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你南下不到一个月, 陛下就将每日的朝会改成三日一朝会了。”罗平正打算按照应有初的离开后的时间顺序来慢慢梳理。
应有初却等不及的打断他,“嗯,这个我知道了, 说点我不知道的。”
“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就是, ”罗平觑了他一眼, 继续道,“陛下改了朝会时间后不久, 就将张天师册封为大越朝的第一任国师, 开始在宫内大兴土木……”
应有初自觉不可思议,惊得张开嘴巴,“什么?张天师成了国师?”
罗平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你还记得去年秋猎半路截停陛下圣驾的仙鹿吗?”
应有初:“当然记得,当时我们还为此探讨了一番, 我也曾和你说过,这根本不是什么仙鹿,而是一只的白化病的梅花鹿, 它能长这么大还完全不惧人, 肯定是背后有人一直豢养着这只梅花鹿。”
“我猜测,梅花鹿的出现和张国师有关系, ”罗平停顿了一下,“你想, 当年张国师是凭的什么入宫?”
应有初回想, 张天师先是替百姓求雨成功而名声大噪, 后又预言有仙兽出世,接着老皇帝就在秋猎的路上遇到了白化病的梅花鹿, 由此张天师被老皇帝注意到,顺理成章的进了宫。
“看来这梅花鹿便是张国师接近陛下的一个棋子。”应有初分析道。
其实他觉得一直觉得这个张国师是姬景璃的人,毕竟张国师突然被重用,其背后不可能没有人指示,而且张国师出现后,姬景璃就被老皇帝选中去南下推行政策,这中间想必有张国师的一臂之力吧。
只是他没有证据,如今他也算是加入到姬景璃的阵营中,那张国师是姬景璃的人这件事,为了罗平好,肯定是不能和他说的。
“张国师进宫后,陛下就为他修建了一座朝天观,你走后,陛下又接连修建了几座道观,用来修炼和炼丹。”
应有初想到自己今日进宫时去的那座从未见过的道观,想必这就是他南下这段时间修建的新道观吧。
“据我所闻,张国师用那仙鹿的血炼丹献给陛下,陛下服用后,精神大好,盛喜之下就将张天师封了国师之位。”
“精神大好?可我回京后再见到陛下倒是觉得陛下的身体不如半年前康健了。”应有初说道。
罗平执起旁边的茶杯啖了一口茶后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陛下先前大病了一场,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是服用了张国师炼制的丹药才好的。”
这样一解释倒是能说通了,看来张国师就是靠着救了老皇帝一命后才被封做国师的。
“前两月,我得到消息,陛下让他亲信四处收集女子入宫,做事隐蔽又熟练,应该收集有一段时间了。”
罗平家势力庞大,其覆盖到官场,商场和江湖,故而他家总会比其他人知道的消息要多一些。
“鹿血本就有补血壮阳之效,莫不是,陛下吃了用鹿血做的丹药,所以觉得自己又行了?”应有初大胆猜测道。
罗平对上应有初的眼睛严肃的说道,“后宫里服侍陛下的嫔妃还少吗?而且我收到的消息是,陛下大肆收集的是民间年不过十三的幼女入宫。”
应有初刚打算喝点茶水润润喉,听到罗平这样说,惊得手一抖,微烫的茶水溅出来几滴在他手背上,他“嘶”了一声,一边在自己衣服蹭,一边激动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你说什么?不到十三的女子?”
畜生呀,这要搁现代,把老皇帝拉出去枪毙八百回都不够他赎罪的。
“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陛下收集出来的这批幼女被集中安置在后宫的一处宫殿,有的女子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又会被悄悄放走,我父亲的手下有幸调查到一个放出宫的幼女。”
罗平继续道,“据那女子陈述,她在宫中待了三个月,她和其他一同入宫的女子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宫中小主规格,但奇怪的是,她在宫中待的这三个月连陛下一面都没见到。”
应有初深感好奇,追问道,“你们可问出陛下收集这么幼女入宫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罗平淡淡的摇了摇头,“没问出来,那女子说是她在宫中的这段时间,吃饭有人按时送来,身边还有好几个老嬷嬷伺候着她们,除了限制她们不能到处走动外,她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待时机成熟就能出宫了。”
“时机成熟?什么样才算时机成熟?”应有初问。
“那女子也不知道,不过她还告诉了我们很重要的一个事,她说,每个进宫的女子出宫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有长有短,有的女子刚入宫不久就被送出宫,而有的女子则是在宫中待了一年却还不能出宫。”
应有初紧蹙眉头,这件事处处都透露出诡异,肯定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答案在他脑子里呼之欲出,他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还不清楚,他又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这件事确实很反常,今后我们都要更加小心行事。”应有初说道,“国无储君,朝中局势紧张,这时候不要轻易卷入党争。”
应有初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提点了一下他最好的兄弟,“就算有什么迫不得已之处,罗兄,你也最好不要选择三皇子。”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罗平问。
“我解释不清,这是一个很玄学的事。”应有初总不能和罗平说,我是穿书的,我知道最后登基的皇子是谁吧?这说出去谁信呀。
嗯?等等,玄学?
应有初一下茅塞顿开。
“罗兄,陛下得到的那只仙鹿是白色的,古书有云,鹿活千年为苍,又五百年为白,又五百年为玄,玄鹿为脯,食之可寿二千岁,”应有初看着罗平的眼睛说,“你方才又说,张国师用白鹿的血炼丹,这炼出来的丹药恐怕不止补血壮阳这么简单。”
“你是说……”
罗平未说完,应有初就接着讲述,“今日陛下将我传召入宫,命我初春前造完十艘战船,陛下来年要派人东渡。”
“相传海上有三座仙山,山上住有很多神仙还长满了能让长生不老的仙草。”应有初道出了自己的猜测,“陛下最终的目的是长生不老。”
罗平哑然,他想过陛下如此重用张国师可能是想要延年益寿,没有想到陛下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宏伟的目标。
“陛下收集这么多年幼的女子入宫,只怕求的是炼制长生不老的一味药材。”应有初大脑飞速的转动着,究竟是要什么样的药材需要这么的幼女呢?
“十二三岁的幼女都有什么共同点?”应有初疑惑。
罗平联想到那放出宫女子的话,说是每个入宫的女子出宫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倏然灵光一闪,“她们皆是童女,陛下大概率是需要这些童女的红铅入药。”
红铅是指女子第一次来的月经,通常取出来后将其晒干磨成粉末入药,在古代被视为大补之物。
应有初嫌弃的呲牙“咦”了一声,“好变态。”
“怪不得陛下无视朝中大臣立储的要求,原来陛下要的是千秋万代呀。”罗平恍然大悟道。
应有初暗想,对呀,又是鹿血又是红铅,初春后还有派人东渡找仙草,这老皇帝就活吧,谁能活过他呀。
两人在书房探讨已久,应有初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暮色渐渐降临,“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罗平颔首,起身相送,应有初先让下人去喊俞安出来,等人的时候闲来无事便开玩笑道,“罗兄,你现在都这么抠了吗?竟然不留我们在你家吃饭。”
“我夫郎刚刚产子,还需要我的照顾,就不留你们了,”罗平理了理衣襟,又道,“等我夫郎坐完月子,我们就要搬到隔壁的宅子居住了,到时候再邀应弟来我的新家吃饭。”
罗平因为撰书有功,自己背后又有家人扶持,如今已升为从四品的侍读学士。他和苏楠成婚后其实就想搬出去住的,只是之前官职不大,没有很好的理由,现在升官了,也算有些功名傍身,他就立马买下罗府旁边的宅子。
苏楠从未和他说过,但他其实是能感受到自己的家人,特别是他的母亲对苏楠还是有一些成见的,他们搬出去住这样对谁都好。
“对了,即时你记得带上我的乔迁贺礼过来,唔,还有我儿子的满月礼也不能少。”罗平补充到。
他说到自己的家人,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应有初捶了这个两米的大个儿一下,忿忿道,“我刚给了见面礼,现在又要我的乔迁礼和满月礼,你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呀。”
罗平咧嘴一笑,“也不全是你一人,还有柳南,他下月就要上京了。”
应有初惊喜的“嗯?”了一声,“他怎么想起要上京了?是有什么事吗?”
虽然应有初和柳南一家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只是他南下了半年才回来,这中间就没再通过信了,所以他才不知道柳南要上京的事。
不过俞安应该是知道的,应该是他刚回来才两天时间,而他又两天都进宫去了,两人都没有时间好好的聊一聊。
俞安和周红珠这么要好,他们好朋友又要团聚了,他一定很开心。应有初想。
“柳南打算上京考太医了。”罗平说。
“要是柳兄能考上太医那就太好了。”应有初开心的说道。如果柳南能考进太医院,那他身边无疑又多了一位助手,更重要的事,以后有个小病小痛的又能找柳南看了,不仅放心还能免费,开心。
第 142 章
“还有一件事, 应弟我想拜托你。”罗平瞧见俞安俯身牵着颗颗缓步走来,瞬间想到什么。
应有初微笑着和俞安他们挥手,一眼不错的盯着步态蹒跚的颗颗, 看着他用仅有他半个巴掌大的小脚摇摇晃晃的走路,心不由自主地被这个小东西牵着走。
“你说吧, 反正说了我也不会答应的。”应有初直言道。
罗平:“……”
早知道他就先让应有初应下了再提贺礼一事的。
“应弟, 我想向你讨几个奶瓶,左右都是给你侄儿用的, 你总不能这么小气吧。”
应有初扭过头, 平静的反问道,“我小气?”
“相公,正巧颗颗奶瓶都被他咬坏得只剩下一个了,反正你都要做的, 不妨多做几个。”俞安抱起颗颗走到应有初身边温柔的说道。
“那正好用坏了最后一个奶瓶就断奶吧,”应有初无情的说道, “再说了,罗兄家又不是没有乳娘,那可比奶瓶高级了不止一点。”还自带恒温系统呢。
颗颗别的没听懂, 就听懂了“断奶”二字, 顿时急了,挥着小手就去拍应有初, “啊,爹爹……坏!”
应有初还是南下回来后第一次听见颗颗叫他爹爹, 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产生的。不管怎么说, 听到颗颗叫他, 他还是很高兴的。
“爹爹怎么坏了?又不是爹爹把你的奶嘴咬坏的。”应有初喜形于色道,“让爹爹看看你长了几颗小牙, 竟然能把这么的多奶嘴都咬坏了。”
应有初说着就上手要掐颗颗白嫩嫩的小脸蛋,颗颗立刻将头埋在俞安的颈侧躲着应有初的大黑手。
“颗颗让爹爹看了的话,爹爹就考虑再做几个新的奶瓶给颗颗怎么样?”应有初诱惑着颗颗。
颗颗听后果然上当了,他偷偷从俞安的颈侧看应有初,小嘴紧抿,似乎在思考应有初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颗颗最后向新奶瓶妥协了。他向应有初伸出双手,主动求抱。
应有初自然乐不可支的把颗颗抱过来,颗颗那香香软软的小身子靠在应有初怀里,对着他主动的张开了小嘴,让他看自己的小牙。
应有初认真的瞧了瞧颗颗的乳牙,发现乳牙很健康后,满意的夸奖道,“颗颗长了八颗乳牙呢,真棒。”
颗颗听到应有初夸自己,开心的晃了晃小脚,还不忘应有初刚刚承诺他的事,“爹爹,要,奶瓶。”
应有初在一声声爹爹中迷失自己,满口答应道,“好好好,爹爹给你做,给你做好多好多奶瓶。”
罗平在旁边轻咳了一声,刷存在感道,“多做点,做好了给我几个。”
应有初扭头瞅了眼罗平,然后一手抱着颗颗,一手牵着俞安,轻哼一声回家了。
罗平摸了摸鼻子,他知道应有初最后是答应他了。
应财在家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进屋了,不由得露出真切的笑容,就在昨天,颗颗还不让应有初碰,现在应有初竟然能在俞安面前抱着颗颗了。
这无疑是一项巨大的突破,果然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即使颗颗刚开始嘴上嫌弃,但内心还是应有初有种莫名的亲近。
夜幕降临,应有初早早的就将颗颗哄睡了,将人丢给应财后,转身就扑倒了俞安。
昏暗的房间内只燃有一豆灯火,床上两人紧紧地缠绵在一起。
应有初的两只大黑手和俞安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南下后免不了要做一些木工,导致手掌上长了许多茧子。
粗糙的触感引起一阵阵颤栗,俞安扭动着身子躲闪着那双四处作恶的大手。
气氛逐渐攀升,他眼尾慢慢泛红,纤长的手指紧紧的扣住应有初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惊呼出声。
俞安反应过激,应有初好笑的俯身贴在俞安耳边,戏谑道,“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俞安面上发烫,支支吾吾道,“我们,好久…都没…我有点不习惯…”
“安安这是在怪我走了这么久?”应有初温柔的抚上俞安的眉眼,“这半年里,我可是天天都在想你。”
应有初紧紧箍住他的腰肢,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有多想他。
“我很想相公。”俞安两颊爆红小声的喃喃道,语气软糯,有些委屈又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应有初闻言眼神瞬间变得深不见底起来,还带着一点侵略性。
俞安的声音堵在喉间,声不成声,调不成调,细细碎碎的拼凑不出一句话来。
夜晚漆黑又漫长,映在墙上的人影晃动,红色的烛泪静静地流淌。
应有初缓解了刚开始那会儿急切的阶段,之后的他整个人变得松弛起来,慢慢的享受其中。
他慢条斯理进行着,仿佛这样就能将战线无限制的拉长。
中途甚至还会和俞安唠几句家常,不过俞安已经累得只剩气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有初仿佛要把这半年的空缺补上一样,中场喂了俞安一口温水后,依旧精神抖擞的继续着。
俞安就被折腾得不轻了,可他又舍不得叫停,到最后,他眼神失焦地望着床边那一抹跳动的烛火,失去了意识,就连应有初什么时候停下,什么时候为他清洗,总之以后的事他都不知道了。
身穿绯色朝服的应有初立在床边,弯腰对着俞安红肿的嘴唇轻啄了一口,俞安的双唇经过他无数次的辗转吮吸,破开了几道细小的伤口。
应有初一碰,就有细细密密的痛感就传来,让俞安在睡梦中都情不自禁的微微蹙了蹙眉。
应有初看着俞安这个惨样子,他知道自己做得太狠,虽然有点心虚,但更多的还是满足。
于是一夜未睡但精神大好的应有初餍足的上朝去了。
朝会上,老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给应有初升了官,将应有初擢升为工部左侍郎。
应有初考中进士后,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从一个翰林七品小官做到正三品的工部左侍郎,这晋升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这些朝廷官员个个都是人精,鲜少有人官职晋升得如此之快,他们虽然嫉妒,但也知道应有初现在是老皇帝的宠臣,是朝廷新贵,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来巴结他。
刚一退朝,一众官员就围上来祝贺,应有初做足了恭谦的姿态,应付完一个又来一个,直到脸都笑僵了才把这些官员打发走。
“应大人高升,真是可喜可贺啊。”三皇子站在应有初后面,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应有初立马重新扬起标准的假笑,回头道,“见过三殿下,”瞧见三皇子身后还站着他顶头上司工部尚书,又行礼,“见过褚大人。”
褚大人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小应呀,当初你进工部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就放心地将营缮司交给到你手里,现在一看,果然没交错人,营缮司在小应手里,发挥的作用越发的大了。”
应有初听到褚大人如此亲切的叫他小应,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自他去了工部上值,除了上班的第一天见到这位褚大人外,之后更是没见过几面。
如今他得了老皇帝的赏识,现在来他眼前刷存在感就算了,可话里话外都在给三皇子和他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应有初能有今天,多亏他褚大人的照拂,没有他,何来今日的应有初。
这一番话,不仅在三皇子面前强调了自己的重要性,也暗中给应有初一个下马威。
“褚大人那里的话,陛下仁慈,怜我南下半年有余才封赏了在下,陛下如此信任我,我定当为陛下尽犬马之劳。”
应有初浅笑着,纵使这个褚大人怎么说,他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到最后,把褚大人搞得无话可说了。
“应大人今日荣升,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只是本王暂时无礼可贺大人,不如今日邀请应大人来本王府上一叙如何?”
三皇子邀请着应有初去他府上吃饭。
应有初哪敢就这么跟着三皇子去他府上吃饭,只怕他前脚应下,后脚刚回家就被姬景璃套麻袋暗杀了。
于是他只得尬笑着推迟,“殿下客气了,下官无功受禄,实在惶恐,就不劳烦殿下了。”
应有初对着三皇子拱手行礼,正要辞别,“殿下,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先退……”
结果他还未说完,三皇子不死心的又道,“既然应大人今日有事,那本王就不勉强应大人了,正好三日后,本王要在府上举办一场秋日宴,这回应大人总不能再推辞了吧?”
三皇子说里带着隐隐的威胁,应有初刚拒绝完三皇子一次,又不好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事后,应有初走在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一想,他严重怀疑三皇子第一次邀约就在给他下套,为的就是逼他三日后参加三皇子举办的秋日宴。
应有初愤愤地拍了下手,如此简单计谋,他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肯定昨天晚上做太多次了,把脑子也射没了。
陆景时在宫外远远的就看见应有初一脸懊恼的样子,本就是在等他出宫的陆景时便出声询问缘由。
应有初将刚刚的发生的事告诉了陆景时,“看来我去三殿下府上参宴的事得告知宁王殿下一声了。”
陆景时却说,“宁王殿下近日可能没工夫理你,你直接去就是了,要是今日我回府也收到桓王殿下的邀贴,我就陪你一起去吧。”
桓王就是三皇子的封号。
应有初好奇,“宁王殿下在忙些什么?怎么就没空理我了?”
今日下朝的时候,他就看见姬景璃行色匆匆,路过他身边的时,连正眼都没来得及看他,他还以为姬景璃是故意和他保持距离的,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已经结成联盟这回事。
“上次我们南下回京后,陛下不是单独将他留下了吗?”陆景时和他一同上了一辆马车,他在马车里给应有初解释。
“陛下单独留下宁王殿下,难道不是因为陛下想了解我们具体南下的事吗?”应有初问。
陆景时,“当然不是,陛下是想给宁王殿下赐婚。”
姬景璃南下前才被封了王,在此之前,陛下可能都没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来,现在南下归来,他也过了加冠的年纪,的确该成婚了。
只是姬景璃成婚了,叶煜辰该怎么办?
叶煜辰一直都是以男儿身份示人,就目前形式来看,姬景璃根本不可能和叶煜辰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而此时姬景璃正好可以通过联姻的方式获得某个重臣的支持。
姬景璃真的会这么做吗?
应有初不禁开始担忧起这两人了。
第 143 章
“你可知陛下给宁王殿下赐婚, 赐的是何许人家?”应有初好奇。
“尚不明确,不过据我所知,陛下前日传召了李尚书入宫, 想来是对李家比较满意的。”陆景时说道。
李尚书和陆家算得上半个亲戚,所以陆景时才会知道这么多的。
“听闻李家嫡女容绝京城,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称得上才女二字,身份尊贵, 和宁王殿下倒也般配, ”应有初顿了顿,“只是不知道宁王殿下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陆景时小声,“宁王殿下应该是没有同意,听闻宁王殿下当场拒绝了陛下, 让陛下生了好大一通气。”
应有初暗暗挑眉,老皇帝生气?他昨天进宫的时候, 见到老皇帝可不像是生过大气的样子。
“宁王殿下当初和我们一起南下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和叶小将军之间不同寻常,如今一看, 宁王殿下竟然敢为了叶小将军做到这一步, 也是用情至深了。”陆景时轻声的和应有初说。
应有初狐疑,“嗯?你在说什么?”他有些吃惊, “你是怎么看出他两的?”
陆景时瞥了应有初一眼,没好气道, “你以为就你一人长了眼睛呀?”
应有初回想了一下, 姬景璃和叶煜辰在平阳县时的相处模式, 特别是姬景璃受伤后,叶煜辰不分昼夜的照顾躺在床上的姬景璃。
这确实很明显。
虽然陆景时不知道叶煜辰的真实性别, 但试想一下一个男的不顾生命危险的救了另一个男的,然后这个男的为了感激救命之恩,茶饭不思废寝忘食的照顾他,帮他寻遍名医,帮他煎药喂药,擦身等等,日日睡在一起。
最后等这个男的醒了后,两人眼神都快黏在一起可以拉丝了。
这不是爱情难道还能是一起盖被纯纯聊天的兄弟情吗?
应有初轻咳了一声,无视陆景时早已看透的眼神,“那怎么办?宁王殿下抗旨不尊的话,会不会惹恼陛下?”
距离应有初穿书过来已经有好几年了,除了一些重大的剧情他还记得外,其他的剧情他都记不太清了。仔细回想,他隐隐约约能记得原著中的姬景璃好像是娶了一位女子的,不知道现在的姬景璃还会不会按照原剧情走。
“哎呀,我们操心了也没用,宁王殿下是皇子,就算忤逆了陛下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们就不一样了,别到时候碰了一鼻子灰。”应有初想了想又摆摆手说道。
他决定不参和到姬景璃和叶煜辰之间的感情线里,他一个有家有室,生活幸福美满的人,平时跟在姬景里璃后面抱抱大腿,吃吃瓜就好。
这关系到两人终身大事,他们还是不要随随便便插手的好。
陆景时也同意的点了点头,皇家的事岂是他们做臣子的能置喙的,李家嫡女要是能嫁给宁王殿下的话,于他而言也算是加深他们之间的盟友的关系,如果这件婚事不成的话,于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损失。
两人达成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对老皇帝赐婚的态度保持沉默,当一个吃瓜群众。
今天算是应有初正式升职的第一天,所以他下了朝便去了工部,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今天得把火烧起来才行。
工部尚书褚大人和他都有固定的办公地点,他们作为领导级别的人物已经不用每天都来上值,只需要办好上面交代的差事和处理日常公务就行。
本来他作为工部侍郎的主要职责是协助工部尚书进行工作的,但由于老皇帝亲自给他安排了工作,就是造船,所以今年开春之前,工部尚书都不会给他安排额外的工作,反而还要积极配合他的工作。
毕竟事事都要以老皇帝为先嘛。
应有初一进工部就有几个年纪在四五十岁左右穿着青袍的大人站在大门处迎接他,他身穿绯袍,年纪和这些人的儿子一般大,但品级却比他们都高。
官大一级压死人,不管愿不愿意,他们年纪多大,资历多老,还是得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新大人。
应有初在马车上整理了一下衣服,前一秒还在面带笑意的和陆景时道别,后一秒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板着一张严肃脸下了马车。
活像一个刚走进班级的班主任。
他年轻,资历也没这些人多,可如果刚上任时没能压住这帮人,日后定会生出许多并不必要的麻烦。
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要把自己威严树立起来。
他召集了所有工部的下属开了一次最大会议,像个公司的小老板一样,给所有人制定一些硬性的规则,奖惩分明。
这些规则不难做到,基本上就让所有人做到在其位谋其职,而立下规矩则是让这些人知道他不是一个随意好欺负,好拿捏的人。
下属们老老实实的站在下方看着小他们一轮或者几轮的上司,不苟言笑,语气严肃给他们所有人来了个下马威,这和他们打听到消息判若两人,根本没有什么随性亲和的样子。
这第二把火,就是要把自己权力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
应有初规定到,凡是经过他手的折子,公务,必定要他掌印盖上之后才能生效,并强调了对于擅自做决策的人严惩不贷。
他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他是领头的羊。只有将职权掌握到自己手中,才能更好约束下属。
这第三把火,就是资本主义家惯用的套路了,画大饼。
该说不说,应有初画大饼的能力是真的厉害,一套说辞下来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应有初不动声色的瞧着这些人,双眼放光,精神十足,仿佛美好的未来就在明天。对着这样的成果,他表示很满意。
应有初接下来简单的了解了一下自己的日常工作后,还没到饭点他就提前下班回家。
他带着贴身小厮装做一副我很忙,我有要事在身的样子,急匆匆地上了自家的马车,光明正大的翘班了。
应有初喜滋滋的回宅子,路过院子时发现应财正带着颗颗喂小鱼。
应财坐在小凳上,一手搂着颗颗的小身子,一手拿着一大把鱼饲料给颗颗喂鱼。
颗颗扣扣嗖嗖的从应财手里捻了一颗鱼饲料丢在池塘里,然后扶着栏杆探着小脑袋看水里数条鱼儿为了一颗鱼饲料争得头破血流,水花四溅。
在他们身后目睹一切的应有初抽了抽嘴角,照颗颗这个喂法,这把鱼饲料他能喂到明年都还有剩。
颗颗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好奇的盯着鱼儿争食,忙活半天都没吃到食物的鱼渐渐散去,颗颗打算故技重施,正好一转身就看应有初了。
颗颗捻鱼饲料的小手指了指他,“爹爹,看,有鱼鱼~”
“嗯,爹爹看到了,看到这些喝了个水饱啥也没吃到鱼鱼了。”应有初俯身笑道。
应财闻言也觉得好笑,“颗颗喂鱼一直都是这样的,这么点鱼饲料他能喂一整天。”
“爹爹,也喂。”颗颗好心的分享着。
应有初眼珠一转,爽快的答应道,“好,爹爹也喂,喂了你可别后悔。”话音刚落,他使坏地把应财手中的鱼饲料全都撒了下去。
顿时引起一大群金鱼的争抢,颗颗一下就被水里的激烈抢食的金鱼吸引了,层层叠叠的金鱼在水面上扑腾着,几颗小水珠溅到颗颗粉白的小脸蛋上,乐得他直拍手。
等鱼开始散去时,颗颗转身要拿饲料,却只看到应财那只空空如也的手掌愣神,过了几秒钟院子里炸开一声响亮的哭声。
“啊~爹爹,坏!!!”
