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尽管冬天已经过去,哥谭的天气却依旧冷得冻人,天也亮得很晚,哪怕在早晨六点,路灯的暖光也还亮在氤氲的雾气里。
铺着积雪的街道上,零星的行人都专注着分辨模糊不清的前路,没人注意到,一侧的屋顶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动作灵敏地钻进其中一栋公寓楼四层的某个窗户里。
“嘿,我拿回来了!”
夜翼将披萨盒放到桌上,顺手打开。浓郁的肉味和芝士味混在一起瞬间溢满了房间,让人食欲大开。
他当即忍不住拿起一块,咬了一口:“Hmmm……送它的那个小子是新来的,迷路迷了两个街区,我找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急得差点报警了。还好它还是热的,看来我去得还算及时。”
提姆凑过来也拿了一块。
“怎么没有菠萝?”
迪克忍不住闷闷地笑了两声:“这话可别让阿尔弗雷德听见,他一定会说‘菠萝披萨可太不文明了’。”
“好吧,”提姆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嗯……我可能开始赞同阿尔弗雷德的观点了。”ÙńƖငŏȓҋ
“Huh,阿尔弗雷德会高兴的,自从上次布鲁斯要求在墨西哥卷饼里面加巧克力后,他一直觉得需要强调‘传统’。”迪克半开玩笑地说着,注意到提姆的表情不太对劲,话锋一转,问,“你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想跟我说说吗?”(1)
“不,我很好。”提姆咽下了嘴里的披萨,顺手用披风擦了擦嘴,“只是,蝙蝠侠好像在做一些……我们不能知道的事。”(2)
其实这话还算委婉。这几个月来,蝙蝠侠几乎每个月都会固定一段时间离开。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且每次回来后,都会非常疲惫,心情也会差到极点。上次还受了伤……
提姆其实心底有些猜测,毕竟,从几个月前的黑门监狱集体越狱的案子起,蝙蝠侠的行程中多了一项探监的内容。
只是那天他虽然负责处理康复牢房的监控,但并没有听见蝙蝠侠和牧羊人的对话。
迪克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总是喜欢把关键事情瞒着,这点确实很讨人厌。不过我们可以去问问当事人。”
“我问了,但是布鲁斯他——噢,你是指……”提姆顿住,干巴巴地说,“好吧,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
黑门监狱。
囚犯在狱警的看管下,来到自由活动的操场。没一会儿,原本白色的积雪就被踩成了斑驳的黑灰色,只有边缘处没人去的台阶上,仍然白得刺眼。
倒不是囚犯刻意绕过了那边,而是此时台阶上正躺着一个人,白色的眼睫合着,看着像是在睡觉。他的头发和皮肤也是白色的,如果不是那身灰色的囚服,几乎都要和雪融为一体了。
那悠闲、无害的样子,放在这样的场景下,难免有些格格不入,让人忍不住心生轻蔑。
罗伯特来这个监狱半年,头一次见到这张面孔,以为是新人,正想过去找找乐子,好好教教对方规矩。
这种事情几乎是被默许的,只要不弄出人命,狱警基本不会出面。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同伴一把拉住。
“等等,你要干嘛?!不要命了?”
罗伯特:“?”
同伴表情惶恐地贴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这小子才从康复牢房出来没多久,你知道进那鬼地方的规矩……”
罗伯特不屑:“什么弱鸡居然被这种娘娘腔小鬼宰了?”
说着,就要拍开同伴的手。
同伴深吸一口气:“这个‘娘娘腔小鬼’进去前还和野兽打了一次。”
“野兽”。
在监狱里特指“克格勃野兽”,所有人都知道那家伙不好惹。
罗伯特沉默了两秒,不屑地撇了撇嘴,盯着台阶上的人影,不甘心地嘀咕:“那算他运气好,野兽会教训他的。”
“说起来,野兽人呢?”
同伴看了一圈,都没见到克格勃野兽的身影,正奇怪着,发现一个狱警走到了台阶那边,对着台阶上的白毛小子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
离开前,那双淡得像是什么结晶体的眼睛,还往这边扫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浑身一僵。
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子已经跟着狱警走远了。
“……”
操。
*
另一边,阿尔文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完全不在乎那些囚犯什么心情。他现在刚从康复牢房出来没几天,对他来说,外面的一切,包括阳光在内都在接受范围内。
而且比起迟早要死的人渣,他更想知道等会要见什么人。
按照之前的规律,不管是心理医生还是蝙蝠,都得下个月才能来。
他还得趁着这段时间,让人找个靠谱一点的律师,好转到阿卡姆,没那么多空闲和人虚与委蛇。
结果,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样,阿尔文发现这次要见自己的,居然真的是两个律师。
才一进门,阿尔文就愣住了。他狐疑地打量了一遍这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考虑到这里有监控,阿尔文暂时没有戳穿他们,走过去拖开椅子坐下。
“你们想要什么。”
一如既往的直切正题。
明明皮肤白得病态,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整个人却看上去相当嚣张,那生机勃勃的样子完全不像被关在康复牢房长达四个月。
两人对视一眼。
左边身形稍矮,看着像是助手或者实习生的男人先开了口:“事实上,我们才成立事务所没多久,所以只能主动找客户……咳,总之,关于你的案子,我们有了一些意外的进展,现在需要你提供一些相关线索——”
那副拘谨、腼腆的样子,和他表现出来的所有细节相符。可阿尔文的直觉却觉得十分违和。
他盯着那张陌生的脸,认真想了想,看向另一边还什么都没说的男人,直接打断道:
“这家伙是谁?”
律师助手·提姆:“……”
说实话,他和阿尔文根本算不上熟悉,上次见面还是在一年多前,而且除了最开始的那起案子,他们没产生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交流。
可现在,阿尔文的反应直接让他的记忆复苏了。
对,这家伙就是这么自说自话。
迪克也有些意外阿尔文这副什么都没改变的样子。
这段时间他也想过来看看自己的兄弟,可泰坦那边接二连三的意外,让他直到两个月前才回哥谭。
不过看上去,现在也不算太晚。他清了清嗓子,压下嘴角的笑意,说:“我们想知道你和心理医生的治疗进度。”
迪克没有掩盖自己的声音,阿尔文一下子认出了对面这两个男人的身份。他挑了挑眉,一脸恍然:“噢——所以‘心理医生’把你们拒之门外了。”
“……差不多是这样。”
提姆放下手里用来伪装身份的文档,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一起过来了。根据他的记忆,阿尔文几乎不会掩饰喜恶,也不会有耐心回答讨厌的人的问题。
不……他根本就是平等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阿尔文却没表现出多少攻击性,甚至脸上还带着些笑意:“Huh,我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他看向迪克,饶有兴趣地问:“你抛下你的新婚妻子回哥谭,就是来帮这位‘助手’说服‘医生’先生的?”
