟悉的人,总是忍不住向他寻求帮助,你应该不会生气吧?”江阮舟突然在旁边开口说。
雩祈满头问号:“我生气什么,又不是我需要应付你。”
他同情秦冕还来不及呢,真是的,刚才被马多云一怂恿,莫名其妙就生气了,还被秦冕逮了个正着,可真倒霉。
江阮舟:“……”
马多云:“……”
秦冕没有理会他们的争端,而是对雩祈开口说:“我有不管你吗?”
雩祈抿紧嘴巴,有些心虚。
比起江阮舟主动缠着秦冕问东问西,他几乎是被秦冕勒在身边耳提面命地教导,就算是再没良心的人也说不出秦冕一个差字。
可让雩祈低头也不容易,他嘴巴紧紧闭着跟个蚌壳似的,只是一抖一抖的眼睫可以看出来他很紧张,时不时地就要去悄咪咪观察一下秦冕的表情。
穿着校服,身姿挺拔的男生面色平静,他淡声说:“把我今天让你背的课文和公式记住,等会抽查。”
雩祈面露苦色,幽怨地看了马多云一眼,后者举双手投降,他可不敢跟班长对上。
发觉自己又被忽视的江阮舟捏紧了手,指甲嵌入掌心。
他也知道雩祈和秦冕这么多年的发小感情是很深厚的,所以这事急不得,好在雩祈脾气任性又娇纵,总有一天会消磨完别人对他的忍耐。
上课时班主任老张宣布了一个消息:“我想身为学生的你们比谁都更清楚,月考马上就来了,平时上课的时候也听一些老师提过一两句吧。”
学生们面无人色,纷纷哀嚎。
老张对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眼皮子都没抬一个,冷酷无情地说:“做好准备,考试就在周末后,恰好周一就开始。学校还算仁慈,让你们有一个周末的时间复习。”
雩祈忍不住吐槽:“学了一个月的知识,让我们用两天的时间记住,到底哪里仁慈了?!”
马多云深以为然。
不过这就是学生的宿命,就算他们两个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悲伤地接受这个事实。
“你还好,你有班长,他肯定会帮你补习划重点的。”马多云羡慕地看着他,“说不定班长还会押题,你也没什么好愁的。”
雩祈摸了摸下巴,盯着前面秦冕挺拔清瘦的背影看:“你说的对,秦冕,到时候记得一定要救救我!我月考是死是活,就挂在你身上了。”
江阮舟掀起眼皮子,在心底嗤笑一声。万事靠人不如靠己,连一个小小的月考都需要拜托别人。
这样的人秦冕究竟是怎么容忍到现在的?
秦冕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他对这个任性竹马的容忍程度,好到了连江阮舟都忍不住嫉妒的地步。
雩祈对此一无所觉,非但下课占用秦冕的时间,平时黏秦冕也黏得更紧了,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凑到对方面前,腻腻歪歪地跟在对方身边,属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江阮舟都被他挤走了,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偏偏还不止雩祈一个人,在雩祈缠着秦冕问东问西,拿着考试重点问问题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要凑上来一起听,他根本不可能跟秦冕有独处的时间,就只有上物理小班的时候才能单独和秦冕走在一起。
江阮舟还试图问对方:“雩祈这样做不会打扰到你学习吗?”
他扇了扇眼睫,怯生生地说:“我觉得学习到底是自己的事,如果你讲的太细了,反而让他丧失了学习的能力。”
况且雩祈根本没有一点自觉,完全不顾及秦冕的学习和时间,他对此都有些愤愤不平。
秦冕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江阮舟也没有继续上眼药,反正只要达到了目的就行了。
……
周末,雩祈难得起了一个大早,他依依不舍地把自己床头柜上的游戏机放抽屉里,匆匆吃完早餐就直接去了秦冕家。
秦家人一向起得很早,秦爸爸早就上班去了,秦小妹趴在茶几上安静地看着电视,秦妈妈在玩十字刺绣,缝的好像还是千里江山图。
雩祈羡慕地看着全神贯注看动画片的秦小妹,小孩子就是好啊,可以无忧无虑地玩,也不用担心作业考试升学。不像他,一想到下周的月考,就已经开始由内而外地紧张担忧起来了。
“秦姨好。”雩祈打了个招呼,又随手摸了一把秦小妹的脑袋。
“小祈,来找小冕啊?他在楼上呢。我就不招待你了,随便玩吧。”秦妈妈摆摆手。
他们两家住得近,又因为家里的小孩一起玩,所以关系也比较亲密,雩祈去秦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好。”雩祈也没有客气,转身直奔二楼
他去的时候就看见秦冕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穿了一身和在学校不同的休闲服装,看起来就更像一个模特了,身上还背着书包。
雩祈下意识地问他:“你去哪儿?”
秦冕随口答道:“市区里面。”
雩祈就问他:“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复习?”
这个我们指的是他和曲百川俩人。
秦冕拒绝了:“不用,我今天有事。你们两个先一起吧。”
雩祈被拒绝了,有点不高兴,但他也知道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于是也没有强求。
他哼哼两声:“算了,你可是大忙人呢。我自己去复习也行。”
秦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次月考把我给你画的大概重点记住,对你来说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雩祈闻言心情好多了,不过他还是对秦冕要一个人行动有些不太满意,噔噔噔地又跑走了。
秦妈妈和秦小妹都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俩孩子今天在弄什么。
雩祈回去之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转头就去找曲百川了。
曲白川家也是雩祈经常造访的地方,便门敞开着,没什么人,他轻车熟路地走去了对方的房间。
他以为会看到一个还在呼呼大睡的曲百川,没想到对方正趴在床上研究运动杂志,封面是高头大马的黑人,咧着一口白牙,手上举着篮球。
床上的曲百川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这么早啊,小祈,你来找我干什么?”
听完雩祈说明来意,他脸直接苦了:“这种事情你该去找秦冕才对,找我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雩祈就来气,嘀咕咕的阴阳怪气:“人家现在可是大忙人,看不上咱们这些发小,复习进度又和我们不一样,我找他干什么。”
曲百川憨憨地回答:“秦冕成绩好,他的学习进度一向比我们快,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就算是以前你也经常找他复习啊,怎么这次就不一样了呢。”
这傻子完全不知道雩祈的怒气所在。
“而且你别这么说秦冕,他在我辅导我们功课的时候还是挺尽心的,别人都说他是假正经死冷漠,我们这些发小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
雩祈其实也只是随口抱怨一两句,他心中也没什么真的怨怼。
“哼哼,那就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的实力吧。走吧,我们去市里呢图书馆。那里安静,也更能沉得下心来学习。”
就算曲百川是体育生,同样也要经历月考,而且到了高考的时候,他们文化成绩也会占一定的比重。
更何况曲百川一向不会拒绝雩祈,也只能苦着脸把杂志放下,跟着雩祈一块收拾东西。
“别骑自行车啦,我们这一回坐公交去。”雩祈兴致勃勃,这还是头一回在没有秦冕要求的情况下他自己积极主动地学习。
曲百川知道他多半是心血来潮,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了多久,但是他也没有打击雩祈的积极性。
他们身上既没有带游戏机,也没有带手机,就只剩下学习的资料和练习册,在安静的环境中,逼着自己看书,怎么也能看进去一两眼。
公交车在图书馆的站点停下,市里面提供给广大市民的图书馆巍峨高大,看起来明亮又整洁。
像是雩祈和曲百川这样的学渣,如非必要,基本上是不会轻易踏足这样文化人的领域,光是走进来,看着那些光洁的地板和属于文化人的雕像,就已经心存敬畏之心了。
一楼的大厅还好,稍微能听见一点儿动静和说话的声音,越往上二楼三楼以及上面的楼层基本上是听不见什么声音的。偶尔只有放低了的脚步声,和轻轻翻阅书本的翻页声。
这种环境几乎是逼迫着他们安静下来,一点太大的动静都不敢发出来,只能缩头缩脑,老老实实地学习了。
说实话,雩祈在这种环境中相当不适应,他几乎是刚一踏进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毕竟是他亲自邀请曲百川过来的,而且说好了要复习证明给秦冕看,要是现在就回去的话,面子上也过不去。
他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来。
两人轻手轻脚地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来,雩祈还从来没有用过这样轻柔的力道放好书包,又慢腾腾地用乌龟的速度把自己的书本拿出来。
他才刚坐好没多久,后腰就被曲百川用手肘戳了戳,力道还不轻呢。
雩祈眉头一皱,不知道曲百川在作什么妖,他毫不客气地用气音问:“你干嘛啊?”
曲百川没有看他,目光盯着图书馆二楼的角落,就是他们的斜对面,用压低了的气声回他:“你快看那里,好像是秦冕!还有那个转学生。”
几乎是他刚一说出口,雩祈就下意识地往那里看过去。
在他们的斜对面有两张桌子,秦冕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后面,桌面上摊开了不少书,似乎在做着什么笔记的样子,而坐在他旁边的是歪头看过来的江阮舟,从这个姿势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俩是一伙的。
雩祈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要喷薄而出了,他又惊又气——
秦冕不是说自己有事吗?还推脱了跟他们这些发小过来复习,原来就是为了和江阮舟待在一起!
他们两个看起来亲密无间,外人看了都要说一句关系真好的地步。
“欸诶诶,小祈!”曲百川用气音喊道。
但是他拉不住盛怒状态下的雩祈,连个衣角都没有拽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那边冲。
斜对面的秦冕。
他皱着眉头,不着痕迹地拉开自己与江阮舟之间的距离,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烦躁。
江阮舟却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他还在窃喜,今天运气实在是好,不过是随便来了图书馆一趟,就在这里碰见了秦冕。
对方好像是来整理资料的,他凑上前来打招呼。就算秦冕对他很冷淡,他也依然缠了上去,所谓烈男怕郎缠,只要他坚持不懈,秦冕总有一天会被他的真心所打动。
他再怎么样也比秦冕那个娇纵任性的竹马强吧。
两人一直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忽然听到了脚步声,下意识地看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帆布鞋,然后就是牛仔裤和白衬衫。
那双腿笔直又纤细,露在外面的脚踝劲瘦又漂亮,光是看一眼就忍不住心颤,白衬衫是穿在外面的,里面还有一件短袖,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和在光线下几乎能发光的白润皮肤。
江阮舟眉心微微一跳。
果不其然看见了雩祈那张出色的脸蛋,对方抿着嘴巴,亮晶晶的黑眼珠里透着压抑的怒火,他有时候都要因为对方好看的脸蛋心跳而漏几拍。
“你出来。”他听见雩祈用气音吼道。
没想到任性的竹马在图书馆里还是挺遵守规矩,江阮舟刚准备说话,他旁边就传来了轻微的凳子拖动声。
如果不是他就坐在旁边,几乎就听不见这点微不可察的动静。
那句话果然是对秦冕说的,而秦冕竟然也在听到之后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过去,跟着雩祈离开了这个地方,他们去的位置应该就是卫生间。
江阮舟想了想,还是偷偷跟了上去。
他在卫生间外面站定,调整位置的时候却不经意地撞到了一个人,扭头一看发现居然是雩祈的另外一个竹马,对方朝着他尴尬一笑,江阮舟也回了个笑容。
但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离开。
卫生间内。
雩祈还在恼火地说:“你怎么回事啊,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要让我离那个江阮舟远一点吗,怎么你自己倒是跟他关系好上了,就连周末都居然一起来了图书馆。这件事情你甚至都没有跟我们讲,你们什么时候偷偷约好的?是一起去上了物理补习班后,才让你们关系变好了吗!”
他有些生气,心里面还有些酸涩。雩祈对朋友的占有欲不算强,但是发小不一样,就算他知道秦冕和曲百川这些人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朋友,可他在看见对方跟别人关系亲密时,心里面还是会忍不住嫉妒愤怒。
他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语气也有些沉重:“你明明知道我跟那个江阮舟关系不好,还是要跟他待在一起,你是不是就一点都不重视我们之间的关系?”
