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期后的土地最易积水，好在对于镇民来说都是小事，提前安置好了排水器，避免已经播种的种子漂浮移位。
土地的净化工作已经全部完成，迪伦家单独划分出一小块土地，挑了个大晴天让播种机器人将金灿灿的种子埋进土里。
“璞穗对土壤要求不高，可是嘛……成熟后能不能通过纯净度检测还是个未知数。”
迪伦夫妇在田地边揣着手无比担忧。
托比挠挠头：“咱们不是用明琅矿净化过土壤了吗？应该没问题吧？”
“不是要应该，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要一定没问题！”
迪伦先生叹了口气，嘱咐道，“璞穗播种的消息你先别给纪乔说，免得他空欢喜一场。”
托比失望地噘嘴：“好吧……那我下午给他收鸟蛋去，他昨天多转了五千白兰币过来，说是给你们的……”
“什么！”
一旁的迪伦夫人瞪着眼高呼道，“又转钱又转钱……他到底懂不懂存钱，有点钱就往这里寄！”
托比被吓得耳朵都立起来了，委屈巴巴道：“奶奶你凶什么嘛，帮他存着不就好了！”
“那是肯定的，谁要他那点钱……”
迪伦夫人嘟嘟囔囔地离开，附近的镇民同她打招呼，热情地问她上哪儿去。
先才还气哼哼的迪伦夫人瞬间表现得人淡如菊，捂嘴轻笑：“哎呀，去银行开张新卡……没办法，纪乔老是转钱我又用不上……说过多少次别转了别转了…哦吼吼吼太孝顺了真是麻烦……”
托比：“……”
*
“扣除房租三千，摊位费一千，动力晶石一千，还有水电车位费……噢噢还有迪伦先生的钱……”
早上醒来，纪乔没有出门摆摊的意思，盘腿坐在小茶几前对着光脑里的账单算账。
一个月下来赚了七万多白兰币，支付完所有账单税费还有近五万的结余。
“哇！乔乔你有钱啦！”
他的肩膀突然窜出个小脑袋，阿赛亚在他耳边兴奋地大喊。
“早着呢。”
他带来的面粉调料已经快用完了，得去买下个月的原材料，光是想想就肉疼，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纪乔捂着心口揉揉，对阿赛亚说：“我做了三明治，吃完就去换衣服吧。”
“好哦。”阿赛亚跑去厨房，却没看见往常那些小面团方阵，奇怪道，“怎么没有面团？你没做吗？”
纪乔边换衣服边说：“今天咱们不去摆摊，去找新摊位顺便买点东西去。”
海月路要远一些，小三轮开了半小时才到。
不过新开的购物商城很大，连带着附近的几条老街都热闹起来，不用像鲸川路般担心长假影响。
“哇，这条巷子好窄，没想到里面藏了那么多摊位！”
阿赛亚被纪乔牵着，脑袋东转西转，觉得快要看不过来。
巷子里烟火气十足，纪乔看了一会儿，与阿赛亚相视一笑，敲定了搬来这里摆摊。
他们在街区的一间小办公室找到了负责人，租金要比鲸川路多五百，不过从总体人流量来看算是便宜的了，纪乔想不通怎么还要打广告。
负责人没解释，只说道：“三月起租，交一月押金，你觉得合适就来吧。”
纪乔想了想，交了三月摊位费决定明天就来试试。
“乔乔你看，有垃圾点！”
他们从负责人的办公室出来，阿赛亚眼尖地指向不远处，抬手扯了扯他衣角。
纪乔看去，垃圾点还算干净，却没什么拾荒者。
负责人听见了，扬声解释：“听说城郊的废矿区被人收购了，正在开工招人，谁还去捡废品呢，你们要去捡正是好时候。”
纪乔笑笑：“今天不了。”
他们还要去商城逛逛，可不能弄得一身脏。不过垃圾点少了拾荒者是好事，阿赛亚最近迷上了捡瓶子，以后要是闲不住去垃圾点也让他更放心。
解决完一桩大事，纪乔带着阿赛亚去了那家新开业的商场。
这里的商场可不是楼下的小超市，占地面积极大区域众多，耀眼的灯光效果浮现在菱格状外墙，仿佛是充斥着赛博美感的巨型方舟。
纪乔还在导视系统的屏幕戳来戳去，阿赛亚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就走，熟门熟路地说，“食物区肯定在b1层啦！”
“哦……”
两人的角色像是瞬间颠倒，纪乔跟在阿赛亚后面顺利买到了想要的金麦和调料粉，让人帮忙送去公寓。
“滴，一共是32000白兰币。”