“不,婚礼上出现了一些意外,我……”一想起这件事,迪克的心情就有些低落,“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3)
他和柯莉的婚礼决定得十分仓促,之后又因为柯莉外星人的身份,他们不得不为了办理各种手续和婚礼的各项事宜四处奔波,所以请柬只是通过邮寄的方式寄回了庄园。
算算时间,那时候阿尔文正在以“牧羊人”的身份“活动”,怎么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
阿尔文话还没说完,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打开,几名狱警神色严肃地走过来给他戴上了手铐。
“会面到此为止了,两位。”
狱警没有解释,压着阿尔文走了出去。
“等等,发生了什么?”提姆追问。
“有人举报他杀了克格勃野兽。他会被重新关进康复牢房,并且这一次,他会被禁止一切形式的见面。”
狱警冷冷地通知道。
“噢,他死了?我很抱歉听见这个消息。”
阿尔文没有进行辩解,语气很像是在幸灾乐祸,这让狱警更加用力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阿尔文浑然不觉,转头看向提姆:“关于之前的问题,他也没和我说太多,想知道什么的话,我觉得最好还是去问他本人。或者……去找找我的前雇员吧。”
说完,阿尔文就顺从地跟着狱警离开了。
虽然因为监控和在场的狱警,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不管是提姆还是迪克,都听出来了阿尔文指的是谁。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即收拾东西离开了黑门监狱。
另一边,阿尔文则被带向升降机。
升降机前的走廊,有个负责今天清理卫生的囚犯,见到他们过来,他低下头往边上让了让。
狱警没有在乎这么一个普通的囚犯,每天负责打扫的都是不同的人,他们没工夫一一核实。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们也没注意到走进升降机后,囚犯抬起了头。
囚犯的面颊十分消瘦,显得眼珠几乎要掉出眼眶一样,多看一眼都觉得渗人。而现在,这双眼睛死死盯着升降机里同样穿着囚服的身影,目光中满是病态的狂热。
和狱警不同,阿尔文几乎立即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种令人反胃的情绪,下意识看过去。
这个家伙……
阿尔文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
在门完全合上前,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只有他们两人才明白的话。
——愿圣光保佑你。
第62章
阿尔文这次没有进康复牢房太久,差不多在三天后就被放了出来——克格勃野兽确实死了,可举报的人没有拿出实际证据,而且有人自首了。
阿尔文目不斜视地与代替他被关进康复牢房的罪犯擦肩而过,跟随狱警回到了普通牢房里。
从进黑门以来,出于各种各样原因,阿尔文从没见过的同牢房室友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表现出了高质量的安静。
阿尔文不清楚理由,但他很满意现在的结果——尤其,他发现床铺都被整理过,十分干净。
“谢了。”
阿尔文头也不抬地随口说了一句,挽起袖子,解开绷带,从里面拿出几片刀片扔到枕头下面。
有人顶罪是意料之外的事,本来他都想好怎么逃离那里了。毕竟在那种房间住了四个月,怎么都该摸清它的构造,所以这次还特地找野兽打了一架,受了点不算严重的伤,方便藏起一些不易察觉的工具。
原本缩上铺的室友听见阿尔文道谢,还觉得这个最近名声很响的“牧羊人”还挺礼貌,应该很好相处,试探性地探出个头,结果见到这一幕,立即下意识抖了抖。
阿尔文没兴趣进行无意义的社交活动,直接无视了对方,往床上一躺,只是没想到,反倒是对方先搭了话:
“所、所以,野兽真的是你干掉的吗?”
阿尔文掀起眼皮看过去。
才一对上目光,室友就几乎要哭出来了,那张带着疤的凶悍的脸,和身上虬结的肌肉像摆设一样,没有给他任何底气。
“我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
原来重刑犯里面还有这种类型的吗。
阿尔文大感震撼。
上铺的室友安静了一会儿,意识到好像这个牧羊人似乎不会动不动就杀人,稍微松了口气,结果下一秒,就听到阿尔文凉凉的声音:
“如果你的敌人有很多,而你只有一个,你会怎么做?”
“很多敌人……你是指条子?”
“不,我是指你们。”
还有那些黑暗里的东西。
阿尔文心想。
他到现在也看不清自己的记忆。之前还保持着表面合作关系的时候,小詹姆斯·戈登曾经建议过,让他停下抑制剂的使用,甚至用他杀死的黑邦的眼球,重建拉德穆勒的仪式,再见一次那个一次次杀死他的“蝙蝠侠”。
说真的,阿尔文当时几乎动心了。
好在他立即反应过来,这么做实在没必要,之前出现的残酷骑士已经是一具尸体,那个和他一起出现的目镜也是碎裂的状态。
这说明,不管黑暗里的东西是什么,很大概率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现在只要毁掉那个能开启门扉的目镜,和铸造目镜的所有黑暗金属,就能预防所有问题的出现。
而这方面的问题,他已经和蝙蝠侠进行过讨论。
阿尔文相信蝙蝠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只需要预防这个世界走向黑暗的未来就行了。
至于夜翼和新罗宾的调查,阿尔文不太关心。之前他没有说谎,他确实不太清楚蝙蝠现在的进度,只知道他的前雇员,那个研究员确实参与了进去。
只是,想也知道,研究员的行踪应该已经被隐藏了起来。夜翼他们什么都不会找到。
室友见阿尔文一脸深思的表情,又忍不住抖了抖,欲哭无泪。想到之前牧羊人一个人对付一整个区还毫发无损的传言,很想说他一个人已经够可怕了。
“那、那就……军、军队?”
他期期艾艾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采用,但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罪犯,想说服官方势力……肯定没办法太轻易做到的……吧?
室友抹了把脸,突然很后悔一时冲动就杀了人,还被关了进来。也不知道现在改过自新能不能转区……
“Huh,军队……”
阿尔文不以为然,就算只是用来对付黑邦,军队也排不上用场,官方难以说服,就算说服了,也不一定能真的派上用场。
就像当初对付黑火教团,哥谭市警局、州警几乎都行动了起来,最后还是得靠蝙蝠侠。
不过,他现在已经是罪犯,也许能用点罪犯的方式。
“……是个好主意,谢了。”
说着,阿尔文坐起来,趁着现在还算是自由活动时间,大步走了出去。
室友松了口气,顺便把手边亲手缝的布娃娃收了起来。
这是他先前听说会来新室友后缝的……但室友是牧羊人的话,还是算了吧。
*
太平洋。
一处连亚特兰蒂斯都不曾知道的小岛上,建有一座秘密实验室,此时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一脸认真地往信封里塞明信片。
“三十七——三十八——”
他一边塞还一边数。
“你在做什么。”蝙蝠侠头也不回地问。
现在这个时间,实验室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蝙蝠侠并没有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出现。
研究员叹了口气:“准备一些明信片寄回去。我总不能让人觉得我失踪了吧。这都已经大半年了,我还没放过一次假,也没回去过一次,简直像是被黑心企业绑架了一样。”
蝙蝠侠沉默了一秒。
“给你发工资的是布鲁斯·韦恩,以及,每个月都有假期。”
“我知道,可我想把项目完成后再回去。”研究员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不太确定地问,“我是说,虽然你一直没告诉我,但这个项目其实和伊恩先生有关,对吗?”
他参与进这个实验室的研究项目不是通过正规途径,而是一些更加私人的……眼前的这个超级英雄似乎私下向布鲁斯·韦恩介绍了他。
想到之前刚见完伊恩先生,对方就突然出现在他的出租屋里的场景,再加上目前的研究方向与抑制剂所针对的金属物质有关,研究员认为自己的猜测十分合理。
蝙蝠侠知道研究员口中的“伊恩先生”指的是阿尔文。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你想帮他。”
“是的,”研究员点点头,“而且我其实对这种……呃,你是叫它‘黑暗金属’吗?总之我对它也很感兴趣。”
一说起研究项目,他的语速就快了起来:“我之前就发现,尽管能够通过设备研究组成它的每个粒子,但粒子的分布、和它在各项试验下的变化、运行规律都和预计的不符,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这说明——”
“它本身的性质十分特殊,或是,有什么影响了它。”蝙蝠侠接话道。
“是的!没想到你也这么了解!”研究员很兴奋地推了推眼镜。
“因为我需要毁掉它。这也是我让你参与进研究的目的,而不是进一步了解它。”蝙蝠侠生硬地说。
研究员有些急了:“你不能因为它的危险性擅自毁掉一个可能是全新的物质!不,不一定是新的……你觉不觉得,它表现出的这种特征,和前几年刚被证实的一个物理学理论很相似?”