雩祈连珠炮一样说了一堆,喋喋不休完了之后才终于平静下来,眼睛还红红的,瘪嘴:“你居然都不反驳,不会是真的要跟那什么江阮舟好了吧?他哪点值得你对他好啊,一个男的装的跟个小白花似的!你该不会就好这口吧!”
秦冕听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出声打断:“我只是想先等你说完,等你心情平复下来后再解释,我没想到你又胡思乱想那么多。”
他强调:“我跟江阮舟没有任何关系,会在周末一起出现在图书馆也是一个意外,我和他是偶然遇见的。图书馆并不是我开放的,他要站在我身边我也不能撵他走。我一直在整理资料,没有跟他说话。”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就是怕雩祈这个小脑袋又冒出来什么不可思议的想法。
秦冕眸光沉沉地盯着他看,神色是除了冷漠之外少有的认真,看不出来半分隐瞒和虚情假意,一瞧就知道那些话是他发自内心的。
雩祈差不多也知道自己是误会了,还难为秦冕一口气跟他说这么多话来解释,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哦了一声,飞快道了歉后又赶紧转移话题:“那、那你来图书馆究竟为了什么,怎么就不肯跟我们说一声呢?”
雩祈就是无理也要搅三分的性子,何况他觉得发小之间本来就不应该隐瞒秘密,秦冕这样做就是不对。
秦冕就跟他说:“我过来给你整理学习的资料,你学习得实在是太懒散了,按照你这个进度,即便是高三统一复习的时候也会很吃力,所以我按照你的情况提前整理出来整个高中生涯的学习资料。”
雩祈:“???”
万万没想到一时之间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雩祈也不知道是该惊喜高兴还是该沉痛悲伤好了。
竹马实在是太关心自己,比他爸妈还要操心他的学习情况,他应该再感激不过才对,为什么他还会觉得自己人生黑暗一眼看不到头呢。
两人之间解决完误会,一前一后从厕所出来。
雩祈神色蔫蔫的,一看就知道不仅被哄好了,还乖乖的不敢再作任何妖。
江阮舟有些遗憾,他在厕所隔间外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一些争吵声,大多都是雩祈发出来的。秦冕声音很平静,具体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楚,总之这俩人肯定是和好了。
他还以为按照两人水火不相容的性格,大概率会爆发出来一场很大的争吵,秦冕性格再好也不能忍受雩祈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吧,他不就能趁虚而入了吗。
只是结果却和他想的很不一样,他并没能得偿所愿,也只能寄希望于下次了。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8)
月考如期而至。
就算心里早有准备, 雩祈心里还是烦躁的。
这个世界对学渣果然还是太残忍了,他真是太可怜了。
考试的座位顺序是打乱的,很不巧, 雩祈竟然和江阮舟在同一个教室, 俩人还恰好就在一前一后。
马多云看到位置那一刻都要说一句孽缘, 明明两人那么不对付, 但上天就是偏偏要把他们凑在一块。
任谁都要说上一句晦气的程度。
不过雩祈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反正他跟江阮舟的交集不多,唯一有联系的可能就是秦冕在其中,而且更多的还是江阮舟缠着秦冕, 才害得他不得不接触对方。
座次表就贴在教室后面, 随时都可以去察看,秦冕一直位列第一。
雩祈的成绩不算好,但因为有秦冕的拉扯, 所以一直在中上游徘徊。
他坐在位置上唉声叹气,这是考试前的传统。除了学霸以外,没有学生会喜欢考试这项活动的。
“我讨厌考试,大大小小的, 做试卷做得我都想哭了。”雩祈撇嘴,在秦冕身后叽叽喳喳,“要是这个世界可以不用考试就好了,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年多时间, 我要是能快点上大学的话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这么多考试了。”
秦冕的背影顿住,他转过身来, 在雩祈桌子上放了一颗糖:“考试可以检测你的能力和知识掌握程度,大学也有考试。”
雩祈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还是有点不开心:“干嘛说这些扫兴的,让我心存一下幻想不行吗。”
秦冕没理会他,放下那颗糖之后就转过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雩祈早就习惯了,还在看着座次表心烦意乱。
江阮舟频频转头窥伺着他们两人,内心悄悄蔓延出嫉妒。
秦冕对其他人都很冷漠,只有雩祈才能得到他的特殊对待,基本上别人只能到秦冕的嗯哦一两句话,而雩祈还能让秦冕主动说一堆话。
他是他的特例。
上一回在图书馆也是,江阮舟本来以为那是一次很好的机遇,他都已经想好了怎样顺理成章地邀请秦冕在结束之后一起去吃饭,他请客还能拉近关系。
就算秦冕拒绝了,他也可以买东西给对方,他这样不遗余力地讨好,一般来说男生都不会怎么拒绝。
但是大好时机被雩祈破坏了,只要对方一过来,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包括秦冕都会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就像是小太阳,身上有着聚光灯般。
理所当然的,秦冕跟随在对方身边,直接把他忽视了个彻底。
江阮舟在学校不算特别受欢迎,但也没到会让人毫不在意的地步。但他遇上了雩祈,这人就像是他的克星,只要有对方在的场面,他就像是个角落里的透明人。
他本来该毫不在意的。
但是雩祈他凭什么呢,对方脾气那样差,总是任性让别人纵容他,看不懂眼色也不在乎别人的心情。
而且很笨,只是一个月考就可以像是祥林嫂一样翻来覆去说个不停,还需要依赖秦冕。
天真、愚蠢又幼稚得要命,这种本来就不该存在于高中生身上的特质,和小学生差不多,已经够了,没什么好值得喜欢的。
江阮舟把之前在教室后面看到的座次表画下来,黑色签字笔下意识地在雩祈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接着不断涂抹黑,直到黑成了一片。
雩祈毫无自觉。
等江阮舟听到雩祈天真明媚的声音时,骤然回过神来,从刚才的怔忪状态中抽身而出,羞愧紧张一般地把这张纸条藏了起来,在桌肚里撕成碎片,准备一会儿就丢掉。
……
“今天怎么回事,那个江阮舟怎么没黏着你?”雩祈在秦冕身边探头探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着秦冕的衣袖,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睛好奇地转动着,四处张望江阮舟的身影,不过到处都没有见到。
秦冕的视线落在了雩祈抓着他的手指上面,细长丰润,白皙健康,指尖还泛着红,每根手指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上面还有白色的小月牙,非常可爱。
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在听到雩祈叽叽喳喳的好奇发问时,也没怎么注意地轻轻嗯了声。
“什么啊,你是不是在走神,我跟你说话呢,就不能听一下吗?”雩祈不满地高声抗议。
秦冕这才定睛看向他,神色淡淡:“怎么了?”
雩祈看他这个样子都知道对方没有把江阮舟放在心上,秦冕这人不仅看着冷,实际上心也冷,是个内外都不近人情的家伙。如果不是他们从小就认识对方,穿着开裆裤就在一起玩,或许他们也不可能在这家伙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那样短暂的时间,江阮舟这个人根本无法在秦冕心目中留下任何痕迹。
也许在对方心目中,江阮舟的存在还抵不上雩祈往秦家搬的一盆小多肉,至少后者不见了,秦冕多半还是会花点心思去寻找,而前者一个大活人突然不在面前晃悠,他连个眼皮子都没见抬一下。
雩祈放弃了挣扎:“算了,没什么,我们去吃饭吧。”
反正江阮舟这个人不在他面前晃,他心情也会好些,他可不是那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
秦冕这个时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对着他嗯了一声,他虽然话依然不多,但只要雩祈说什么都会回应,而且眉目都放松了不少,哪怕是在另外一个发下曲百川面前,他也不会做到这样随和。
不过雩祈对此并没怎么察觉,他有时候很敏锐,有时候又很迟钝。
在高中时期雩祈绝大多数的烦恼都来自考试和作业,以及时不时决定今天要去食堂吃什么,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怎么能让他上心。
今天秦冕他们的物理小班特地放了一天的假,说是月考之后就会去参加市里组织的竞赛了,发了试卷资料让他们自己回去查漏补缺。
不过雩祈不太了解,他还是没有修自行车,而是申请了在班上上晚自习,等着秦冕放学之后载他回去。
这一回秦冕放学放得早,他也跟着一块请假早点回家了。
“我们先去看看曲百川训练得怎么样吧,秦冕?”雩祈提议。
秦冕颔首。
这段时间他们夜以继日地学习,雩祈也没有偷懒,是该放松放松了。
他们体育生的训练项目有很多,不只是雩祈每次路过时看见的打篮球。而且男生们基本穿的无袖汗衫,手臂上的肌肉露出来,有的更干脆,直接裸着上身。
他们在操场上挥洒着汗水,呼吸之间身上的肌肉都会随之起伏。
雩祈已经没忍住往他们身上看了好几眼,他当然不是对这些人有什么想法,而是羡慕,他不爱动弹,别说肌肉了,能维持着现在的体形都不错了。
秦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有意无意地挡在他面前,正好遮住了他不断往这些体育生身上瞟的视线。
“你挡到我了,秦冕。”雩祈刚想把面前的秦冕推开,就听见了曲百川的声音。
曲百川跟老师说了一声后,就高声跟他们打招呼,一边说还一边往这跑。
“你们这次放得这样早啊,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结束呢。”他憨憨地挠着头,“你们肯定也还有不少作业吧,学习要紧,就别等我了。”
雩祈还在嘴硬:“我们哪有等你,就是好奇你们平时是怎么训练的,过来看看而已。”
曲百川也没怀疑,他笑了一下:“我们每天的训练量很大,还是挺累的。你看到了吧,不努力学习走其他路都不容易。”
“不过这是我的舒适区,对我来说这样的方式刚刚好。”
雩祈深以为然,他看了之后就对体育生的训练敬谢不敏了,自己只是一个连跑步都要秦冕押着才会乖乖去跑的人,更不要说他们各种热火朝天的训练方式了。
光是看着,雩祈就觉得每个肌肉都在叫嚣着疲软了。
“好吧,那我们就先走啦,拜拜。”
“再见。”
几乎都在雩祈在和曲百川说话,秦冕基本上不吭声,只是在俩人走的时候朝着曲百川点头示意。
雩祈一开始的脚步还是轻快的,之后就有些沉重了。
夕阳落下些瑰丽的色泽光芒照耀在他脸上,给他那张天真明媚的面颊镀了点深沉的颜色,那张从来都无知无畏的小脸莫名多了些怅惘。
“怎么了?”秦冕疑惑。
雩祈叹气:“我在想我以后究竟该怎么办,你和曲百川好像都有属于自己的目标了,只有我不但一事无成,还无所事事,从来都是你推着我我才会动。”
他鼓了鼓腮帮,难得开始思考起对他这个年纪而言算是复杂的东西。
秦冕把手掌放在了他的头上,语气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轻和:“没有关系,你还有很长时间去探索你的未来。现在你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好好学习,之后……再去寻找你喜欢的东西。”
“在此期间,有我……”秦冕顿了顿,才仿佛是不经意地添上后面那句话,“还有曲百川陪着你一起。”
雩祈本来还茫然无措的小心脏突然就平静下来,纷杂的思绪在这一刻也安定了,他的烦恼其实不少,但好像只要有秦冕在就没什么好值得担心的。
他知道他平时老是喜欢耍小性子,但谁让他的竹马们不仅不对此做出指摘,还乐意惯着他呢。
尤其是秦冕,就像是定海神针一样,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问题。
雩祈抬了抬下巴,忧愁的眉眼重新染上笑意:“好吧,我知道啦。”
“还有,你刚刚是不是趁机在摸我头!男孩子的脑袋不要随便乱摸啊我跟你讲,秦冕,要是我长不高我肯定跟你急。”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9)
放学后的街巷其实看不见多少人影, 大部分人都已经回了家,或者是在小卖部里面闲逛,离放学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 学生们基本上都不会在路边停留。
尤其是在游戏机和各种消磨时间娱乐方式盛行的年代, 乐意在路上玩的孩子就更少了, 高年级更甚。