应有初走在路上听到背后颗颗的控诉声,开心的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的去找俞安了。
他来到卧室,褪下外衣,走进内室。
现在差不多是巳时末,日头逐渐大了起来,室内一片明朗,榻上的人儿似乎觉得白光晃眼,睡着了还皱着眉头。
应有初轻轻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熟练的将人搂进怀中,两人贴得严丝合缝的,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合在一起般。
俞安嘤咛一声像是扯到了什么疼痛的地方一样,在应有初怀里无意识的蹭了蹭寻求安慰,鼻尖是萦绕他熟悉的味道,他埋在胸前细嗅了几下,闷闷道,“相公,现在什么时辰了?”
应有初如实回答,俞安听到现下已经巳时末了,挣扎着就要起来,应有初刚躺下怎么可能把人放走,双手钳住他的腰肢,重新桎梏起来。
“慌什么?再陪你相公睡一会儿。”
俞安闻言便伏在人胸膛上不再乱动。
两人这么睡过了中午饭点,直到颗颗哭闹着找阿爹,应财怎么都哄不好,无奈的叫醒了两人。
俞安坐在床边穿着衣服,颗颗就面对面的坐在俞安的腿上,紧紧地攥着俞安雪白的里衣,粉唇撅得老高,眼里还含着刚刚哭闹留下的泪水,委屈巴巴缩在阿爹怀里。
俞安捞过外衣,连带着颗颗一起合拢衣襟里,颗颗感受到黑暗袭来却没有一丝畏惧,他知道阿爹在逗他。
颗颗破涕为笑,十分给俞安面子,扭着小身子从俞安领口处探出脑袋,甜甜道,“阿爹,亲亲~”
俞安正要弯腰给颗颗一个亲亲,颗颗就被一只大黑手从俞安怀里提溜出来了。
颗颗手脚并用的在空中挥舞着,抗议道,“啊啊啊,不不不……”
“应桑榆,你多大了还要赖在你阿爹身上,羞不羞?”应有初叫着颗颗的大名教育着这个黏他夫郎的小家伙。
颗颗对着自己的大名感到陌生,但这不妨碍他听出这是那个早上把他鱼食全部丢完了的坏蛋。
“爹爹,坏!不要,爹爹!!”
颗颗在应有初的怀里乱动着,应有初没注意就被颗颗扇了一巴掌,他嘶了一声,抱着颗颗疾步出门去,“对,爹爹就是坏,现在坏爹爹就是不让你抱我夫郎,怎么滴吧!”
颗颗在应有初怀里吱哇乱叫,两人吵吵闹闹的出了门,俞安有些好笑的摇头,看着这对活宝,随后紧跟在他们身后。
第 144 章
三日后, 应有初和陆景时一同前往三皇子桓王的秋日宴。
陆景时在朝中势头正盛,他收到桓王的帖子并不奇怪。
他们两人以前也出席过别家的宴会,不过之前的宴会应有初都是能推就推, 实在推不了就去露个面就回家了,对各个世家大族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不算疏远但也绝不会主动接近某个家族。
他在朝中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这也就导致了这次他去参加拥有夺嫡权桓王殿下的秋日宴受到很多人的关注。
一些不明事理的人还以为他投靠了桓王殿下似的。
两人来到桓王的府邸,很快就有人领着他们进了大厅。
据应有初所知, 桓王殿下的府邸原先是先王爷的府邸, 先王爷曾是先皇最喜爱的一个儿子,在老皇帝登基不久后,暴毙在去往封地的路上。
在桓王封作亲王时,老皇帝亲赐的府邸, 桓王能住在先王爷的旧府邸,这份殊荣是独一份儿, 别的皇子都没有的。
府邸里的造景乍一看觉得平平无奇,但只要用心观察就会发现很多植物应有初见都没见过,想必这算是一种低调内敛的奢华吧。
应有初的座位被安排在中上方, 应该是桓王知道他和陆景时交好, 所以他们两人的座位是挨在一起的,就在他的上方。
等席上的人来得差不多后, 桓王这才从后院出来,一番寒暄的说辞下来后, 众人入座开席。
“怎么不见应大人的夫郎一起来参宴?”桓王的一个贴身小厮和耳语几句后, 他抬头问道。
桓王举办的这场宴会不仅仅是邀请了他们这些朝堂上的人, 还有他们的家属,家属被安排在府邸的内院, 不和他们待在一起的。
陆景时的夫人就和他一起来了,应有初了解俞安,他不喜欢这些宴会,也不会左右逢源,所以,他何必叫上俞安来和他一起受罪呢。
“回殿下,我家孩子太小,内子抽不出身来参宴。”应有初起身回答道。
“这是应大人的第一个孩子,确实该多疼爱几分,”桓王颔首,“不过也不能太娇惯了,黏着大人都没时间出门也不行,这样吧,离席后本王送你几个经验丰富乳娘来照料幼子,如何?”
应有初赶紧婉拒,“谢过殿下的好意,下官的孩子正是认人的阶段,下官南下归来后,幼子连下官都不认了,更别说他人了,只怕要辜负殿下的好意了。”
桓王殿下还不死心想要继续安排人手在应有初的宅子里,不过应有初坚持不答应,几个来回下来,宴会还需要桓王主持,他便只能将此事暂时搁下了。
应有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坐下。
就你府上乳娘多,你一天喝三顿都喝不过来,但休想把主意打到我的家人头上!
是的,应有初知道桓王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癖好,就是喜喝人乳。
原著他忘得差不多了,但由于桓王的这个癖好实在过于特别,故而他记得非常清楚。
宴会进行中,桓王时不时就cue一下应有初,不是一同喝个酒,就是聊一聊家常,这些都被应有初礼貌又带着一点点的疏离应付过去了。
宴会中央是桓王邀请京中青楼最有才情的李师圆在表演弹唱,李师圆面容昳丽,歌声婉转动人,弹琴的十根手指也是纤长如削葱白。
一颦一笑都魅惑人心。
宴席上有不少世家子弟来参宴都冲着想见李师圆一面而来的,她一出场,宴会上的世家子弟都像是孔雀开屏了一般,不停地向她示好,抢着做她今晚的入幕之宾。
从第一个纨绔子弟写诗献给李师圆后,接下来的就是无尽表演才艺环节,简直就像是个大型的求偶现场。
应有初对此毫无兴趣,百无聊奈的他伸出两根指头捻起小酒杯咂了一口酒放下,想回家,这破宴会还不如逗颗颗好玩。
宴会上的人基本在这一个阶段都表演了自己擅长的才艺,就连陪同应有初出席的陆景时都吟了一首小诗应付众人。
就差应有初一人没有展露才艺了。
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应有初头上,等着他自己主动表演,然而他就跟没看到这些人眼神似的,淡定自若的搂席。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口道,“应大人,在座的各位都拿出了自己擅长的才艺,不知应大人要给我们展示什么?我们都拭目以待呢。”
应有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竟然是和他同一届考进翰林院的榜眼,张正山。
“我擅长什么?我擅长一种乐器。”应有初浅笑的回应着对方。
陆景时听到此话,顿时深感不妙,额角一跳,他刚想出言带过这个话题,没想到张正山直言,“我竟不知应大人精通乐理?不知道应大人会的是何种乐器?让我们开开眼。”
桓王也来了兴趣,他想拉拢应有初,自然私下调查过他,并未不知道应有初还会乐器,“哦?应大人说一说,本王马上派人去准备上来。”
应有初淡淡一笑,“我打鼓打得特别好。”
“退堂鼓。”
应有初后面三个字落下,席上一场寂静。
陆景时轻笑出声,一句话就能将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场子冷下来,这的确只有应有初能办到了,也只有他干得出来这种事。
应有初趁热打铁,借着由头,“桓王殿下,那下官这就向各位表演一个退堂鼓,”他对着桓王拱了拱手,“在下……”告辞了。
他话还没说完,桓王就赶忙拦下,“欸,应大人还真是幽默,这退堂鼓本王还是改日再看吧。”
桓王都这样说了,应有初也不好借机走人了,不满地小声“啧”了一声,撩起长袍继续坐在席上。
可惜了,没走成。
陆景时举起一杯酒和应有初碰杯,“应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应有初倨傲的仰了仰下巴,“过奖。”
位居主位的桓王暗中对着李师圆使了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拢起裙摆步伐轻柔地走到应有初身旁,施施然地坐下。
“方才听说大人的夫郎没有来,别的大人都有美人相陪,不如就让奴家来陪陪应大人吧。”李师圆声音娇柔的说道。
应有初皱眉,这夹子音比颗颗哭的时候还要夹,难听死了。
李师圆主动坐到应有初身边,引起不少人的关注,他们感到费解,他们刚才费劲巴拉的表演了这么多,结果李师圆竟然看上了应有初。
不理解。
难道李师圆喜欢这类?
众人费解之时,应有初已经开始攻击对方了,“劳烦李小姐坐远一些,你身上的味儿太冲,熏得我想打喷嚏。”
这话说得好像李师圆十天半个月没洗澡有味儿了似的,其实是她身上的香料浓郁了些,应有初却故意当众掩鼻让她难堪,李师圆脸上的笑容变僵,尴尬的后撤了一些。
李师圆被他这样说,后面的计划无法继续进行,她只能求助的看了一眼桓王,桓王不得已又出面打圆场。
“应大人进京没多久就南下了,想来还不曾听说过李小姐的点茶的技艺是京中一绝吧?今日就让应大人见识一下如何?”
桓王拍了拍手,很快桓王府上的婢女就端上一应器具,完全不给应有初拒绝的机会。
应有初在一众羡慕的眼光中被迫看李师圆点茶。
李师圆看应有初的态度本以为他不感兴趣的,结果没想到他看愣了,这无疑给了李师圆莫大信心,她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加卖力了,那只击茶的手都摇出残影了。
最后面色鲜白,无水痕,茶沫如云渐渐升,溢盏而起。
李师圆暗自得意将茶筅放下,正要用茶针勾勒图案时,应有初惊喜的开口道,“李小姐茶艺惊人,实在令人折服,”
应有初瞧了一眼泡沫绵密的茶汤,“李小姐,我家幼子马上要办周岁礼了,不知李小姐有没有时间帮忙我一个忙,我可以出钱。”
应有初的主动邀请让桓王看到了希望,便使眼神让李师圆赶紧同意,李师圆自然是要听命于主人,当即就应下了。
宴会散去,陆景时和应有初同坐一辆马车回家。
陆景时问道,“应弟,你怎么能邀请李师圆去参加你孩子的周岁礼呢?”他皱着眉,“你难道没看出来这个李师圆是桓王殿下的人吗?”
应有初背靠车厢,悠然道,“这么明显的事我当然看出来了,不过她点茶这门手艺真的是绝,”他斜眼看了一眼陆景时,又道,“别紧张,我邀请李师圆只是因为我需要她帮我做个蛋糕而已,没有别的。”
李师圆这手不用来打奶油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既然桓王有心将李师圆送给他,来讨好他,那他就不客气了。
“等颗颗周岁礼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蛋糕超好吃的。”应有初宣传着自己儿子周岁礼。
陆景时虽不知道蛋糕是何物,但听应有初这么说,他稍稍放心了,既然这蛋糕只是个吃的玩意儿,那应有初邀请李师圆去做个蛋糕也不算什么。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陆景时放心道。
应有初在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做蛋糕的小帮手而沾沾自喜,没想到隔天俞安就知道了自己的相公竟然背着他邀请了京中青楼第一才女李师圆上门作客。
这也不怪俞安会知道,如今他的精品店铺在京城越开越大,又在陆夫人和苏楠的代言下,很快他店铺名声就打进了京中豪门圈。
店铺的小厮给这些贵妇人送货或者贵妇来店里消费,少不了要八卦几句,自然这消息传到俞安的耳朵里就快。
于是当天应有初早早的下了值回家面对的就是俞安的冷脸。
一旁的颗颗坐在小板凳上,学着俞安一样的表情,“坏爹爹!”
应有初知道颗颗为什么骂他,不就是他昨天从桓王宴会上回家带了一身酒味,颗颗不喜欢,他还强抱了颗颗两下嘛,至于记仇到第二天吗?
不过,他的安安为什么生气?
早上出门前都还好好的。
第 145 章
应有初第一次面对一大一小两个同时生气的大场面。
面对这样的局面当然是要先哄大的那个了, 他没有一点点犹豫,软下声音,“安安, 出什么事?”
“谁这么不长眼,惹你生气呀?”
俞安扭过身子躲过应有初的抱抱, 双手抱胸, 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颗颗有样学样, 梗着脖子大声:“哼!”
“……”
应有初悻悻地摸了摸鼻头, 打算先支走小的,才方便他哄大的,“哎呀,爹爹回来的时候看到爷爷在街上买了糖葫芦, 也不知道是给谁买的?”
颗颗听见糖葫芦就忍不住的咽口水,转过头仰着小脸蛋, 对着应有初天真的问道,“真的?”
没有哪个小孩子能拒绝糖葫芦的诱惑,颗颗也不例外。因为家人很少给颗颗吃糖, 怕吃坏牙, 颗颗便对应有初说的糖葫芦更加没有抵抗力。
“当然是真的了,爹爹还会骗你不成?”应有初抱起犹豫不决的颗颗, 丢给在门外守着的俞三,“快去吧, 不然晚了就被爷爷吃光了。”
颗颗本来还不太相信应有初的话, 但听见要被吃完了, 瞬间不挣扎了,抓着俞三的手就喊他快些带他去找爷爷。
俞三得到应有初的授意, 便抱着颗颗去找应财了。
“相公你只管骗他吧,等颗颗发现你是骗他的时候,那才有你好受的。”俞安冷冷道。
他生的儿子他最清楚不过了,小小年纪可爱记仇了,颗颗刚满一岁那会儿尿床了,他象征性的拍了拍颗颗的小屁股以作惩罚,结果颗颗就一个人爬到床角用屁股对着他,足足对了他一个时辰,最后还是他败下阵来,当他把人强抱在怀里时,颗颗还要故意扭两下才作罢。
应有初才不管这些,顺手把门一关,不要脸的抱住了俞安。
俞安微微挣扎了几下就由着他去了,“安安,别气了,是我错了。”
“错哪儿了?”
来了来了,这个送命题还是来了,应有初一怔,“我哪儿都错了。”这句话不假思索的跑了出来。
俞安听到如此敷衍的话,紧抿嘴唇,将沉默贯彻到底。在这长达三分钟的冷战里,应有初将自己从南下回来起这几天都回想了个遍还是没想起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
“安安,是我记性不好,你提点提点我好不好?”应有初死皮赖脸的往俞安脖子上蹭,蹭得他衣襟散乱。
俞安伸出手按着应有初的头,不让他乱蹭。在应有初的攻势下,俞安的态度已经慢慢松懈下来,于是干巴巴说出了一个名字。
应有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夫郎吃醋了呀,想到这儿,他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他轻啄着俞安的脸蛋,含糊不清道,
“安安,你放心,我让她来是想让她做给颗颗周岁礼上的蛋糕的,没别的意思。”应有初认真的解释。
“蛋糕?”俞安喃喃道,他突然回忆起一些往事来。
“对,安安你还记得我们在桑定村的日子吗?”应有初顺势将人搂在腿上坐着,“那年我们的成亲纪念日,我说要个蛋糕来庆祝庆祝。”
俞安陷入回忆,那年纪念日,应有初成功的蒸出了一个蛋糕胚,他为了打奶油,手都打得发抖也没能成功打出来奶油来,导致之后的好几天,他手抖得连毛笔字都拿不起来。
他第一次做蛋糕以失败告终。
不过那天纪念日两人就甜甜蜜蜜的分食了一个蛋糕胚,度过了美好难忘的一天。
至于为什么难忘,还是因为打猎回来的应财第二天做饭的时候发现家里少了十三个鸡蛋,整整十三个!
那年应有初就被应财念叨了一月了,他想忘都忘不了。
“那做蛋糕和邀请李师圆有什么关系?”俞安疑惑,他相公手劲儿这么大,打奶油都失败了,她一个小女子还能打出奶油不成?
应有初怀里抱着俞安,一边手脚不老实的乱摸,一边解释,“昨天我亲眼瞧见她的点茶技艺,云角不散,浓郁又绵密。”
“你都不知道,她点茶的手都摇出残影了,用来打奶油最好不过了。”应有初得意道,“所以说,这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
应有初感慨。
“除了这个原因,再没别的了?”俞安轻声询问。
“当然。”应有初解释清楚后,大力将人抱起走向床榻,这个抱还是像抱小孩子那样的抱,羞得俞安小脸通红。
几个时辰后,大的彻底哄好了,没吃到糖葫芦,又没见到阿爹的小的开始闹了。
俞安听到门外俞三来报的消息,幸灾乐祸的揣了一脚应有初,扬了一下双眉,那生动鲜活的小模样儿撩得应有初心火又起。
颗颗周岁礼定在九月十六,月亮最圆的这天。
这时候柳南一家已经从南宁到京城好几天了,柳南去参加太医院的考核是在九月十八日,太医院的考试不像科举,考完了要等一月后才放榜,而太医院的考试很多都是根据现场考核来评几等。
差不多考试完后四五天就能知道结果了。
在考试期间,柳南一家自然就住在了应有初家,等确定柳南考上太医后,他们再在京城买房定居。
柳南他们一来,应家就热闹了,他家祝余刚满三岁,性子又活泼,自从她来了之后天天带着颗颗前后院的到处窜。
颗颗周岁礼的前一天,俞安和周红珠两人坐在亭子中央指点着下人布置房屋。
原本打算简单的办一场周岁礼的,结果应有初参加了一次桓王的秋日宴后,搞得人尽皆知,导致应有初每次下朝后都有人问他家幼子的周岁礼何时举行。
无奈之下,小两口只得给颗颗大办一场周岁礼。
日子定得急,不仅要准备的东西多,还要提前给各家下帖等等,俞安和周红珠忙活了好几天,总算在周岁礼的前一天忙得差不多了。
应有初下了值回家就瞧见他的夫郎正和周红珠坐在亭子里手拉着手的聊天,跟两好姐妹似的,小祝余带着颗颗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薅杂草。
应有初抬脚就往俞安那个方向走去,路过两小孩儿时,听见他们的对话。
小祝余一把按住颗颗往嘴里送小草的手,故意恐吓他,“颗颗,这个不能吃的,有毒!”
应有初听到祝余说有毒,他脚步一凝,低头一看,不过是一根破草而已,能有什么毒,于是他管都不管两小孩儿,径直走到亭子里。
小祝余牢记她阿爹叮嘱的话,她作为姐姐一定会看牢弟弟的,不让他乱吃东西。
颗颗闻言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草,震惊道,“有毒?”
小祝余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顺便将颗颗手上抓着草扔掉,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道,“颗颗好乖~你要记得地上的东西不能乱吃哦。”
颗颗盯着丢在地上的小草,若有所思。
应有初走到俞安面前把他的手从周红珠那里抽出来,“安安,这些天辛苦你了。”
他白天要去工部上值,很多事情都帮不了俞安,俞安最近又要忙店里的事又要管周岁礼,人都忙瘦了,他瞧着下巴都尖了些。
俞安用另一只手覆在应有初的大黑手上,摩擦了两下,“一家人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
应有初被俞安摸了两下小手,不自觉的变得有些兴奋,当着周红珠的面就亲了俞安面颊一口。
周红珠见状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应有初果然还是当初那副德行,扭头懒得看这两个肉麻小夫夫。
柳南在屋子里一心准备太医院的考试没工夫搭理他,他不想看这两人秀恩爱,于是走到两孩子前看看他们在玩什么过家家。
小祝余:“颗颗,这个也不能吃,有毒。”
周红珠在一旁听着,眉心一跳,都怪柳南,平时有事没事就爱教祝余认识一些草药,祝余一个三岁小孩子分得清什么,只知道她爹说的这有毒,那也有毒的。
现在好了,带坏小孩子。
颗颗面露疑惑:“吃了会怎么样?”
小祝余一脸认真:“吃了会死。”
周红珠听不下去了,一把揪着小祝余的耳朵将她拎起来,“柳祝余,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认识这是什么草吗就乱说它有毒。”
小祝余大叫着双手捂耳朵,求饶道,“阿爹阿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呜呜…疼…”
“知道错了,就好好和弟弟说清楚。”周红珠道。
“呜呜…颗颗,这个草没有毒,是我乱说的,你可以吃…”小祝余可怜巴巴的说道。
周红珠:?
“颗颗,你别听祝余姐姐乱说,这个小草虽然没有毒,但也不可以吃的哦。”周红珠纠正着自家姑娘的话。
颗颗似懂非懂的点头,“没毒,那吃了会怎么样?”
“脏东西吃了是肚子痛哦,所以不可以乱吃的。”周红珠轻轻地掐了一下颗颗粉嫩嫩的小脸蛋温柔的回答颗颗的问题,和刚刚揪祝余耳朵的样子判若两人。
颗颗听明白了,草=脏东西=肚子痛。
然后他对着地上的小草一通乱揪,再把揪下来的草揣进小兜兜里,屁颠屁颠地跑到应有初面前,掏出一把草,奶奶道,
“爹爹,吃~”
应有初垂下眼睛看到颗颗手里的一把“毒草”,顿时气得太阳穴直跳。
真是他的好大儿啊!