蝙蝠侠朝他看去。
“暗物质!对!暗物质!”研究员激动地比划起来,“那些看不见的带着暗能量的粒子!也许这种黑暗金属来自于宇宙!或者——”
说到一半,研究员猛地顿住,他脑海中突然想起自己的前雇主,伊恩·莱斯科特先生提过的哥谭市那起“大型立体投影”事件,一个过分荒诞的猜想冒了出来。
“或者……另一个世界。”
他怔怔地看着那双平静到毫无波澜,仿佛知道一切的钢蓝色眼睛,喃喃地说。
“一个完全由暗物质组成的……世界。”
*
蝙蝠侠直到离开都没有对研究员毫无根据的荒诞猜想,表现出质疑或是肯定,也没有告知对方在研究所成立前,他独自研究出的一系列结果。
过多的信息只会让对方的精力分散,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毁掉彻底毁掉那个目镜。
离开研究所后,蝙蝠侠径直去了黑门监狱。
其实经过之前一个月一次的见面,他早就已经没有需要询问阿尔文的问题,但蝙蝠侠还是保留下了定期的见面环节。
通常,阿尔文会很坦诚地说一些过去的事,包括那些毫无根据的画面,都不会隐瞒,还会说一些以后的安排。
蝙蝠侠能够明确感觉到,阿尔文的状态一直很好。
然而这一次,当他到达黑门监狱,却听狱警说,前几天阿尔文被举报杀了克格勃野兽。
“——没几天真凶就自首了。”
阿尔文对此,十分诚恳地作出了解释。
“而且他死的时候我还在操场呢。”
蝙蝠侠看着他:“自首的人曾经属于黑火教团。”
“对,而我讨厌他们。那群人无聊透了。”
蝙蝠侠没有反驳。
他知道阿尔文说的是实话。
可他也同样知道,那些教徒有多狂热。
狂热到……阿尔文都不需要多说什么,他们也会自己行动起来。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杰克·贝克也被关在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后,蝙蝠侠还是选择相信了自己的孩子。
“离他们远一点。”他告诫道。
“别担心,我还是很讨厌他们。”阿尔文笑了笑。
这次的见面算得上是不欢而散,两人间的氛围自始至终都很僵硬。
直到被狱警带离心理治疗室,阿尔文都感觉到蝙蝠侠如有实质的目光。
回到牢房区后,他没耽误时间,一离开警卫的视野,直接从床底拖出来一个被打到几乎奄奄一息的男人。
杰克·贝克。
曾经黑火执事的喉舌,也是在黑火执事死后,因为自己的私心试图再次组建教团的疯子。
阿尔文居高临下地看着杰克,猛地一脚踹在他的腹部,帮他清醒一点。
“唔——!”
杰克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勉强将目光聚焦到面前的恶魔上。
就在一个小时前,这个在几年前被他视为祭品的小鬼找到了他,自称牧羊人,说需要他的配合。
不等他嘲讽,这小子就二话不说打了上来。
显然,曾经的猎物已经长出了尖锐的獠牙。
杰克几乎没有找到任何还手的机会。更可怕的是,对方似乎还清楚监狱每一轮的巡逻时间,和所有监控的死角。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阿尔文轻描淡写地说。
“康复牢房对你们这种人来说或许很可怕,但我其实不太在乎。而且在狱警发现之前,我能保证杀了你们全部。”
“你……你……想要什么?”
“我想你们——你和那些无聊的家伙——替我做点事。”
杰克气若游丝:“你想重建教团……”
“不,这太容易被发现了。”
阿尔文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
“换个名字,正义一点,别那么阴暗,像老鼠一样。Hmmm,比如‘审判所’,‘法庭’之类的,至于你们——”
他本来想随便说个名词,反正这些家伙都无聊透顶,叫什么都无所谓,可刚要说出口,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之前那只被他杀死的鹰隼。
它好像是禽鸟养的,名字应该是……
“……‘利爪’。”
阿尔文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灿烂的笑。
“从现在起,你们都是我的‘利爪’。”
第63章
有些变化是潜移默化的。
不知道从哪天起,黑门监狱的氛围变得古怪起来。即便狱警不在,甚至是没有监控的地方,也没人敢大声议论。
而造成这一结果的罪魁祸首……
泰勒偷偷探出半个头,看了眼自己的室友——那个自称牧羊人的男人。明明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对方却还是躺在床上,翘着腿,百无聊赖地翻着本书。
一如既往。
泰勒缩回脑袋,默默收起下床的念头。
其实真要说起来,牧羊人没对他动过手,连发脾气都没有,在牢房里的时候,他一直很安静。如果不是……那天泰勒把牧羊人和那个叫杰克·贝克的对话听了个完全的话,他绝对不会怕成这样。
当时,牧羊人应该是早就知道他缩在上铺,杰克·贝克离开后,往他的方向扫了一眼。
“没事。”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牧羊人这么语气十分平静地安慰了一句。
泰勒不知道这个“没事”,是“没事,你没机会说出去”,还是“没事,你说出去也没人信”……嗯,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敢问。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在这之后,泰勒总觉得牧羊人待在牢房里就是在盯着自己。
偏偏,牧羊人待在牢房里的时间还特别多——平时的劳动内容有人替他完成,狱警从不会介意这个。事实上,在这方面警卫对他宽容得可怕。即便每次他都让人顶替,每次在“伊恩·莱斯科特”工位上的人都是不同的脸,也从没追究过。
泰勒猜测,可能是因为监狱里偶尔出现动乱,牧羊人都会站在狱警那边的关系——监狱里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件事。不过就算知道也没用,牧羊人依旧活得好好的。大概也只有他,才能明确站在条子那边的同时,还在其他囚犯的各种针对中活下来。
牧羊人一直在……进步。
一开始,泰勒还会见到他时不时往医务室跑,听说皮尔斯医生都想赶人了,可只过了大概三四个月,次数就明显减少了很多。
直到现在。
牧羊人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还是前几天,因为第一次用刮胡刀不熟练,不小心刮破了脸。
再之前……泰勒就没什么印象了。
虽然大多数人都看不惯他,私下都说牧羊人应该改名叫警犬或者蝙蝠犬,但其实基本都被打服了。
简直……
“嘿。”
砰。
伴随着一声随意到极点的招呼,身下的床板被踢了一脚。
泰勒:“……”
应、应应应应该是听错了,牧羊人怎么会找他聊聊聊天!
泰勒努力催眠自己。
然后。
砰。
床板又被踢了一脚。
泰勒脊背下意识一挺:“对不起我刚刚没有注意到!请问你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吗牧羊人先生?”
他一口气停也不停地说完,整个牢房微妙地安静了两秒。
接着,泰勒听见下铺牧羊人轻笑了一声。
“Huh,无聊就算了,怎么还像个白痴一样。”牧羊人嘀咕了一句,不等回应自顾自说了下去,“你是杀了几个人贩子和一些打手进来的。他们绑架了你的孩子,买到了国外。”
“……是的。”
泰勒抿了抿嘴,闷闷地应了声。
似乎对自己能够说中事实感到得意,牧羊人的语调轻快了不少:“你进来前没杀干净。现在有人把他们的大老板埃贡宰了,剩下的几个人逃回哥谭,但被蝙蝠侠发现,送了进来——他们现在在D区。”(1)
又是漫长的沉默。
几天后,泰勒第一次进了康复牢房。
其实泰勒多少察觉到,牧羊人是故意这么怂恿的,或许是想独自做些是什么。不过不管怎么说,泰勒都很感谢他。
可几个月后,当他走出康复牢房,却发现对方反倒心情更差了,常常表情放空地发呆,手里无意识地折着一张玻璃糖纸。
后来那张玻璃糖纸不见了。
泰勒觉得应该是不知好歹的新人做的。
第二天,监狱里死了个人。
这次没人知道凶手。
后来蝙蝠侠来调查这件事。
他一来,就有人自首了。
应该是被吓到了吧。
不仅如此,听新来的狱友说,之前几个月蝙蝠侠好像在追查一个新出现的组织,好像叫什么法庭,下手变得越来越重。
蝙蝠侠真是恐怖啊。
不过在他进来前,蝙蝠侠还承诺要帮他找回儿子什么的,所以应该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好人?