账户里的余额一下子少了大半，阿赛亚心疼得像块融化的小蛋糕，手脚无力地窝进纪乔怀里。
“不买就没法做饼，没了咱们可以再赚，走吧，给你买衣服去！”纪乔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好哦……”
阿赛亚小声答应着，耷拉着耳朵慢悠悠地走。
纪乔蹲下来捏捏他的脸：“怎么了少爷，给你买新衣服还不高兴啊。”
阿赛亚板着脸提醒：“你会更穷哦。”
“行，那我改主意了。”
纪乔起身就往前走，“还是给你买习题册吧，习题册比衣服便宜。”
“啊不不不！”
阿赛亚浑身一顿，迈着小短腿追过去，“衣服好，衣服好，还是给我买衣服吧！”
从前在家时，阿赛亚的衣服要么是私人订制，要么就是高奢当季新款，鲜少被带来商城自己挑选。
楼下小超市的衣服质量禁不起阿赛亚几天折腾，纪乔选了个平价的快销店，款式简单但是耐糙。
“魔瓶小精灵……”
纪乔还记得阿赛亚的喜好，把他带到儿童区。
阿赛亚觉得新奇，满场乱跑，瞄见了魔瓶小精灵的专区货架。
不愧是热门动画，周围有好多家长都围在衣服堆前帮自家小孩抢衣服。
阿赛亚也想要，一头扎进去蹦了两下，连货架栏杆都没摸到，就全须全尾地被挤出来，然后锲而不舍地继续扎进去……
被挤出来……
扎进去……
被挤出来……
纪乔叹气，看他快急眼了，拎着他往旁边一放，自己深吸一口气撞进了人堆。
五分钟后，纪乔狼狈地拿了两套衣服出来：“喏，试试吧。”
一件是浅灰色的，印有魔瓶主角的图案，另外一件是黑色外套，至于图案嘛……
阿赛亚扭捏道：“我不是很喜欢这个角色诶……”
纪乔吐槽：“它都印在背后，你又看不见。”
阿赛亚眨眨眼，漂亮的大眼睛满是期盼。
“行，你等着。”
纪乔咬咬牙，又转身钻进人群。
过了好一阵他才气喘吁吁出来，把一件外套抖在阿赛亚面前：“这件行了吧。”
“哇！是阿米尔！”
阿赛亚快乐地欢呼，扑进了纪乔的怀里，星星眼道，“乔乔！你好像广告里那种奋不顾身的单亲妈妈哦！”
纪乔一愣，推开他拿起衣服转身就往回走。
阿赛亚惊叫：“你干嘛？！”
“把衣服放回去。”
“啊啊啊不要嘛！你回来你回来……是我错了嘛！”
结完账出来，阿赛亚主动提着衣服袋子，一蹦一跳地绕着纪乔转圈，嘴里啦啦啦地唱他的自编曲。
“新衣服新衣服～我又有了新衣服～”
纪乔低头擦鞋，他抢衣服时被踩了好几脚，边擦边说：“要爱惜一点，别又蹭破了。”
“好的呀！”
阿赛亚满口答应，挥舞的小手忽然停了下来。
他来到纪乔旁边陪他蹲下，默了半晌小手指头伸过来一指：“乔乔，你的鞋子裂开了。”
纪乔偏头看了眼，只是鞋缝脱胶了，不在意地说：“没事，我回去用胶水补补。”
阿赛亚不做声了，被牵着走了半晌，抬眼看见一家店，呼呼地就扭头跑进去。
“诶！”
小孩跑起来就撒手没，纪乔赶紧追过去，才发现是家男鞋店。
“乔乔你看！”
阿赛亚从货架上拿起一只板鞋说，“这个好看。”
纪乔还没开口，导购员就接过话头：“先生是要买鞋吗？最近咱们家刚好在做活动哦，小朋友眼光真好，拿的是店里销量最好的呢！”
阿赛亚一听，就把鞋放下，不高兴地说：“销量最好岂不是很容易撞鞋？不行不行，一点都不好。”
导购员笑意立刻僵在了脸上。
“你还挺有想法。”
纪乔被他逗笑，想着来都来了，便选了另外一双，报了鞋码让导购员取来试试。
导购员往他脚上看了一眼，笑道：“先生，我们家鞋子是正常码，不用买大一号的。”
“啊，这样啊…行吧……”
纪乔有点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他习惯性地报大了码数。
小时候过年，奶奶给他买的新鞋就大了好几码，小孩子长得快，这样一穿就能穿好几年。
鞋子太大跟不住脚，奶奶就缝了鞋垫塞进去。纪乔那时候在上小学，个子还没开始往上窜，穿着大鞋看起来很滑稽。
不少同学都说纪乔你脚那么大将来会长很高吧。纪乔这种时候完全不敢接话，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胡乱嗯嗯几声。
后来有次体育课跑步，他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大红色还绣着俗气花朵的鞋垫从后脚跟冒了出来。