雩祈坐在秦冕的车上, 就开始试探性地问着:“我可以在今晚玩一下手机里的冒险游戏吗,我保证会早点睡觉。你知道的,我最近一两天都在老老实实地学习,可没有干什么坏事哦。”
这一点一直在他身边充当监护人的秦冕实在是再清楚不过。
“我以为你会更想要背诵复习一下自己记得还不怎么熟练的课文。”秦冕平心静气地说。
他们在高二下的时候就应该把高中必备课文背的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雩祈也不是记不住, 只是偶尔还是会在某些情境下给出错误的答案,或者一不小心写错那么一两个字,就会失分严重。
要知道老师严格遵守着高考阅卷要求, 绝对不会给任何同情分的,特别是在这种答案死板的情况下。
雩祈哀嚎一声,装模作样地噫噫呜呜:“我以为你会让我稍微放松一点,可恶的秦冕。”
虽然他平时不太老实, 还娇气任性,却在学习上非常畏惧秦冕,会听从对方的要求。
秦冕这位竹马会无条件地接受他各种肆意的想法,比如说在雩祈想要他的小蛋糕和冰淇淋时, 他会大方地让给对方, 零花钱也会分享给雩祈买他喜欢的花花草草,游戏机和各种玩具——秦冕和曲百川的零花钱基本上都花到了雩祈身上, 由此可见他的妄为娇惯程度。
唯独学习上面不同,雩祈的任何贪玩想法都不会得到满足。
小小的雩祈在把作业藏起来时, 秦冕会默不作声地找出来,还会选择在大人都在在场的情况下放在他面前。
如果这个时候被家长们看见了那些比雩祈脸还干净的作业本,雩祈多半是要挨揍的。
所以秦冕不干则已,一出手就会让小小的雩祈尝到被揍哭的滋味,尽管他基本上不会让雩祈体验挨打的滋味,但是也让雩祈知道了学习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那是底线。
“就打一关?”雩祈讨价还价。
秦冕沉吟片刻,稍微退步:“好。”
雩祈就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脸上扬起来的笑容都落不下来,灿烂又美丽。
他的头发在风中飞扬,脑袋抵在秦冕后腰上时,淡淡的清香弥漫至空气中,因为凑得太近了,所以即便是在前面骑着自行车的秦冕都嗅到了那股气味,他身体不由僵住。
秦冕思绪纷乱,他眉间微微拧着,心情其实有些低沉。
雩祈的存在总是会让他变得不理智不冷静,原本朝着预计好的轨道缓慢前行的路径也在悄无声息地偏离。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尤其是在江阮舟突然的到来之后,本来平静漠然的小心思突然就变得活跃起来。
最近一次的爆发和凌乱是在雩祈质问“江阮舟是不是喜欢你”时,他当时想的并不是跟江阮舟有关的事,至于对方究竟对他有没有想法那也不重要,他对除了家人和雩祈的存在表现得一贯冷漠,那是他的舒适区,他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只是他会思考,雩祈问出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的竹马会在意这个吗,他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雩祈想要他做出怎样的回答。
当时他的心绪无法做到理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雩祈的这个问题,于是他沉默以对,用更冷淡的态度面对雩祈,他的竹马也在日积月累的相触之中了解到他的答案。
——江阮舟并不重要,所以没必要在他们之间继续谈及这个人。
直到现在,秦冕的思绪也依然还是被他的竹马给占满。
“欸,秦冕,停一下停一下,你看那个巷子里。”雩祈在他身后的声音提高,语气有些凝重。
“嘎吱”一声,自行车握紧刹车在路边停下,依着惯性,雩祈一不留神还往他背上撞了一下,他额头似乎被撞红了,还重重地嘶了一声。
秦冕没问怎么了,而是顺着雩祈喊话的嗓音下意识判断出方向,朝着那个位置看清了大概。
他们回家的这条道路有四通八达的巷子和街道,其中一个两边都是住宅居民区的巷子光线有些暗淡,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楼房,巷子里面还安置着半人多高的垃圾桶。
以往只有小区居民扔垃圾和环卫工才会造访的地方,在这时候却多了好几个高中生,他们围成一圈,几乎把中间那个瘦弱的男生堵在里面。
雩祈小声地说:“看上去好像是校园霸凌,这些人穿的校服好像是市二中的。”
他们这些学校因为共处在同一个市,彼此之间的联系也不少,学生之间同样也有所了解,看校服都知道是哪个学校的人。
秦冕不打算多管闲事,淡声道:“要报警吗?”
没想到雩祈突然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一下,那好像是江阮舟!他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市二中的人拦住,这些人没有动手,我们要不要过去帮一下忙?至少他们看见我们应该会有所顾虑。”
他冒失又莽撞,但是又不缺理智:“市二中那群人都是些老是爱死读书的,真正会动手的其实也没几个。”
秦冕不置可否,赶在他冲过去前走在他面前。
雩祈一下就老实了,蠢蠢欲动的亢奋心思给他按了回去,他确实没有秦冕的战斗能力强,不给人拖后腿就算是好的了。
巷子里。
江阮舟还在和以前班上的这群老同学对峙着,事实正如雩祈所说的那样,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动手,全都用嫌恶的眼神盯着江阮舟看,好像他是什么垃圾一样。
“恶心死了,还是不要碰到他了吧,万一被他黏上该怎么办。”
“喂,你今天还来市二中干什么,不是都已经转学去了市中学校吗?”
“别让他挨到我们了,万一身上有细菌怎么办。”
江阮舟猛地朝着说话的那个人看去,后者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又觉得丢面子,色厉内荏地骂着:“看我干什么,难道我们说错了什么吗,恶心的同性恋。”
“好像是你们这些嘴巴不干不净的人才恶心吧!”
一道清朗干净的声音响起,突然就打破了他们这里的沉寂。
这群人下意识转过身,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从外面逆光走来,他眉骨凌厉,容貌俊美,五官生得立体好看,并且神色相当冷淡。光是身上的气质都知道他不好惹,一个眼神看过来时,视线危险又可怕。
跟他眼神对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
只不过他们已经发觉了,说出这句话的并不是面前的男生,而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个步调活泼又轻快的男生。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老天爷在赐予基因时本来就不公平。他们就像是女娲随手甩出来的泥点子,而面前这两个男生却仿佛是被精心捏制出来的,一来就是两个长得好看的,哪怕是放在他们沉心静气学习的市二中,也会引起绝大多数人的关注。
有人悄悄地说话:“好像是市中学校的人。”
虽然市中听上去比市二中强,但实际上升学率并没有市二中高,但前者贯彻全面发展,实际上也并不算差。
面容清冷漠然的男生站在他们面前,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已经报警了,还要继续吗?”
在场的人闻言面色骤变,有几个神情还出现了明显的慌乱。
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经常做这种事情,有几个已经在抱怨了:“不就是一件小事吗,干嘛还闹到报警的地步,我们又没有真的欺负他。”
但他们已经有了退色,并且丝毫没有为了面子要强撑下去的地步。如果到时候警察真的来了,把他们带去审讯还叫来家长的话,到时候就不只是丢面子那么简单了。
这些人怒气冲冲地瞥了江阮舟一眼,又忌惮地盯着秦冕看。
其中一个放下狠话,轻蔑冷冽一笑:“江阮舟,看来你在市中混得还算不错,又抱上了男人的大腿。那么希望你以后就缠着这些男的,别来市二中骚扰我们了。”
有几个跑出去的时候还接话:“我们也不是男同性恋,离我们远点吧!”
雩祈听着这话都要气死了,他忿忿不平:“胡说八道什么呢,又不是所有男同性恋都这样都会缠着你们。一群胆小鬼!”
江阮舟在旁边,面色苍白地说:“我没有,我这次回去只是为了找以前的朋友说两句话。我找的对象都是校外的人,如果不是自愿的话我不会缠着他们。而且那些人从来都不在我的恋爱寻找对象的范围以内。”
雩祈对他前两句话存疑,不过对后面那句话倒是很赞同。就算是异性恋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会喜欢的,他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也别太自恋了。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10)
秦冕对此漠不关心, 哪怕江阮舟解释的对象是朝着他而来,他还是那副面色平平,一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实际上, 如果不是雩祈非要过来察看的话, 他根本就不会多管闲事, 连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雩祈问他:“你真报警了啊?”
秦冕言简意赅地说:“骗他们的。”
雩祈锤了他一下, 笑嘻嘻地开口:“那你还挺有骗人的天赋,刚刚那个认真的样子居然把我也给瞒过去了,我还以为你真报警了呢。”
他们俩没有要安慰江阮舟的意思,一致地忽视了这个半路救下的受害者。
江阮舟却不甘示弱, 鼓起勇气问:“班长, 如果刚才那些人真的动手了,你会帮我吗?”
雩祈没料想到他忽地说出这样的话,眨着眼睛有些好奇, 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秦冕正义感不强,但好歹是个正常人,看到有弱小被欺负时还是会帮忙的。
“会。”答案也不出他的预料。
秦冕盯着雩祈,淡淡地说出口。
好人?他并不在意。
只是雩祈在这里看着, 他情不自禁就将最正确且不会出错的回复答出来,他太了解他的竹马了,就像在做一张已经知晓答案的试卷,落笔都毫不迟疑。
他见雩祈听了那声是, 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脸上笑容更甚,仿佛在说我就知道, 他的竹马就是这样好。
秦冕的心脏鼓动着,他知道已经有很多的事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明明此前只有理智,现在情感却乱七八糟,宛如一团杂乱无章的线团。
这个从来理智冷漠,小小年纪就比谁都稳重的少年眼神中难得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雩祈并没有察觉到,他轻轻推了推秦冕的背,急匆匆道:“浪费这么长时间,咱们赶紧回去吧。”
这个点到家后他还能再玩一会儿,要是再晚一点恐怕都不能摸到游戏机,得乖乖听从秦冕的吩咐老老实实背书复习了。
现场一时有些安静。
在秦冕说出那个“会”字之后,开心的不只是雩祈,连同江阮舟眼睛也一并亮了起来。
他好像也体验了一把平日里雩祈受到偏爱的滋味,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些想做的事,完全不用担心后果,因为总会有人为他扫清障碍和收拾烂摊子。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他是不是也能在秦冕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呢,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善良的人,何况还是秦冕这样冷漠的性子,如果不是他在秦冕心目中留下了丝丝缕缕的痕迹,对方应该不会来帮忙吧。
他揣测着、期待着,也许是人大脑里的自动防御机制作祟,江阮舟脑子里想的都是万一呢,要是有可能让秦冕对他侧目呢。
他已经体验到了些许偏爱的滋味,根本不想放开。
可是当他们走的时候,秦冕也没有回头,更别说打招呼和颔首之类的示意行为了。
就好像他连路边的一株草都不是。
江阮舟眼睁睁地看着雩祈拉着秦冕的衣袖离开,这个清冷淡漠的男生脸上忽然多了一抹淡笑,眉梢眼角舒展开,眼中带着他自觉都尚未发现的笑意和温柔。
嫉妒像是毒液一样侵蚀他的心脏,被忽视冷漠地对待,还有巨大的落差都让江阮舟心里非常难受。
他难以忍受这个事实,尤其是在看见雩祈轻车熟路坐上秦冕自行车后座时,他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就像是在朝着他挑衅示威。
看吧,秦冕对你只有一点点特殊,他才是对方身边最重要的人。
江阮舟愣愣地看着他们,心里却好像杂草疯长一样涌出一个念头:
要是没有雩祈就好了。
……
太安静了。
秦冕已经半天没有听见雩祈的碎碎念,这很奇怪,也不太正常,他一时间不太适应,难得有些不安好奇地问:“怎么了?”