泰勒迟疑地想。
又过了一段时间,泰勒发现,牧羊人会这样,是换了一个心理医生的缘故——他出来后,牧羊人就再也没去过心理治疗室。
是……和上一个心理医生培养出感情了吗?那个叫弗兰德斯的医生?
泰勒不太敢问。
直到又一个圣诞节,监狱的套餐里难得多了甜土豆泥。牧羊人才终于高兴起来。他笑了很久,像个小男孩一样。
噢……他可能真的是个男孩。
其他人就算了,作为同一个牢房的室友,泰勒早就听出牧羊人的声音连变声期都没过,身高还窜得特别快。
见牧羊人心情好了很多,泰勒终于犹犹豫豫地送出了见面礼,连着圣诞礼物一起。
一只小熊布娃娃,和一条蓝色的围巾。
泰勒偷偷把它们放到了牧羊人的床上。
嗯……不需要交流的方式是最好的。
然后,牧羊人一回来就抓着围巾翻上了上铺。
“我要黑的。”
牧羊人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好像不认为自己会被拒绝。
……他是对的。
“是,先生!”
泰勒很没骨气地大声回答道。
“上面还要有个罗宾鸟的形状。”
牧羊人继续说。
“……”
虽然早就有人猜你和蝙蝠是一伙的,但现在你居然一点都不演了吗!
泰勒很从心地抱着毛线球,用力点点头。
收到正确图案围巾的那天,距离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很久,牧羊人似乎不在乎这个,表现得很高兴,坐在上铺床边很幼稚地晃着腿。
泰勒吓得一晚上没睡着。
可没多久,泰勒发现牧羊人又沉默下来了,像是生病了一样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很奇怪。
这种状态保持了差不多半个月,牧羊人又一夜之间正常起来。
奇怪的是,牧羊人身上多了一些伤。
伤口不严重,但是都很新。
泰勒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只是一个……他不敢细想。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有一就有二。
之后再见到这种情况的泰勒已经学会了帮忙打掩护。
这天也是,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又一波听说了牧羊人的名号,就被怂恿着过来找茬的新人,泰勒已经满头大汗。
“嘿,大个子。真不容易啊,对吧。”
说话的是,之前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的罗伯特。
“最近进来的人多了好多,听说外面来了个不讲规矩的家伙,到处杀人,还端了好几个点,而且到现在都没人见过他,简直像个鬼魂一样。我打赌这会持续很久。怎么样,要跟你的室友说说吗?”
泰勒不太喜欢罗伯特幸灾乐祸的语气,但他一向脾气好,只是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就绕过罗伯特,回了牢房。
罗伯特其实是对的,泰勒也听见一些新人在说,最近宁愿进黑门也不要待在外面。
伊恩……应该是去解决这个事情了?
泰勒看了眼下铺蒙头睡觉,只露出几撮白头发的“伊恩·莱斯科特”,不太确定地想。
……
阿尔文确实是去解决这个事的。
根据利爪传来的消息,这个新来的一直在针对黑邦,阿尔文本来没想多管,黑邦的人死再多都无所谓,可紧接着,阿尔文发现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打压,更像是……示威。
他这次溜出来,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个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是想吞并、整合这些黑邦,让自己的势力一家独大,那他就顺便把人解决掉。
不过他的动作最好再快一点,上次差点被蝙蝠侠抓住了。好在,自从法庭的活动频繁起来后,他就再没用过“牧羊人”这个代号,所以蝙蝠暂时还没查到他身上。
阿尔文戴上足以遮住整张脸的骷髅面具,拉上风衣的兜帽,绑好刀,再一次飞入了哥谭市的夜空。
到现在为止,他的“军队”里已经不止有之前的那些教徒,还有一些罪犯、普通人甚至是富商。这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工作,只知道定期传出一些对他们来说不算重要的消息,或是完成一些意义不明,但不算难的工作,就能得到一笔来源干净的额外收入。
顺便一提,感谢赌场。
伟大的洗钱产业。
企鹅人因此被蝙蝠侠查过不少次。
一般来说,在哥谭找到一个新人不算难事,可这一次的消息却很模糊。阿尔文不得不在一个过分宽泛的范围里仔细搜寻。
然后……他就在经过一栋不应该住人的烂尾楼时,听见里面传出了隐约的电锯声。
“……?”
面具下,阿尔文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就算不凭直觉,他也能猜到,这里面绝对不是什么“勤奋的木工先生”在连夜干活。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就在阿尔文一脚踹开卫生间的门,就猝不及防被溅了半身的血。
他下意识扫了一圈。
整个卫生间没有窗户,还十分狭小,一眼看去,所有的景象都一清二楚——墙壁、地面、甚至天花板上都是血,水池里放着个半满的旅行包,地上横着好几具尸体,都是黑邦的二把手,其中一半的头都被锯下来了,而剩下的一半……
阿尔文看向“勤奋的木工先生”——那个带着红色奇怪头罩的男人。
毫无疑问,这就是最近一直在针对黑邦的家伙。
“……”
“……”
电锯声早在他进来的瞬间,就已经戛然而止。
此时,两人隔着面具无声对视着,心中不约而同地把对方当成了敌人。
于是——
红头罩放下电锯,掏出枪。
牧羊人沉默一秒,拔出刀。
第64章
一时间,狭小的卫生间中,杀气满溢。
红头罩的目光掠过那把不适合在眼下情景发挥的长刀,语气讥讽:“来救你主人的狗吗,可惜,你来晚了。”
砰!
枪声炸响,子弹脱膛而出。
阿尔文却不后退,这种情况在过去两年里他早已习惯。对方扣下扳机的前一秒,他就已经做好了闪避的预备动作。子弹毫无意外地只是擦过兜帽边缘,留下一个不痛不痒的缺口。
阿尔文俯下身猛冲向前,刀尖划过墙壁,发出令人胆寒的摩擦声。
“不,我来清理垃圾。”
话音未落,阿尔文已然来到红头罩身前,凛冽的刀光闪电般撩向红头罩的咽喉!
同一瞬间,红头罩上身后仰,枪口举起——
砰!
又是一声枪响,贴身软装甲很好地抵御了子弹,没有出血。阿尔文无视发麻发痛的肩膀,左手一紧,刀锋迅猛下劈!
“不错的选择。”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红头罩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后腰的匕首,生生挡下这一刀。
哐!
匕首和刀刃相撞,爆发出尖锐的金属嗡鸣。
隔着面具,两人四目相对。
“你被训练得很好,可惜选错了主人。还是说,你是孤儿,被人捡了回去,他给了你一些钱,再训练你……”
带着轻蔑嘲讽的话语从那红色的头罩下传出。
陌生的声音。
阿尔文直觉觉得对方讽刺的是蝙蝠侠和罗宾——这不奇怪,来到哥谭总会听说这个组合。他没有理会,左手悍然下压!
从刚刚短暂的交锋中,阿尔文意识到这场战斗没法速战速决。眼前的暴徒相当难缠,明显受过训练,动作十分灵敏,而且……
轰!
滚烫的热浪和猛烈的冲击从身侧传来,是预先设置下的炸弹?
应该是为了毁掉分尸现场。
阿尔文向后一个空翻,同时掷出右手袖中的匕首。匕首里封存着塑胶|炸药,和对付贝恩时准备的一模一样。他爱死这种投掷物了。
然而,就在阿尔文满心想炸死对方时,匕首却在脱手的瞬间产生了细微的偏移。
本应该插在对方上臂,把肩膀连带着手臂一起炸碎的匕首,此时只插在了对方的左手小臂上。
阿尔文来不及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失误,下意识想引爆。就算出现了这种“失误”,他也能重创对方,并趁此机会割开对方的咽喉。可直觉却告诉他不应该这么做。
——?!!
阿尔文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不理解的情绪,不顾直觉警报,打算引爆炸药,可仅仅是刚刚半秒不到的迟疑,红头罩就抓住机会,将匕首猛地插进阿尔文的大腿。
猛烈的剧痛中,鲜血瞬间涌出。
面具下,阿尔文表情一阵扭曲,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自己。
“FUCK!”