周围的同学愣住，霎时间爆发出一阵哄笑——
“你们看！纪乔的鞋子里面是什么！”
“哈哈哈大红花鞋垫！好俗啊，只有我奶奶才穿呢！”
“天气这么热还叠那么厚，噫！纪乔的脚一定很臭！”
“哈哈哈哈哈哈！”
小纪乔的脸又红又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敢抬头，他害怕一抬起来，眼泪珠子就会跟着掉。
他爬起来将鞋子穿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朝前跑，他想再快一点，跑远了就听不见讨厌的声音了。
那天的小纪乔磨蹭到很久才背着书包离开学校，路过满是苍蝇的垃圾桶时，他的腿向生了根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鞋子里的鞋垫像是烧红的烙铁，小纪乔有一万次的冲动想把它扯出来丢进垃圾桶里。
可是不行。
那是奶奶一针一线缝的。
小纪乔吸了吸鼻子，吃惊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不懂事的想法，愤愤地骂自己是坏孩子，背着书包急冲冲地往家跑去……
“先生，合脚吗？”
导购员在纪乔身边轻声问道。
纪乔回过神来，穿着走了几步，点头：“合脚，挺舒服的。”
“太好啦！”
阿赛亚凑在一旁仔细观察纪乔的表情，一听他开口，就迫不及待地对导购员说，“我们就要这双！”
说着就拉开小背包的拉链，掏出了装有晶石碎屑的小瓶子。
碎屑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闪耀，导购员和纪乔都微微一愣。
阿赛亚问：“你们是可以收碎屑的吧？”
“可、可以的。”导购员被小孩的气势弄得有些恍惚，语气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恭敬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
导购员拿出晶石识别器计算价格，小瓶子里很快就只留下小小的两颗碎屑。
“要包得好看一点哦。”阿赛亚付了碎屑，趴在柜台嘱咐正在打包的导购员，小模样相当认真严肃，不准对方有丝毫马虎。
纪乔好笑道：“买鞋的钱我还是有的，你的晶石应该好好留着。”
“留着干嘛，又不能吃。”
阿赛亚把包装好的鞋盒举起来，踮着脚往纪乔怀里一塞，露出小尖牙开心道，“送你的礼物别客气！”
纪乔抱着鞋盒，默了一会儿，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收到合脚的鞋。
他轻轻说道：“谢谢……”
阿赛亚歪着脑袋凑他跟前：“你看起来像是感动得要哭了。”
纪乔转过身：“我没有。”
“你有，你眼圈红了。”
“没有，你看错了。”
“我怎么可能看错！”
“个子那么矮，看得清才怪。”
“可恶你又说我矮！”
两人吵吵闹闹地从鞋店出来，又买了点日用品，慢悠悠地逛到夜幕降临。
“洗发水，牙膏…浴巾……”纪乔问阿赛亚，“还有想买的吗？玩具要不要？”
“不要了。”阿赛亚刚才抓娃娃，抓到只棕色的卷毛兔子玩偶，乐得转圈圈。
他刚想说回家吧，忽然瞥见显目的广告牌，惊喜道：“希伯山巧克力饼干！”
十分钟后，阿赛亚拿着两块饼干从专卖店出来，装晶石碎屑的小瓶子彻底空了。
纪乔啧啧感叹：“居然只能换两块。”
“是哦……”阿赛亚也没想到平常吃的饼干那么贵。
啊，稀奇，他居然懂得了贵的感受。
不过他很快又开心起来：“还好有两块！”
他们坐在休息区的长椅，阿赛亚晃悠着小短腿，分了一块饼干给纪乔。
富丽堂皇的购物中心充斥着纸醉金迷的气息，他们挨坐在一起，慢慢品尝两块小小的饼干。
“好吃吧？”
“好吃。”
“甜吧？”
“甜。”
“那你会做了吗？”
“小少爷，理智一点，我只是个卖饼的，不是复制器。”
“哦……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