他很少主动开口讲话,绝大多数破例都是因为雩祈。
雩祈在他身后闷闷地说:“虽然我讨厌江阮舟缠着你,但是我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不好的。”
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秦冕修长的手指攥紧了车把,手背上的青筋冒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心脏跳动的速度比以往快了几倍不止,如果不压一下可能还会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猜测要是雩祈再把脑袋放在他腰上,可能都要讶异疑惑他的心跳声为什么会那么快。
连喧嚣的冷风都不能吹得他平静下来,他只能平平淡淡地回答雩祈:“嗯。”
雩祈对他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背:“什么啊,你怎么就说这个?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可不能歧视同性恋。”
“我当然不会。”秦冕脱口而出。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快速利落地把这句话说出来,身体快过反应,等到下意识从口中讲出这些时,话已经像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雩祈高兴了:“哼,我就知道你是个正常人,人家恋爱那是人家的事,干嘛非得凑热闹。不管是不是同性恋,哪怕是纸性恋,要是别人喜欢一只拖鞋都是他们的自由。”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
不知怎么的,秦冕就突然有点不太舒服了,难道问出那个问题仅仅只是为了这句话吗,他很少被不理智的情感裹挟,但这一刻却放纵了自己。
他说:“你喜欢男生吗?”
身后脆生生的欢快小嗓儿立时静了,过了一阵,雩祈若无其事的声音传来:“怎么会,我肯定是喜欢香香软软的女生啊。看你们这些硬邦邦的臭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秦冕心里堵得慌。
雩祈突然警惕:“你怎么问这个,难不成你也喜欢男生?你是不是已经感觉到了,江阮舟喜欢你。”
秦冕淡声道:“没有。”
之后他就不说话了,也不知道这个没有是说的前面那个问题还是后面那个。
只是雩祈发现秦冕肯定是心情不好了,比往日还要冷淡的态度和面无表情的脸,虽说平时在秦冕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不过这会儿总疑心挨他挨得近了还会被冻伤。
第一个发现他们之间不对劲的人是马多云,他注意到了两人之间僵硬的氛围,并且他们之间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频繁了。
他本来想弄清楚他们之间在闹什么矛盾,有没有办法解决一下的时候,月考抢先一步到来了。
这下就更没办法去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了。
尤其是考试这两天不上课,考试时待在其他教室,很少回本班,考完就回家,交集不算多。
雩祈心大,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没发现问题所在,反正秦冕再怎么生气也还是会等他一起去食堂一同回家。
他其实已经把昨天的事忘得差不多了,今天到考场时,满脑子的想法都是完蛋真的要考试了,希望这回的题不要太难要是排名掉了的话,他接下来的日子可能就难熬了。
江阮舟坐在他前面,突然转过头来:“雩祈,昨天的事情可以不要说出去吗?”
嘴巴嘟着,把笔架在自己嘴上玩的雩祈抬起眼睛,他还在等着监考老师把试卷发下来呢,没想到江阮舟会忽然过来找他说话。
死去的记忆又活过来攻击他,雩祈无所谓地说:“当然咯,我又不喜欢八卦。”
他觉得江阮舟的表情有些奇怪,虽然是在笑着,但是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具体是什么原因雩祈又说不出来。
“快考试了,不要交头接耳!”
监考老师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来,雩祈掀起眼皮,注意到老师严厉的目光看着他们这儿,他一下就噤声了,老老实实不说话。
江阮舟眼中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雩祈总是娇纵又放肆,在老师面前却惯会装乖卖傻。
试卷很快就到了他们手中。
哪怕仅仅只是一次月考,老师也秉承着严格的原则,不会让他们放肆,也一定要他们在这个时候就恪守诚实守信,绝不作弊的优良习惯,鹰隼的犀利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位学生,让他们有任何松懈的想法。
其实自从上了高中,大大小小的考试多得不胜其数,雩祈也习惯了不少,只是每次在拿到试卷的时候还是会生理性地紧张。
第一场考试都是语文,雩祈在这一科没什么大问题和压力,他在数学上可能要更吃力。
等数学考试时,拿到试卷的雩祈明显比上午紧张得多,做题时全神贯注,几乎都要达到忘乎所以的地步。
他沉浸在试卷中的思绪最后是被老师打断的,雩祈不明所以,结果就见老师面色严厉地把一张纸团放在他桌子上。
纸片打开,上面写着本堂考试的答案,还有几个大题的解题过程和最后的得数,除了证明题以外基本上所有题都在这上面。
雩祈脑中一片空白。
他看了看监考老师,又看了眼自己正在写的试卷,苍白无力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监考老师开口:“但这是在你桌子下面捡起来的,刚好和你的答案能对上,你有这个嫌疑。”
他没有听雩祈解释,而是把他的名字和班级抄了下来,看上去是打算等考试结束之后再准备处理这件事。
他们之间的交谈动静很轻,声音也不大,除了周边几个学生诧异地抬起头,用好奇的眼神看了半天以外,其他人都沉浸在卖力解题当中,根本没发现这边的动静。
监考老师并没有把他的试卷收上去,雩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题目,却觉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究竟是什么情况?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11)
雩祈不是个能憋得住话的, 但他主要处在还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而且老师们现在都正忙着处理自己手头的事,估计没什么心思解决这问题。
就算心里隐隐焦灼, 他也依然一声不吭, 只是心情低落了很多。
尤其是到考试之后, 他情绪很差, 做试卷都没之前那样如鱼得水,每个字进入他的眼睛,却钻不进他的大脑里来。
秦冕或许是察觉到了他心情不好,破例给他买了他平时很不赞同雩祈吃的辣条。
“我不想吃, 没有心情。”
雩祈摇摇头, 恹恹地拒绝了。
曲白川听到这句话都情不自禁地睁大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雩祈,他用口型对秦冕说:“问题大发了。”
秦冕抿了抿嘴, 眉头蹙着,心里涌上浓浓的担忧。
“心情不好,为什么?”
雩祈脑袋紧紧挨在他的背上,声音有些闷闷的:“没有啦, 没什么事。”
秦冕问:“是因为最近两天我没理你么?”
雩祈惊讶:“你这两天有没理我吗?”
看来问题并不是这个,雩祈并没有察觉到秦冕在对他使性子,也许就算发现了也不怎么在意,他总是认为秦冕对他足够纵容, 他完全不用担心会在秦冕这里受到伤害。
可惜秦冕不管怎么问都没能从雩祈口中问出原因来, 雩祈嘴巴闭得也很紧,这让他的两个竹马心中感到挫败的同时, 还对这件事提起了警惕心。
多半是遇见什么不好的事了,只能等明天早点去学校打听清楚。
可惜这件事基本上就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关键人物没有说出来,在场考试的其他人都听得一知半解,没有胡乱传出去。
或者说,就算消息流露出来也需要时间,在考试的时候大部分学生都不在本班,缺少八卦的对象,消息传达就比之前慢得多。
等几堂考试都结束,雩祈彻底蔫了,趴在桌子上等候着审判,就像头顶一直悬挂着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直到落下来才能放心。
不过他也没有很纠结,自己其实并没有干什么坏事,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就算是老师来了也不能逼他承认根本就没干过的事。
抱着这个想法,他心情轻松了不少。
直到学习委员过来,喊了雩祈:“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找他。”
雩祈一颗心沉淀下去,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并不是说他完全放心了,而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无奈。
他并没有发现,前面的江阮舟并不在。
“老张叫你去做什么?”旁边的马多云好奇地问。
雩祈摇摇头:“不知道,去了就明白了。”
秦冕神色微沉,他了解雩祈,对方脸上有忐忑但是没有太多的疑惑,应该是对班主任找他是为什么事情而知情的,但是他却否认了,为什么?
是不确定,还是其他什么。
而且他知道雩祈有个小习惯,在紧张时就会忍不住去整理自己的袖子和衣扣,情不自禁地去摸两下,心里越焦躁越想去触碰。
这个习惯说起来还是他带给对方的,雩祈从前参加什么活动,在上台之前就会紧张得腿软,跑来跟他们这些竹马哭兮兮地抱怨说害怕,不想上去。
但是半途而废是不太可能的了,秦冕也不能让雩祈之后后悔,就跟他说焦虑就摸着自己的袖子和衣扣,看看身上有没有哪儿出问题,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就成功了大半,其他出错也就没什么了。
这个小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秦冕心里有些柔软,雩祈一离开,他就紧随其后。
马多云盯着秦冕的背影,啧了一声。班长对他的竹马可真是太关心了,明明平时都是十分冷淡,对谁都不在意的模样,却偏偏会为了自己的竹马而折腰,完全没了平时高冷的形象。
不过对方恐怕懒得计较他人的想法,心里面估计就只剩下竹马了。真是太神奇了,班长对竹马的爱护……
雩祈走到办公室,发现居然并不只有他一个人,江阮舟居然也在这里。
一问才得知,原来是后面老师为了不冤枉学生,就调了监控,发现是江阮舟把答案传过来的。
于是班主任老张把他们一并叫来对峙。
当着办公室所有老师的面,江阮舟有些迟疑。
老张就说:“有什么都说出来吧,不要犹豫,我不会包庇你们两个任何人。”
雩祈觉得很憋屈,他对这事儿还一头雾水呢,心里头也埋着一团火。
江阮舟真是神经病吧,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给他传答案作弊,诬陷他还不说,根本就是在败坏他的名声。
“是雩祈让我给他传答案的。”江阮舟的声音清楚地落在办公室里面。
其他老师都投来隐晦的打量视线,办公室内不止老师,还有其他学生,闻言都是八卦好奇的目光,眼底隐隐闪烁着兴奋的火芒。
大家一个视线相接,都可以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来几个字:有瓜吃!
雩祈:“???”
“我什么时候这样让你做的,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江阮舟,你怎么能这样陷害我呢!”雩祈眼中满是怒火,气得小脸都红了。
他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么大委屈,只有他冤枉污蔑别人的份,还没有他被别人泼脏水的时候。
而且江阮舟还真是个白眼狼,明明他前几天还拉着秦冕给对方帮忙,结果转头就被这不要脸的咬了一口。
简直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翻版!雩祈心里都快呕死了,气得指着江阮舟的手都在发抖。
老张让他们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打起来,连忙出声安抚,把人从办公室里带出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继续谈话。
他之后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没说什么。
江阮舟的成绩是听说挺好的,都加入了学校的物理小班里面,还很沉稳。但是雩祈这样气愤的模样也不像作假,现在拿不出证据完全是左右为难。
“为什么你要帮他作弊呢?”老张注视江阮舟。
他身为班主任,虽然对班上的所有事不算了如指掌,却也知道这俩人的关系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
江阮舟眉头皱着:“他、他答应帮我隐瞒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想说,老师。这是我的隐私。”江阮舟义正言辞地回来。
老张沉吟道:“那可就难办了,所以你其实并没有证据说明雩祈非要拉着你作弊吧。你又不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我就算是想做个判官也难当啊。”
江阮舟不死心:“你们在监控里可以看到,他答应帮我隐瞒秘密。”
雩祈插嘴:“江阮舟你真是狼心狗肺,我就是好人没好报是吧。明明是你不想让你的事情被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我就好心泛滥,帮你把这件事瞒下来,没想到你还因为这件事来利用我想让我名声变臭,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他这一下眼圈泛红了,瞧着就特别委屈。
老张教书生涯这么多年,遇上的学生大大小小不少,碰上的奇葩事同样不少,但这样抓马的情节还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他是高一就开始带着雩祈他们了,平时相处不算少,当然知道雩祈是个什么性子。
而且他也知道他那得意门生年级第一的秦冕是雩祈的竹马,平时雩祈被他带着狠抓学习,比人家父母还上心,又怎么可能会费尽心思去作弊呢。
少年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他们自己的事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老张心也很累:“你们先走吧,这件事之后我会再查清楚的,绝对不会冤枉你们当中的任何人!”