之前说话时,阿尔文刻意压低了声线,语速和语调发生改变,来掩盖自己的身份和年龄。这一点上他一直做得很好,至少一直到现在变声期结束,蝙蝠都没认出来过。
但下意识骂脏话时,他忘了这种掩饰。想到眼前这个家伙是新来的,阿尔文就没怎么在意。
而且,反正这家伙也要死了。
“啧,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比起那句脏话,现在的这句听得更加清楚了。
声音很陌生,话音却很跳脱,一听年纪就不大,还带着一种不让人讨厌的傲慢和轻蔑。
红头罩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审视起面前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杀手。
之前,他把对方形容成黑邦的走狗只是嘲讽。
红头罩知道这个家伙是谁。不管是刺客联盟给的情报,还是他自己查出来的信息里,都有关于法庭的部分,只是都不清晰。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法庭由一群爪牙和一只领头的猫头鹰组成。
而这个……应该是前者。
这个小子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都没露出来。
一个法庭的杀手。
红头罩心想。
而且在不适合使用长刀的室内,对方却表现得游刃有余。显然,他不仅是个杀手,还被训练得很专业。
这种程度,怎么看都是从小就开始训练的。
迅猛的交锋中,两人身上的伤口逐渐密集,血腥味越发浓重。
红头罩没有多余的怜悯,只觉得讽刺。
老家伙说着不想让悲剧再次发生,想用恐惧来保护城市、让所有的孩子不会失去父母,可他回到哥谭后,所有的一切都在说明蝙蝠侠是错误的。
——恐惧不是解决之道。
至于这些乌合之众?
红头罩拔出手臂上的匕首,再次朝着牧羊人的脸开枪。距离太近,牧羊人躲避不及,子弹擦过了他的耳朵,留下一道流血的伤口,也暴露出了……那头不正常的白发。
头罩下,杰森微微眯起双眼,没有把面前的杀手和阿尔文联系起来。
“我知道你们。你的主人‘猫头鹰’打着拯救的幌子,命令你们抢夺这座城市,他自己则藏在阴影里,用恐惧和神秘,把他自己伪装成传说——”
“一个贪婪、胆小的恶棍。”
哐!
又是一次粗暴的刀锋碰撞,红头罩直视着牧羊人面具后的眼睛,戏谑地反问。
“我说中了吗?”
“不。”
阿尔文手腕一翻,换成右手持刀,左手毫不犹豫迎上匕首。锋利的匕首刺入掌心,从手背贯穿而出!
霎时,血花飞溅。
“他不是‘猫头鹰’。”
猫头鹰完全是别人乱加的称呼,他从来没承认过。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讨厌猫头鹰。
阿尔文沉声纠正道,他不顾剧痛,握住红头罩的手,同时长刀贯穿了对方的贴身装甲,深深刺进血肉之中。
“——他是‘法庭’。”
鲜血溅到牧羊人的面具上,苍白的骷髅图案越发森然。
只要右手用力往上一抬,就算这个家伙开枪,阿尔文也有把握在自己倒下前让对方彻底咽气。
然而——
阿尔文猛地拔出刀,一脚把人踹开,又接连退开好几步。
眼下墙壁已经在之前的爆炸中坍塌,卫生间彻底和隔壁的客厅打通,空间大了不少。
阿尔文却无暇顾及。
“见鬼的,你他妈是谁?!”
“叫我红头罩。你们的把戏可吓不到我。”
红头罩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黑色的小罐子,接着精准地一扔——
“——!”
操!
轰!
又是一声爆炸,相比起之前的冲击力,这次更麻烦的是火焰。
是自制的**。
金色的火焰映照在杰森光滑的头罩上,灰蓝色的眼睛透过头罩白色的镜片,冷冷看着那个跳出火焰,不再攻击过来的身影。
“——我比你们更明白,何为藏于阴影,何为恐惧。”
阿尔文隔着火焰看向红头罩,再次确定没有见过对方后,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想法。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尽管今天到现在为止都十分莫名其妙。
“Huh,我相信你没说谎。因为你的名字已经很恶心地证明了这一点。”
阿尔文恶声恶气地回敬了一句后,踩上窗台,毫不犹豫跳了出去。
红头罩本来想追上去,猫头鹰法庭最近的活动越发频繁,如果能从这个杀手小子的嘴里,问出那只枭鸟的身份就再好不过,可显然,对方没给他这么做的机会。
轰!
之前随意丢在脚边,还沾着血的匕首骤然爆炸。
红头罩脚步一顿。
他没有忽略牧羊人最初的杀意和之后的退避,可匕首……他俯下身捡起碎裂的刀片。
果然是塑胶|炸弹。
很有创意的改动,他也用过这一套。
可那个杀手小子,只在退场的时候引爆了它。
杰森盯着碎片看了几秒,随手扔开。
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问题。
下次在把那个杀手小子打得不省人事前,好好问一问就能解决,包括那个所谓的‘法庭’。
*
黑门监狱。
大半夜,泰勒突然被吵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先听见下铺的牧羊人低声骂着不知道地哪里学来的脏话。
他探出个头,只见牧羊人上身赤|裸,半身都是血,一部分已经半凝结,还有一部分顺着肌肉弧度缓缓淌下,洇湿了裤子和垫在下面的囚服。牧羊人擦都懒得擦,专心捏着针线,低头缝合肩上的伤。
泰勒默默收回视线,正想悄悄躺回去继续睡,结果——
“下来。”
“……是,先生。”
泰勒听话地下床,默默帮忙进行缝合和一系列伤口处理。
牢房里一片压抑至极的安静。
泰勒觉得有些难受,轻声问:“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问出口,泰勒就后悔了。
牧羊人不会回答他的,说不定还会换来几句讽刺。
“抱歉!我只是随便问问。”
依然没有回应。
泰勒觉得奇怪,于是悄悄抬起头,想看看牧羊人的脸色,发现对方正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接着,他就听见牧羊人用不确定的语气喃喃地说出了回答:
“我好像……见到了认识的人。”
这么说着,阿尔文依旧没有放弃杀死对方的想法。毫无疑问,红头罩就是在阻碍法庭。
那些卫生间里的尸体,不仅仅是黑邦二把手,他们所在的黑邦、势力,都与毒品有关。
——毫无疑问,红头罩不仅想一家独大,还想垄断毒品贸易。
毒品是黑邦重要的资金来源。如果让红头罩成功插手,很大概率,他下一步就是把手伸向武器走私。
所以红头罩必须要死。
见鬼的,居然还选了小丑用过的代号!
就算那种语气和讽刺方式很熟悉,他也不会……
——等等!!!