有毒的草自己不吃,不辞辛苦地扯了这么一大把来毒死他这个当爹的。
不就是昨天他看颗颗最后的一个奶嘴,发现上面有个小黑点,他好心的把它揪掉了,然后奶嘴也被他揪破了。
他做的新奶嘴还要放几天才能用,所以颗颗暂时就不能用奶嘴喝奶了。
就因为这个,他的好大儿竟然要“毒死”他。
应有初绝望地闭眼,他的小棉袄四处漏风。
第 146 章
周岁礼这天颗颗打扮得很喜庆, 暗红色的衣服上绣有祥云和生肖图案,头上戴了一顶虎头帽,衣物都是由店铺下的秀坊赶制出来的, 做工精美,用金丝在衣服和帽子上绣了暗纹, 只要在有光的地方, 衣服上的暗纹就浮动出来。
颗颗脖子上还挂了一个用金子打造的平安锁,锁下系有三个铃铛, 一步一响。
这身穿着再配上颗颗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 活脱脱的一个凡间小精灵,是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怜爱的存在。
但只有应有初才知道,这小棉袄有多漏风。
宾客不断地来往,应有初他们作为主家需要站在大厅中迎客, 说起来,这还是颗颗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 竟然丝毫不怯场。
俞安抱着颗颗站在应有初的左边,而颗颗就把小脸埋在俞安脖子的右边。
这父子两昨天不知道因为什么闹矛盾了,到今天都没和好, 俞安哭笑不得看着父子两之间的别扭, 他总算知道颗颗爱记仇是跟谁学的了。
颗颗现在有一岁零四个多月,又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体重逐天的增长,俞安抱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手酸, 他觉得是时候让父子两破冰了。
“相公, 你快接一下颗颗, 我手酸了。”俞安偏头小声的对应有初说。
果然,应有初听到这句话二话没说就将颗颗接了过去, 单手抱着。
还在记仇的颗颗拧着波浪眉,僵着身子就是不往应有初怀里靠,但离开了俞安怀抱的时候又什么都没说。
俞安明白颗颗这是原谅了应有初弄坏了他奶嘴的事,只不过碍于面子还要装上一段时间。
俞安宠溺地伸手轻轻捏了捏颗颗的小鼻头,真是个别扭又可爱的小孩。
吉时一到,李婶儿就上前抱过颗颗,开始周岁礼的仪式。
李婶儿抱着颗颗对他又是拿鸡蛋滚后背又是用大葱拍脑袋的,颗颗在众目睽睽下竟老老实实的任其摆弄。
原本这些活儿是该由应有初的母亲来做的,但他母亲早逝,便落在了李婶儿头上。
应财在一旁看着颗颗乖巧的模样满脸慈爱,眼里含着微光,在心里默默的怀念自己的亡妻。
到了拓足印的环节,应有初探头看了看颗颗的小脚丫,对比着他还在南下收到的足印大小,惊叹只过了短短四五个月,颗颗的脚丫就肥了这么一大圈。
繁琐的流程一做完,精力旺盛的颗颗也有些累了,手里拿着刚刚抓周得来的小算盘在应财怀里摇的哗哗作响。
应有初觑了颗颗一眼,他儿子长大了以后肯定不得了,从小就会打算盘。
抓周仪式一过,他们就招呼着宾客入席,应有初欣慰的看着一桌桌宾客,等这些人把饭吃完再切个蛋糕也就差不多了,这周岁礼也算圆满完成。
周岁礼顺利过了一大半,没出什么岔子,应有初心情舒畅了不少,连带着在他耳边一直摇算盘吵得不行的颗颗都看顺眼了很多。
开席不久,看门的小厮就来通报,叶煜辰来了。
应有初一愣,自从平阳县一别,他们好像就没再见过面了,他想着叶煜辰和姬景璃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虽然他发了贴子邀请他们,也没想到叶煜辰真的会来。
不多时,叶煜辰一身黑色劲装短打,简简单单的高束了一个发髻,应该是刚从校场上出来,还没来得及更衣就疾步如飞,英姿飒爽的来了。
叶煜辰看到颗颗的那一刻,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春风拂柳般的笑容。
谁能想到一向不着调的应有初能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
叶煜辰吩咐管家送了一份贺礼给应家,可现在见面后他忍不住想再送点什么,他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来得匆忙身上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当见面礼,不禁有些懊恼。
叶煜辰没找到合适的见面礼,但颗颗找到了。
颗颗一眼就瞧见了叶煜辰腰上挂的佩饰了,那是一个颗夜光珠,珠子下面简单的挂了一个穗子,在天色见晚的环境下散发出柔和的荧光。
颗颗望了一眼夜光珠,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小算盘,顿时觉得会响的小算盘一下就不香了。
需要手摇才会响的算盘哪有自己会发光的珠子更吸引人。
颗颗在应有初怀里扭动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要…要…要…”
应有初差点接了句“切克闹”。
“好好说,要什么?”应有初拍了下颗颗的小屁股,让他安分点。
颗颗不知道夜光珠,于是伸出一根肉乎乎的手指指着珠子,坚定道:“要这个!”
应有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颗夜光珠,他单挑一眉。
他儿子好眼光呀,一挑就是个贵的。
大越朝中,夜光珠又叫随候珠,属于珍宝级别的首饰,一般只有皇室成员才有的。他记得在平阳县时,叶煜辰腰上还不见有这个随候珠。
叶煜辰沉吟片刻,眼底划过一丝忧伤,可随后又将随候珠解了下来,“原来颗颗是想要这个呀,”他取下珠子递到颗颗眼前晃了晃,“给你可以,但你能不能让我抱一下?”
叶煜辰用夜光珠诱惑着颗颗。
尽管颗颗再喜欢这颗会发光的珠子,也不会随随便便的让一个刚见面的人抱。颗颗眉毛又拧成波浪形,鼓着腮帮子,一脸纠结。
但他又实在喜欢,便拿出手中的小算盘,“给,换!”
应有初听着颗颗的童语,不由得哈哈大笑,不愧是他的儿子,用一个平平无奇的算盘去换一颗价值连城的随候珠子,这算盘珠子都蹦到他脸上了。
叶煜辰想着颗颗既然喜欢,他便和颗颗交换了物件。
拿到心爱的珠子颗颗自然是欢喜,扭着身子要下地找一旁不远的俞安,给他看漂亮的珠子。
此时宅中宾客众多,把颗颗放下来不安全,所以应有初抱着颗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俞安前,将颗颗交给他。
颗颗坐在俞安怀里,甜甜地像俞安展示自己新得来的珠子。
“叶小将军别来无恙呀,”应有初送走颗颗又回到叶煜辰面前打招呼,“你一个人来的吗?”
叶煜辰听出应有初的画外音,直言,“就我一人前来,”他垂下眼眸,低声喃喃道,“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
后半句声音很小,像一声叹息。
自他收到宫中传来的确切消息,陛下要给姬景璃赐婚后,他便开始躲着不见姬景璃,哪怕后来听说姬景璃为拒绝婚事不惜向陛下起誓山河不收他就永不娶妻。
叶煜辰还是不敢见姬景璃。
他不值得他这样做。
他是家中独子,为了家族,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哥儿身份,既然他注定不能和姬景璃长相守,那还不如趁早放手。
趁现在他陷得还不够深,赶紧抽身,罔顾家人的意愿强行和姬景璃在一起的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应有初吐出一口气,他看叶煜辰这番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结合之前听来的消息,他就能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应有初安慰道,“叶小将军也不必如此伤神,你们之间最大的阻碍,皆是你们还不够强大,待到殿下成就大业之时,这阻碍也随之消失了,即时你们……”
叶煜辰“唰”地抬起头,眼里全是坚定的信念,“小应大人说得对,如今大业未成,怎能让情情爱爱这等小事绊住了脚。”
叶煜辰想通了,他不该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他现在该做的事是尽全力辅佐姬景璃登上大宝,待功成之日,也是他身退之时。
“……”
应有初难道不是劝他先和姬景璃苟着,等姬景璃当上了皇帝,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怎么现在听叶煜辰的意思就是大业不成就不谈恋爱了?
可怜的姬景璃哟,还得寡两年。
应有初刚在心里同情了一瞬姬景璃,后一秒姬景璃就出现在他视线中。
姬景璃听闻叶煜辰来参加应有初儿子的周岁礼,于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应有初对叶煜辰朝后努了努嘴,“你的殿下来了,你和他好好说一说,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语罢,他拍了拍了叶煜辰肩膀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走的时候用余光瞟见姬景璃满脸阴郁地攥住叶煜辰的手,把人拉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应有初带着吃到大瓜的好心情,脚步轻快地走到俞安面前。此时俞安正和陆夫人寒暄,颗颗则是在一旁和两个小孩玩耍。
应有初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这小男孩儿是陆景时的长子陆以璋。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颗颗你要喜欢这个,明儿我就拿一百个比这还好看的珠子送你!”陆以璋拍着胸脯大言不惭道。
还未等颗颗发话,应有初就上前一把将颗颗抱起,自上而下的说,“陆小公子,这珠子并非俗物,就连你爹也找不出十颗来,你还是不要在这儿说大话了。”
俞安蹙着眉打了应有初一下,“童言无忌,岂能当真,你何必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计较,你别把人家小孩吓到了。”
应有初冷哼一声抱走颗颗。
他要禁止方圆五百米的黄毛出现在他的颗颗面前!
应有初潇洒的背影留下俞安一人尴尬的朝陆夫人笑笑,“陆夫人不要在意我家相公说的话,他这人就是这样的,时不时的就……”发疯。
应有初抱着颗颗往宾客席炫耀了一圈,回来时发现姬景璃和叶煜辰两人已经说好悄悄话了,不过看到姬景璃脸上的不快,他就知道,他们的这次谈话肯定不愉快。
姬景璃压住心火尽量不发出来,结果在看清颗颗手里的随候珠后顿时绷不住了,咬牙切齿的问着叶煜辰,
“你把我送你的随候珠就这么轻易送人了?”
应有初一怔,反应过来,轻笑着捏了一下颗颗的鼻头。
这夜光珠意义非凡,八成是姬景璃和叶煜辰的定情信物。
第 147 章
面对姬景璃的质问, 叶煜辰眼神开始躲闪,轻咳了声,“殿下送给我了, 那就是我的东西,我可以自主处理………吧?”
叶煜辰声音越说越小, 最后不占理的他在姬景璃略带受伤的眼神中弱弱的加了个“吧”。
“都到我们手里了, 我们肯定是不会还的,”应有初单手抱着颗颗出言, “是吧?颗颗。”
颗颗两只小手紧紧握住珠子, 铿锵有力的“嗯!”了声。
姬景璃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计较这件事,乜了眼应有初,“小应大人回京后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 本王听说你收下了京城第一美人李师圆,还是本王兄长亲自为你牵的线, 真是可喜可贺啊。”
姬景璃不敢说叶煜辰,怕一个不对又是数日躲着他不见,心中的烦闷和刚刚在怀清那受到的委屈憋着无处发泄, 于是便对着一旁看戏不嫌事大的应有初开火。
“本王竟不知你和桓王如此交好了。”
应有初瞧着姬景璃的怒火要烧到他了, 赶紧让人打住,“殿下可不要胡说,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收下李师圆的话,我只不过让去后厨打奶油去了。”
他想到李师圆打了三层蛋糕的奶油, 估计这会儿她手都快废了吧。
“而且自南下归来, 殿下忙得影子我都见不到, 桓王亲自邀约,殿下又不在, 我一个小小的臣子怎敢拒绝皇子?”
应有初将锅反甩在姬景璃上,暗喻姬景璃作为他的上司就要为他撑腰,别一天天人都见不到。
“你是在怪本王?”姬景璃蹙着眉头。
“我什么都没说啊,是殿下你自己要这样想的,我也没办法。”
应有初正和姬景璃两人激情互怼着,而叶煜辰已经开始心无旁骛地逗弄起颗颗了。
颗颗对叶煜辰的印象还挺好,当叶煜辰再次提出要抱他的时候,他短暂的犹豫了片刻,就张开双臂同意了叶煜辰的要求。
突然怀里一空的应有初:?
为什么他有种自己水晶被偷了的感觉?
“你们慢慢聊,我带着颗颗去旁边喂鱼了,等到时候我会亲自把人交给他阿爹的,小应大人不必担心。”叶煜辰如愿抱到小糯米团子十分开心的说。
颗颗听到又可以喂鱼又可以去找阿爹,一下就兴奋起来,一只小手环住叶煜辰的脖颈,另一只手指着池塘的方向,“鱼鱼~”示意鱼在那边。
叶煜辰搂着颗颗的小屁股颠了一下,“走喽。”
应有初和姬景璃两人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了,留下两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宁王殿下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应有初抬脚转身时,还不忘噎对方一句,
“殿下,您怎么空着手就来我家颗颗的周岁礼了?您回去记得把贺礼补上啊,”应有初嘀咕着,“叶小将军都送了两份礼呢,好歹是个皇子,怎么这么抠呢?”
姬景璃:“……”
趁现在姬景璃和叶煜辰没正式在一起,他还能收两份贺礼,等他们在一起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应有初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颗颗,别喂鱼了!”应有初追着叶煜辰身影喊道,“我们该去切蛋糕了!”
姬景璃深深地看了一眼叶煜辰的背影,拂袖离去。
他作为皇子不宜在应家逗留太久,特别是在这个有点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的京城。
宴会过罢,就是最后一个环节,切蛋糕。应有初做的是一个十寸三层高的蛋糕,被下人小心翼翼地抬了上来。
众人都没见过蛋糕,不过光是看蛋糕鲜白的外表就知道味道肯定不差。
颗颗在应有初和俞安的帮助下顺利地切下蛋糕,宾客太多,每个人也就只能分到一小块,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糕点,结果在尝过后,皆是赞不绝口,甚至还有人当众问应有初蛋糕的配方。
特别是嗜甜的小孩子,哭着闹着要再来一块。
颗颗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就没继续吃了,因为今天做蛋糕的时候,颗颗就在应有初旁边,小小一只抱着他小腿,脑袋磕在他腿上,好奇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应有初觉得可爱,揪了一块蛋糕沾了点奶油喂给颗颗吃。颗颗刚吃进嘴里两眼就好吃得放光,应有初觉得颗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个小仓鼠似的,于是时不时的就投喂颗颗一口,等他把蛋糕做完时发现,颗颗小肚皮已经吃得圆鼓鼓的了。
颗颗吃不下了,但他剩下的蛋糕被其他的小朋友虎视眈眈的盯着,为了一块蛋糕甚至大打出手,颗颗一副事不关己的在一旁围观,并表示不理解。
因为他有个会做蛋糕的爹爹,所以他有恃无恐。
最后当然是陆家的小霸王陆以璋胜利了,他为了抢蛋糕,对自己的亲妹妹都丝毫不留情,他将蛋糕两口塞进嘴里,生怕被人抢走,一点都不介意这是颗颗吃剩下的。
没抢到蛋糕的妹妹哭哭啼啼的找陆夫人告状,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的陆夫人有些尴尬的笑笑,转移话题道,“不知应家的厨子是何许人?做出来的糕点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呀。”
众人附和着,甚至有人愿意出高价让自家厨子来学。
应有初见状,便说:“既然各位如此喜欢蛋糕,在下也就不瞒着各位了,我直接把做蛋糕的人请出来,你们自己当面问如何?”
应有初正好趁这个机会自证自己和李师圆之间的关系。
果不其然,李师圆一出,众人皆是面露不解,他们问的是厨子,这之间和李师圆有什么联系?
“这蛋糕胚的配方等会儿我会公布与众,但蛋糕最重要的还是奶油,唔,就是蛋糕上那白白的一层,今天蛋糕所用的奶油皆出自李小姐之手,大家有什么疑问都去问她吧。”
应有初接着说,“很感谢李小姐今天为我们做出来美味的蛋糕,这是你的工钱。”他从衣袖里拿出一袋银子递给李师圆。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就是为了澄清自己,拿银子给李师圆是间接的告诉众人,他们钱货两讫了。
李师圆此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但藏在袖中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她以为能自己顺利进了应宅,就能帮助桓王殿下拿下应有初。
结果根本不是她想的那回事,应有初对她完全没有兴趣不说,还让她打什么劳什子的奶油,她打了一天了,手都要断了。
现在应有初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银子,分明就是表明他们之间就只是雇佣关系,没有别的。
她之前谋划的一切功亏一篑。
她堂堂一个京城名妓,竟然让她做一个厨子该做的事,气得李师圆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不能表现出什么来。
应有初将李师圆推了出来后,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李师圆,她只能先应付这些人,管不了其他的了。
桓王府邸。
桓王他将李师圆送到了应宅,今日又送了一份贺礼上门,以为应有初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他心情大好的叫下人热了一杯奶酒。
就在他要享受之时,线人来报,处处和他作对的弟弟宁王去了应宅。
难道宁王要和他争抢一个人?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了,他气愤地拍了一下案桌,宁王为了和他抢人竟然能做到放下身段去一个四品大臣的家中参加周岁礼。
真是卑鄙!
他在心里骂完宁王后,又觉得宁王即便亲自去了又能如何,他早就捷足先登了,他现在只需让李师圆稳住应有初就好了。
这样一想后,他得意扬起下巴,悠哉游哉的品起酒来。
可惜他还没喝两口,线人又报,他派去的李师圆从应家出来了,并没能成功在应家留宿。
据线人来报,李师圆进了应宅后就一直在后厨呆着,直到宴会快结束了,应家居然当众和李师圆撇清关系,称只是雇佣李师圆来应家做糕点的。
“什么?!”
桓王倏然起身不可置信的怒吼着。
宁王前脚刚走,应有初后脚就和李师圆撇清关系。
这摆明了选择宁王那方!
桓王闻言顿时额角青筋暴起,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被人戏耍了,一气之下将案桌上的物品全部扫下。
如此大的动静,下人们赶紧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祈求主子不要将气撒在他们身上。
桓王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睛猩红,仿佛要吃人般。
片刻后,他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既然选择了和他作对,那他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应有初料到此举会彻底激怒桓王,但他没办法,他已经选择了姬景璃,自己又做不到左右逢源,更不可能去桓王那边当卧底,这样一来,他只能得罪桓王了。
可是应有初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隔天的早朝就有一些大臣开始弹劾他,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一些造船的章程不对,说他先斩后奏乱了规矩。
他自当官以来就没犯过什么错,他行得端坐得正,不怕被人议论。
但他怕老皇帝猜疑呀!
果然在桓王的指示下,他在朝中被连续弹劾了好几次,刚开始时,老皇帝不以为意,只是让他过后补齐就好,后来老皇帝逐渐不耐烦,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不似从前那般慈爱。
直到某天下朝他被老皇帝身边的一个太监喊住,他就知道他被留堂了。
该来总会来,躲不过的,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抬脚跟上太监步伐。
第 148 章
应有初跟在太监的身后, 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殿宇,是养心殿,不是道观。
他行完礼后, 老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仍然阖着双眼,没有一丝想搭理他的打算, 四周安静得可怕, 他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良久,老皇帝终于舍得开尊口了, “应卿, 你可知朕叫你来所谓何事?”
应有初低下头,小声道,“微臣好像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模样在老皇帝眼中就是心虚的表现,老皇帝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将桌上的一叠奏折挥在地上,
“你自己看看, 这些折子全是弹劾你的!”
应有初一激灵,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奏折,心绪一转, 时候到了, 可以用这招了,不要脸就不要脸吧。
他暗中朝自己大腿根上狠狠地一掐, 抬头的一瞬间,满脸悲切, 眼里饱含泪水, 哀嚎道, “陛下!您可要给微臣做主啊!!”
经过应有初这么“嗷”的一嗓子,余音在空旷的殿内反复作响。
老皇帝被这突变的情况搞得一头雾水, 不懂他自己都还没追问什么,为什么这应有初一副受了泼天的委屈似的。
“陛下!”应有初继续哭嚎着,“您都不知道微臣这么天都是怎么过的!”
“臣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日日都在担惊受怕……”应有初跪在殿上嗷嗷哭。
他这些天何止吃得好睡得香呀,人都被俞安养胖了一圈。
不过既然要卖惨,当然要说得夸张些了,不然怎么让老皇帝打消疑心再为他撑腰呢。
他来京城做官近两年了,再加上原著上对老皇帝的描写,他也能将老皇帝的性格猜个七七八八的。
老皇帝有很严重的疑心病,这个病伴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越来越重,总觉得有刁民要害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儿子也没一个好东西,盼着他驾崩,好继承他的皇位。
一个想长生,想千秋万代的帝王,就已经暴露他最大缺点。对于这样的情况,最好处理方式就是,向他示弱,表忠心。
“陛下!臣只是想赶在开春前造好战船,若要按章行事,再给臣两年的时光,也造不出来啊!”
应有初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造船的进度已经受到影响慢下来了,如今已有三日未动工了!再不动工,那就没法儿……”
老皇帝皱紧眉头,“你好好说话,嚷嚷得朕头疼。”
老皇帝沉声道:“你方才说工部已经有三日未动工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十艘战船必须在年后完工,不然就赶不上张国师算的出发的吉利日子了。
应有初用袖子拭了拭不存在的泪,“陛下,很多造船的材料都需要在户部审批再能拿到银子,可是臣提交上的条子,户部总是在以各种理由推脱,自臣被弹劾后,更是没再拿到过一分钱,发不起工人的工钱,这造船的进度自然就耽搁了下来。”
老皇帝听完大怒,猛地一拍桌,桌上的本就摇摇欲坠的茶杯被震碎在地。
“户部敢尔?!”
“陛下息怒,”应有初埋头高呼,“陛下,微臣一片忠心,只是不知为何朝堂上突然出现这么多反对臣的声音,臣实在惶恐!”
“微臣一心只想快点完成陛下交给臣的使命,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老皇帝这会儿缓了过来,不再这么激动,大怒过后脸上疲态越发明显,后背靠着龙椅说:“应爱卿从今天起所有造船相关事宜,找司礼监批红即可。”
应有初磕头谢过老皇帝,其实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打消了老皇帝对他的疑虑,重获老皇帝的信任了,但他并不会止步于此。
在桓王联合大臣弹劾他那时开始,他和姬景璃的计划也开始实施了。
不得不说,姬景璃才是最了解他老子的一个儿子,桓王那边火力对准了应有初,姬景璃这边则是趁机在朝上大肆宣扬桓王的政绩,不仅如此,姬景璃还让其他大臣上书夸奖桓王的亲戚大臣。
与处处避让,收敛锋芒的姬景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桓王那个脑子不用的,还以为自己得了势正沾沾自喜,殊不知,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老皇帝盯上。
君威不可冒犯,一旦老皇帝察觉到了,那桓王离下线也不远了。
而应有初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们计划再加一把火。
应有初可怜弱小无助的跪在地上,哀声道,“陛下,臣入朝不久,很多处理事情的方法都不成熟,承蒙陛下照顾才有了臣今天,可通过最近发生的事来看,微臣觉得自己难以胜任这个任务,不如还是将造船交给经验老道的褚大人吧。”
“臣上次散朝后,见褚大人与桓王殿下一路,想来把造船一事交给褚大人也能顺利很多。”应有初自顾自的说,“臣已经将战船改进的图纸都绘制好了,等明日就转交给褚大人吧……”
老皇帝听他越说越起劲,甚至把后续事情该如何交接都想好了,对此他感到头疼不已,一手按住肿胀的太阳穴,烦躁道,“朕何时答应你了?”
“就你那鬼画符一般的图纸,除了你自己还能有谁看得懂?!”