雩祈听了老张的话,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走掉了。
他现在不忐忑了,完全是满肚子的火。
江阮舟咬了咬嘴唇,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乖乖闭嘴了。
他余光瞥见墙角的某个身影,微微僵住,在对方动身的时候,又连忙追了上去。
“秦冕!”
这一回他连稍微能拉近两者关系的班长都没有喊,秦冕更没等他。
江阮舟有些恼怒,还是追到秦冕身边:“你看到了全程吧?你就这么信任你的竹马吗!你难道不知道他有多任性吗,他确实对我说过那些话。就是为了威胁我,所以他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同样也很震惊。”
“但是秦冕,你不能因为雩祈是你的竹马,所以你就可以包庇他让他这样任性下去!我当时也不想陪着他作弊的,而且我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被老师发现,所以我才忍不住说了实话而已,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对我有偏见!”
秦冕脚步顿住,他的神色一下就阴沉下去,眼神凛冽可怕,把江阮舟都吓了一跳。
江阮舟的指尖在微微发颤,虽然有些忐忑害怕,但是并不打算改变说辞,神色还愈发坚定起来,对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并不打算更改半点。
秦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雩祈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我这个和他相处了十几年的竹马不了解吗?江阮舟,不要把每个人都当成蠢货。”
江阮舟微震,神情还有些委屈,他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时,秦冕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只是在走前还给他留下了一句话。
“如果不是雩祈硬要我帮忙,那个巷子口我不会踏入半步。”
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话甩出来,半点都不留情面。
江阮舟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去,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后悔了。
今天阳光晴好,天蓝云白,教学楼里喧嚷热闹,明朗温暖,江阮舟却像是置身于冰窖之中,浑身冷寒。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12)
教室里, 雩祈双手环胸,气鼓鼓地坐着。
马多云好奇地问:“怎么,老张得罪你了啊?去一趟气成这样。”
雩祈没说话, 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倒是比之前病怏怏的样子有活力多了。
马多云一看他这样子, 好歹是放心了些, 至少没出太大的毛病。
秦冕从外面回来,当然也注意到了雩祈的姿态,他坐下来,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以后还敢多管闲事吗?”
空气静了两秒。
雩祈放下了手, 搭在桌子上, 震惊:“你知道了?你居然偷听我们谈话!”
他很心虚,所以没有正面回答秦冕的问题。
秦冕只是冷静地看着他,应该是发觉了他恼羞成怒, 觉得颜面扫地的幼稚行为。
“我、我那不是帮人之前没有想到对方是一个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吗?一般正常人都做不出来他这样的事呀!我不服气!”雩祈生气的时候又时不时地去瞄一眼秦冕。
马多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迷,用摸不着头脑的清澈愚蠢眼神看着他们。
雩祈说完这话又干脆对着秦冕倒打一耙转移话题:“事已至此,难道你相信他不信我?”
秦冕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去帮助一个外人?”
恰在这时,江阮舟也从外面回来, 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刚好也听见了秦冕掷地有声的这句话,面色顿时一白,变得很难看。
不过秦冕也不会在乎他的想法, 甚至在对方进教室时, 连个余光都吝惜分过去。
雩祈一见到他就火大,心里呕得慌, 感觉这家伙一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就觉得浑身难受反胃。
而且就算江阮舟是在污蔑他, 他也拿不出任何对方是在造谣的证据,尽管江阮舟也找不出他让对方帮忙作弊的绝对性证据就是了。
也许这件事到最后还会不了了之,想到这一点,雩祈脑仁就突突地疼,他觉着自己活像一个大冤种似的,明明做了好事还要被这样质疑污蔑,真是气人。
他一生气,就开始画画消磨时间,也不是画什么精美绝伦的好看人物画像之类的,就是胡乱瞎涂,在课本上给这个人物添点胡子,那个人物画柄机关/枪之类的,写写画画来发泄心目中无穷无尽的怒火。
还别说,干这些倒是真的能平静心中的愤怒,至少雩祈就没有之前那样不爽了,甚至连下课秦冕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不过他也没怎么在意,只当对方是去上厕所了。
中午一放学他就拉着秦冕走人,不给任何江阮舟黏上来的机会,不过他寻思着江阮舟脸皮应该不至于厚到那种地步,在得罪他之后要是还一意孤行地凑上来,那可就不只是单纯的讨人嫌了。
一到食堂,他们就看见了曲百川,雩祈又觉得憋得慌又饿得很,还是秦冕拉着他的后领子让他赶紧去打饭,他这才改变了目的地。
“曲百川人在那里,不会跑。”
第五次回头去看曲百川后,秦冕凉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来,雩祈瞅了他一眼,总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阴沉。
是错觉吧?他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排队打菜。
最后饭菜打好,端着盘子去曲百川面前坐下,雩祈开始大倒苦水:“我哪里知道他心眼子那么多,居然坏成了那样,都怪我太善良太单纯太好骗了,平生头一回做好事就遭到了报应,我向谁说理去啊。”
曲百川也听到了一些传言,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了些语焉不详的消息,在雩祈这儿才听到了事情的完整真相。
他不由得皱眉:“江阮舟看起来是端正老实的一个人,没想到坏成这样!那现在怎么办啊,你从哪儿去找证据出来,难道就任由那家伙冤枉你吗?”
曲百川听得同样一肚子火,他们这些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就是藏不住事,也听不得这些黑暗和肮脏。
“要不然我打他一顿,让他乖乖说实话!”
别说秦冕了,就是雩祈听了这个主意都觉得无语:“算了吧,到时候本来有理都要没有理了。傻子,你不知道打人犯法啊,按江阮舟这个睚眦必报的歹毒性格,我可不想到时候和秦冕去警察局把你捞出来。”
秦冕看他们聊得热水朝天,一直没有开口,直到他的手臂被雩祈轻轻戳了戳。
他转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过去,示意雩祈说话。
雩祈哼了一声:“你肯定是站在我这头的吧。”
秦冕没什么表情,雩祈勾了勾嘴角:“我可不觉得自己是在说什么废话,万一你要是想不开站在我仇人那一头,我就跟你绝交一辈子!”
他的威胁说来说去都是那么一两个,对于不在乎他的人,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会让别人心里有任何波澜。
对在意他的人而已,无异于是诛心之言。
曲百川都还没弄明白雩祈究竟是怎么从秦冕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来那么多意思的,秦冕就微微眯起眼睛,神情有些骇人。
秦冕朝着雩祈伸出手,后者脖子微缩,他连忙就要去阻止对方:“说话就说话,不要打……”
那个“架”字还没能冒出来,秦冕的手已经落在了雩祈的脖子上,轻轻地捏了捏。
“绝交这种话不要轻易说出来,我不喜欢听。”
秦冕语气冷凝地说出这句话。
雩祈低下头,哦了一声,他感觉到了脖子发痒,嘻嘻哈哈地东倒西歪,仰着后背跌落在秦冕的怀中,就知道自己的反应没能让秦冕满意,于是只好乖乖点头:“我知道啦,以后不能把这种威胁挂在嘴边。”
明明他以前都老是喜欢说“我不要跟你好了”这种话,秦冕那个时候也没见这么在意。
围观全程的曲百川总觉得俩人的相处有哪里怪怪的,他明明和这两个人都是两小无猜的发小,却不能做到这样亲密和谐。
而且总觉得雩祈他们的相处都快脱离发小的范畴了,雩祈对秦冕太过于依赖和腻歪,而且秦冕刚才那句话也有点奇怪,似曾相识。
曲百川绞尽脑汁,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究竟是在哪里看到过相似的场景。
直到他们站起来离开食堂,秦冕跟雩祈说:“不用再担心这件事,我会帮你处理的。”
曲百川灵光一闪,骤然反应过来:
他们之间的相处不就是和小情侣之间的腻腻歪歪很像吗?!要是把雩祈老是放在嘴边的“绝交”换成“分手”,秦冕那么生气也就不奇怪了,而且居然也一点都不违和!
俩人已经走远,只留下曲百川在原地眼睛瞪大,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子似的。
雩祈跟在秦冕身边,憋不住心里头的好奇,连忙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呢,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谁主张谁举证。”秦冕深呼吸一口气,“你被气糊涂了,难道老张也不请醒了吗?”
雩祈讶异:“秦冕,你胆子好大,连老张都敢骂。”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开口:“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学生,没想到你也有骂老师的时候,嘿嘿嘿。”
秦冕闭了闭眼睛:“你关注的重点难道就是这个吗?”
雩祈眨巴眨巴眼睛,凑到秦冕旁边,矜持地说:“我这不是在等你告诉我吗?难道你打算瞒着我解决这事。而且我很相信你呀,秦冕。”
他的声音有些娇气和活泼,明媚又张扬,在最后那句话时调子有些轻软,连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撒娇。
秦冕猛地扭过头,他的脸在一点点地发烫。
雩祈疑惑:“欸,秦冕你怎么回事,怎么脸突然变红了,是不是太热了啊?”
他伸出自己的爪子想去摸秦冕的脸,手伸到一半,腕子却被秦冕抓住,微紧。
“我没事,这件事你想要一个怎样的结果?”秦冕问。
雩祈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转移话题,还真的认真地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语气昂然地回答:
“我不要别的,只要他当着全班的面对我道歉了就成,我可大度了。”
秦冕点头:“好。”
雩祈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和依赖秦冕有什么不对,而且他也下意识地觉得秦冕一定会完成他的心愿。
到了下午,课间秦冕不见人影,不像以往总是安静地坐在位置,去哪放风都把雩祈这个竹马捎上。
马多云有些好奇:“你俩闹矛盾了吗?怎么没见到秦冕和你总待在一起呢?”
雩祈翻了个白眼:“我们什么时候总腻歪在一起了,你不要造谣好不好!”
江阮舟双手垂落在桌旁,静静地听着他们两个嘻嘻哈哈地说话,在听到“造谣”这两个关键字时,心脏猛地一缩,他往左看着秦冕空空如也的座位,心里面的不安更甚。
可惜不论他怎么心乱如麻,都改变不了结果——
“欸,江阮舟你在啊,老张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从办公室回来的班上同学随口喊道,江阮舟猛地捏紧了拳头,双腿机械性地往外走。
“这一个个的,怎么回事啊,都被喊去办公室了……老张那儿是有什么宝贝吗?”马多云嘀嘀咕咕的。
雩祈却莫名有种预感,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跟马多云说了声:“我也去看看。”
马多云:“?”
“诶诶诶,你别不是去落井下石的!”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13)
“我知道身为雩祈的好友, 说的话绝对会偏向他,你们肯定不能完全相信我说出来的每个字。”
秦冕十分有条理地说着这件事,冷静得都不像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姿态。
“但事实确实如此, 我和雩祈几乎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 他没有机会去找江阮舟。如果想要证明这件事的存在, 还请把证据和事实摆出来。口说无凭, 如果每个人都张嘴就能冤枉人,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他的态度到后来就有些强硬了,哪怕是当着老师和江阮舟的面,也不见丝毫退让。
老张在一边打圆场:“哎呀, 大家都是同学, 彼此之间不要弄得这么僵硬吧,都好好谈,好好说话。”
江阮舟的神色有些尴尬难堪, 他攥紧了手掌,完全没想到秦冕会这样不给他留颜面。
为什么?
秦冕为什么会为了雩祈做到这种地步,明明只是竹马而已,他废得着这样尽心尽力么?