阿尔文猛地一愣。
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荒诞至极的猜测。
第65章
又一个夜晚。
蝙蝠侠带着罗宾飞过漆黑的夜空,他们身后,明亮的蝙蝠灯烙在云层上,犹如一轮虚假的月亮。
“一个叫‘红头罩’的新恶棍?也许我们应该从小丑查起。”罗宾提议道。
就在刚刚,他们调查猫头鹰法庭的时候,意外从一个毒贩嘴里,听到了这个不算新的代号,罗宾认为这或许是某种预兆,又或许是小丑的计划的一部分。
要知道,自从法庭出现以来,杀了不少罪犯、黑邦,甚至连被关在少管所的朗尼·梅钦,aka安纳奇都差点死在他们手里。在所有的罪犯里,小丑受到了他们的重点照顾,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小丑都只是重伤。
这很难让人不去深思。
可布鲁斯之前再三审问过,小丑都表现得完全不知情,一个劲地说些并不好笑的笑话。这次出现的“红头罩”,也许是这个疯子又在酝酿什么疯狂的计划。
“我会盯着他的,你在该回去了。”蝙蝠侠看着还打算继续跟着夜巡的罗宾,提醒道,“我猜你爸爸应该还是很反对你当罗宾,对吧?如果你一直太晚回去,我想没几天,我就又能在蝙蝠洞里见到德雷克先生了。”
罗宾沉默了下来。
说真的,一个月前,他的父亲杰克·德雷克突然出现在蝙蝠洞,他大概是最惊讶的那个。而且不仅仅是出现,还严令禁止他再和韦恩家打交道,更别说当罗宾……
也就是最近法庭的事情闹得太大,他才在答应了一连串要求后,勉强说服了父亲,再次穿上了罗宾制服。
一想到这件事,提姆就觉得有些苦恼。他无法忽视父亲的感受。
“……至少今天晚上他知道我在做什么。”提姆艰难地辩解道。
蝙蝠侠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他还是会担心你。赶紧回去吧。”
提姆叹了口气,放弃了:“好吧,如果有什么情况,记得告诉我。”
“我保证。”
蝙蝠侠,或者说暂时代替布鲁斯穿上蝙蝠披风的迪克,笑了笑,点头答应道。
只是等到罗宾的身影远去,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距离蝙蝠侠离开哥谭市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并且在五天前,再也没传回来消息,定位也完全消失。从最后的一条消息来看,他似乎在调查和刺客联盟有关的事。除此之外,迪克什么都不知道。
考虑到之前一次布鲁斯委托保罗穿上披风,保罗却差点失控的情况,迪克不得不从布鲁德海文赶过来,接下扮演蝙蝠侠的工作。可这不是长久之计,不管是法庭还是布鲁斯……都得在近期有个结果。
可惜最近神谕不在,不然现在或许还能通过卫星三角定位,找到布鲁斯到底去了哪里。
迪克不再去想这些假设,纵身跳下滴水兽,任由沉重的披风在身后展开,带着他飞进风里。
*
黑门监狱。
空荡的公共浴室里,阿尔文不顾身上的伤,站在花洒下,垂着头,任由冷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
水珠噼里啪啦摔碎了一地,声音充斥在耳膜里,几乎盖过了外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不一会儿,一个带着眼睛的高瘦男人打开了门。
阿尔文掀起眼皮,冷淡地扫了一眼,一声不吭地等对方开口。
“首领,新消息。”
男人没有走进来,笔直地站在门口汇报道。
如果不是身上的囚服彰显着他也是这里的囚犯,光看长相和神情,谁都会觉得他是个常年坐办公室的白领。
阿尔文不记得这个家伙的名字。
法庭雏形建立起来后,他就解决掉了杰克·贝克,并定期更换二把手的人选。原本是一个月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突然变成了一周一次,频繁到了有些头痛的地步。所以阿尔文每次确定跟在身边的人没有其他心思后,就不会多管了。
“说说看。”
阿尔文收回目光,关上花洒,拎起浴巾走向更衣室。
白领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跟了上去:“关于红头罩,近期他的业务范围和我们出现了重合,利爪已经不止一次遇到他搅局了。”
距离首领上次出去“活动”已经过去三天,按过去的经验来看,首领都会趁早解决掉红头罩。可这一次,首领不仅没有解决,还到现在都没有再次离开黑门监狱的意思,像是在……放任。
阿尔文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套上囚服:“那就去查查他的邮箱地址什么的,跟他说一声。”
白领一下子卡了壳,大感震撼。
“……你认真的吗,首领?”
阿尔文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问题,穿好衣服后,推开门,踩过一地哀嚎、躺尸的囚犯,自顾自走向自己的牢房:“别天天想着动手,我们的最终目的是维护和平。”
理直气壮得像是在说什么真理。
白领:“……”
您要不要低头看看再说话?
虽然有一部分是他解决的,但绝大多数重伤的部分,都在他过来前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白领觉得首领的形象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不过还是很专业地绷着脸上的表情,语气也十分平静:“昨天,红头罩联络康森的方式是,直接把一次性电话塞进二把手的嘴里,再扔进康森的安全屋。所以我合理认为,红头罩不会选择‘邮件’这么常规的联络方式。”
“噢,你说得有道理。”阿尔文脚步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下巴,“那我等会儿去问问他。一个固定的联络方式很重要。见鬼,两年前我就应该这么做的。”
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确定不下红头罩的身份。
之前罗宾让他不要插手,在不确定红头罩身份的情况下,他还真不太想干预红头罩的行动。
虽然现在看上去红头罩只是个普通的恶棍,但如果对方是罗宾的话,应该是有什么计划……吧?
白领:“……”
白领:“好的,那需不需要我安排人——”
阿尔文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别让我见到那些家伙。”
“那些家伙”,特指利爪。
说真的,阿尔文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这群人之间到底在传播什么东西。上次他见到他们的时候,被那种狂热的目光,和什么“反抗资本规训”、“清洗世界”之类的宣言刺激得浑身不舒服,毫无交流欲|望。
也许是因为最初的成员都是和邪|教有关?
可那些人明明早就都已经边缘化了。
算了,反正最后都要死的。
白领对阿尔文的反应并不意外,甚至称得上是意料之中:“他们需要一些信仰。”
阿尔文啧了一声,压根不信他的鬼话:“最近让他们放松一下,该干嘛干嘛吧。”
说完连这个二把手都不想再理,加快了脚步。
白领恰到好处地停下脚步。
“我能不能最后问一下,‘红头罩’是法庭的人吗?”
走在前面的首领脚步不停,头也没回,只远远抛来两个单词:
“他是。”
*
阿尔文的逻辑很简单,红头罩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罗宾。
而,罗宾=牧羊人=法庭。
所以,红头罩=法庭。
只不过,首先得还是得确定红头罩的身份,以及……阿尔文想到两年前的那次见面,不由地怀疑现在的罗宾还是不是自己印象里的那个。
如果不是。
那他最好做点什么把人纠正过来。
罗宾必须是最好的。
阿尔文穿上风衣,戴上今天的面具,提着刀赶向今天的工作地点。
其实法庭的工作一直不算太顺利。
哥谭市的黑邦大多扎根很深,牵扯也很多,大多还和一些国外势力、甚至政府有不浅的关系。一开始是利爪总是不能做得很好,杰克死后倒是好了很多,只有遇到意外和实在处理不了的问题,才会让他去处理,现在却又出现了个红头罩。
也许他应该做得更多一点……
阿尔文一边想着,一边潜入了西郊的废弃仓库,根据之前白领给出的消息,最近几个黑邦似乎打算联合起来对付他们,还联系上了星城、布鲁德海文的几个帮派。
看着下面那一箱箱做好防潮处理的木箱,想也知道里面装的绝对不会是什么节日惊喜。
仓库里的人不算多,一打左右,大部分的都在外面守着,阿尔文正想动手,突然外面吵闹了起来。
看来闯入者不只有他一个。
爆炸声、枪声、惨叫声中,阿尔文分辨出了他们正在大骂对象似乎是“红头罩”。
就像白领说的,他们确实在业务方面出现了高度重合。
阿尔文挑了挑眉,完全没打算插手。
如果红头罩真的是罗宾,他完全能够应付这群人渣,而且一定提前做好了计划。这么想着,他好整以暇地往钢梁上一坐,只是出于最基本的谨慎,手没有从刀上松开,肌肉也绷紧着。
外面的动静很快逐渐平息,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奇怪红色头罩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留下一串血红的脚印。
仓库里的人之前没有都冲出去,见到红头罩走进来,面目狰狞地开枪反击起来。
阿尔文晃了晃腿,往下面看去,正想着等会儿要不要先表明身份再聊罗宾的计划,或者怎么杀小丑也行,他却突然发现,下面那个红头罩的身手和格斗方式,和他上次见到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不等阿尔文继续分辨,一个原本已经被打倒的混混爬了起来,将枪口颤巍巍地瞄准了红头罩的背影。
心脏骤然跳漏了一拍。
阿尔文想也不想,拔刀跳下去。
“当心——”
砰!
话音未落,枪声响起,红头罩身形晃了晃,旁边的人见此机会,捡起地上的枪——
砰!砰!砰!