应有初被老皇帝的精准吐槽噎住,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反驳着:还有他老爹看得懂。
“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只需要一心造船就好,别的事不用管。”老皇帝耐着性子安抚了几句,“以后若是造船遇到困难只管找司礼监。”
应有初表面单纯的陈述着褚大人和桓王私下关系不错,实则暗示桓王结党营私。
他的目的就是要把桓王cue出来,让老皇帝自己把近期众大臣弹劾他的事件联系到一起。这颗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慢慢地在心里生根发芽。
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便顺着老皇帝的意继续干他造船的活儿。
出了皇宫,在上马车之际,应有初回头环视了一眼戒备森严的宫墙,红墙黄瓦的殿宇,残叶被秋风卷起又飘转着落地。
心中没由来的怅然起来。
自应有初从宫中出来仍然在工部继续任职,丝毫没有受到弹劾的影响,桓王那党再没动作了,不知是不是放弃对付他这个小喽啰了,还是专心搞事业去了。
不管怎么样,应有初倒是落得个清闲。
一晃三月过去了。
临近年末,大雪覆盖了整个京城,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应有初仰着头对着天哈了一口白气,这三个月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柳南成功的考上太医院,于是柳南一家便在他家附近找了一处住处,两家隔得极近,周红珠他们经常来串门,时常拖家带口的来蹭饭,应有初都怀疑这三个月以来,柳南家怕是都还没生火起灶过。
自天气转凉后,老皇帝就将三日一早朝改成十日一早朝,虽然这个决策一下来就招到了无数大臣强烈反对,其中孟阁老首当其冲,但老皇帝仍然一意孤行。
另外就是,在姬景璃暗中操作下,桓王的很多草包亲戚都做了官,当然,这些人的官职要么不大不重要,要么就是在桓王自己手下办事。
总之,姬景璃的势力没有受到一点桓王侵蚀,反而越来越稳定,如同树根一般牢牢地扎在地底下,等桓王发现不对时,姬景璃已经不是他能轻易撼动的了。
“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上车?”陆景时拍了下应有初,将人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应有初回过神,缩了缩脖子,赶忙爬上马车。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很羡慕不用来上早朝的罗平,只需在暖气十足的翰林院整理整理书籍就好,不像他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凌晨就要起床上朝。
即使现在改成了十日一早朝,但也抵消不了他早起的怨气。
应有初一进车厢就抱上手炉,叹着气道,“马上又要过年了,又要忙起来了。”
一到年末各部门总有一大堆的事情要清算,他想到工部那些琐碎的公务,瞬间头都大了。
“忙倒是没什么,别出什么岔子就好。”陆景时拉过毯子盖在腿上,吩咐着小厮赶马车。
冰雪的天气里,马车走得很慢,车轱辘压过湿淋淋的青石板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桓王王妃的亲弟弟上个月就进了户部,只希望不要在年末各部对账的时候出什么幺蛾子就好。”陆景时忧虑着。
应有初安慰道,“放心吧,桓王那边不给我们使绊子是不可能的。”
“再等等,时机快成熟了。”
这三个月以来,他们在朝堂上大气都不敢出,光看桓王搁哪儿蹦跶了。
户部尚书的女儿是桓王的侧妃,早就是桓王麾下的一员了,年末结算时少不了要捏姬景璃和九殿下那党的错处。
不过应有初还好,没有陆景时的烦恼,自他被弹劾后,因祸得福,老皇帝就给他开了小灶,只需在司礼监批红即可,年末清算时,他造船这笔支出是算在老皇帝头上的,也不用看户部的脸色。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应有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换了个话题,“殿下呢?今日早朝也不见他来。”
“听说是去灵泽寺给陛下求长生符去了,都走了三天,说是要斋戒十五日才行。”陆景时回。
应有初不满的“啧”了声,姬景璃这哪是去斋戒了,分明是和叶煜辰风花雪月去了,把他们留在京城里看桓王上蹿下跳。
“他这个白莲花弟弟当得真是尽职尽责呀,还长生符,没的叫人恶心。”应有初哼了一声,姬景璃不愧是最了解老皇帝的人,马屁都直接拍在老皇帝心窝窝里去了。
陆景时被应有初逗笑,他们共事这么久,也逐渐习惯应有初说话的风格。
“不与你说笑了,”陆景时收起笑容,正色道,“再过一月就是万国来朝的日子,不知宁王殿下准备得如何了?”
陆景时想到姬景璃现在还在山上斋戒,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就十分操心。
“万国来朝?”应有初倏然想起还有这一重要剧情。
第 149 章
老皇帝年轻时征战四方, 收失地,扩疆土,打得周边小国家都成了大越的附属国, 每年都要向大越进贡,每三年来朝贺。
谁能想到前期这么励精图治的皇帝, 到了后期却醉心于求仙问道。为了炼丹修道, 大兴土木,不理朝政。
底下的官员争来斗去, 老皇帝好似稳坐钓鱼台, 不为所动。就此,大越朝慢慢地开始从内里腐烂了。
要说当朝大臣不知道吗?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忠心的劝不动,不忠的巴不得老皇帝就这么昏庸下去,他们好钻空子从中捞好处。
大越的臣子都明白自己的国家再走下坡路, 难道还瞒得住其他国家?
别国不可能在大越没有眼线,因此, 这次的万国来朝就是为了来试探大越的,看如今的大越是不是像眼线说的那样。
应有初经陆景时这么一提醒,猛地想到原著中, 就是这次万国朝贺后, 不久两个邻国联合在一起攻打大越。
大越国库空虚,兵力不强, 被打得节节败退,连失了好多座城池, 最后还是叶家父子死守城池, 才没让敌军直捣黄龙, 叶煜辰的父亲就是死在这场战役中,大越为了求和割了不少地, 还送两个皇子分别去了邻国当质子。
叶煜辰便成了大越的功臣,也是最年轻的将军,手握兵权,成了姬景璃最大的助力。
而今,由于应有初的出现,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但他不知道这次万国来朝会不会也会因为蝴蝶效应而改变。
他不希望有战争。
一旦发生战争,那将导致大量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对普通百姓的生活影响更大。
这次万国来朝是战争的导火索,他一定要尽全力阻止这场战争的发生。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万国来朝的日子了,殿下竟然跑去山上求符,一去还是十来天,”应有初焦急道,“不行,不行,今晚我就飞鸽传书,让殿下下山,再一同商议。”
陆景时看着应有初这么着急,自己突然没这么急了,就像是有个人陪着他,心里安慰多了,反而开始劝。
“应弟,我们还有时间准备,等殿下下山了再商议也不迟。”
应有初一瞪眼,“哪哪儿行,时间就是金钱。”
他怎么可能放任姬景璃和叶煜辰他们独自逍遥,都给他下来干活!!
两人在马车里吐槽完自己的上司,又开始各自的打工之路。应有初在每天都亲自盯着战船的制作进度,现在重要的部分已经完工了,相信能在老皇帝规定期限内竣工。
他没有因为这是给老皇帝出海寻仙岛的船而偷工减料,相反,他还对传统的战船做了一些改造。现在造出来的战船不仅更加牢固,承重更强些,他还在船身两侧设计了火炮。
是的,继神机箭后,他还研究出了火炮,这么多部加勒比海盗总算没白看,研究成功时,可把他厉害坏了。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他提供了想法和初步设计,然后和他的小徒弟白辛在不断的实验和改进下得来的。
白辛在热武器制作这方面比他还痴迷,这段时间他基本都在他们实验场地住下来,废寝忘食的做着实验,而他这个师父指点完白辛后就早退了。
这不,今日应有初巡视完战船后又提前下班了。
他得下班回家想想这次万国来朝的应对之策,这是正当理由,不算翘班。
应宅。
厚厚的白雪积在院落,应有初踏雪而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没等他走进屋里,就看见阻挡风雪的帘子一动,一个小豆丁飞奔出来,带着小孩子独有糯糯的小嗓音,
“爹爹!”
应有初俯身接住这个冲过来的小炮弹,一把将人捞进怀里,“颗颗怎么知道是爹爹回来了呀?”
颗颗坐在应有初的手臂上昂着小下巴,傲娇的说道,“我听出爹爹的脚步声了。”
应有初装作惊讶,“哎呦,颗颗这么厉害呀,还会听声辨人了。”
颗颗在应有初一声声夸奖中迷失自己,就为了展示自己新会的技能,应有初把他抱回屋子里了还趴在窗户上听屋外的动静,只要一有人经过,颗颗立马竖起耳朵听脚步声。
俞安看到颗颗那小样儿,无奈的摇头。
颗颗现在正是最崇拜父亲的阶段,特别是应有初还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他。前个月,应有初用木头做了个魔方,又用颜料上了色,鲜艳又好玩的玩具,一下就俘获了颗颗的心。
颗颗对魔方的喜爱已经到了睡觉都要抱着睡的程度。
这导致了颗颗从此最听应有初的话了,应有初让颗颗往东,他绝不往西。应有初说的一句话比圣旨还好用。
不过在颗颗心里他最喜欢的还是阿爹。前段时间,应有初有事出去好几天不回家,颗颗会问他去哪儿了,但知道了后,就没然后了。
而俞安就不一样了,上次应有初难得休沐在家,俞安想着正好让应有初带一天孩子,他好和周红珠去秀坊看看新做的料子,再商定店铺下次上新的款式。
结果颗颗大半天不见俞安,就哭个不停,还不是那种大哭大闹,是面对面坐在应有初腿上,静静的流眼泪,小金豆子跟不要钱似的,扑簌簌的往下掉,叫人看了都心疼得不得了。
应有初怎么哄都没用,颗颗哭红了眼睛,哭红了鼻头,望着应有初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道,“颗颗想阿爹了,爹爹带颗颗去找阿爹好不好?”
然后颗颗往前杵在应有初身上,把眼泪鼻涕都往应有初衣服上蹭,瓮声瓮气的继续说,“颗颗再见不到阿爹就活不下去了。”
应有初一怔,随后抽了抽嘴角,拍了颗颗毛绒绒的小脑袋一下,教训着,“少跟你祝余姐姐学,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最后,还是让颗颗得逞了。
今日,应有初早早下值回家,他坐在案桌前写着书信,俞安则是在一旁给苏楠家的儿子绣着小衣服,最近一两年里,他给颗颗做了很多的套衣服,现在他做小孩子的衣服特别熟练,便想着给苏楠家儿子也做两件。
一岁半的颗颗精力有限,没一会儿就趴在窗前睡着了。俞安为颗颗盖上小毯子,浅笑着看应有初握着毛笔写字。
如今的日子太美好,俞安已经很久没再想起自己被大伯赶出家门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他款款地走到应有初身前挨着他,自然的拿起墨锭开始为应有初磨墨。
应有初有自己的书房,但他更喜欢在家人身旁办公,反正他也没什么要瞒着家人的事,于是,他的书房便形同虚设。
俞安歪着头,瞟见应有初书信上写的几个“速速下山,有要事相商。”
“相公,是有什么大事吗?”
应有初放下毛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笑道,“没什么,不过见不得宁王殿下和叶小将军两人在外面快活,我却要在京城干活而已。”
俞安无语,觉得自家相公为官两三年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心性,“相公,你不能……”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应有初一把拉在腿上坐着了,应有初双手禁锢着他的腰肢,他掰了一会儿,没掰开便放弃了,抬眼就对上应有初戏谑的眼眸。
“你相公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吗?”应有初将脸埋在俞安锁骨处深嗅,“再过一月就是邻国来朝的日子,我确有要事要同宁王商量。”
应有初扒开俞安的衣领,贴着皮肉又嗅了一口,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喃喃着,“安安,你身上好香的一股奶味儿呀。”
说着就轻车熟路上手解开俞安一大半儿的衣衫,“颗颗不是上个月就断奶了吗?每天早晚才喝一次奶,安安,你为什么还有股奶味儿?”
应有初像个小狗一样,嘴上说着要找出味道的来源,身体却行着“流氓”行径。
俞安面颊晕开薄红,捧着应有初的脑袋想要将人推开,气息不稳的说道,“相公,你别……颗颗还在呢。”
应有初头都不抬,含糊不清,“他睡着呢,安安你小声点,别吵醒他了。”
俞安只觉一阵刺痛,夹杂着酥麻的感觉传进大脑,喉咙里没抑制住的轻哼出声,随后反应过来,赶紧噤声。
应有初听着俞安的动静,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开始变本加厉。
俞安在应有初理智崩坏前,用力推开胸前的脑袋,坚定道,“相公,不行,现在还是白天,而且马上吃晚饭了……”
应有初不满地皱眉,虽欲求不满,但也会听俞安的话停了往下探的手。
俞安被应有初搞得身子发软,直接依偎在应有初怀里,转移着话题,“相公,你方才说,邻国使臣要来大越是真的吗?”
“是真的。”
俞安搂着应有初的脖子,两人耳鬓厮磨着,“你说,把香皂卖给邻国使臣能行吗?”
应有初抬手捏了下俞安的鼻子,宠溺的笑,“行呀,安安,越来越有生意头脑了。”
俞安握住应有初的大手,放到嘴边轻啄一口,应有初在家捂了几个月,人终于白回去了。
“我前两日才做了一个胡人的生意,足足小一千两的单子呢。”俞安语气带着点炫耀的意味,浑身上下散发出“快夸我”的气息。
“咱们家的精品铺子能不能走出国门就看你了,加油安安,继续做大做强,勇创辉煌!”应有初玩笑着。
俞安说起这个大单子,猛地想起一个事来,倏地睁开眼,严肃的看着应有初道,“相公,说起这个胡人,有个事要和你说,有点不对劲儿。”
“什么事?”
俞安蹙着眉,“银钱。”
第 150 章
俞安让俞三从库房里拿出一个暗红色的小箱子, 打开后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铜钱,用线穿成一吊一吊的。
应有初拿出一贯铜钱仔细观察,铜钱字形自然, 字迹清晰,没有不对的地方, 他又凑近闻了闻, 一股新铜的味道。
“这应该是今年新铸的铜钱。”应有初掂了一下重量,“其他的没什么不对地方, 安安,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俞安将一整箱铜钱放到应有初怀里,“相公,你再掂掂看。”
应有初顺着俞安的意思试了试,不过他依旧没发现出什么异常来, 他平常接触银钱的机会不多,他掂不出来也是自然。
“轻了?”应有初盲猜一个。
俞安点头, 这才将事情徐徐道来,“我们跟胡人做完生意后,就用成交后的银票去钱庄兑些银钱, 给秀坊和店铺的人发工钱, ”
“那天周红珠在店里,正好俞三将钱取了过来, 周红珠帮着我一起给工人发工钱,结果, 他刚上手拿几贯钱就察觉出不对来, 将我拉到店后, 说了此事。”
当时周红珠还怕俞安不信,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出来和这箱铜钱作比较, 俞安上手对比了一下,发现这次从钱庄取出来的铜钱的确是轻了不少。
若只是一两枚铜钱,他们肯定是察觉不出两者的区别来,但他为了方便工人,所以每次去钱庄取的都是铜钱,数量就多了些。
而且周红珠之前一直都是呆在南宁,乍一接触到京城的银钱,有什么不同之处瞬间就能感觉出来。
“俞安,你说这件事我们要不要报官呀?我觉得就是钱庄老板搞的鬼,竟然敢拿□□出来忽悠你,咱们不能这么算了。”周红珠单纯的以为是俞安上当受骗了,想要报官为他讨回公道。
俞安拉住火急火燎往外走的周红珠,他深觉此事不简单,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铜钱,沉声,
“红珠,你先别冲动,这钱庄的老板知道我是官眷,断然不能拿□□给我的,除非…”
周红珠忿忿不平的打断他道,“这不是□□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官府故意……”
他骤然止声,不可置信的看向俞安,“俞安,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钱就是官府授意的?朝廷里有人私铸铜钱,不,是贪污铸铜!”
周红珠悄声又震惊地说,瞟了眼整一箱的铜钱,倒吸一口凉气。
幸好他没真的去报官,铜钱已经在京城里流通开了,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人发现了不对,但这件事一直没人爆出来,说明这贪污的人不仅后台强硬,还十分猖狂,料定了没人斗得过。
他要是真的去了衙门,怕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周红珠想到这儿,不禁冷汗直流,俞安默然不作声,但似乎也认同了周红珠的猜测。
思忖片刻,俞安叮嘱着周红珠切莫伸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然后,用周红珠的私房钱给工人发了工钱,这箱有问题的铜钱就被俞安留了下来。
应有初听完俞安说的全过程,眸色暗沉下来,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贪污铸铜的人肯定是桓王那边干的。
这几个月,宁王殿下在朝廷上避锋芒,深居简出,而九殿下还小,根本不是桓王的对手。
应有初没想到,桓王得势竟然嚣张猖狂到如此地步,敢在铸铜上动手脚。
“安安,此事非同寻常,我会尽快汇报给宁王,你就不要管了,不过,以后给工人发工钱还是不要用这种铜钱,免得落人口实,解释不清。”
俞安乖顺地点头,眼里难掩担忧之色,“我知道的,相公,我不懂朝廷之事,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呀。”
应有初轻笑,眼中尽是柔情,把人拉进怀里对着俞安的脸蛋就是吧唧一口,“放心,你相公惜命着呢,不会以身犯险的。”
俞安闻言果然神情放松了不少。
应有初也继续着之前未完成的事,屋外大雪纷飞,屋内却是一片春色关不住。
翌日清晨,因着老皇帝要炼丹修道十日上一次早朝,连带着应有初也跟着享福,不用凌晨就冒着大雪上朝,可以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拥着爱人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虽说不用上早朝,但应有初每天还是得去工部任职,也不能在床上赖太久。
应有初垂眸瞧着怀中熟睡的人儿,轻啄了一下那人的额头,轻手轻脚的起身,冰凉的衣物刚穿上,他不由得打了冷噤,向下瞥了眼了自己冷得激凸的地方。
都冻精神了。
穿戴整齐后,他贴心的将俞安待穿的衣物塞进被窝里,替人提前暖着。
他洗漱完毕来到小厅里,发现应财和颗颗已经起来了,正在小厅中吃早饭。
应财疼孙子,把颗颗抱着坐在他腿上,一勺一勺的喂着睡眼惺忪的颗颗,抬眼就瞧见应有初进门,心虚地手一抖。
应有初进门就看到这副爷爷溺爱孙子的光景,皱着眉厉声道,“应桑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吃。”
颗颗“唔”了声,听到应有初叫他的大名,他就知道这件事不能忤逆应有初,只得慢吞吞的从应财身上下来,爬到自己的宝宝椅上。
应有初把颗颗的专属小碗放到他面前,颗颗在应有初来之前已经被喂得差不多了,便握着小勺子在碗里搅合半天就是不吃一口。
应有初看着颗颗磨磨唧唧的样儿,只觉头疼,干脆上手把颗颗饭碗撤走,倒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喝完。”
颗颗看见奶瞬间双眼放光,开心地晃着小脑袋,“谢谢相公。”
应有初:“?”
应财听见后猛地被一口粥呛到,弯腰边笑边咳嗽。
颗颗现在还不到两岁,正是模仿能力最强的阶段,大抵是平时听见俞安这么叫应有初,他以为“相公”是应有初的另一个称呼。
并且他观察了,只要应有初一听到这个称呼心情都会很好,所以今天他也试了试,没想到大家是这个反应。
颗颗鼓着腮帮子很是疑惑。
应有初照着颗颗脑袋轻拍了一下,教育道:“我是你爹,‘相公’只能是你阿爹对我的专属称呼,不是你个小毛崽子能叫的。”
颗颗没懂,虽然现在他已经能区分“你我他”了,但对一类称呼有时还是懵懵懂懂的,分不清楚。
应有初微笑着揉了两下他刚刚拍的地方,温柔的说,“颗颗听话,不可以乱叫哦,不然……”
应有初瞬间收起笑容,来了个变脸术,威胁道,“不然我就让你柳南叔叔拿针扎你了。”
被凶的颗颗脸色煞白,瘪着小嘴委屈巴巴的说,“是,爹爹。”
不怪应有初这么凶颗颗,因为就在前不久,颗颗跟着俞安出门,偶然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瘸子,颗颗觉得好奇,盯着人家看了好久,当时俞安没注意到,以为颗颗就是喜欢看这人来人往的街道。
结果他们回到家,俞安一把颗颗放到地上,颗颗走路就一瘸一拐的了。
别说,装得还挺像。
把俞安急得,回屋连忙就将颗颗身上的衣服都扒光了,把人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然而别说伤口了,连一个红印子都没有。
俞安长舒了一口气,想着可能是今天出门累着颗颗了,休息一会儿就会好。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颗颗走起路来就是瘸的。
这回俞安不敢耽搁了,抱着颗颗就要去周红珠家,让柳南看看。
正巧和下值回家的应有初撞到一起,刚要开口询问缘由,俞安见到应有初的一刹那,眼圈就红了。
“别哭,出什么事了?”应有初安慰道,“有我呢。”
俞安虽然眼泪在不停地掉,但仍然能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出来。颗颗看到俞安的眼泪,一下被感染到,也跟着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听完事情经过的应有初深深地皱紧眉头,蹲下身子开始检查颗颗装瘸的那条腿,细细摸下来,“应该没什么大事,骨头都是好。”
一抬头瞅见父子两哭得梨花带雨的,一时间自己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没事了,于是,一家三口火急火燎的跑到了柳南家。
柳南将颗颗检查了个遍,发现什么毛病都没有,但颗颗两脚一挨地就瘸了。
颗颗演技相当好,可经验丰富的柳南又怎么会被一个还不到两岁的小家伙骗到,“二位放心吧,颗颗一点事都没有。”
俞安面上尽是担忧之色,“没事?那为什么好好的腿会瘸?”
柳南语气笃定,“腿上无外伤,筋骨都是正常的,颗颗这样或许是看到了什么,小孩子好奇心重些也正常。”
听到柳南这样说,俞安好像也明白了。
应有初对柳南的医术自然不会怀疑什么,对着装瘸的小崽子危险的眯了眯双眼,沉声道,“怎么会没事呢?柳南兄,你再帮我,好,好,看看。”
柳南心领神会,摊开针灸用的银针,挑了一根最大最粗的银针,对着颗颗温和的说道,“快把颗颗按在床上不要乱动,我这就为他针灸两下。”
颗颗看到柳南手里的泛着冷光的银针,吓得瞬间破防了,“哇”的一声大哭,扑在俞安怀里,“阿爹!不要,颗颗不要针灸,不要,颗颗没瘸……”
应有初冷笑,“哦?没瘸呀?那走两步。”
第 151 章
一场乌龙让颗颗彻底恐惧上大夫了, 现在只要大人一提到“针灸”两个字,他立马变成乖乖宝。
应有初昨晚才给姬景璃寄出信,以他对姬景璃的了解, 并不觉得此人今日就会下山回京,于是他吃过早饭便前往工部上值了。
果不其然, 他用飞鸽传出去信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直到姬景璃原来下山的日子,他才悠悠然的回京。
彼时已经是十二月中旬。
姬景璃一回京就马不停蹄地进宫, 将求来的长生符献给老皇帝。姬景璃此举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 老皇帝看这个儿子越看越顺眼,反观对桓王越加不满。
翌日,在十日一早朝的朝会上,老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场驳回了桓王提议的新政策, 并严厉斥责了桓王,让风光一时的桓王颜面扫地。
九殿下见老皇帝大改从前对桓王的态度, 立马联合手下的大臣集体参他一本。
近来桓王一党行事嚣张,他手里捏了他们不少的错处,顺势让桓王的一个得力手下被撤职, 他还因监管不当被禁足一月。
整个过程姬景璃都置身事外, 却能在打压桓王的同时又博得了老皇帝的好感。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放眼望去看着底下他的儿子们, 老三刚刚被禁足,小九又太年轻, 于是将年后主持万国来朝的大典也交给姬景璃全权处理。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招姬景璃百试百灵。
万国来朝的主持机会无疑是在万国面前宣告谁才是最有可能成为未来大越君主的人, 桓王回府后发了好大一通火,把能砸的东西通通砸了个遍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地上战战兢兢地伏趴着一片奴才, 生怕桓王把脾气发泄到自己身上,大气不敢出。
书桌旁跪着一个倒水的奴婢,因离着桓王最近,被迸出来的瓷片划伤了额头,鲜血顺苍白的脸颊蜿蜒流淌在地上,洇湿了一小片雪白的地毯,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桓王被鲜红的血液晃了眼,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蹲下身子一把薅起女子的头发,被迫与他对视。
桓王似温柔地抚上女子的面颊,拭过温热的血液,轻而缓道,“你把本王的地毯弄脏了,该拿什么还呢?”