他为什么就不能拥有雩祈这样好的境遇, 如果他身边有秦冕这样的竹马,绝对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秦冕并没有因为老张在说好话就轻拿轻放这件事,他面色平静地说:“老师,这件事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您是成年人, 应该比我们更懂拿出证据讲话这个道理, 如果拿不出,让江阮舟当着全班的面给雩祈道歉就行, 这是我们最低的要求,并不难做到, 不是吗。”
他除了在跟老师讨论问题时,很少会说出这么多话来,尤其是在说这些日常生活的事,连老张都觉得稀奇。
他也算是见识到了这些学生的团结,他叹了口气:“你们还真是讲义气。”
只有江阮舟知道,秦冕为雩祈做到这种地步,根本不是什么义气可以解释的。
他天生就是同性恋,所以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秦冕是他的同类,可能对方并没有发觉,但他却清楚地知道。
他以为自己可以打动秦冕,实际上只是在做徒劳无功的事。
明明之前秦冕对雩祈还很冷淡,甚至在相处时都会不经意地避开对方,正是因为这样的行为给了他可以趁虚而入的错觉,现实却给他当头棒喝。
原来真相居然残酷至此,原来秦冕是一个这样无情冷漠的人。
老张已经在发话了:“江阮舟,如果你拿不出证据的话,那我们就按正规章程来走,你老老实实给雩祈道歉。这个决定可以吗?”
人都要为自己做错事付出代价,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江阮舟一开始就觉得雩祈的行为不对,那么他应该做的就是将这件事报告给老师,义正严词地拒绝作弊行为,而不是一意孤行地传答案给雩祈。
正是因为要按照流程来走,所以就更加不能放任这件事了。
江阮舟恍恍惚惚,最后触及秦冕漠然的眼神,惊了一跳,咬咬唇,点头:“我知道了。”
他已经没有改变的余地了,不是吗?
秦冕绝对不可能让老张揭过这件事,无论是危言耸听也罢,还是要挟警示也好,自己肯定是不会被放过。
倒不如痛快一点,兴许还不会逼得在人生履历多上这一抹污点。
……
教室。
大课间跑完步,都回教室的同学们此刻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这时候有谁巧合经过他们三班,都要被这种特殊的气氛给吓一跳。
以往开小差和同学闲聊,反正才运动完之后绝不会进入状态的学生们竟然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台上的人,目不转睛,比上课注意力还要集中。
讲台下面甚至还坐着把嘴巴张大,都能成为一个O型的学生。
“真的很抱歉,我不应该随便诬陷雩祈同学说我帮他作弊这件事,之后我都不会再犯了,请同学们共同监督。”
江阮舟低下头,九十度鞠躬,又走到雩祈面前真诚地道了次歉。
雩祈摆手:“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了。”
当然了,主要是现在江阮舟都社死了,他这口恶气出得很痛快。
教室里传来窃窃私语,江阮舟对此视若罔闻,还能安安分分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若无其事地看书写试卷,连雩祈都要佩服对方的心理素质。
在他这里这事儿就算是翻了个页过去了,虽然马多云还是会找他八卦细节,但因为当事人就坐在他们前桌,所以他们的交谈还算小声。
雩祈更佩服的还是秦冕,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说到做到,兴许其中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细节,一想到这里他心就有些痒痒,想去问对方细节,又碍于现在是教师里面,人多口杂的,一不小心传出去对秦冕还是老张的面子都不好。
他终于挨到了晚上放学,赶紧拉着秦冕就跑。
皎皎空中一轮孤月悬挂,夏天越来越近,天边的明月也出现得越来越晚。
这样清新舒服的环境映入眼帘,雩祈都觉得惊艳,一时间都忘了要找秦冕问些什么了。
他跟秦冕说说笑笑,视线一瞥,在前面的灌木丛中发现了几只发亮的小东西,顿时亢奋得小脸都红透了,急切地拉着秦冕的手臂:“快看,萤火虫!”
秦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见到了这些夜间的小精灵。
他看了几秒,目光却转而落在了雩祈身上,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发现新大陆的表情,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触碰了一下,变得愈发柔软。
只不过秦冕的表情还是冷的,所以雩祈一时间没有发觉他眼睛里的柔意。
两人之间的和谐相处被人骤然打断——
放学时间,又有女生拦着秦冕。
雩祈对此早就司空见惯,还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溜溜达达地走开,给他们腾出私人的空间来。
秦冕微不可察地蹙眉,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生,他面无表情地等着女生开口,再按照之前的流程拒绝。
腼腆羞涩的女孩子张口了,却不是秦冕不想应付的告白,而是让他面色阴沉,心情更加不豫的话。
“那、那个,秦同学,你可以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雩同学吗,我真的很想认识他……”
女生怯生生地把信递出去,她俏丽的脸蛋浮现出一片红霞,眼中却映着期待。
不过秦冕眼中的沉冷和幽色却吓到了她,信一下就从手中脱落,却被秦冕眼疾手快地接住。
“我知道了。”他说出这句话。
女生有些呆愣,随后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太谢谢你了,秦同学。”
也许是太害羞了,她转头就和朋友迅速离开,朋友还在悄声吐槽:“你怎么敢直接把东西交给秦冕的啊,他那么可怕,我觉得你就该交给曲百川的。”
女生回她:“我那不是不放心曲百川吗,而且秦同学就是看着有些吓人,实际上是个好人呢。”
雩祈对她们的谈话一无所知,在见到秦冕后,还懒洋洋地说:“怎么,又是告白?”
秦冕顿了顿,点头:“嗯。”
“啧,就知道你这小子很受欢迎。怎么样,这一次答应对方了吗?”他酸溜溜地问。
要是秦冕点头,他就要冲上来愤怒地拆开他们俩似的。
秦冕只是言简意赅回他:“不会。”
雩祈干干巴巴地哦了声,不过显然也放心多了。
“哼哼,我们之间要是谁先脱单谁就是小狗!秦冕,你可不能背着我和曲百川谈恋爱!”雩祈又开始装模作样地威胁。
秦冕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能提前脱单?”
雩祈得意地说:“这还用问吗,因为你在我们当中是最受女生欢迎的,你可不要得了便宜就卖乖。”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凡尔赛的人了。”
秦冕却突然想起了自己刚才拿在手中的那封信,论起受欢迎,其实雩祈不一定会比他差。
他的这个小竹马自小在葫芦巷就是大人们的宠儿,几乎受到所有人的喜爱,在学校里虽然性格娇纵任性,却也依然像是小太阳一样吸引着源源不断的飞蛾。
究竟是谁更受欢迎已经说不清了,他甚至怀疑要不是与他和雩祈的父母压着,雩祈连恋爱都谈了好几回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还不小,他蜷缩了一下手指,心里居然有些发涩。
那封被他装在书包里的信骤然变得烫手起来,他知道最好的做法其实是把它交给应该属于它的人,雩祈就算有谈恋爱的意向,也不太可能会在高中这样的关键时期突然步入爱河。
但是秦冕赌不起这个可能。
也许他的竹马心血来潮,也许他就是想体会一下恋爱的滋味,也许……
有太多太多的可能,秦冕那颗只会用理性思考的头脑在触及感情的事,宛如发了烫的cpu,开始迟滞着运转。
以前的他会放下身段去考虑这种事吗?
他好像亲自走下了所谓的神坛,一步一步任由污泥沼泽侵没吞噬,还甘愿如此。
那封信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压在柜子最底下的书本里面,秦冕知道自己的做法无耻至极,也相当过分。
但他眸色发沉,一点要挽救自己的打算都没有。
所以他其实……
是喜欢雩祈的,是吗?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14)
这个周五雩祈在学校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阮舟是男同性恋的事居然在校园里甚嚣尘上,传得沸沸扬扬了。
虽然他平时是挺讨厌江阮舟这个人的,但是看着别人对他指指点点, 发出奇奇怪怪的言论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把这种行为归结于自己的道德感太高。
尽管大多数人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但是那群人的某些做法还是让他眼前一黑。有的家伙都不只是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而是通过江阮舟单纯地在发泄心目中的戾气和不爽。
他甚至还在江阮舟的桌子上看到了被人用红墨水笔写下的“恶心同性恋”这五个大字,恶意昭然若揭。
在上课时,江阮舟来到桌子上,垂着脑袋静静地看着桌面上这些字。
大家小心翼翼地去观察他的表情, 实际上如果不是结很大的仇, 大部分人就算在班上闹僵了也都是冷处理,像是这样明摆着找麻烦的事还是少数。
尤其是在高中这样关键的时期,一个班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尴尬得很。
江阮舟拿出卫生纸,慢条斯理地把那些字都给擦干净,白色洁净的纸张上都染上了红色,除了面色有些苍白, 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人跟他搭话,有几个心地善良的女生也只是看着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江阮舟去后面扔垃圾发生了些事打破了此刻的和谐。
垃圾桶旁边坐了一个男生, 在他走过去时避如蛇蝎, 手忙脚乱把板凳也绊倒了,连人一块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班上静了一瞬, 有几个人憋不住发出噗嗤的笑声,但更多的人还是一脸的尴尬。
尤其是在江阮舟难堪地垂着眸子, 把手中的几团纸堆扔下去后,班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江阮舟前面右边坐着的女生义愤填膺:“他们怎么这样啊,有病吧!又不是小学生了,学什么在桌上写字恶搞,都已经算得上是校园暴力了吧,真过分!”
“没什么好笑的。”另外一个女生英气十足地开口,“够了吧。有些男生也别太装模作样了,就算我们也喜欢男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眼的,别太普信了哈。”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也算是安慰对方了。
雩祈也是围观人群的一员,他也觉得刚才坐在垃圾桶旁边的黄涛太夸张了点,小题大做成这样,弄得大家都很尴尬,不过看对方坐立不安的样子,兴许下课就要去跟人道歉了。
他只是想了想,没太在意这事儿,而是轻轻戳了戳前面秦冕的背。
后者转过身来,轻声问:“怎么,又要多管闲事?”
看这态度,潜台词就是他吃的亏还不够么。
雩祈气鼓鼓的,腮帮子被圆了:“胡说什么呢,我只是想他会不会觉得这件事是我们干的,到时候我们可就比窦娥还冤了。”
他余光悄悄瞥着江阮舟那边,实际上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挺大的,不过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秦冕倒是很平淡:“不是你做的就别担心,怎么也闹不到你身上来。”
雩祈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他叹了口气,感慨道:“那些人的行为可真下作,幼不幼稚啊,都是高中生了还搞这一套,我觉着还是平时的作业太少了。”
凭什么那群人还能有时间有精力搞东搞西,他每天写几套试卷就已经身心疲惫,精疲力竭了,除了八卦的时候吃点瓜,完全没有动力去干坏事。
秦冕不置可否,而是随意地摸了一把他的脑袋:“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要去理会。”
雩祈睁大眼:“你又摸我脑袋,过分!”
他们俩吵吵嚷嚷,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确实是不会轻易帮助别人的,还是反咬过他们的人。
江阮舟不经意地望这边扫了一下,眼中浮现出点点羡慕。
今天大课间跑步老张也在,看见雩祈就走过来跟他讲话。
“雩祈,你们可不能这样打击报复人。”
雩祈:“???”
在人群堆中不太好讲话,老张就把他拉到一边,悄声问道:“最近那些谣言我们这些老师也听说了,江阮舟那孩子要你保密的事情就是这个吧。”
他从教生涯那么多年,什么学生没见过,还真不觉得这算什么事儿。
“为什么屎盆子又扣在我头上!”雩祈不服气。
老张还在碎碎念:“秦冕应该也帮了你吧,你们这两孩子……”
雩祈更加震惊:“连秦冕你都不放过,他这个心头宝你也要得罪?!”
老张咳了两声:“怎么说话的啊你这孩子。”
他掀了掀眼皮,看向他,开口问:“真不是你们?”
雩祈委屈地瘪嘴:“真不是,骗你做什么?我们都还不知道谣言的源头是从哪来的呢,而且我们要是真想这么干的话,在江阮舟得罪我的时候就干了,现在说出来有什么用?”
“我才不是那种喜欢打击报复别人的家伙!”