红头罩终于倒下,一动不动,身下迅速蔓延开一片猩红。
面具下,阿尔文表情一空。
浅淡的蓝眼睛霎时失去了所有温度,变得冰冷至极。
他迅速地割开了那几人的喉咙,短短几分钟时间,仓库里外都变得寂静无比。
阿尔文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只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红头罩的尸体。
不。
不对。
他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察觉到的一丝不对劲和违和。
这应该……不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红头罩?
带着怀疑,阿尔文走过去,想打开头罩进行确认。
轰!
红色的头罩突然爆炸,阿尔文直觉做出了后退的动作,却还是被冲击力掀飞出去。
“咳咳咳……”
还好风衣是特制的,这点程度还不至于让皮肤出现烧伤,阿尔文稍微缓了缓,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还没完成整个动作,一个坚硬的物体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反应不错,想抓住你可真不容易,猫头鹰小子。可惜我比你更快,也做得更好。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一下感情了。”
轻描淡写,却满是杀意的戏谑话语从身后传来,和鼻间硝烟和血的气味一起,无时无刻不刺激着阿尔文的神经。
想也知道,刚刚的一切都是一个陷阱。
阿尔文稍微愣了下,忍不住笑了。
“哈……”
他站起来,转过身,任由枪口抵在自己下巴上,看着那个红色的头罩,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你可真他妈是个混蛋。”
第66章
“需要提醒你,我手上的枪能随时在你头上开个洞吗?”
红头罩的语气十分随意,却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
说实话,他不在乎这种程度的辱骂,但还是得让这个小子明白,现在到底是谁的主场,这能让接下来的问话环节更加顺利一些。
喀嗒。
清脆的上膛声异常清晰。
红头罩抬了抬枪口,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来吧,说点我们都会感兴趣的事,比如,你们的老板。”
事实上,他的计划从最初就出现了偏差。
按照红头罩本来的想法,这只猫头鹰现在应该被拔掉了翅膀,非常凄惨的躺在地上,全身只有一张嘴能动,可不管是对方出现的时机,还是本能般对危险的察觉,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包括现在——
“所以你果然是故意撞上法庭的工作范围,干得漂亮。”
那张图案和上次略有不同的骷髅面具后,传来一句相当高高在上的夸奖。
——也许该先给这个小子一个教训。
杰森思考着,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蜷了蜷。
阿尔文浑然不知,还在自顾自继续往下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以为你会更专注于别的,比如——”他停顿了一下,仍是没法完全确定眼前人的身份,“算了,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
他的语气、音调越发轻快跳脱,红头罩猝不及防被话语中毫不掩饰的纯然喜悦扑了一脸。
杰森微妙地沉默了半秒,不为所动:“现在是我在提问,猫头鹰小子。”
阿尔文盯着他看了会儿,正色道:“你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不知道你查到了多少,但法庭的‘拯救’不是谎言——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清扫这座城市,彻底切除生长在她身上的肿瘤。你现在破坏他们的资金来源、武器交易,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吗?”
“Huh,真可爱。但是,不。你猜错了,我只是想摧毁它们。”
头罩下,杰森却讥讽地扯起嘴角,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
他这次回来做了充足的准备,虽然没查出法庭幕后老板的身份,但他们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都十分清楚。
他们确实扼制了黑邦的发展,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哥谭市的犯罪率。可他们杀的人里,不仅有黑邦、罪犯……还有普通人。
甚至他们的成员,大多数也都是罪犯。
再怎么粉饰,归根究底,法庭也只不过是另一个罪犯集团而已。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现在是时候进行选择了,告诉我你们的老板在哪,或是我给你身上开几个洞,就像上次那样,又或是……”
红头罩停顿了一下,挪开枪口,头也不低地朝阿尔文扣下扳机。
砰!砰!
两颗子弹一颗贯穿了阿尔文的左手手臂,另一颗打进了他的腹部。
“唔!”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阿尔文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刚握在手上的刀也掉落在地。他弓起身,右手捂住腹部,血从指缝中止不住地涌出。
“上次见面后,我改良了一下我的子弹。不太好受,也没那么容易止血。我早就提醒过你我会这么做,接下来是脑袋,想再试试吗?”红头罩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些,“又或是,我提供给你一个机会,你来为我工作。正好,我现在需要一个帮手。”
明明刚刚扣下扳机的是他,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掩饰那暴戾的杀意,他的语气却温和得仿佛已经给予了足够多的宽容。
不等他回应,红头罩又说:“我是开玩笑的。”
“想要一个搭档太容易了,找个孩子付给他钱,训练他……huh,我说对了吗?”
“……不。”
阿尔文咽下代表软弱的呻|吟,一把握住枪管,手指收紧,目光死死盯着红头罩,恨不得目光能穿透头罩,看到藏在下面的人。
“应该是你,加入我——我们。”
阿尔文尽量在远超底线的疼痛中保持清醒,一字一句地说道:“也许你会觉得法庭所做的事情过于残忍,无法理解,事实上,法庭确实还在摸索前路,不可避免地出现过错误的结果。但我很清楚的一点是,仅仅制止是没有用的。哪怕杀死他们,他们所带来的影响,也会像癌细胞那样扩散。”
“你明白吗,行为不是关键,思想才是。”
“这就是为什么,阿卡姆里面的医生反复更换,甚至还出现过试图将改变这一切的英雄关进去的原因。”(1)
“——思想是会传染的疾病。”
阿尔文直视着红头罩,直视着头罩上映出的扭曲的自己,无比坚定地说道。侵染鲜血的风衣垂落在他身后,犹如朝圣者的道袍。
“最终,会毁掉这个城市的,不是毒品、不是武器,更不是黑邦这种疥癣之疾,而是这些根植在所有人意识深处,已经被感染的思想!”
“就算解决掉了现有的罪犯,疯子,黑邦……只要这种犯罪的思想还存在着,疯狂和罪恶就会一次又一次重新出现。”
“法庭的目标,就是剜除这些癌细胞,从根本上抹除‘犯罪’这个选项,将所有的黑暗和疯狂连根拔起!直到这座城市只剩下光明和秩序!”
“这,才是良性社会。”
掷地有声的尾音回荡在仓库里。
红头罩注视着阿尔文,仿佛在注视一个荒诞到极点、充斥着血腥味的白日梦。
“不错的演讲,但你不会成功,因为你从没有真正了解这座城市。”也从未关注过真正需要保护的人。
“你只是在夺取她、统治她。”
“——用另一种癌症。”
“而我终将会摧毁你们。”
“……”
阿尔文抿着唇,移开了目光。
这确实是罗宾,只是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
现在的罗宾暴戾、危险、充满愤怒。
像个疯子。(2)
“看来我们无法说服对方。”
阿尔文失去了聊下去的欲|望,弯下身,捡起刀,准备结束这场对话。
红头罩没有阻止他,随意转了一圈手里的枪:“显而易见,接下来就是我把你揍到不省人事的环节了。”
“不。我想没有这个环节。”
就在这时,第三个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朝仓库大门看去,只见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高瘦男人走了进来。
这打扮陌生极了,要不是对方递过来一个眼神,阿尔文差点都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下属——那个他几个小时前刚见过的白领。
白领话音落下的同时,周围的黑暗里出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尔文仰起头,发现黑暗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双双黄色的眼睛,反射着微弱的月光,显得格外鲜明,像是某种夜行的枭鸟。
“……?”
阿尔文看了一圈,觉得有些生理性不适。
与他相反,红头罩则发出一声嗤笑,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遥控按钮。
“这可真不由你决定。”
“看来我们僵持住了。”
白领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
“我不这么认为。”
红头罩毫不犹豫按下了按钮,顿时,周围所有的木箱被自动打开,内部的机枪在简易机械臂的操控下升起、上膛——
砰砰砰砰!