女子瞳孔骤缩如针,惊恐如小兽般呜咽着,“殿…殿下…奴婢错了…求殿下饶命…”
女子眼泪盈满整个眼眶,泪珠和着血液一齐滴落,没一会儿,她就在巨大的恐惧中昏了过去。
桓王恶趣味欣赏了一会儿,片刻后又深觉无趣,扔掉已然晕厥的婢女,拿过雪白的锦帕细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血液,淡淡开口道,“拖出去,埋了吧。”
他侧头对着从小跟随自己的老仆,呼出一口气,“去把宜美人带过来。”
年迈的老仆跪在地上欲言又止,但又不敢在桓王盛怒的情况下忤逆他,只得应声答应。
皇宫内,还差半个时辰宫门就要下钥了,一辆马车从宫内缓缓地驶来。
很快,马车被侍卫拦下,指挥使上前询问,车夫显然早有预料,立马掏出令牌亮给指挥使看,指挥使看清令牌后又望了望车厢并没有例行公事般掀开帘子检查,而是挥动着手直接放行。
马车低调地驶向桓王府邸,到了府邸的侧门后车夫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这才将脚凳放好,唤车厢的人出来。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掀开车帘,车厢里探出一个身穿白色斗篷,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女子搭在小厮的手上下了马车,施施然地走进府邸。
哪怕女子穿着斗篷,旁人见不到其面容,但从她摇曳的身姿也能看出来,是一位风情万种的美人。
“殿下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都要吓死妾了。”
女子避开地上的碎瓷片,缓缓放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娇媚极具异域风情的脸蛋,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拥有姬景璃一样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就连面容也有三分相似。
桓王懒散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桌面放下手中的酒杯,身子歪斜的看着女子道了一句“过来”。
女子展颜一笑,十根葱指解开斗篷,素白的斗篷落下,轻轻盖住一地的瓷片,“殿下这么急匆匆地找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女子缓步上前,桓王一把将人拽到怀中,女子则是柔弱无骨般依靠在男人怀里,手臂娴熟的搭在桓王的脖子上,暧昧的玩弄着男人的发尾。
女人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因保养得当,面上不见一点岁月的痕迹,反而随着年龄的增加让她多了几分妩媚。
桓王嗤笑一声,掐过女人的脸蛋道,“还不是你的好儿子,从前不动声色,如今在朝堂上真是威风。”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下他的。”
虽然朝堂上姬景璃并未明显的针对他,但他又不是傻的,他和九弟针锋相对,结果最大的受益人竟是一直在隔岸观火的姬景璃。
他不相信巧合,况且这样的情况又不是第一次发生,去年南下就是个例子。
他这能说,他这个好弟弟隐藏得真好呀。
竟然能隐忍这么久。还真是小看了他。
女人勾起嘴角,将掐在她脸蛋上的手拿开,“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我的儿子,是那短命鬼的儿子。”
她是姬景璃名义上的母妃,当年她姐姐被送来大越和亲,没想到她姐姐生下姬景璃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而她则是被父皇强行献给大越,顶替她姐姐的位置,就为了讨好大越国君。
那年她才十七岁。
是桓王殿下亲自出城接的她,桓王当时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身着白色的劲装,一马当先的在军队前开路,落日余晖洒在少年身上,如同一个结亲的儿郎,而她像是坐在喜轿的新娘。
后来这个背影深深印在她脑海里,至今都无法释怀。
那时的皇帝已年过半百,尽管荣华富贵的养着,但也遮盖不住岁月带给他的那股腐朽的老人味儿。
简直令人厌恶至极。
她正值青春年少,怎能甘心将自己的一辈子搭在一个老头儿身上。
后来,一次宫外出游,让她再次见到桓王,她没能按耐住春心萌动,抓住机会主动凑上前小心试探着桓王,两人犹如干柴烈火,一夜的露水情缘。
当时桓王只是图一时新鲜,并不打算和宜妃长久,毕竟淫/乱后宫是大罪,他不想承担事发东窗的后果,所以承诺了宜妃一些好处,两人就此断了联系。
谁料,宜妃竟然有孕了。
桓王虽心有城府,但他彼时不过是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少年,还很稚嫩,又保留了一点对父皇的敬畏之心,不敢真的让宜妃生下这个孩子,于是主动找到宜妃让她打掉自己胎儿。
宜妃在桓王身上尝到了好处,自然是不愿和桓王断的,现在手里有了筹码,用孩子的事于桓王谈判拉扯。
等真的要落胎时,宜妃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强行打胎导致她的身体落下毛病,这也就是她后来十多年都未有孕的原因。
宜妃利用小产除掉后宫对她最有威胁的妃子,自己从而在后宫站稳了脚跟。
她小产后出现下奶的症状,随后她发现桓王对此产生了极大兴趣,两人又重新搞在了一起。
经过多年的相处,她将桓王的心思和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也明白桓王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现在她还有利用价值,她在后宫暗中帮助桓王,当然她同样从中获得了不少好处。
两人互相利用,将这份隐秘的关系维持至今。
不过到了现在,等老皇帝一死,她要么做陪葬,要么在尼姑庵里青灯古佛伴一生,她哪一种结果都不想要,所以,她想这关系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只是她还需要一点筹码才行,经过十多年的苦心调养,她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不过她不打算和桓王说,因为她知道她说了,这个孩子肯定就要不成了。
她若是能生下桓王的亲生骨肉,等来日桓王登基,即时她的身份也将水涨船高,说不定自己的孩子未来还能继承大统,那她岂不是能当上皇太后了?
“殿下,年后就是万国来朝,听说高兹国派来使臣是十四皇子,殿下,能不能帮我转交一封家书给他?”宜妃柔声的说道,“殿下你就帮帮妾吧。”
桓王冷哼,“父皇已经把这件事交给老七打理,找本王你不如让你的好儿子帮你转交。”
“殿下,那个野种怎么比得上你,陛下不想给九皇子机会,所以才便宜他了,说到底,陛下还是最宠你的。”
宜妃笑吟吟的又道,“再说了,礼部早就投靠殿下了,朝拜的事宜还不是殿下说了算,姬景璃只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宜妃明知道此刻提及万国来朝的事肯定会让桓王不高兴,可她聪明的用另一种方式提及,反而让桓王心中的不满疏散了很多。
“妾的亲弟弟是西凉国的大将军,我想殿下替我转交家书之时,定能和他相谈甚欢的。”宜妃贴着桓王脸颊媚声道。
桓王意会,心情顿时畅快了不少,接下来就是他泄火的时间了。
两人软榻上一阵翻云覆雨后,宜妃赤身趴在桓王的胸膛上享受着二人温存的时光。
桓王似想到了什么,哑着声音懒散的问道,“本王今日进宫,怎么见父皇越发精神了?”
他眼瞅着老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根据太医院的线人来报,老皇帝的身体亏空得厉害,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他只等熬死老皇帝,以他势力以及他长子的身份就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
但今日朝堂上一瞧,这老皇帝面色红润,容光焕发,骂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是只有两三年活头的人,倒像是还能霸着龙位撑个十年半载的人。
宜妃垂眸回想了片刻,回答道,“陛下近日的身体状况的确好了不少,似乎是吃了那老道新炼出来的丹药,精力大涨。”
“陛下前两日还宿在妾宫里呢,说是要一展雄风,要了我足足三次,”宜妃嬉笑道,“殿下,您今日贸然接妾出宫,您就不怕今夜陛下来我宫里过夜,发现我不在?”
桓王拍了拍宜妃的脸颊,“你若是怕被父皇发现,你就不会乖乖上车了。”
宜妃娇哼了一声,自老皇帝在她那儿宿了一夜后,可把她恶心坏了,她第二天就赶忙从招进来的秀女中挑了两个貌美的送了去,估计那老东西现在还在两个秀女的床上,怎么忙得过来去她宫里。
“话说回来,本王不过是吩咐你带一颗父皇吃的丹药出来,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进展?”桓王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殿下说得轻巧,您不知陛下服用的丹药向来都在朝天观,陛下视丹药为命根子,也从不将其示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从道观中拿走一颗,谈何容易。”
宜妃娇嗔的打了下桓王的胸膛,又道,“妾上次向陛下提了一嘴,陛下冲我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降罪于我,反正暂时是不能再向陛下提及丹药一事了,免得陛下起疑心。”
桓王沉沉地呼一口气,虽心有不满,但还是安慰着宜妃,“你看着办就行,本王这边再另想他法。”
桓王眸子变得晦暗不明,淡声,“这朝天观的秘密太多了,一定得安插眼线进去才行。”
另一边,陆府。
应有初和姬景璃等人在陆家议事。
陆景时正和姬景璃对弈,应有初坐在棋盘边上指指点点,“陆兄,下这儿,把这个气口儿也堵上。”
陆景时嫌弃的看了一眼应有初手指的地方,“应弟你可知什么叫君子观棋不语?”
姬景璃浅笑,“你让他说,如此一来我赢得快些。”
应有初“切”了声,竟然嫌弃他的棋艺,他在心里嘀咕,有本事别下围棋,下五子棋呀,他定能把这两人杀得片甲不留。
应有初伸手从桌上够了一个蜜橘放在火盆上烤,“殿下,你一下山就给自己揽了这么大个活儿,虽说来大越朝拜的国家大多是附属国,不用操什么心。”
他话锋一转,“可还有两个国家,乌昌国资源丰富,富饶,高兹国地处草原,战士们个个骁勇善战,要说这两个国家的君主对大越无二心,你们觉得有几分可信?”
姬景璃闻言,慢悠悠地放下一子,“白辛近来又做出一些新的武器,加上原来你做出来的神机箭,即便两国联手也不是大越的对手,有何可惧?”
应有初看了一眼底气十足的姬景璃,心想等两国真的联手,到时候派叶小将军去领兵打仗,看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
陆景时落下一子说道,“大越虽不惧,可若真的开战,受苦还是两国的百姓,能避则避吧。”
姬景璃颔首,“正值多事之秋,开战确有不妥。”
近十年,高兹国频繁骚扰大越的边境,扰得身处边境的百姓苦不堪言,其野心昭然若揭,这也就是叶将军镇守边疆的主要原因。
叶煜辰曾在边疆历练过几年,了解到高兹人的恶劣和残忍后,带兵攻下高兹,让他父亲回京城安享晚年成了他最大的心愿。
这也就是姬景璃无所谓开不开战的缘故,若真的要打仗,趁着这个机会拿下高兹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转念又想,现在他羽翼未丰,不能给到叶煜辰最精锐的军队,何不等待他登上皇位,即时再让叶煜辰攻打高兹国岂不是更安全?
“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姬景璃盯着应有初问道。
应有初嘿嘿一笑,“不如我们搞个阅兵仪式?”
第 152 章
两人听完应有初的解释后皆是一愣, 这方法是好,但未免太招摇了些,当然这方法也很符合应有初一贯显眼的风格。
“我知道, 大越向来含蓄,在军事上更为敏感。”其实不止大越, 这个时代的国家都一样, 自己的国力对外都是严防死守,从不示人, 应有初提出的阅兵仪式打破了常规, 他们有疑虑是应该的。
“但这的确是避免开战最好的办法了。”
几人又商讨了许久,最后同意了应有初的提议。
“殿下,不如你今天就进宫上书给陛下吧,早说我们也好早点准备。”应有初从棋篓里拿出一颗黑棋子替姬景璃下了一回合说道。
姬景璃把应有初下的棋子重新挪了个地方, 淡淡的说,“这种事还是小应大人说比较好, 父皇只是让我主持大局,不是真的让大放光彩的。”
应有初还想着让姬景璃去说,能提升一点老皇帝对姬景璃的好感, 结果姬景璃这么一说, 他又一次感叹,知父莫若子啊。
于是让老皇帝同意阅兵仪式的重任就落在了应有初的肩上。
如何在恰当的时机提出这个方案也是一门学问, 先由叶煜辰连续两天写奏折给老皇帝,让老皇帝知道边疆战事不断, 高兹国野心勃勃觊觎大越后, 这时应有初再提出万国朝拜时举行一个阅兵仪式就十分顺理成章了。
应有初想好如何让老皇帝同意阅兵仪式后, 又梦的想起前几天俞安说的铜钱一事,便从袖中掏出两个铜钱, 举到两人面前,“你们可看出这两枚铜钱有何差别?”
陆景时瞅了眼应有初神神秘秘的样子,很给面子拿过铜钱仔细观察起来。
看了片刻后,陆景时捻着其中一枚铜钱下结论道,“这枚铜钱成色较新,有一股新铜的气味,应是今年户部新铸的铜钱,另一枚则是往年铸的铜钱。”
应有初欣慰的点了点头,“还有呢?”
陆景时浅笑道,“应弟知道什么直说就是,何必卖关子。”
“啧啧啧,你看了这么久,难道就没看出新铜比旧铜轻吗?”应有初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陆景时默默地抽动了两下嘴角,就两枚小小的铜钱,任谁也掂量不出两枚铜钱的重量差距吧。
应有初来的时候嫌重,懒得抱两箱铜钱过来,就从箱子里面随便捡了两枚铜钱,现在他在陆景时的注视下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站不住脚,于是他抢过两枚铜钱对着光线,为自己找补道,“你们看啊,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新铜比旧铜要薄那么一丢丢。”
应有初说完转头就瞧见两人怀疑的目光,干脆将两枚铜钱收进袖中道,“行了,你们自己去找两箱新铜和旧铜作对比吧,反正就是我说的那样,新的铜钱要比旧的铜钱轻上许多,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姬景璃也不再逗他,稍微正色道,“你是说有人在铸铜上面动手脚,私偷朝廷铸铜的钱?”
应有初郑重地点头。
姬景璃垂眸思忖,若真如应有初说的那样,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查出幕后贪污者那这人面临的就是抄家灭九族的大罪。
“谁会这么大胆?竟然敢在京城流通这种新铜钱,不怕事发吗?”陆景时感慨。
“定和桓王殿下脱不了关系,不然除了他,有谁敢在天子脚下还这般猖狂的。”应有初猜测道。
陆景时还是有些想不通,“如此明目张胆,恐有诈啊。”
姬景璃却摇了摇头,“应该不会的,据我所知,桓王私下养了一支军队,虽不过数千人,但每月的开销也是一笔庞大的数目,偏偏今年父皇把国库看得紧,他一时找不到空子钻,只能铤而走险,出此下策也是有可能的。”
况且桓王不止是要养军队,还有收买人心,打点下人,贿赂官员,哪一样不要银子,桓王在铜钱上动心思,是迟早的事。
就连姬景璃除了自己底下的酒楼和商铺外,偶尔还会让应有初这个狗大户赞助一下,所以桓王急用钱而不择手段,姬景璃也能想得通。
“偷挪公款可是大罪,我们得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就算不能一举扳倒桓王,也要让他狠狠的出一次血!”应有初道。
“父皇多疑多思,若我们主动揽下这差事,反而就将此事的性质定为党争,效果不甚。”姬景璃缓缓说道,“此事还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你们还记得平阳县的山匪吗?”姬景璃说起另一件事,“本来将这几个头目押回京城例行审问后就能问斩的,可刑部却迟迟未定罪,我深感疑虑便暗中调查。”
“可查出什么了?”应有初好奇。
陆景时思忖片刻,“刑部尚书和九殿下来往密切,朝中无人不知刑部早就归属九殿下,山匪一伙人已入京几月有余,刑部扣着犯人迟迟不定罪,难道此事和九殿下有关。”
“但是九殿下怎么会和平阳县的山匪扯上关系呢?”应有初问道,九殿下一个出生高贵的皇子,怎么会和落草为寇的山匪有关?
“应弟你忘了?山匪落草为寇前是军中人。”陆景时一语道破。
姬景璃赞许的看了一眼陆景时,缓缓道来,“本王命人暗中盯着刑部,发现刑部派人去平阳县的邻县抓了一对母子进京,本王打听出来,这对母子正是山匪头目藏起来的家人。”
应有初听到这儿也明白过来了,“难道是说这伙山匪知道点什么,所以九殿下才派人不远千里将那对母子抓来威逼山匪道出内幕?”
“刑部那边瞒得很严,本王也查不出山匪头目交代了什么,不过九殿下那边在审讯完山匪后就开始暗中找人,能让九殿下如此上心,此事恐怕和先太子之死有关。”
陆景时惋惜地叹了一声,“先太子过世多年,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只怕九殿下从山匪口中问出什么来了,仅凭一人的口供,也难以为先太子翻案啊。”
先太子纯良,待人宽厚,他死后他的母家颇受牵连,皇后如今在后宫形同虚设,幸而九殿下有一众内阁老臣保着,不然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自先太子死后,九殿下不信自己亲哥哥会叛国,一直暗中调查先太子的死因。
而先太子的死,最大的受益者是桓王一党,桓王就算不是直接害死先太子,这件事也和他脱不了关系,故而九殿下处处针对桓王。
“此言差矣,就算不能为太子平反,也能让小殿下有个奋斗的目标,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不如我们助小殿下一臂之力?帮他找找人?”
以九殿下的势力想要避开桓王的耳目找人,肯定是不可能的,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不如他们帮帮九殿下,趁这个机会还能和九殿下暂时结盟。
应有初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一边又替姬景璃下了一步棋,这次姬景璃没再改动这步棋,然后他就输了。
姬景璃其实和应有初想得差不多,他虽对九殿下没什么好感,但先太子为人良善,若九弟真的能还先太子一个清白,他也是愿意帮助九弟一下的。
应有初在陆府议事,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暗下来。
待他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八点左右,往常这个时间,颗颗已经被待到自己小房间睡觉去了,但今天他站在门外还听见俞安逗弄颗颗嬉笑声。
应有初推门而入,一边解开身上系着的斗篷一边说道,“宁王刚从山上下来,要处理事情就比较多,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俞安循声望去,见他平安归来后目光又回到颗颗身上,低头温声,“相公可饿了?要不要我去小厨房做点吃的?”
应有初径直走到俞安身旁,紧挨着他坐在床上,“不饿,别忙活了。”
说完又垂眸瞧见光明正大坐在俞安怀里的颗颗,俞安轻轻握住颗颗的两只小手随便摇一摇,颗颗就笑得灿烂如花。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这么精神?”应有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俞安头也不抬的回道,“今日祝余没来找颗颗玩,他午间就多睡了些。”
应有初啧了一声,伸手作势凶猛却在接触到颗颗白嫩的小脸蛋上力道缓和下来,掐了颗颗一下。
顿时颗颗笑容尽无,跟京剧变脸似的,斜眼瞥着应有初道,“不要爹爹,爹爹走。”
应有初嘿了声,站起身说道,“我先去洗漱,你赶紧回自己房间睡觉去。”前半句是对俞安说的,后半句自然是对颗颗说的。
颗颗早在一岁多一点的时候就被应有初强制撵到他们隔壁房间睡觉了,只有一墙之隔,颗颗若是半夜啼哭他们也能及时听见,而且有俞三守着颗颗,一般情况不会出什么事。
就是颗颗粘俞安得紧,俞安又心软,所以一般三天有两天颗颗都是在他们房里睡觉的。
应有初出门时还隐约听见颗颗撒娇的声音,“颗颗想阿爹,颗颗不走……”
待他洗漱玩后,发现颗颗果然还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反而褪去外衣钻进被窝里躺着去了,一旁等着抱颗颗回房的俞三也一脸无奈。
“相公,今夜就让颗颗留下吧,外面这么冷,万一颗颗吹到风了怎么办?”俞安眼巴巴的看着应有初,为颗颗求情着。
应有初最受不了俞安对他撒娇了,也不忍心拒绝俞安任何要求。
一咬牙狠心放弃了自己今晚的夜生活,对着一大一小无奈点头,“就今天一晚啊!明天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听见应有初同意了俞安开心欢呼了声,立马用脑袋拱了拱颗颗的小肚子,颗颗也十分给俞安面子,“咯咯”的笑不停。
俞三听到后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应有初坐在床的外侧,偏头看着他们父子两人蹭来蹭去的互动,若有所思着,“有这么好玩吗?让我也试试?”
俞安以为应有初要学他的样子,用头去蹭颗颗的肚子,于是迅速地给应有初腾了个位置,谁知不按常理出牌的应有初抱起躺在床上的颗颗,一把扔在床尾。
然后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躺在俞安面前,面无表情又极其认真的说,“来吧。”
俞安:“……”
颗颗:“?”
第 153 章
原来没有应有初的朝堂上, 老皇帝说个什么,底下的臣子没几个敢吭声的,很少有人主动揽责的。
老皇帝常常看着底下一帮锯嘴葫芦的大臣气不打一处来。
可自打应有初上朝后, 除了刚开始那会儿,他有些拘谨, 后来他越来越放飞自我, 不管朝堂上议论什么事,他都要吧唧几句。
当然, 他能很好的把握说话的度, 而且,他是真的干实事,从他科考后做了这么多实事就可以看出。
试问有谁会不喜欢一个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的臣子呢?
应有初能后来者居上, 完全是因为前者不争不抢。谁让这帮老臣光吃饭不干活,遇到事情就急着甩锅推脱。
但应有初怎么会知道, 不是他们不干活,而是他们保守的意见在应有初新奇的脑洞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于是官员们就眼巴巴的望着应有初的官职跟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升。
虽然他们眼红得不行, 但碍于老皇帝的威严, 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来,之前很多大臣听信桓王那党的谗言, 暗戳戳跟风的写了折子弹劾应有初。
结果却不了了之。
现在老皇帝看着自己日益继增的国库,甚至半点眼神都不分给那些莫须有的弹劾折子。
后来大臣也看明白了, 不再和应有初过不去了, 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 应有初说什么,他们就跟着附和。
这次阅兵仪式, 经过叶煜辰的铺垫,加上阅兵仪式这项活动很符合应有初一贯显眼的风格,又有一众大臣附和,老皇帝不疑有他,很顺利地采纳了他阅兵仪式的提议并交给他来做。
如今离过年仅剩七日,过完年后两天又是万国来朝的日子,除去过年这天,满打满应有初只有八天的时间用来准备阅兵仪式。
时间紧,任务重。
可自古以来文武不和,应有初去排练阅兵仪式的第一天就碰钉子了。
武官向来看不起文官,觉得所有的文官都是迂腐的酸夫子,不仅做事死板,遇事还只会躲在后面享福,不如他们上能安邦,下能保护家人。
导致大部分的军士不服管教,应有初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这帮乡野来的武夫,排练的计划无法展开。
不过幸好第二天叶煜辰来帮他了,不然他一个人还真的管不了这么多蛮不讲理的武夫。
叶煜辰提着长枪先是把几个刺头挨个揍了一顿,直到把人打服了,再按照军法处置犯事的人。
一套操作下来,就算还有人不服,也不敢表现出来。
阅兵仪式的排练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想到俞安开的店铺却出事了。
“什么?被查封了?”应有初不可思议道。
忙完一天的他一回家就听到这个坏消息不禁皱眉,“怎么回事?”
店铺被查封,周红珠和俞安现在都在应宅里干着急,见应有初回来了,俞安如同有了主心骨般,心里安慰不少。
“今日店铺一如既往的经营着,可到了晌午,忽然有一大群官兵闯进店里,不由分说地搜查店铺,等我收到消息赶到店铺的时候,店里已经被贴上封条。”
俞安简单地叙述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我见到为首的官兵,说是我们店铺上月勾结外商,疑似给敌国通风报信,是敌国派来大越的细作,需严查一番,掌柜的就被带走调查了。”
应有初听完怒气冲天,吼道,“简直一派胡言!”
片刻反应过来,连忙压低自己的音量,握住俞安的肩头,仔细地检查俞安的身体,“他们可有伤到你?”
这些官兵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还带着一队人马来封店,能给俞安他们什么好脸色,他光听着俞安的描述都感到后怕,就怕那些官兵对俞安动手。
俞安缓缓摇头说没有,“相公,我没事的,就是不知道衙门何时能查清放人?”
应有初不放心,硬拉着俞安到屏风后把人从头摸到脚,发现没有外伤和骨头错位的情况后,才堪堪松了口气。
见到应有初如此激动,俞安庆幸自己省略了一些细节。
当时那伙官兵个个提着长刀,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就吓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然后十多个官兵对着店里一通打砸翻找,那架势恨不得把地皮都掀了。
自然是没找到任何证据,不然估计俞安也要跟着去衙门一趟,但现在店铺已经被毁的不成样了,而且在衙门审讯清楚前他们的店铺都不能再开。
店铺被封是中午发生的事,柳南今日轮到他在太医院值班,应有初近日为了阅兵仪式的事情基本都待在校场,校场在城西边,与其派人通知应有初,不如等他自己回家来得快些。
群龙无首的两人简单商议了下,便先通知了苏楠。
苏楠家人脉广,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内情。苏楠接到消息后二话不说就着人打听,这会儿正带着罗平往应宅赶。
应有初见俞安没受伤,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安抚众人,“现在着急也没用,我会好好了解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店铺被封你们正好趁这个机会休息一段时间。”
周红珠是个急性子,在一旁猜测道:“我们正儿八百的做生意,怎么可能是敌国来的细作,是不是有人看我们店铺生意好,眼红,所以故意搞我们呢。”
俞安跟着点头,应有初没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出好多种可能性,平时待客小心谨慎,遇到无理取闹的顾客也不会厉声一句,自问没有得罪过人。
两人分析半天,觉得有人眼热他们店铺生意好,于是在背后捅刀子的可能性最大。
“衙役拿着搜查令来封店的,若是手上没有切实的证据,搜查令不可能审批下来的,除非……”
除非背后的人权势滔天,故意针对他们的。
应有初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只能劝说俞安他们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免得让人抓住了把柄。
这时,罗平一家人赶到了应宅。
苏楠还没进屋就开始急切地汇报查到的消息,“我们着人打听了,说是衙门接到内线举报,那个在容妍店铺购置一堆的胡商带着货品回高兹国后,进了高兹国主帅的营帐中。”
罗平一边为苏楠解下斗篷,一边补充道,“光是这些还不足以定罪封店,据我所知,有人拿到了店里与敌国沟通的证据这才匆匆封店调查。”
“证据?什么证据?”应有初莫名其妙。
罗平淡淡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应有初嗤之以鼻,气愤道,“莫须有的东西,空口白牙就想诬陷我们,那不能够!”