老张无言以对:“这件事还有谁在此之前知情啊?”
雩祈哼了声:“在我们学校应该只有我和秦冕知道,但是在市二中应该是人尽皆知。”
老张心里已经有数了,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赶紧下去吧。”
雩祈有些不服气,伶牙俐齿地说:“那你就这样冤枉我了,让我白白被欺负?不给我一点补偿吗。”
老张揉了揉眉心:“好了好了,我会给你一套五三让你做的。”
“你、你这是在趁机打击报复!”雩祈脚底一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
生怕老张觉得一套五三不够,还给他来一沓试卷。
他们二人的谈话也只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江阮舟就在下课的时候去找了老张,言辞诚恳地说了这件事,并且说明这应该不是雩祈他们所为,因为这事他曾经在市中学校就经历过一遍,能这样做的,多半还是他以前的那些老同学。
老张听了也沉沉地叹了口气,对此心知肚明。
他自己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开明的老师了,心里也很清楚国内对同性恋这事接纳度不高,这才导致了江阮舟在哪里都不顺。
他只让对方安心读书,其他什么都不管就是了。
到了周五下午,学校就处理了一批好事者,这件事彻底沉寂下去。
雩祈也拿到了老张给他带来的一堆试卷资料和各种书籍,据他所说这是冤枉雩祈的补偿。
雩祈看他哪里是补偿,分明是恶意报复!
秦冕都看了一遍,对他的这个说法表达了不赞同:“这些资料都是按照你的各科成绩查漏补缺找的,老张对你有心了。”
雩祈皮笑肉不笑:“是呢,我可真是感动得都快要哭了呢。”
秦冕哑然失笑。
他含笑:“也许这就是对你做好人好事的回报呢,雩祈。”
雩祈刚想说什么,就见秦冕突然在他面前张开手,一颗他很喜欢的奶糖就摆在手心正中央。
秦冕其实并不喜欢吃这些甜食,只有雩祈很喜欢这些。尤其是在高中大量用脑的时候,他就经常吃这些来维持大脑的运转。
为避免长龋齿,也不吃多了,就一天三颗。
雩祈伸手去抓,指尖触碰在秦冕的掌心,摸到了对方厚厚的茧子,他心漏了一拍,莫名跳得很快。
像是触电了一样,他赶紧移开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看。
秦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垂下了自己的眼睫,敛去眼中的幽色。
他其实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并不是多正常,或许还带有奇怪的病态,就像一头恶犬牢牢圈住了自己的竹马。
这样为雩祈喜忧的状态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秦冕忽然发觉自己很饥饿,仿佛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填饱他那名为爱意的欲念。
雩祈等秦冕转过身,才完全放松下来。
他小小的脑仁并不能思考那么多,只是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对秦冕的感觉不简单,那种情绪太复杂了,他想不明白也不敢往下深想。
江阮舟这个现成的例子就横亘在他们面前,让雩祈望而生畏。
虽说他平时放纵大胆,肆无忌惮了些,其实本质还是个胆小鬼,他还没有那么多的勇气。
他捂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赶紧溜去厕所平复一下情绪。
洗手池淅淅沥沥地放水,雩祈扑了点凉水在脸上冷静冷静,江阮舟宛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把雩祈狠狠吓了一跳。
“你干嘛,装鬼吓我?”
江阮舟翻了个白眼:“你想太多了,我走过来又不是没有脚步声,是你自己想事情太入神没听见,别掰扯到别人身上。”
雩祈没想到江阮舟现在还能那么伶牙俐齿,一时间有些稀奇,看乐子一样看着对方。
江阮舟也不恼怒,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突然说了句话:“雩祈,其实你喜欢秦冕,对吧?”
雩祈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应激炸毛了:“你胡说什么呢,以为人人都是你吗?而且我跟秦冕只是因为是竹马,所以才这样亲密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江阮舟嗤笑一声:“胆小鬼。”
可把雩祈气得不轻。
江阮舟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我现在是前车之鉴,你看了我的下场之后,肯定会畏惧走上这条路。不过我看秦冕对你不一般,也不知道你们两个能不能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来,我还挺期待的。”
他最后那句话既阴阳怪气,听起来又酸溜溜的。
雩祈直接给听懵了,脸都涨红了,“你你你”说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也只能望着江阮舟的背影吼道:“学生的本职就是学习,想什么情情爱爱啊你!”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15)
雩祈回去之后脑子里也还在想这件事, 在江阮舟出现之前,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直男。
他认为自己喜欢的是女生,将来也会和女生在一起。就算没有跟女生谈恋爱的心思, 也只是觉得没有碰上喜欢的人而已。
直到江阮舟的出现和他说出来的那些话, 愣是给了雩祈当头棒喝。
显然,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感情上的不对劲。
他把秦冕对自己的娇惯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倘若有一天他失去了这样的特殊待遇呢,那个时候该怎么办,他完全能够接受吗?
雩祈盯着秦冕清瘦挺直的背影发呆,他以前总认为自己对秦冕的占有欲是处自对竹马的, 朋友之间有私欲也不是不正常, 何况他知道自己是个多么霸道的人。
这种感情真的是出于喜欢吗?
雩祈开始缓慢地思考。
如何快速判断出来他究竟对秦冕怀揣着怎样的想法,答案也很简单。他开始套用数学答题的方法,假定秦冕和别人谈恋爱……
都不用思考对方谈恋爱之后还会不会再顺从他的心意想法, 光是想到秦冕会和另外一个人亲密,雩祈就眼眶鼻尖发酸,自顾自地脑补出一堆秦冕重色轻友的大戏。
他想通了,这种酸溜溜的, 像吃了一颗青梅在嘴巴里嚼着的感情,也许就是喜欢。还是最让人发酸发涩的暗恋,要咀嚼千百回才能尝到甜意。
雩祈心里过了几十集的苦情戏,在上课铃打响后才回神。
他摇摇脑袋, 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怎么能因为江阮舟的一两句话就开始神思不属,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学生就是要搞好学习吗, 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秦冕也不会跑。
周五这天对学生来说都是美妙的, 基本下午放学后就宣告了本周学习的结束,雩祈以往碰上今天都是很高兴的,基本上都会美滋滋地跟在秦冕身边说个不停,计划假期怎么玩。
但是现在他却出奇的沉默。
“你身上难道又发生了什么跌宕起伏的事情?”曲百川身为雩祈的发小,当然不可能憋着,有话直接就问出口了。
雩祈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啦,我只是最近在思考人生而已。怎么,就不允许我学学那些古代文人抒发一下感情,感慨一会儿人生吗?”
曲百川这张嘴说不过他,无语道:“行行行,你随便思考,别拉着我们一块想就成。”
雩祈冷哼一声,悄咪咪地又去看一直安静不做声的秦冕,他以前坐在对方的自行车后座上,和这人挨得很近,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是现在变得很特殊,他觉得心跳得很快,感觉只要看一眼秦冕,脸颊就开始发烫。
怎么会这样啊?!这也太不对劲了吧!
感觉像是生病了,他之前都没有这种状态的,是不是秦冕给他下蛊了?
雩祈回了葫芦巷,就直接从秦冕的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连招呼都不跟他们打一个就跑开了,弄得曲百川一直在后面跟着喊,不过没有叫住风风火火的他。
心乱如麻的雩祈回来之后就跑上跑下,做事也没个具体规划,就乱七八糟地弄些家务给花浇水,后面发现还是没办法平静下来,就开始发愁。
手机里的铃声忽地响起来,雩祈拿起来一看,发现是秦冕给自己发的消息,很寻常的一句话,就是让他过去,他给他辅导作业。
雩祈愣愣的,脸都拧巴在一起了。
这样下去实在是太糟糕了,他都不知道秦冕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法。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想东想西,而秦冕却毫不在意,对他一点都不公平。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分明只是今天才发现不对劲,也纠结了半天不到,雩祈就雷厉风行地准备处理完这件事了。
他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有什么新奇的东西,或者碰上了什么小秘密,他都是一口就告诉秦冕他们了,绝不藏着掖着。
而且他平时有什么想要的,只是不是作奸犯科,他的两个竹马都会帮他达成心愿。
这就导致了雩祈任性且有肆无忌惮,有什么事今天就解决,绝不留到明天的肆意性格。
现在也是如此。
不过他稍微还是比以前要好多了,之前没有莽莽撞撞立马就说出口,而是采用了迂回战术。
他的战略很拙劣,就是打算在提起相关话题时,不经意地假装脱口而出,看看秦冕的反应。
要是态度不好呢,他就嘻嘻哈哈插科打诨,说他其实是在开玩笑,把这件事翻页,也算是过去了。
要是态度好呢,他就刨根究底,问问秦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他自己正茫然着呢,急需要一个情感人生大师来开解自己。
但其实雩祈这个人太单纯太傻了,他自以为做好了准备,落在秦冕眼中就是心事重重,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我有话要说”这几个大字,做题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生怕别人不来问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一样。
秦冕合上了书,顺着他的心意:“要谈谈吗?”
雩祈啊了一声,有点呆呆愣愣的,仿佛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他下意识地开口:“谈什么?”
空气静了几秒,秦冕眸光落在一脸迷茫的雩祈身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确实是清澈的愚蠢,一点都不作假。
秦冕叹了口气:“谈你现在想的事情,连一个题都没做,你当我是傻子吗?”
雩祈猛地反应过来,又扫了一眼比自己脸还干净的试题卷,陷入了浓浓的羞愧和反思当中。
他现在也太好懂了吧,一眼就被秦冕看穿了,都藏不住什么秘密!
思索了半天,他支支吾吾地问:“那、那个,秦冕,你对江阮舟究竟是什么看法啊。”
秦冕:“?”
他的表情微淡,脸上的情绪是雩祈看不出的状态,只是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些冷淡了。
雩祈哎呀了一声:“就、就更深入一点,你对同性恋到底怎么看的。”
他们之前就这个问题已经展开了一次谈话,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心态不同,所以并不怎么重视这个问题,现在则是另外一种想法。
比起之前的懵懵懂懂,两个人都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
秦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攥紧了手掌,笔杆抵在掌心,带来一阵剧烈的钝痛。
雩祈皱了皱自己的眉头,嘴巴微噘,已经有点儿不高兴了,但看他眸底的情绪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忐忑不安。
心脏在砰砰跳动,说不清是他们当中谁的胸膛里发出的声响。
秦冕静了静心,喉咙干涩,他艰难地说:“雩祈,现在我们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的这个答案太寻常太普通了,一点儿让心脏起伏的感觉都没有,根本无法让雩祈满意。
“我只是问一下,又不是非要你在这个期间做什么,就是想知道你是什么看法也不行吗?”