周红珠握拳,“对!明日我们就报官!”
“你们先别冲动,这件案件涉及到通敌叛国,估计很快就会交给大理寺审理,到那时,所有相关人员都要被传召审讯。”
罗平平视着一屋子的人,表示在座的各位都逃不过审问。
俞安紧蹙眉头,呼吸紧促了几分,眼中透露着不安,“这可怎么办呀?”
应有初连忙轻声安抚,“别怕,天塌下来也有你相公顶着,再说了,今日封店他们不敢动你,背后应该还有大动作,我们先别自乱阵脚。”
他眼神微眯,逐渐冷静下来后一想,通敌叛国这么大的罪名,而且当时俞安在店铺里露过面,却反常的没带走,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确实最近风头出太大,有人按耐不住,要拿他开刀了。
只是应有初没想到,竟然是从他家人这边下手,若是在朝廷上给他使绊子也就算了,家人是他最后底线。
他是这么好惹的?
京城这么多年,他上交了这么多钱,真当他主角大腿白抱的?
应有初火速写下一封信,让朱阳交到宁王府邸,接着拜托罗平帮忙留意打听究竟是何人举报店铺。
几人在厅中叽叽喳喳的商讨半天,最终商议的办法就是在事情始末调查清楚前,他们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摸清对方的底细后,再做打算。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定论,但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方法。
送走一等人后,俞安直挺的背脊瞬间耷拉下来,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应有初知道中午封店的事肯定吓坏俞安了,试问好好的开门做生意突然涌入一大群官兵要搜查封店,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有人能不惶恐呢?
俞安明知店里出事了,还是选择去店里应对一众衙役,他已经做得很棒了。
应有初轻轻把人拉在怀中,柔声地夸奖着俞安,见俞安没那么焦虑后,语重心长道,“安安,你知道吗?今日我有些伤心。”
俞安闻言,从应有初怀里探出一个脑袋,眼睛在灯下亮亮的不解道,“为什么?为什么伤心?”
应有初瘪着嘴故作委屈道,“店铺出事了,你第一时间找的是罗平,不是你家相公,你说我为什么伤心?”
“你最近都好忙,我不想你太累了。”俞安小声的说。
应有初为了阅兵仪式的事常常在书房忙到深夜才睡觉,俞安都将这些事看在眼里,在他心里,他永远都觉得相公的前途最重要。
店铺和应有初十多年的寒窗苦读而来的前程比起来一文不值。
应有初却不情愿了,掐着俞安的脸颊“恶狠狠”道,“我就是再忙,你有事情了也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准再找别人家的相公了!”
俞安脸被捏到变形,嘴里含糊不清道,“我知道了。”
两人在房间里黏黏糊糊好一会儿,应有初总觉得身边太过安静了些,似乎少了点什么,恍然道,“对了,颗颗呢?”
“一晚上了,相公终于想起你还有个儿子了吗?”俞安两眼正视着应有初,“出事后,爹就带着颗颗去后院钓鱼了,这会儿应该睡下了吧。”
应有初打横抱起俞安,径直走向床榻,“那不管他,我们也睡觉去!”
第 154 章
年末二十九, 天寒地冻,庭中积雪皑皑。
俞安盘腿坐在暖塌上,手里捏着针线, 机械地做着颗颗的新衣服,眼神空洞, 心绪不知飘在何处。
屋外传来一声声脚踏破碎冰的声音, 没一会儿,门口乍开一声清亮的小嗓音。
“阿爹!鱼鱼~钓鱼鱼!”
院子里池塘应财春季投放了很多鱼苗, 到现在长大了不少, 平日里都有专人喂养,豢养惯了的鱼,基本见到鱼饵就咬,小家伙钓过一次后变上瘾了。
应财刚把颗颗放在地上, 颗颗就迫不及待地迈着小短腿就往俞安的方向奔去,拽着俞安垂下来的衣摆奋力地想爬上暖塌。
俞安回神放下手中的针线, 弯腰一把抱起颗颗搂在怀里,用手暖着颗颗微凉的脸蛋,温柔道, “可不能再钓鱼了, 你爹爹已经连续吃了四天的鱼羹,今日再吃, 他受不住。”
实则是他自已受不住了,本来鲜白的鱼汤在冬日喝上一碗最是暖身, 可怪就怪应有初老不正经。
不知道应有初在哪里听说的, 这鱼汤是要给刚出月子的妇人喝, 最滋补又最催奶。
应有初现在的爱好就成了白日里积极地给俞安盛鱼汤,夜里动手动脚又动嘴, 还要在他耳边说着孟浪话,羞得俞安小脸通红。
反正今天是不能再吃鱼了。
心事重重的俞安被颗颗这么一打岔,脸上又重新露出笑容来。
应财知道俞安最近在封店的事烦心,“难得今日天气好,不如带着颗颗去集市上置办些年货,顺便透透气,算下来,他也有十来天没出门了。”
颗颗听见关键词“出门”,唰的一下眼睛亮起来。
俞安转头看向窗外,天光大亮,有金黄的阳光透过窗纸撒进室内,的确是难得的好天气。
“相公一大早就被传召入宫,现下已过午时还未归家,爹,您带着颗颗去吧,我在家等他。”
应财本就是想让俞安出门散散心,于是给了颗颗一个眼神,颗颗在他尿都控制不住的年纪,居然领会了应财眼神,立马开始撒娇模式。
俞安拗不过,只得起身更衣。
皇宫大殿内。
殿内一片寂静,燃烧中的火炭时不时发出细微的爆破声,老皇帝身着一件单薄的道袍,空大的道袍显得老皇帝消瘦了许多,他一动不动的正坐在龙椅上,眼睛微闭,似在沉思又似在打坐。
自打年迈的内阁首辅告老还乡后,就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底下的臣子个个垂眸不语,不知在心里打什么主意。
殿内起码置了二十来个火盆,温度和外面天差地别,应有初背后就有个火盆,烤得他昏昏欲睡。
他垂头无声的打了个哈欠,阖上眼皮打算微眯一会儿。一旁的陆景时见应有初许久未动,悄悄拐了他一下。
吃了一拐子的应有初瞬间清醒,偏头对上陆景时略带审视的目光,撇了撇嘴轻轻点头表示不再睡了。
“今日众爱卿就在殿内好好辨一辨,若找不到这六百万两的亏空在何处,”老皇帝睁眼,睥睨着众人,“你们既不配位,那就别干了。”
各部皆是底着头颅,悄悄和同僚交换着眼神,只有应有初垂着脑袋抠手。
反正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他自从被小人参了一本在老皇帝面前哭诉后,他造船所需的开支都是从司礼监出的,也是从老皇帝哪儿走的账。
谁要是敢把亏空的银钱算在他头上,也等同于把锅甩在老皇帝身上,他相信没人会不怕死的找他麻烦。
“启禀陛下,今年丝绸的产量远超去年,与邻国贸易所得一千五百万两,补上去年的亏空,还剩下二百多万两,皆上缴给户部了,至于为何最后还亏空六百万两,陛下该好好问问户部,钱都用在了何处。”
礼部尚书首当其冲,将矛头对准了户部。
户部尚书还未开口辩解,一旁的户部右侍郎就按耐不住直言道,“各部的开支都结算清楚了,各部的票拟都在我们这儿过了目,去年各部都拟出了预支银两,可到头来,各部还是都超支几百万两,王大人,您问我们用在何处,我还想问问你,礼部超支的三百万两用在什么地方了!”
礼部的王大人被他气得面色铁青,“竖子!你……”
王大人想到老皇帝还在没敢继续骂,转头撩袍跪地喊冤,“陛下,礼部的每一笔开支皆有明细,今年年初到年末各种祭祀、封赏大典等等都记录在册,臣已经呈给陛下了,陛下可随时过目。”
“不过是今年祭祀多了些,加上三年一次万国朝拜,所以超出一点预算,何以让户部如此紧抓不放。”
今年老皇帝频繁举办的祭祀,平均算下来,基本半个月就举办一次。每次祭祀就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更不要说还有准备祭祀用的牲口等等,一次祭祀就要花销成千上万的银钱。
王大人一番话听似在反驳户部,实则是想告诉老皇帝,今年礼部花的银钱都是为你服务的。
老皇帝闻言果然摆摆手,“礼部拟出的册子朕看过了,没什么问题,”老皇帝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帝王绿扳指继续道,“方才户部是何人在说话,朕瞧着面生。”
户部右侍郎是三皇子母家的亲戚,外放为官三年,今年刚回京就进了肥水最多的户部。
今年老皇帝上朝的次数大大减少,觉得他面生也很自然。
户部侍郎利索地跪地回话,“启禀陛下,微臣曾在浙州任职知府一职,今年任期满了应召回京,现在户部任右侍郎一职。”
老皇帝侧头打量着他,“可是林侯家的小子?”
林大人抱拳回道,“正是下官。”
“你方才说,各部都超过几百万两,你展开说说。”老皇帝指了指林大人。
“是,陛下。”林大人声音洪亮,一脸刚正不阿的细数各部的超支情况。
应有初侧眼瞧着林大人的模样,心道不愧是桓王战队的人,句句不提姬景璃和九殿下,但是字字都在针对姬景璃和九殿下的人。
特别是刑部,被林大人说哑口无言。
“依林大人所言,各部超支的银两是有人居心不良,中饱私囊?独独户部上下清廉?”严老终于开口。
“陛下,万物皆有变化,天灾人祸岂是常人所能预料的,好比今年北方大旱,百姓苦不堪言,朝廷赈灾一百万两,平阳县平乱,前前后后耗资几千两,诸如此类,故而超支一些实属正常。”
“今年各项税收盈余一共一千五百万两,光内务府就支出七百万两,比往年多了足足两倍,老臣还望陛下整肃六宫,切莫助长奢靡之风。”
严老此言一出,原本吵闹的大殿倏然安静下来,应有初吃惊的望着严老对着老皇帝贴脸开大。
不想活了?
老皇帝为了炼丹,在后宫养了一大群童女,自然管百多号童女的衣食住行,光是新建一所专门供童女住的宫殿就耗资不小,更别说每日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老皇帝听出严老此意,脸色倏地冷下来,寒光乍现,“朕后宫之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严大人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老皇帝一发怒,所有人忙不迭地跪地,严老伏在地上,额头抵在手背,只觉心如死灰。
老皇帝年轻之时征战四方,收复疆土,登上皇位后,励精图治,废旧制推新政,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严老同一众元老大臣都觉得当初辅佐上了一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谁知,老皇帝到了晚年一心求道,迷信方士,不问朝政,权力外放导致朝廷中滋生出大一群蛀虫,贪污受贿,吞没军饷,克扣百姓等等。
起初他会同几位内阁大臣规劝陛下,皇帝有所收敛,到了现在,当年一起辅佐皇帝上位的臣子在近几年死的死,退的退。
皇帝的行事作风越发霸道,如今朝中仅剩他一人,独木难支。
要不了多久,他也该退了。
林大人偷偷抬头瞥了瞥皇帝的脸色,大胆道,“严学士为何如此熟悉后宫之事?这么清楚后宫一年的吃穿用度,敢问严学士是从何而知的?”
林大人步步紧逼。
林大人一番不怀好意的言论对一向清高的严老就是巨大的侮辱,严老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手指颤颤巍巍指着林大人骂,“无耻小儿!你胆敢……”
“陛下,严学士僭越皇权,恐有勾结后宫的嫌疑,望陛下明察!”林大人拔高声量叩头道。
老皇帝冷漠的望着地上的严老,对着一旁的总管太监说,“把严学士拉下去,在查明此事之前便不用上朝理政,在府上好好呆着吧。”
总管太监使了个眼神,两个小太监快速上前架起严老退出大殿。
应有初看着严老被拖出殿外时还在大声喊着警醒老皇帝的话语,不禁眼底一热。像严老这样忠心为国的人却落得这个下场,不知要寒了多少学子的心。
严老于他有恩,应有初思量再三,还是开口求情道,“陛下,严学士虽有言语不当之处,可看在他多年兢兢业业的份儿上……”
应有初话还没说完,老皇帝打断他,“应卿多虑了,朕不过是让他回府休养一段时间罢了。”
说是休养,但在场的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知道严老现在不仅停职查办,还被幽禁在府邸。
严老不过是说了实话,就被老皇帝火速又草率的处理了,老皇帝一意孤行,容不得旁人的半点质疑。
应有初抿唇不再求情,他知道,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第 155 章
老皇帝乜斜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应有初, 舒了一口气,语气从刚才的淡漠变得温和了些。
“今年北方大旱,丝绸产量却远超往年, 国库虽仍有亏空,不过朕相信, 来年定能补上, 应卿,”
应有初垂首回了声“臣在”。
“朕感你劳苦功高, 特赐服麒麟补子, 金革带,黄金千两。”
老皇帝声音低沉,目光看似随意的望着应有初,实际放不过他脸上所有的表情。
刚处罚完严老现在又来嘉奖他, 应有初心里毛毛的,哪敢顺着皇帝应承下来, 装作一脸惶恐,“微臣深感陛下圣恩,然这嘉赏臣是万万不敢受的。”
“微臣天资愚钝, 承蒙陛下隆恩,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不敢居功。”
老皇帝嗤笑一声,似乎对应有初的回答很满意, 虽然有意试探, 但老皇帝说出去的话焉有收回的道理, 最后应有初还是被迫接受了赏赐。
“应大人说这话就谦虚了,不说旁的, 单说这改良的织布机就造福了大越子民,你要是还天子愚钝,那我等又算得了什么。”林大人浅笑着说。
应有初侧头正视着林大人不语,但林大人好似今天跟人杠上瘾了般,接着说,“应大人心系百姓,在下听闻,平阳县平乱一事,应大人可是自掏腰包捐了整整五千两的善款呢,应大人的气度实在令在下佩服。”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应有初心善,但话里话外的说着应有初一个五品小官却能随随便便捐出五千两银子,实在是让人生疑。
应有初微微一怔,平阳县捐钱是俞安得知那里的百姓的遭遇后主动提出的捐款,自然也是以俞安的名义捐的,这户部侍郎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本来是不屑与这种人说话的,可林大人触碰到他的底线了,竟然在背后调查俞安,还拿着俞安捐款这事来做文章,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下官不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尽绵薄之力。”应有初一步一步靠近林大人,淡淡道,“林大人一家今年返京任职过得可还习惯呀?”
林大人眼珠微动,不知应有初怎么问到他返京是否习惯上面,“在下自幼在京中长大自然习惯。”
“下官问的是林大人的家人可还习惯,浙州气候宜人,最是出美人,林大人在浙州纳了三房小妾又生了两子,幼子娇弱,可要小心着京中的朔风了。”
自打上次发现新铜有问题后,姬景璃就派人暗中查过户部的所有人,其中就有这位风头正盛的林大人。
既然林大人拿他的家人说事,那他用魔法打败魔法也不算过分吧。
相信长脑子的人都能听出应有初的言外之意,毕竟他捐的五千两可是实打实的在做善事,不像有的人,拿着朝廷的钱养这么多房小妾。
况且养小妾可比捐善款要费钱多了。
林大人被应有初几句话就说得面色铁青。
老皇帝也适时出面阻止两人,“行了,今日若无其他事就散了吧。”
这一年一度的清算会议又一次糊里糊涂的结束了,大臣们如释重负的出了大殿,应有初和林大人“友好”的作别,转头上了陆景时的马车。
“今年陛下未叫一个皇子来参议,看来是对所有皇子都起疑了。”陆景时叹气。
应有初瘫坐在马车上,有些疲惫抬手道,“早就起疑了,管他呢,我累了,什么事等过完年再说吧。”
一想到过完年就是万国朝拜,然后举行阅兵仪式,自己这边还有封店的事没有解决,所有事情堆在一起,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造船的事已经接近尾声,而调查新铜的事件也交给姬景璃他们去处理了,不需要他多操心,不然他真的会忙到原地爆炸的。
陆景时拍拍应有初的肩膀,“应弟能者多劳嘛。”
应有初斜眼望了一眼陆景时,“你说得轻巧,对了,封店的事你问得怎么样?有新消息了吗?”
陆景时正色道,“此事已经交予大理寺受理了,估计新年一过,就会来提审铺面契子的人了,即时就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初开店铺的时候是用的俞三名义,提审也只会先提审俞三,待查到他们头上时,他们也能想出个应对之策了。
就是只能先委屈俞三一阵子了。
应有初眼神晦暗不明,莫须有的事,想来也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他是不会轻易放过幕后之人的。
“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陆景时安慰。
若大理寺少卿存心诬陷应有初一家,他们也有能力把大理寺少卿一职换个人当,重新调查此事,只是会提前暴露他们一党的实力,不利于往后行事罢了。
俞安和家人在街上逛了一天,又去了一趟秀坊,冬日天色黑得早,等俞安他们回家时,天色渐沉,应有初从宫中回来,见家里没人在,便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应有初听到下人来报,说俞安回来了,果断丢下公务就去找人了。
俞安正将熟睡的颗颗放在小床上,后背就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在他耳边轻语,“都买了些什么?”
颗颗刚放在床上就有了要醒的动静,俞安连忙伸手拍打着,哄了两声,很快颗颗又进入了梦乡。
俞安哄着颗颗就暂时没理应有初,他瞥了眼睡正香的颗颗,略略吃醋,不满道,“睡这么早,别晚上半夜又闹我们,我这就把他摇醒!”
说着应有初就朝颗颗伸手,俞安眼疾手快地拦住他,把捣乱的人牵出房间。
“相公都多大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俞安嗔怪完便说着今日都去何处卖了什么年货。
“爹呢?也睡下了?”
俞安摇头,“没呢,爹现下应该在库房吧。”
店铺被封后,之前做的新春限定商品就积压在库房,家里只存放了一部分,大部分放在了城西租来的仓库中。
应财自知道店铺被封以来,不曾过多询问什么,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又怕问了给他们压力,虽面上不显,可心里终究是担心着他们的。
应有初抚上俞安的脸颊,柔声道,“你别想太多,这件事和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等年一过,你相公就马上解决这件事,让我们家的俞老板重回商场大展身手。”
俞安眉目带着担忧,“会很麻烦吗?其实我也……”
他这天想了很多,大越历来重农抑商,以前他看不懂为什么商人的地位会这么低,后来随着见识增长也明白点了。
商人多迁徙,抑商一部分是为了防止人口流失,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商人往往能聚集大量的财富,历朝历代的皇帝为防止商人对朝廷造成威胁,为了稳固皇权,颁出商籍三代不可科举的律法来打击商人的地位。
他同应有初来京城后,生意越做越大,甚至结识了不少官眷,以前不觉得,如今细细想来,实在是太高调了。
如果因为他经商而影响到应有初的仕途的话,他可以做出让步,不是因为应有初是他相公,而是他知道,应有初留在朝廷更能为百姓谋福。
应有初捂住俞安的嘴,“别呀,京中哪个朝臣不在背后做生意?不然真靠朝廷发的那几个币子,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怕是自己都养不活。”
他搓揉着俞安的脸蛋,边玩边说,“就连皇子还经营着好几个酒楼呢,官家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别太过分就行。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就不怕他们调查,是不是?”
俞安的脸蛋被应有初挤变形,嘴唇都嘟了起来,含糊不清的说道,“是哦。”
“我还靠着俞老板养家呢,你要是撂挑子不干了,奴家怎么办呢?当初说好跟着俞老板吃香喝辣的,可不能委屈了奴家啊。”应有初开着玩笑道。
俞安被他逗笑,踮起脚尖对着应有初轻声耳语,“俞老板赚的钱都给你。”
说完刚要撤身,就被应有初一把揽住了腰身,“那奴家现在就好好服侍俞老板。”
俞安笑着偏头躲开应有初的胡亲乱啄,“好了别闹了,相公,我们一起去找爹吃晚饭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晚饭刚吃完,应有初被应财单独叫住,应财神情严肃,应有初也正经危坐的问什么事。
“有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应财支吾其词小心的问着。
应有初一愣,“爹,您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是老了,不是傻了,咱们家一直本本分分的做生意,现在出这档子事,不像是生意人所为,倒像是……官场的手段。”
真是京城的生意人举报他们的话,多半从他们卖的东西入手,比如缺斤少两,东西用了伤人之类的,总之不会是举报他们通敌卖国。
“有初,你寒窗苦读爹都看在眼里,原先想着你若真考不上,凭着会识字的能力,可以在县里找个账房先生的活儿,日子也不会差,没想到我儿如此争气,竟然一举高中,我又想着,等着朝廷封官,当个地方县老爷也是极好的……”应财回忆着当年的想法徐徐道。
应有初弯起唇角,“然后爹又没想到儿子一路披荆斩棘当上朝廷命官。”
应财望着应有初平缓的说,“是啊,可官场如戏,哪是这么好当的,爹想说的是,你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实在不行咱们一家回桑定村都行,只要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就好。”
“爹,我知道了。”应有初郑重地点头,“我有分寸的,您放心。”
应财微微颔首起身回房了。
应有初和应财促膝长谈完,俞安刚好洗完澡,身着雪白的素衣,坐在梳妆台上擦拭着长发。应有初一进门就看到俞安被热水洗涤过后的样子,像一个浑身散发着热气又粉嫩多汁的桃子。
他眼睛一眯,勾脚关上房门朝俞安直勾勾的走了过去,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
俞安躲避不成,刚洗完的澡又被应有初弄脏了。
最后,累到极致的俞安终于在应有初事后清洗下昏睡过去,眼皮合上的前一秒,俞安还在想,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半夜,一声啼哭响彻应宅。
俞安躺在应有初的怀里猛地睁眼,“坏了!颗颗!”
颗颗在马车上睡过去后,本来打算等他们吃完晚饭再把人叫醒喂饭的,谁知道被应有初一打岔,竟然把人忘了。
临近年关,应宅给不少下人放了假,现在应宅人手不够,俞三每日打理宅子已经够累了,就没再让他在颗颗屋外守着了。
颗颗在隔壁房间饿醒过来,一睁眼四周漆黑无比,轻哼两声也无人回应,顿时就被吓哭了。
俞安掀被就要起身,应有初搂住他的腰身,睡眼惺忪,“外头冷,我去就行。”
说罢,不顾俞安反对披上大氅往外走,俞安在他身后嘱咐道,“别忘了弄点吃的给颗颗,他今日晚饭还没吃呢。”
应有初懒懒散散应了声随后关上房门。
他趿的鞋子来到隔壁,俯身一手把啼哭不止的小崽子抱在怀里,轻声安抚两声,颗颗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再大声哭啼,呜呜咽咽的说着,“爹爹……黑黑……”
“行了,别哭了。”应有初一边嫌弃的用袖子把颗颗脸上的眼泪胡乱抹去,一边用大氅把人包裹住,“哭得眼泪八叉的,丑死了。”
“走吧,爹给你做宝宝辅食去。”
第 156 章
过年这天, 应有初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年夜饭,忽然朱阳急冲冲地跑上厅前来报。
“应大人,御前魏公公来了, 说是新春纳吉,陛下亲赐了两道菜送来, 现下送菜的公公正在大门口等着大人呢。”
应有初夹菜的手一滞, 皇帝赐菜一般给朝中重点大臣,他虽是工部侍郎, 但也才是个四品小官, 远远不够老皇帝赐菜的地步。
一般的赐菜是由皇帝身边的公公送到正厅他们再行叩拜礼,应有初询问道,“你可有请公公进来?”
“有的,但公公让我进来通报您。”
这就有意思了, 应有初放下筷子牵起俞安的手淡淡道,“走吧, 我们都出去叩谢皇恩。”
魏公公当众念完陛下的口谕,应有初一家人齐齐叩谢隆恩,魏公公上前一步作势要将应有初扶起来, 没想到应有初腿脚好, 跟装了弹簧似的“噌”一下站起来。
他只得讪讪地收回手,谄媚道, “应大人得陛下喜爱,这赐菜的恩宠您还是头一份儿呢。”
应有初抽了抽嘴角,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皇帝的爱妃一样。
应有初客套的打发完魏公公, 正要回屋继续吃年夜饭就瞟见他家门口围了一圈的吃瓜群众, 便吩咐朱阳包一些小红包发给这些人。
大过年的还来他家门口吃瓜挺不容易的。
老皇帝此举的用意他明白,既可以告知天下人陛下仁厚, 他们君臣一体,让他出来受礼也是暗示他现在获得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不可居功自傲。
老皇帝这么一折腾,好好的年夜饭被打断了,应有初重回席上都没什么胃口了,倒是颗颗挺好奇皇帝赐菜的鎏金食盒装了什么好吃的。
“阿爹,快打开,想看。”颗颗做在椅子上扭着身子去够食盒,俞安怕他摔倒,伸手把人抱在腿上坐着。
俞安从食盒中端出两道御膳,一道名为贵妃红的糕点,另一道是一只香茶烤鸡。
既是御膳,那品相自然是极好的,红酥糕点看上去就鲜艳可口,烤鸡色泽鲜亮,不过由于是从皇宫中送出来的,食物早就冷透了,金黄色的油脂斑驳的凝固在鸡肉上,看着就令人毫无食欲。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鸡身上最嫩的一块肉已经被人夹走了,不用想他们也知道是谁吃的了。
“额……要我让人拿下去热一热再吃吗?”俞安问道。
应有初面露嫌弃,“别吃了,撤下去吧。”随后又补了一句,“没人会知道的,放心。”
他捏着眉心,老皇帝竟然赏了他一道自己吃过的御膳来,这波操作他舒适没想到,一想到老皇帝估计认为赏赐他吃过的菜给他,是他天大的荣幸,他就年夜饭都吃不下去了。
颗颗看也没看那只烧鸡一眼,直盯着鲜红的糕点,俞安预料到颗颗要对它下手,忙将御膳移走。
颗颗瞬间不满地“啊”了声,应财揪了揪颗颗的小鼻头,温柔道,“颗颗乖,咱不吃那个,等会儿爷爷带你去吃蛋糕好不好?”
颗颗眼睛一亮,伸出小手示意应财抱,甜甜道,“爷爷,颗颗现在就想吃!”
应财心满意足地抱到了小孙子,“现在想吃呀?可是现在吃晚饭时间,要等到天黑了才能吃蛋糕呢。”
应财抱着小乖孙声音软得不像话,是应有初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不嘛不嘛,颗颗从来都没吃过蛋糕,爷爷就让颗颗吃嘛。”颗颗说起谎话真诚又可怜的。
应有初一下被逗笑,抬手弹了颗颗一个脑瓜蹦儿,“瞎说,你吃得还少了?”
自从在颗颗的生辰上应有初做了一次蛋糕后,也没把做蛋糕的配方瞒着别人,自己宅中的下人更是得到了应有初的真传。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颗颗都有新鲜的小蛋糕吃,直到有一次奶油吃太多,吃坏肚子了,小孩子的肠胃是很脆弱的,颗颗那次因为贪吃足足在家喝了小半月的中药才好全。
自那次起,他们一家人一致决定只有在特殊重要的日子才允许颗颗吃一小块蛋糕。
“颗颗有好多好多天没吃蛋糕了,已经忘记了。”颗颗掰着小胖手数着说。
过年的气氛很快又在颗颗装乖耍宝下又回到了老皇帝赐菜前。
皇宫内,老皇帝静坐在蒲团上眼眸微眯,门外魏公公上报各家大臣收到御膳的情况。
老皇帝赐菜了这么多大臣家,独独应家有些特殊,魏公公就揣测着老皇帝的心思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
当然他一时拿不准老皇帝对应有初的态度,描述的时候好坏参半,想着能根据老皇帝当下反应再做打算。不料,老皇帝听完应家后,只是面无表情的“嗯”了声,便挥退了一干人等。
一向人精的魏公公也有点儿拿不准老皇帝的心思了。
魏公公守在门外,不多时,张国师就准时带着一名小道童出现,魏公公连忙殷勤地上前替张国师开门。
老皇帝听从张国师的意见,每日一到戌时就会雷打不动的来到朝天观旁边大殿内,等待张国师送丹药过来,然后在里面打坐一个时辰。
就连今日过年的团员宴,老皇帝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就撇下一众嫔妃和皇子们,急冲冲地过来了。
“张国师里面请,陛下已等候您多时。”
张国师看都不看魏公公一眼,径直迈进殿门。魏公公待人都进去后又弓腰去关殿门,这时他忍不住好奇心往殿内瞧了一眼。
只见老皇帝接过张国师给的丹丸,旁边小道童从食盒里双手奉上一个碗,老皇帝熟练地将丹药放入口中,再端起碗一饮而尽。
魏公公垂头的一霎那瞟见老皇帝嘴边流淌下来的一抹刺目的鲜红色,老皇帝用手掌拭去又十分珍惜地舔舐着。
这…喝的是…血?
魏公公心下大惊,不敢再多看一眼。
新年伊始,各国的使臣皆已入京,在大年初三这天统一进宫参拜皇帝,老皇帝领着一众皇子嫔妃和大臣在当年应有初殿考的广场上设宴。
重大场合下应有初身着公服,和平时上朝的穿的朝服有些许不同,公服要庄重些,他一身绯色公服,头戴梁冠,这身装扮很好的去掉了他平时略浮躁的气质,不苟言笑时,看上去又儒雅又稳重。
他来得晚了些,席上的座位基本已经坐满了,不过他脸皮厚,只要没迟到,他就能十分从容地向老皇帝行完礼,随着侍者的指引入座。
他屁股刚坐下,就察觉到公侯贵女们在窃窃私语,说实话,天底下就没有哪个男的会帅而不自知,更何况,他当年可是凭颜值当上的探花郎。
今日俞安替他穿公服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呢,果然,制服才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哼,装腔作势。”张正山小声地冷哼。
他是和应有初一同进翰林院的,眼看着比他名次还低一名的应有初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他却在朝中无一席之地,就连他如今在礼部做的差事都是靠着他父亲才当上的。他看着应有初一步步高升,心生妒忌,但人微言轻也不敢真做什么。
应有初深谙男颜祸水的道理,为自毁形象,他抬手就是一个抠大鼻噶的大动作,顿时,讨论声就小了很多。
不多时,各国的使臣有序地进入宴席,一旁的小太监高声地唱喏着各国进贡上来的珍贵物品。
大越是最大国家,周边的小国依附着大越,此次朝拜,各国自然是将自家最好的东西上贡给大越,唯独有一个除外。
高兹国。
小太监长声念着高兹国单子,大家听着长长的一大堆,实际上都是些没用又普通的东西。应有初偷偷往老皇帝哪儿瞅,果然,老皇帝的脸色很不妙,各国使臣齐聚一堂,老皇帝要装出有大国风范模样,那就只能吃个哑巴亏。
应有初好笑地捏起面前葡萄细细地剥了一颗丢进嘴里,酸涩的味道在他口腔中蔓延开来,大量的口水迅速分泌,他表情极为痛苦地囫囵吞了下去。
不管是不是进贡的,这个时节葡萄真是酸得下不去口,应有初揪了一小串葡萄放进袖中,他要拿回去逗颗颗。
高兹国这次来的使臣有两位,一位是他们国家的六王子,另一位是六王子的下属,亦是他的军师。
“我听说,大越这次还弄了一个阅兵仪式。哈哈哈,大越的兵有什么好阅的?”六王子语气轻蔑的和旁边军师说话,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足以周围的人都听见。
六王子身形魁梧,在开春还很寒冷的天气里,他穿着褐色的单衣,外面披了一件兽皮做的外衣,单薄的衣服下是鼓鼓囊囊的肌肉。旁边的军师虽不似六王子那样夸张,但仍是孔武有力的模样。
“说是阅兵仪式,实则是想给我们外来的使臣一个下马威罢了。”军师淡淡道。
“哈,大越的兵能谁下马威?个个领出来跟小鸡崽儿似的,哈哈哈……”六王子毫无顾忌的一番话逗笑了周围所有人。
他和军师一唱一和的贬低着大越的兵力,言语上毫无避讳,再傻的人都能听出他们就是来大越找茬的。
玩笑过后,六王子起身走到宴席中央,向老皇帝行了个扶胸礼,不卑不亢道,“陛下,既然离阅兵仪式还有一段时间,不如趁着这段时间,让我的下属和大越的将军比试比试。”
六王子微微侧身对着席上的人放声道,“正好给你们的阅兵仪式热热场子!”
他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这哪是给阅兵仪式热场子的,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第 157 章
乌昌国的使臣此时跟着起身插一脚道, “陛下,既然要比试,若无彩头那多没意思, 臣愿意献上紫金回天丹作为这场比武彩头。”
此言一出,席上哗然, 这可是乌昌国的国宝呀, 据说乌昌国王也只有两颗,现在居然舍得把它拿出来做一场助娱赛的彩头。
这次设宴全权交由姬景璃, 应有初的旁边自然都是熟人, 他用胳膊肘悄悄杵了一下姬景璃,“明摆着试探大越国力虚实的借口,就是想看看大越有几个能打的,其实不用这么费劲的, 等会儿阅兵仪式他们就知道了。”
姬景璃没理应有初这个话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 应有初见人没搭理他,他也不气,继续叭叭, “哎, 他们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你说谁会是赶鸭子上架的那只鸭子?”
“叶小将军?”
应有初话音刚落, 坐在他们对面的叶煜辰已经起身向老皇帝请战了,老皇帝瞧见有人解围自然乐呵呵的答应了, 为显大国风度, 老皇帝还将彩头加码, 是一把用玄铁打造的长剑,名为玄霜剑。
剑身如霜, 削铁如泥,是一把世间少有的长剑,也是先太子生前最爱的武器。
九殿下听到这把剑名后,身子一怔,他曾无数次向父皇求取这把剑,可父皇一直都没答应给他。他以为,父皇是对皇兄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想留下这把剑在身边作为纪念。哪曾想,父皇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将皇兄的遗物做为彩头。
他脑子一热就要主动请战,想要把玄霜剑争取回来,却被一旁的礼部尚书拦下。
“殿下,叶将军已经上了,咱们不如先看看再做打算。”礼部尚书委婉地劝道。
九殿下冷静下来,叶煜辰如今是京中唯一的高手,如果连叶煜辰都打不过的话,他上去比武也是徒劳。
九殿下坐回原位,神色紧张地盯着台上剑拔弩张的两人,若是叶煜辰赢了,他还有可能要回皇兄的剑,可如果高兹国赢了,他就再无可能拿回皇兄的剑了。
另一边,姬景璃侧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应有初,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个乌鸦嘴。
“怕什么,叶小将军可是猎过猛虎的人。”应有初戏谑的看着姬景璃。
姬景璃右手握拳,明显紧张了,“怀清尚在边疆时,杀过高兹国的二王子。”
应有初“嚯”了声,“这么厉害,那就是说他们之间还有私仇了。”
他是懂怎么戳姬景璃的肺管子的。
应有初清楚在这样的场合下,比武只是为了分出胜负,双方点到为止就好,叶煜辰不会有危险,所以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开玩笑。
他们说话这会儿功夫,叶煜辰和高兹国那个军师已经打起来了,为保公允,双方都未执兵器,赤手空拳。
这对叶煜辰来说是很吃亏的,他和对方的体型相差太大,在力量上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叶煜辰很快就在脑海中制定作战计划,先以防守为主,待寻到对方破绽再一招制敌。
高兹国的军师和叶煜辰过了几招,摸清叶煜辰的想法后,打法也变得更加谨慎起来。叶煜辰身形敏捷轻快,对方打不着,而叶煜辰也不能一招撂倒对方,这下双方陷入了僵局。
几十个回合下来两人还未分出胜负来,姬景璃眉头紧缩地盯着台上胶着的两人。
最后叶煜辰故意漏出破绽,久战未胜的高兹国军师果然上当,叶煜辰看似被逼退到边缘,实则抓住时机,一个借力上跃,翻转身形时还不忘给对方一脚。
谁料,高兹国军师自知败局已定,在落下台的一瞬间,挥出袖中藏匿的刀刃,姬景璃只见寒光闪过,直奔叶煜辰命门而去,此刻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叶煜辰没料到高兹国的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竟在众目睽睽下用暗器伤人,他虽即时侧身躲避,却也被暗器划伤肩胛,嫣红的血液刹时将衣料洇湿。
姬景璃此时顾不得礼仪,快步上前查看叶煜辰的伤势。还好叶煜辰反应够快,没有要害。
应有初气愤地拍案而起,“草!你们不讲武德!”他气得脏话都不顾场合的骂了出来。
席上的人有的忙着叫太医,有的跟着骂高兹国,还有的观察着老皇帝的脸色,总之场面一度很混乱。
太医在偏殿检查完叶煜辰的伤势,他伤在肩胛骨,伤口不深,但很长,所以血液一下就浸湿了衣裳,看着十分骇人。
幸好伤的肩膀不是他有痣的那边,不然他只怕会暴露他的哥儿身份。
姬景璃再三确定叶煜辰没事后才重回宴会,虽然现在他很想陪在叶煜辰身边,但这场宴会还需他去主持。
他刚踏进席间便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翕动着鼻翼,若是叶煜辰受伤留下的血腥味,那不该如此浓郁。
他扫了一眼众人,见席上大部分的人脸色苍白,像是受了惊。
应有初歪头悄声道,“刚刚你们在偏殿的时候,陛下还没问责高兹国人,六王子就直接将他的下属就地处罚了。”
“什么处罚?”姬景璃语气平淡,可不掩饰他的怒气。
“当场断了那人一臂。”应有初抿唇,压下心中又一次翻起的恶心。
当时姬景璃搀扶着叶煜辰去偏殿给太医诊治,应有初本想叶跟着去的,但想到他去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在席上为叶煜辰多说几句话来得实在,于是他就留在了席上。
外国使臣公然使用暗器伤人,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老皇帝为了国家的连面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应有初也步步紧逼六王子,要他给叶煜辰一个说法。
老皇帝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责,六王子拎着他的下属跪在老皇帝面前,高声道,“本王看管下属不当,让他误伤了叶将军的臂膀,本王这就断了他的手给叶将军赔罪。”
说罢,从旁边双手捧着玄霜剑的太监手中抽出剑,侧身向后一划,他下属的手臂瞬间分离,喷溅的血液撒向众人。
席上大多都是养尊处优的贵人,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纷纷尖叫着躲开。
六王子出手果断,像是有备而来,面对这种情况,应有初再开口,就有僭越的嫌疑了,他不得不咽下所有的话,等着老皇帝发言。
稳坐高台的老皇帝睥睨着众人,六王子拿着剑在倒地的下属身上擦干净剑身,看也不看正在哀嚎不已的下属,单膝下跪,双手奉剑,抬头直视老皇帝。
“还请陛下息怒。”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片刻,老皇帝倏尔笑了起来,“六王子严重了,比武场上有个小痛小伤实属正常。”
老皇帝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眼底依旧清冷一片,“既然六王子已经处罚了他,朕便不追究了。”
“谢陛下。”六王子起身行了个抚胸礼,回到原位。
姬景璃重返宴席时,下人已经将现场打扫得干净了,除了空气弥漫着一丝丝的血腥味外,完全看不出方才血散席上的痕迹。
姬景璃听完应有初描述,嗤了一声,嗓音低沉,“他算个什么东西,伤了怀清,区区一只臂膀就能还清了?”
高兹国的人明显是冲着要叶煜辰的命去的,不过是叶煜辰反应快才没能让奸人得逞,现在想用一只手就粉饰太平。
那不能够。
应有初拍了拍姬景璃的肩膀,无声的安慰了他一下,“先别想这些了,叶小将军受伤接下来的阅兵仪式还得靠你主持大局。”
姬景璃颔首。
一曲歌舞下来,贵人们苍白的脸色稍稍缓和,跟着老皇帝移步到席外观看阅兵仪式。
士兵早就在广场门外等候多时,随着一声军鼓的敲响,严正以待的士兵小方队走入众人的视线。
士兵们身穿铠甲,手握长枪,步伐整齐划一,气势如虹地喊着口号,晨光照在他们身上的盔甲,映照得他们熠熠生辉,潮气蓬勃。
相比现代的阅兵仪式,应有初稍稍做了一些改动,取消了正步走,全程采用齐步走,毕竟大越的审美和现代还是有些差距的。
应有初勾起嘴角,暗暗给他们配了个阅兵仪式的背景音乐,心里喊着,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骑兵精锐小方队。
他正为自己的创意感到得意时,耳边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
“不过尔尔,不足于我高兹国的勇士相比,不,简直就是相差甚远。”
听到六王子贬低他们的士兵后,应有初立马垮起个脸,转头怼道,“希望你看到最后还能笑得出来,我们大越的士兵可不像有的‘勇士’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空有其表。”
“哦,对了,也不会在人背后使些阴损的手段。”应有初最后一句简直就差指名道姓骂高兹国人刚刚比武伤人。
“你说谁?!”六王子怒目圆瞪道。
应有初傲娇地哼了一声,轻飘飘道,“谁急了说谁呗。”
六王子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面部涨红,“你敢这么跟本王说话,这便是号称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吗?”
论吵架应有初还没输过,“想要人以礼相待的前提是互相尊重,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六王子气急,正要发作时,前方老皇帝沉沉道了一句,“众卿在议论什么?不妨大点声,也说给朕听听。”
六王子听到老皇帝这样说,只得偃旗息鼓,“回陛下,不过初次见到阅兵有感而发了几句,不足挂齿。”
应有初挑衅地朝六王子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开始认真地观看阅兵。进行到最后,接下来的就是这场阅兵仪式的重头戏了。
“六王子等会儿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应有初贴心地给六王子来了个高能预警。
说话间,士兵已经从一侧将一车车神机箭推了出来,安置在规划好区域内,请示完老皇帝后,姬景璃吩咐着士兵准备点火。
“点火,放箭!”
“嗖嗖”一支支神机箭拖着长长的烟火射向远方,紧接着就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前方设置的障碍物被摧毁得四分五裂,甚至还炸飞了几个用稻草扎的假人,它们的皮肤碎片落在他们站的位置不远处。
白日无法观赏到神机箭射出去绚丽多彩的尾羽,但是能将它的杀伤力有多强看得一清二楚。
应有初偏头看到六王子因为惊诧而瞳孔放大的全过程,不由得勾起嘴角。
小样儿,给你来点小小的震撼。
第 158 章
老皇帝一早就听闻过神机箭, 然而听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神机箭发射后的几秒钟里,大家都沉浸在神机箭带来的震撼中。
老皇帝率先回过神, 猛地大笑起来,拍手叫好, 他身后的臣子妃嫔也跟着炸开笑声。
“父皇, 儿臣考虑到这次只是演练,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和损失, 故而大大减少了神机箭的火力, 父皇现在看到此箭的威力不足平常的三成。”姬景璃说。
老皇帝亲切地拉着姬景璃的手,连道了三声好,当着众人面前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吾儿思虑甚是周全, 能堪大任。”
“诸位没被吓到吧?既然看完阅兵仪式了,那就接着奏乐, 接着舞?”老皇帝一边爽朗的笑着一边牵着姬景璃的手往回走。
乌昌国的使臣立马上前恭维,“大越果然人杰地灵,能工巧匠众多, 这神机箭简直让臣大开眼界呀。”
六王子队伍落在后方, 表面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也快逐渐维持不下去了。
他们在来大越前曾密谋过,他诚挚的邀请乌昌国和高兹国一起合作, 高兹国有勇士,乌昌国有粮草, 加上安插在大越的内应, 攻打大越就是十拿九稳的事。
乌昌国本来快要被他们说服了, 谁知大越怎么突然有了以一敌百的神机箭。
六王子看乌昌国此时谄媚的样子,就知道这次合作八成是不行了。
不, 他不能这么算了。
高兹地贫,百姓多以放牧为生,日子本就清苦,然而近几年,天灾频发,牲畜死伤无数,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乌昌国耗得起,他们高兹国等不得了。
六王子借着觥筹交错间与宜妃无声的进行了个短暂的眼神交汇。
“恭贺陛下,有此宝物于大越有如神助啊。”
……
不断的有大臣以酒祝贺,老皇帝龙颜大悦,对别人敬的酒皆是来者不拒,还举杯道,“岁正月吉日,难得齐聚一堂,诸位切莫拘谨,定要尽兴而归。”
众人皆举杯畅饮,唯有宜妃未饮一口,挡住酒杯柔声拒绝着添酒的婢女,由于宜妃表现得过于明显,老皇帝注意到了她。
“爱妃是能喝酒的,今日怎的不饮酒了?”
宜妃缓缓起身回话,“回陛下,大好的日子里臣妾本该同陛下一起庆祝的,可前日赵太医给臣妾把平安脉,竟诊出喜脉来,臣妾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了,实在不宜行酒。”
宜妃的话犹如炸弹掷入深水,瞬间激起千层浪。
要知道当今圣上已经六十有余,居然还有能力使女子怀孕,这要放在平常人身上就是六十花甲之年,该当太爷的年纪却又添一子。
真是天方夜谭。
老皇帝自己都不可置信,想到一月以前他吃过张国师新炼制出来的丹药,精力大涨,当晚就临幸过宜妃,之后的日子,在张国师的照料下,他重振雄风又陆陆续续临幸了不少妃子。
想到这儿老皇帝激动到颤动的手一时没拿稳酒杯,“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上,众人才惊醒过来,人人神色各异。
狂喜之下老皇帝并不觉得此事有异,反而张罗起宜妃子的饭菜,“快快快,把宜妃的酒撤走,换一壶鹿梨水上来,不,饭菜一并撤走,换些清淡可口的上来。”
应有初看向姬景璃,满眼的不可思议,毕竟老皇帝的身体状况他们可太清楚不过了,他怎么还可能还有生育能力呢?
自打他们知道老皇帝命人四处收集了一些十三岁左右的少女后,他们就时刻留意着老皇帝的身体,就怕老皇帝一把年纪了还嚯嚯小姑娘。
而柳南进了太医院给他们提供了不少的便利,柳南曾误打误撞看到院判给老皇帝开的药方,他以此推断出老皇帝那个时期身体表邪有余而里气不足,是内虚外实的脉象。
简单的说,老皇帝极大可能的肾虚。
那为什么宜妃还会有孕?难道柳南在太医院看到院判给老皇帝的方子是假的?还是说老皇帝在短时间内把身体调理好了?
不,不可能。
老皇帝都六十多了,就算华佗在世也不可能这么快把一个肾虚的老头子调理好。
那宜妃又是怎么怀孕的呢?难道宫里出了一个大胆的狂徒?
应有初在脑海里脑补着,悄咪咪看向老皇帝的头顶,越来越觉得他头顶绿油油的一片,眼神也带上几分同情。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老皇帝和宜妃身上,无人留意宴席的一角的桓王神色复杂,宽大的袖袍里五指成拳紧握着,紧盯着宜妃的一举一动。
宜妃眼睛扫过众人,在桓王身上停留片刻,微微弯了弯唇,很快又移走了。
桓王看到这近乎明示的答案,不由得呼吸都滞了一瞬,他用强大的意志忍住掀翻桌子的冲动,袖中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也深深的嵌进肉里。
这个疯女人!