秦冕察觉到了雩祈的情绪有些低落了,他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住,情绪上也带着些许烦躁。
“我,我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反对,我不在乎这些,雩祈。”秦冕望着他,眼神有着同年龄不符合的深邃和认真。
他似乎话里有话,又隐含些什么。
只是雩祈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但是他看得出来秦冕的眼神中藏着某样让他胆战心惊的情愫,他根本不敢深入地往下辨别。
“你、我……我知道了。”雩祈感觉他已经知道了秦冕的答案,并且也已经察觉出来了对方话里暗藏着的态度。
他的脑子再怎么迟钝,也已经发觉出来了,其实他并不是在单相思,他完全可以得到一个甜蜜而美好的结果。
只是现在的时间并不是正确的,所以他需要的只是等待而已。
雩祈抬眸看了一眼秦冕,又慌不着路地收回视线。
两人一个对视,又很快错眼避开,双方白皙的脸颊上都染上了两抹红晕。
等假期一过,回到学校,雩祈忽然发觉江阮舟并没有来上课。他只以为对方是请假了,但是后面意识到不对,对方已经连续一周时间没有来上课,应该不是生病请假之类的。
后来他的书籍也被家里人收拾好带走,从老张平常的态度可以看出来,这个刚转来他们学校还没有一个月的转学生又离开了。
每个班级其实都有一个八卦小能手,对方很快就把江阮舟的去向给打听清楚了,还兴奋地分享到了班级上,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就都知道江阮舟是出国了。
这个消息来得也太突然了一点,连雩祈这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人都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
虽然江阮舟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还结了仇,但是对方一走也让他们意识到了一件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些从天南海北来的同学,迟早有一天也会离开,散落在世界各种。像是蒲公英一样飘落,静静地在某处生根、发芽。
回家时雩祈把头放在秦冕的背上,人有点儿闷闷的。
秦冕没有回头,风吹破了他的声音:“分分合合是常态,雩祈。”
“但是我会陪你。”
天降还是打不过任性竹马(完)
高中生涯转瞬即逝, 雩祈猝不及防就坐在了高考的考场上。
就算他经常被老师们和秦冕压着学习,水平也能够得上那些如雷贯耳大学的门槛,但是真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时还是特别紧张。
试卷发下来后, 他刚开始写字的时候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心儿怦怦跳着, 直到写得渐入佳境, 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后,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两天的考试眨眼就过去了,考完试的雩祈和马厩里放飞的马也没什么区别,撒丫子就跑。
下楼梯时他都一蹦一跳的, 不过在后领子被人抓住时, 倒是乖巧了一点。
连头都不用回,他就知道拎着他的人是谁。
果不其然,秦冕冷淡但含着怒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怎么, 考完试就不要命了吗?”
熟悉的冷嘲热讽,雩祈扭头就瞪了对方一眼。
“我才没有,这不是太高兴了吗?干嘛对我这样阴阳怪气吗,哼。”要雩祈认错是不可能的, 他只会怒羞成怒地把这件事给揭过。
秦冕看他还算乖觉,就知道他是嘴上不服气,人却很老实,就没再出言嘲讽。
这都是他们十多年来的日常相处了, 雩祈早也习惯了, 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转而问道:“考完了我们要不要去玩一玩, 就在晚上!”
他眼中写满了兴致勃勃。
秦冕不动声色地问:“你想去哪里玩?”
雩祈点着下巴开始思考:“唔……这么说起来,我好像还从来都没有去过酒吧。现在成年了, 而且还高考完,可以去一次吗?”
秦冕一口应下:“可以。”
雩祈:“?”
秦冕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倒是让雩祈有些忐忑起来,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其实秦冕说的是不行。
秦冕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怎么,又不想去了?”
雩祈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不是被人给夺舍了呀,秦冕。”
要不然对方怎么会同意他的无理要求,虽然他觉得这个并不算多无理,但是放在秦冕这样的好学生眼中,他难道不是自甘堕落的开始吗。
秦冕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淡声说:“知道你好奇心旺盛,早晚都会想去尝试一下,还不如把你放在眼前看管着。”
雩祈说不出来反驳的话,在人群吵嚷中,他们终于走到了校外,曲百川已经出来了,正站在显眼的标志牌下等他们。
今天三人高考完,特地让家里的父母在最后一场考试时不要过来接,他们要出去玩一下。
长辈们都是过来人了,欣然同意这个要求,不过还是会叮嘱他们出行要小心,不能在外面胡闹之类的话。
雩祈一看到人,就乐颠颠地跑过去,得意地说:“秦冕同意让我们去酒吧了,嘿嘿嘿。”
曲百川听见这话也诧异地看了秦冕一眼,像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答应雩祈的玩闹,不过他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在雩祈的撒泼打滚之下,没人能否决他的期望。
“位置是你定的吗?”秦冕开口问曲百川。
“是的,我也是听相识的朋友说的那些酒吧,选了一家还可以的,没什么乌烟瘴气的事。”曲百川解释了一下。
他也是雩祈的竹马,知道对方想要体验一下新奇,就尽量给他创造机会,倒是不会害了他。
秦冕颔首,三人就坐计程车先去吃饭,等到了晚上就去那家酒吧。
雩祈期待得搓手手,在他眼中,只有去过以前不被大人们所允许的地方才算是真的长大了,他们现在不仅被庇护在长辈的羽翼之下,同样也被束缚在其中。
但是雩祈去了就有点儿失望了。
他想象中热辣开放,大家都在舞池里扭动身躯,金属朋克的炸裂音乐震得心脏微窒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幽黄的灯光落下来,环境清幽安静,在这种氛围下别说又唱又跳了,连大声说话都是一种冒昧。
不过在台上还是有专门请来弹唱助兴的人,用低哑的嗓音唱着一首忧愁的情歌。吧台后面站着正在擦拭酒杯的调酒师,他上半身穿着衬衫和马甲,倒是很符合雩祈在电视上看到的场景。
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独酌的人,雩祈靠在秦冕身上,跟他咬耳朵:“这些估计都是有故事的人,他们太寂寞了,所以才过来喝酒。”
秦冕没有理会他的胡乱猜测,而是坐在了吧台上,问调酒师:“有没有什么适合新手喝的酒,不对酒精过敏,但是之前滴酒不沾。”
调酒师在这三人刚推开玻璃门走进来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他当时就觉得这几个人长得还真不错,就没有丑的,可谓是赏心悦目了。
但是等秦冕走近了,他眼中更是闪过一抹惊艳,原来上天的宠儿还是有的。有的人帅气的长相都已经高到了近看都不会失色的地步,要知道有些帅哥可是只适合远看,近看都是一种残忍。
“我想喝鸡尾酒,平时听得最多的就是这种酒了,可以吗?”说话的声音清朗又跳跃,带着与生俱来的朝气活泼。
调酒师转头一看,注意到是站在两个男生中间的那位个头稍矮的男生,声音明快悠扬,脸上也是无忧无虑单纯天真的模样,一看就是受尽宠爱。
他的美貌无疑也是让人赞叹的,养眼不说,就连小性子也可爱又张扬,叫人不自觉就顺了他的意。
在三个人都看向自己后,调酒师才能呆愣中回过神来,他发觉了自己看客人看得太入神了,有些惭愧。
“你们还是学生吧,看着很青涩,这里推荐莫吉托,粉红佳人,龙舌兰日出……这些鸡尾酒,都是可以尝试的。”
雩祈挠挠头,总觉得这些名字取得浪漫又柔软,不太适合他这样的钢铁硬汉喝呢,但是他的两边都有竹马虎视眈眈,能尝点味儿就不错了,更别说期望什么烈酒之类的,更是想都不要想。
“那就,自由古巴?”
这不就象征着他现在自由了吗!
“稍等。”
秦冕和曲百川也只是随意地点了杯,他们兴致不高,看上去更像是无奈被朋友拉过来充数的人。
等酒端上来,雩祈兴高采烈地开始品鉴。
都是酒精度数不高,酒味比较淡的几种酒,一两杯基本不醉人,尤其是雩祈这杯,兑得多是可乐。
但是喝起来怪怪的,绝对不可能是正常饮料的味道,很特别还有点儿刺激,连舌尖都怪怪的。
雩祈一口气把这杯全都喝完了。
然后秦冕和曲百川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小脸泛上了粉润的红,眼神也逐渐迷离朦胧,这都不仅仅只是上脸了,而是一喝就上头。
调酒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男生酒量会这么差,忍不住咋舌。
碰巧在这时候,曲百川碰上了他的同学,秦冕就先带着雩祈离开了。
他们乘车回的葫芦巷,一路上雩祈都很乖,虽然喝醉了,但是没有发酒疯,很安静地靠在秦冕身上。
回来之后,秦冕也发觉了两家大人都不在,他也不放心让雩祈一个小醉鬼独自留在家里,于是把人带回了自己家,拎在床上放着。
他转头去卫生间拧了温热的毛巾过来准备给雩祈擦脸,一个错眼的时间,雩祈水润懵懂的眼神就比刚才清明不少。
他穿着很宽松的短袖,应该是觉得有些热了,所以把衣服往下撩,白润粉嫩的肩头露了出来,现在看起来就有点涩情。
现在的氛围很奇怪,明明刚才秦冕一直在为雩祈忙前忙后的时候还心如止水,同老僧入定没什么差别。
但是在雩祈睁眼这一刻,他的心态陡然发生了转变,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手指猛地捏紧,手背上青筋凸显。
“秦冕。”雩祈开口说话了。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明明刚才还是躺在床上,现在却变成了跪坐的姿态。他身体实在是让人惊叹的柔韧,屁股坐在两条小腿之间,是极有名的鸭子坐,一般男生身体坚硬,很难做出这个姿势。
雩祈却办到了。
秦冕觉得自己喉咙奇怪地发干,仓惶地垂下了眼睫,仿佛之前碰的那杯酒在身体里作祟。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雩祈期期艾艾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安静的房间里,心跳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秦冕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不过他又反应过来,也只有像是雩祈这样张扬任性且骄矜的性子,才会明明是表白的姿态,却是在反问别人。
“是。”
但秦冕却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心,说出了实话。
他低着头,黑亮的眸子直视着雩祈的双眼,表情、神态无一不是认真的:“雩祈,我喜欢你。”
分明刚才的告白是雩祈主动直白地开口,现在面红心跳,不敢触及秦冕眸光的也是他。
他低垂着头,又觉得很不甘心,这样不就落于下风了吗?他堂堂正正地表白,直言不讳地说喜欢,这没什么错。
房内此刻安静得不像话,雩祈胆大包天,直接跪立起来,牵着秦冕的手,在对方迷茫的眼神中,把他往自己这里拉,另外一只手紧随其后扯着他的衣领,亲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相贴,就像过了电一样,他们彼此之间试探、进攻,烟花在脑海中炸开,柔韧灵活的软舌贴一下就觉得头皮发麻。
雩祈觉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了,虽然主动的人确实是他,但是生出了逃避想法的也是他。
被亲吻舔舐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嘴巴都被嘬得有点痛了。也不知道是大脑缺氧还是什么情况,他的脑子也开始有点不清醒了,晕晕乎乎的,想推开秦冕都推不掉。
终于可以分开时,就连唇上都连着根根透明水液。
雩祈光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要热得蒸发了。
偏偏秦冕没有任何不好意思,还一点自觉都没有地在他耳边低声:“想试试吗?”
“什、什么?”雩祈呆呆愣愣的,他怀疑自己的脑子已经脱离了□□,整个人都不清醒了。
他有点理不清秦冕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某个难以言齿的地方被触碰。
“你好像也有点想了。”
雩祈脸颊彻底爆红。
今夜无风,朦胧的月让乌云遮挡住,情到浓处,无人打扰两位少年。
深夜,给雩祈倒了杯温水的秦冕脸上的神情发生了转变。
8658气喘吁吁地找到了宿主,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亢奋激动:【我们真的成功了,主系统那儿居然让我给蚕食了一大半,多亏了您的指导!】
秦冕对此早有预料,虽然声音很平稳淡漠,但是对主系统的厌恶和轻蔑却不假:【那本来就是一个自以为是却只能寄生在他人身上的虫子而已,它全靠别人的气运才能存活下来,早就不该存在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阴恻恻的,格外吓人,连8658都被吓了一跳,代码拟化的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的。
它是知道为什么秦冕这样愤怒的,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对方的爱人,不过现在看来,进展一切顺利,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重圆。
8658恭敬地说:【我知道的,宿主,我一定会严格执行秉承您的愿景,祝你在这个世界和您的爱人也执手一生,美满幸福。】
它是个聪明的智能,知道怎么说话才能让秦冕满意,后者也果然扬起了唇角,颔首还说了句下个世界见,倒是让它受宠若惊了。
迷迷糊糊的雩祈从混沌中醒来,扯着有些干涩的嗓子问:“你起来做什么?”
“给你倒水。”秦冕言简意赅,看雩祈的眼神却无比温柔。
他完全忽视了有什么忘掉的感觉,眼前就只剩下雩祈一人。
也只有他一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