沉浸在喜悦中的老皇帝在一声声中的祝贺下迷失了自我,并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而坚信是张国师为他炼制的丹药有显著成效,自己吃了精力充沛,更胜从前。
“陛下,臣妾有一事恳求陛下。”宜妃跪地行礼,趁着这个机会说出自己目的。
“你直说便是,何须多礼。”老皇帝忙让下人去搀扶宜妃。
宜妃施施然地起身,柔声道,“昨日太医来请脉,说臣妾胎象不稳,切记孕中郁结,可臣妾进京已久,今日难得见到家乡人,甚是思念亲人,所以臣妾想恳请陛下恩准,能否让臣妾的弟弟六王子留在京中多住些时日,陪陪臣妾。”
宜妃都拿龙胎说事了,老皇帝哪还有什么不依着宜妃的,将高兹国在进贡上的无礼,和六王子在席间各种的挑衅,全部都抛掷脑后,一口答应了宜妃的要求。
外臣进京,按理来说朝拜过后三日之内就得离京返国,毕竟外臣留京于国而言有诸多危害。
老皇帝竟然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宜妃,有的老臣自是觉得老皇帝的这个决策有不妥之处,但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去触老皇帝霉头。
再说了,真正敢规劝老皇帝臣子早都被他自己铲除了,剩下的大臣哪个不是圆滑的像老油子一样。
于是六王子留京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宴席散去,应有初等人不约而同地相聚在陆府,讨论着今日所发生的事。
“宜妃有孕实在可疑,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好好调查一番,说不定,里面另有隐情。”
应有初眼神里迸发出八卦之光,他迫切的想知道是不是宫中侍卫出了个大胆狂徒,要是宜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龙胎,那他就是吃到了大瓜啊。
“也不一定,圣上确实比以前看上去更加龙马精神了些,而且老来得子这种事也不甚稀奇。”陆景时客观的阐述着自己观点。
应有初不信,“老成这样得子都不稀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姬景璃却在一旁扒拉着叶煜辰的衣服想要再看看伤势如何,然后被叶煜辰无情地打了一下手。
非常响亮的一声,让正在争论两人纷纷侧目。
应有初眯眼怼道,“殿下,你母妃要给你生个弟弟或者是妹妹,你就一点都不吃惊?”
姬景璃收回手淡淡道,“我母妃早就死了,她不过是高兹国送来顶替我母妃位置的人,与我何干?”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好歹是你名义上的母妃,你就不怕她生下个皇子和你争太子之位?”应有初分析道。
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发生,应有初回顾原著的剧情,不记得有宜妃怀孕这段,很多原剧情都在他参与下产生蝴蝶效应的改变,现在故事的走向已经和原著偏差太多。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姬景璃听完应有初说的话,不屑的嗤笑出声,“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他抬手理了理叶煜辰的衣领,慢条斯理继续道,“你们也不用费尽心思去猜这个孩子的身世了,老头子早没那个能力了,这孩子八成是桓王的。”
姬景璃语出惊人,雷得应有初和陆景时外焦里嫩的,倒是叶煜辰面上毫无表情,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应有初惊掉下巴,“我的天爷呀……”
一来就这么劲爆的吗?桓王竟然和自己的小妈搞上了!
“这么劲……不是,重要的消息你居然瞒着我们!”应有初抑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你赶紧展开说说。”
姬景璃不解,“有什么好说的,和我们的大计似乎关系不大。”
“怎么不大了,宜妃是桓王的人,现在又有孕在身,难保不会和圣上吹吹枕边风,她和桓王两人里应外合,局势对我们很不利呀!”
“殿下,你从头说起,有便于我们好分析分析接下来该做何打算,”应有初一脸严肃,“就从你什么时候知道桓王和宜妃通奸…不,偷情…不是,私通的…嗯,那种关系的?”
应有初连说了几个词,一下就暴露他看热闹的心思。
姬景璃斜眼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满足了应有初的好奇心,“小的时候偶然看到的。”
“哦哦哦!”应有初激动的拍手。
姬景璃深吸了一口气,不想理会这个人了。
应有初他们在陆府听热闹,另一边当事人的宜妃在宫中正与六王子交谈。
此时宜妃挥推了下人,她靠在软软的贵妃榻上,六王子立在火盆旁,语气急躁,“大越有如此厉害的武器,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宜妃细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闭眼不看他,“本宫今日也是头一次见,要怎么告诉你?”
六王子这次来朝拜的重要目的就是试探大越的国力,摸清大越的底细,待回国联合乌昌一起吞并大越。
谁料大越直接甩了张神机箭的王牌在他们脸上,计划一下被打乱。
一想到高兹国还要依附在大越之下,六王子就越想越气,一脚踹向火盆,火炭滚落,刹时火星腾飞。
“你疯了,想烧了本宫的寝殿不成?”宜妃瞪眼怒骂。
火炭滚落在冰冷的地上很快没了气息,见没烧到什么,宜妃微微撑起的身子又落了下去,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我的好弟弟,我知你什么来意,不过就算没有这神机箭,你们照样没有十全的把握,别忘了边疆从无败绩的叶大将军。”
六王子转头看向宜妃,愤愤道,“姐,你是我们高兹人,怎么能帮着大越说话?你是不是忘了高兹才是生你养你的地方!”
宜妃听了轻笑出声,她当然没忘记,她就是被她所敬爱的父王强行送来和亲的,她为保母亲和弟弟的平安,甚至不敢在和亲的路上自刎。
她的付出,结果换来了家人的指责。
好在如今她看透很多事,若真由着高兹和乌昌联手攻破了大越,到那时家破人亡,她一个嫁来大越的高兹人境遇又会好上多少?
恐怕还比不上现在吧。
宜妃抚摸着小腹,压下心中的不满,“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如听我的,跟着桓王,助他达成夙愿,即时,你想要的他自然会承诺给你。”
“我费尽心思把你留在京中,当然是想要高兹国好呀,你和桓王二人合作,对高兹百利无一害呀。”
宜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着六王子加入他们,六王子沉默了半晌,呐呐道,“姐,你能把神机箭的制作图纸拿到手吗?”
宜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合着她讲半天,她弟弟一个字没听进去?
还有为什么个个都让她偷东西?桓王让她偷丹药,六王子让她偷制作图纸,当她是什么?
六王子对神机箭念念不忘,最后宜妃只得暂时先答应稳住人,六王子才同意明日和桓王在宫外见面详谈。
第 159 章
应有初从陆府吃完瓜回来, 兴致冲冲的回家找到俞安想同他分享这皇室秘事,还未来得及说,俞安就告知他一个坏消息。
俞三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放心, 那边我已经关照好了,俞三不会受到严刑逼供的, 只是简单审讯而已。”应有初安抚着大家, “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大理寺,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明日我和你一道去, 店里的事务都是我在打理, 问起话来,我肯定更清楚些。”俞安担忧着。
应有初知道俞安是不放心他一个人,于是摇了摇俞安的小脑袋,带着宠溺, “好,带上你。”
新年伊始加上万国朝拜, 事务繁多,老皇帝又重新恢复了每日上朝的制度。两人便商量着等应有初下完朝再去大理寺。
可没想到他们还没去成大理寺,这事就稀里糊涂的解决了。
原因是这样的, 应有初一如既往的上朝, 老皇帝似乎还沉浸在昨天阅兵仪式的兴奋中,一大早的朝会, 他高谈阔论,精神得很。
应有初站在底下, 低着头手持笏板, 美滋滋的想着等下有俞安来接他下朝, 他可以带俞安去一品居吃上新的菜式。
他正想着,乍然听见老皇帝略含威严的嗓音在叫他, 他连忙站出队伍应声。
“爱卿何事想得如此出神?”
应有初跪在殿上,睁眼说瞎话道,“回陛下,神机箭虽威力很大,却准头较低,臣在想,如何研制更加精准的神机箭,如此一来,方能一招制敌。”
老皇帝欣慰的点点头,“应卿实乃我朝肱骨之臣,时时刻刻都在忧国忧民,还望众卿以此为范。”
接着众人一片附和,老皇帝又道,“应卿研制神机箭有重功,朕便嘉封你为正三品工部左侍郎,赐紫袍。”
话音刚落,原本还有小声议论的大臣这会儿皆噤声了,大殿寂静唯有应有初谢恩的声音。
应有初又晋升了,短短两年不到,他从新科进士一路高升到三品大臣,升官的速度简直恐怖如斯。
两年之间换了三套官服,怕是内务府的绣娘闭着眼睛都能做出他的官服了吧。
散朝后,应有初一想到宫外有人接他下朝,他就归心似箭,于是大步流星地朝宫外走去。
“应大人,应大人……”
大理寺少卿在应有初后面小声的追喊着,宫内不可疾行,不可大声喧哗,为了追上应有初,把他急得小碎步都捣出残影了。
应有初顿下脚步,瞅了一眼大理寺少卿额头上的汗珠,沉默了一瞬,“大人所为何事?”
他想,我要和老婆吃完饭才去找你,现在送上门来也不行。
“应大人,下官前段时间接到举报,查封了一家店铺,昨日召见审讯,这才发现此人竟是应大人府邸上的人,实在是多有得罪。”
什么叫才发现是他的人,怕就是因为他的人,所以才随便编造一个理由查封的吧。
应有初面上维持着礼貌的假笑,脚下的步伐却丝毫没有放慢,“哪里,哪里,若是我府上的人犯了错,大人该如何就如何,既然大人都说到这儿了,在下便顺道问一句,大人审讯得如何?”
“昨日下官就审讯完了,只是误会一场。”大理寺少卿边走边说,很快气息就变得有些喘。
“误会?”应有初脚步一滞,大理寺少卿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冲到他前面。
“什么误会让大人如此雷厉风行的将别人赖以生存的营生,说封就封?”应有初直视着他。
大理寺少卿赶忙后退几步,与应有初保持后退半步的距离,拭了拭汗珠,答道,“下官也是接到上面的指示,说俞三疑似敌国的细作,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先查封后调查。”
应有初“呵”了一声,“可有证据?”
大理寺少卿咽了咽口水,他是真的有苦说不出呀。
昨天他的品级还和应有初一样,今日就在别人之下了,加上老皇帝对应有初的宠爱程度,他根本得罪不起。
一开始是桓王找到他,说应有初可能是敌国的细作,让他从店铺开始调查,他迫于桓王的威逼,不得不听从安排,按照桓王的要求针对应有初,查封店铺,搜查证据,上书参奏应有初。
结果老皇帝并未向着他们计划中的那样对应有初起疑,甚至在他弹劾后,老皇帝岁末还赐菜给他,那时候,他就开始在桓王和应有初之间左右徘徊。
而且应有初似乎和宁王来往也比较密切,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两边的人都得罪不起,只能将此事拖着。
直到今天,应有初又升一品,他瞧着老皇帝精神尚佳,像是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得罪桓王可能十年之后才会死,然而得罪应有初,他可能马上就没。
重要的是,他把容妍店铺封了的这段时间,不断的收到民众的抗议,其中还不乏有官眷打听到他这儿,他这些日子光是应付那些咄咄逼人的官眷们就一个头两个大。
想通后,他下完朝就立马找上应有初。
面对应有初的质问,大理寺少卿赔笑道,“这就是我说的误会之处了,查封的时候,衙役找到一本很是可疑的书,原以为是细作用密文同敌国往来,结果昨天一审讯,竟然是一本账本。”
应有初愣神,猛然想起俞安是用他教的阿拉伯数字记录的账本,为了方便管理店铺,俞安又教会了俞三等人。
“不愧是大人府上出来的人,记账都是这么的异于常人。”大理寺少卿说起这个没忍住夸赞了应有初几句。
因为昨日他和他的几个下属用俞三说的数字一一比对账本,发现和他说的并无纰漏,而且这种数字使用起来方便又快捷,根本不会是俞三这样的人能想出来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独特的记账方式是应有初研究出来的。
应有初聪慧异人,总能想到一些常人无法想到的东西,对于这一点,他很是钦佩。
本来他是打算改天下个帖子邀请应有初来府上问问的,确保这密文只是用来记账,不是与敌国沟通的密文,那他就解除店铺的封禁和放了俞三。
但见应有初今日荣升三品,他就知道不能再等了。
当然,应有初不会因为大理寺少卿的几句赞美就不准问到底,“原来大理寺都是这样办案的,没有切实证据就封店抓人,发现抓错了道一声误会就算了?”
大理寺少卿识趣道,“应大人,此事确实是下官办事不妥,我马上就放人,店铺也让人拆了封条。”
“大人办案如此草率,根本不把大越的律法放在眼里,看来我得向圣上禀明情况,好好查查了。”应有初完全不买账,“你若是做不好这个职责,多的是能人巧匠。”
事情都没调查清楚的情况下,无缘无故的查封店铺和抓人,明摆着找茬,完了发现找到的是个硬茬,随便服个软就想得到他的原谅?
那不能够,敢欺负他的夫郎那就得付出代价。
大理寺少卿听此言,脸色唰白,“应大人,下官也有不得已之处,您就别为难我了。”
他们在原地聊了小一会儿了,身后下朝的臣子相继走过来,大理寺少卿听到脚步声神情变得急切起来。
“天底下不是谁弱谁有理,你的人大张旗鼓的将店封了,导致这个店铺名誉受损,以后还怎么做……”营生啊。
应有初话还没说完,大理寺少卿打断他道,“应大人,您若肯放我一马,在下可用一件您与桓王有关的隐事相换。”
应有初来了兴趣,他和桓王的隐事?还是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隐事。
“说来听听。”
大理寺少卿环顾四周,他压低嗓音道,“此地不宜多说,应大人请随我来。”
应有初瞅了眼身后的下朝大军,思忖片刻选择跟着大理寺少卿出了宫门,同他一起上了马车详谈。
“现在可以说了吧?”应有初迫不及待地问道。
“应大人能否……”大理寺少卿欲言又止,显然马车这个地方他不甚满意。
应有初面无表情的拒绝到,“不能,要说就赶紧说,外面这些吵,谁会听得见。”
他还急着找俞安呢。
大理寺少卿无奈,只能低声说道,“应大人,您可还记得去年平阳县的事?”
应有初点了点头,大理寺少卿又继续说,“当时押上京的犯人跑了个彭知府对不对?这位彭知府之前在京城时,下官与他有些交情,后来他外派当了知府,我留在京中……”
“说重点。”应有初言简意赅道。
大理寺少卿哑口一瞬,“重点是,下官前段时日在桓王府邸见到此人了。”
应有初回想起来,他们在平阳县剿匪时,这位彭知府就对他们多有阻拦,现在得知彭知府是桓王的人,他觉得这也不是很稀奇的事。
“哦,就这?”应有初淡淡道。
大理寺少卿咬咬牙,“应大人,您有所不知,彭知府家境贫寒,没做官之前都是靠着抄书为生,因此他……”
应有初此时不想听寒门彭知府励志的故事,强调道,“说重点啊。”
“就是彭知府善于仿写,只要给他过目的一个人的字,他就能将这个人的字形学个七七八八,所以这次封店搜查,就算调查出账本没问题,他们也会伪造一封假的信件诬陷你们。”
在这个没有科技与狠活的时代,想要伪造证据构陷他人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他的字体在大越一直都是标新立异的存在,这事儿真闹在老皇帝面前,就算他有足够的理由全身而退,但还是会在老皇帝心里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大理寺少卿将他知道的全盘托出,“应大人,下官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做不到和他们同流合污,故而将此事告知与您,还望应大人……”
应有初忙将大理寺少卿的长篇大论打住,“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既以投诚,之前的事我便不追究了,剩下的事你和店铺的东家商议着办吧。”
大理寺少卿一愣,“东家?东家难道不是您吗?”
应有初跳下马车甩下一句,“我的东家就是我家夫郎。”
他现在要去找他的俞老板吃饭去了。
第 160 章
应有初飞奔上了自家的马车, 俞安坐在马车里已经等候多时。
他抱住俞安就是一个大大的mua,“走,俞老板带我去一品居吃大餐。”
俞安费力地从应有初的熊抱中探出一个脑袋, “相公怎么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有呀,你来接我下班我怎么会不高兴, 你要是天天来接我就好了。”应有初拿着大冰手探进俞安的外衣, 想冰一下俞安却又舍不得,于是隔着衣服使劲儿地蹭。
俞安被蹭得发笑, 但是又不躲直往应有初怀里扎, “左右无事可做,那便都来接你吧。”
应有初也就是说说而已,早春料峭,他可舍不得俞安出来挨冻。
夫夫小闹片刻, 应有初说到正事,“等会儿吃完饭我们不用去大理寺了, 陪我去工部上值吧。”
“为什么?”俞安不解,“怎么就不用去了?”
应有初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不过省略了大理寺少卿和他在马车上说的那一部分。
“真的吗?相公你又升官了?也太厉害了吧。”俞安星星眼, 眼里尽是崇拜。
应有初被夸得嘴角压比AJ还难压, 仍然要故作正经的说,“一般般吧, 也就那样,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俞安弯唇, 眼里带着笑意, “如此说来, 只是误会一场,那我以后还能用阿拉伯数字记账吗?”
“当然了。”应有初肯定的回答。
俞安一早便听出其中关窍, 应有初前脚刚升官,后脚就有人顺水人情把店铺解封,不免担心这样做会不会给应有初带来麻烦。
“相公,官场沉浮,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这次是误会,下次就不一定了。”应有初为官后,俞安的心始终都是揪着的,总是担忧他在官场会不会被小人构陷。
俞安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的,比如想让应有初做个闲散的小官,不想像现在这样锋芒毕露,可是千言万语,他只道了一句“多加小心”。
应有初晃了晃俞安的小脑袋,“放心吧,你相公有了你和颗颗后,惜命着呢。”
俞安心里稍稍宽慰了点,应有初心里装着他们,便不会不计后果的往前冲。
朝拜后,风平浪静了一段时日,二月初,天气渐渐回暖,杨柳吐绿。老皇帝让应有初建造的战船已经竣工,准备下海。
老皇帝亲自去看了应有初建造的战船,对其很是满意,他早就组建了一小支精锐的军队,就等应有初完工下海航行。
如今战船竣工,老皇帝找张国师精挑细选了个出海吉日。谁知,还没等到出海,工部就出事了。
不是应有初出事了,而是他的上司褚大人。
褚大人奉旨在京城邻县修建的和安桥塌了,这是一座跨江大桥,全长五百多米,桥宽七米,耗时三年半才修建完工,却在开放大桥后的十多天就塌了。
所幸大桥坍塌时在深夜时分,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江水湍急,渡船的风险太大,浮桥又时常坍塌,老皇帝为连接两地经济,五年前便下旨修建跨江大桥,由于是大越最长的桥,光是建桥的图纸工部都打磨了一年多才动工。
历经三年终是建成和安桥,它不仅是大越最大最长的桥,还是整个周边国家都没有的跨江大桥。
因为这份独一无二,万国朝拜时,老皇帝还专门安排人带着使臣去参观正在建造的大桥,因此,老皇帝格外的重视它。
正月中旬,和安桥完工那天,老皇帝亲自去邻县揭幕,不仅如此,他还主持祭祀和当了第一个踩桥的人。
得知和安桥塌了后,老皇帝脸都气绿了,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命人彻查此事,工部尚书褚大人也被幽禁府中严加看管。
和安桥的坍塌发生百姓身边,于是迅速引起百姓的热议,街上随处可见的茶馆酒楼都在讨论和安桥坍塌的原因。
认真分析派的,认为江水过于湍急,桥梁被冲垮了。
阴谋论派的,认为皇帝拨下来修建的款被高官层层剥削,真正用来修桥的银钱所剩无几,所以才有了这座豆腐渣工程。
还有怪力乱神派的,认为修桥时,没有请求过河神,故而河神发怒毁了大桥。
当然还有应有初这个物理学派的,“你们说这和安桥会不会是被风吹塌的?”
陆景时闻言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都差点喷出来,顿时呛咳不已。姬景璃倒是很淡定,仿佛他从应有初嘴里听到什么都不觉得奇怪。
“咳咳,应弟呀,你这还不如说是河神发怒令人信服些。”陆景时边咳边笑道。
应有初高傲瞥了眼这两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土包子,一脸正经的科普,“和安桥的桥面轻薄,江面风速不定,极有可能是风吹过和安桥产生涡流的振动频率和桥的固有频率相差不大,从而导致共振造成的破坏。”
陆景时听见应有初严肃说出一连串他听不懂的话,慢慢笑不出来,望向姬景璃,然后就是两脸茫然。
应有初无奈地耸肩,“看吧,说了你们又不懂。”
“若真如你所言,那也是因为褚大人修的和安桥不够结实,所以才会被风吹毁的。”陆景时思量片刻得出结论。
应有初仰天长叹一口气,他就知道解释不通,自己也懒得争论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古人解释共振。
“殿下,九殿下求见,是否通传?”一个小厮上前来报。
应有初疑惑,“九殿下?他来做什么?”
他们和九殿下向来进水不犯河水,不知他来找姬景璃有何目的?
姬景璃垂眸思忖道了声,“传。”
“殿下,在下与应弟留在这里多有不便,就先告退了。”陆景时拱手行礼,识趣地回避。
姬景璃制止,“你们先去偏厅稍等片刻,我见完了九弟再来找你们。”
说是偏厅,实际和姬景璃见九殿下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在那边说什么,应有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景时坐在偏厅椅子上,听见谈话声多少有些尴尬,而应有初就不一样了,他还怕听得不够清楚,干脆趴墙上听。
固体传声大于空气传声,物理学派的应有初永不认输!
“九弟登门拜访所谓何事?”姬景璃开门见山道。
九殿下也不是一个爱绕弯子的人,直言道,“我此次前来是找七哥合作的,你若能达成我的心愿,我就助你登基。”
九殿下说话毫不避讳,看都不看周围是否有外人,一副完全信任姬景璃的样子。
姬景璃对此很淡定,倒是把隔壁两人激动坏了,两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要知道九殿下一直都是储君的热门人选,血统纯正又是嫡子出身。
这么说吧,除非先太子活过来,不然没人比他更名正言顺。
正因为他足够名正言顺,所以朝堂上拥护他的文官众多,尤其礼部尚书那个老头子,对九殿下格外忠心,指哪儿打哪儿。
“哦?九弟有什么心愿,说来听听。”
九殿下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你要为我皇兄,先太子翻案。”
九殿下对先太子的死一直存有疑虑,以前想着让父皇重新彻查,而老皇帝似乎对先太子的死产生了逆鳞,不管是谁提及先太子,势必会得到老皇帝的重重处罚,轻则革职,重则掉脑袋,慢慢地就无人敢为先太子说话了。
万国朝拜时,老皇帝将先太子惯用的玄霜剑拿出去做一场助娱赛的彩头,从那时起,九殿下便对老皇帝彻底死心了。
九殿下他自己无心皇位,自知不是当皇帝的那块料,而他手上查到一些证据,既然父皇对兄长没有丝毫缅怀之心,那他就找一个能为兄长平反的人登上大宝。
思来想去良久,只有姬景璃最合适不过。
“先太子叛国证据确凿,是父皇亲自下令废除的,恕我无能为力。”姬景璃婉拒,显然不想趟这个浑水。
“七哥先别急着拒绝我,这次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九殿下仿佛知道姬景璃会拒绝他,一早就准备好说辞。
“你觉得工部尚书这个职位如何?”
姬景璃掀起眼皮看向九殿下,“是你做的?”
“那个褚尚书胆大包天,在天子脚下就敢贪墨专款,偷工减料不说,还压榨工期,修出来的桥自然也是不堪一击的,不出半年自己就塌了,本王不过是让它提前了一点罢了。”九殿下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九殿下说来轻巧,但如果和安桥有了这半年的缓冲期,那里面的变数可就大了,褚尚书可以随便个理由就能应付过去,什么雷雨季节江水大涨冲垮的,地动震垮的,实在不行,找个替死鬼顶上也行,不管什么理由,褚尚书都能全身而退。
然而,和安桥就是建成十来天高调的坍塌了,还是在老皇帝亲自踩桥后不久塌的,老皇帝这么惜命的人,能不彻查此事?
隔壁听得一清二楚的应有初都傻眼儿了,还真是豆腐渣工程呀。
陆景时拍了拍应有初的肩膀,轻声好笑道,“风吹的?”
应有初瘪嘴,抖落陆景时的手,继续趴墙。
“查出褚尚书的失职要不了几天的时间,即时褚尚书下狱了,由谁顶上才好呢?”九殿下浅笑道,“七哥觉得应侍郎怎么样?”
趴墙偷听的应有初一愣,眼神清澈且愚蠢的看向陆景时,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呀?”
天降官职,应有初还在考虑接不接,就听见姬景璃略微大声地说,“我觉得不怎么样。”
“七哥,我不奢求什么,唯求你登基后能还我兄长一个清白!”九殿下言语中满是恳求之意。
姬景璃余光扫了眼隔壁,勾起嘴角道,“九弟找上门来,应是查到什么了吧?不妨说说,我便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