霎时,数十个枪口火光乍现,无数子弹倾泻而出。
阿尔文低声骂了一句,当即一个翻滚躲到掩体后。
机械臂都是固定的角度,很简单就能判断出安全的地方,只是红头罩仍然趁着最初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迅速藏起身形,离开了仓库。
等到连绵不断的枪声停止,阿尔文再看向周围,已经完全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至于那些利爪,看上去倒是一个都没少。
阿尔文撇了撇嘴。
此时,白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身上的西装,一副完全没受到影响的样子。
他走到阿尔文身前,十分恭敬地伸出手,清楚地表露出想把自家首领拉起来的意图,口中却阴阳怪气地说出了带着讽刺的话:
“要到红头罩先生的邮箱地址了吗,首领。”
阿尔文掀起眼皮盯了他一眼,无视了他话里的讽刺,用刀作为支撑勉强站了起来。
“没有必要了。”
他不再打算用说服的方式让罗宾交代出他的计划,这毫无用处。想让罗宾变回原来的样子,还是得用更加有效的方式。
不过在这之前……
“他不会再有机会阻碍到法庭的事务。”
白领也不尴尬,收回手直起身:“这真让人感到庆幸,那我能否询问,你接下来的安排?”
“让人继续盯着他。”
阿尔文拍了拍刀鞘上的尘土,稳住步伐走向仓库外。
随着他的步伐,那些阴影中的枭鸟也无声地跟了上去。
白领落后半步跟在阿尔文身后,提醒道:“上一批过去盯着的人死了,我们还没找出原因。”
“那说明有其他人在帮他,换下一批去盯着,直到找出来为止。”
阿尔文头也不回地发出命令。
白领沉默了两秒,他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这一刻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他们这些人在首领心中的价值。
——消耗品。
不管是他,还是这些利爪,都只不过是能随意丢弃的东西。
偏偏听见这句话的人里,只有他作出了反应。那些枭鸟依旧跟在这个人身后,炽热如炬的目光,从未有一刻离开过那个背影。
而被注视着的那个人,居然也泰然自若。完全没有表现出之前说的那样排斥。
就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
早就习惯了成为信仰。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像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想法,白领看见牧羊人回过头,看向了他这个自作主张的二把手,面具后那双结晶般的蓝眼睛里,尽是冰冷和讥讽。
“不然你以为,你们为什么会叫‘利爪’。”
第67章
和一般的罪犯集团不一样,猫头鹰法庭的利爪在脱下制服后,能完完全全融入进普通人里,言行举止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就好像那身制服给他们注入了另一个思想、另一个灵魂,甚至……身体素质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提升。
杰森蹲下身,检查起脚边那具利爪的尸体,制服的样式模仿了猫头鹰,尤其是目镜的设计,两侧都有金色的耳羽,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太过独特的设计,只不过,杰森发现尸体的颈侧,有个很小的针孔。
如果不是毒品的话,那这些人应该就是用了什么能够增强力量的药剂。
杰森翻了翻尸体的腰带,果然找到了一个空了的注射器。
“怎么样了?”
一个强装镇定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门后响起。
杰森没有理会,收起空注射器,里面还有一些残渣,他或许能从中发现一些什么。
外面的人没得到回应,又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那是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进来后他浑身紧绷地环顾了一圈,看着满地尸体和满是血污的昂贵地毯,才稍微后仰靠到轮椅的椅背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很好,你做得很好。你遵守了我们的协议——”
中年人稳了稳呼吸,认真夸了一句,原先他其实不想雇佣这个打扮得像个摩托车手的爆炸狂,可法庭的成员太难辨别,甚至前几天,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助手都背叛了他,害得他现在只能暂时用轮椅活动。再加上……这个叫红头罩的男人最近和法庭针锋相对,他才生出了招揽的念头。
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个好主——
喀嗒。
一个十分熟悉的清脆声音响起。
中年人浑身一惊,下意识看过去,只见红头罩用一把刚上膛的枪对准了自己:“等等,我们有协议!我会告诉你关于法庭的事……难道你现在想反悔?!”
“差不多是这样。”
红头罩随意应了一句,扣下扳机。
砰!
中年人额头上当即多了个弹孔,血汩汩流了出来。红头罩走上前,从他身上摸出手机。
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
也许数据恢复能让他找到点其他线索,红头罩对此不抱有希望。
这些黑邦最近集合起来在对付法庭,可显而易见,这个老东西知道的,还没他自己之前查到的多。不过除此之外,他还能顺手接下这个帮派的资金和人手,姑且算不上浪费精力。
就在这时,手机微微震动了两下,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红头罩将它点开,发现一封写着时间和地点的邮,并且在他点开后的第五秒,这封邮件就被自动删除了。
应该是黑邦间的什么秘密集会。
很谨慎。
可惜还不够。
红头罩对这种集会没兴趣,可紧接着,下一封邮件映入眼帘——
【会议上将会公布法庭首领的真实身份。】
“……”
——它最好是真的。
红头罩沉着脸收起手机,扔下**,将这里烧了个一干二净后,转身离开。
……
一直到集会当天,杰森都还多少对邮件中的内容抱有怀疑,尤其在集会现场,看着下面那群打扮得人模人样的蠢货大声嚷嚷着毫无意义的狠话,还差点打起来的时候,这种怀疑到达了巅峰。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等待还是值得的。
随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走进来,场面很快平息下去,接着,在老人的示意下,他旁边的下属分发下去几份相同的档案。
“等等!还有人没来,科尔……”
“他不会来了。”
红头罩跳了下去,顺便给了旁边试图制服他的人一枪。
砰!
正中红心。
“你不能指望一个伤患爬这么高的楼,即使这里有电梯。”
无视了那些对准自己的枪口,红头罩拿起一份档案打开。
档案很薄,只有很简单的几页纸和一张照片。
“你他妈到底是谁?!”
旁边戴着墨镜的光头嚷嚷起来。
“杀了科尔的人,接收他帮派的人,和在这里装了不少炸弹的人,选个你喜欢的。”
红头罩轻描淡写地回了句,目光始终放在那张照片上。
白色的头发,淡蓝色的眼睛。
很明显的白化病特征。
五官也和记忆里的没差多少。
杰森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疯话时,骷髅面具下那双仿佛在燃烧的蓝眼睛。
“这是他的名字?”
他移开目光,随手扔下那份写着“伊恩·莱斯科特”名字的档案,意味不明地多问了句。
“你有什么其他意见吗。”
为首的老人这时才开口,他是这群人中唯一还保持冷静的。
“根据我手下的人说,牧羊人确实是最有可能成为法庭首领的人。”
当年这个突然出现,又很快被抓进监狱的小鬼几乎没人认真调查过,没想到短短几年,居然发展出了这种诡异的组织。
一想起这件事,老人就不禁有些后悔。Ưҋĩčo®ɲ
“不。只是做个确认。”
想起两次见面时,那小子都表现出的高兴样子,红头罩发出了一声没有笑意的笑声。
阿尔文是个很容易被记住的人。
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
在第一次见到猫头鹰小子,听他不再掩盖语气语调的时候,杰森就隐约感觉到了熟悉。可紧接着,他的注意力就放到了阿尔文的攻击上——他的每个动作,都带着一些刺客联盟的影子。
自从塔利亚将他扔进拉撒路之池,帮他恢复理智、还给了他钱和签证帮他离开刺客联盟后,就很少联系他。
最近一次,还是在回到哥谭前,塔利亚电话里告诉他,刺客联盟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父亲拉斯·艾尔·古尔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这或许与夜翼穿上蝙蝠披风有关,但是法庭?
杰森不认为拉斯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而且除了阿尔文,法庭里也没有其他人看上去和刺客联盟有关。
不过,不管阿尔文为什么会失去罗宾制服,选择现在的道路,下一次见面时,他都会下死手——除非他和那群鸟爪子对占领哥谭不再感兴趣——他会让那个一厢情愿臆想白日梦的小子清醒清醒。
也正好让蝙蝠侠明白,选择训练一个孩子作为搭档,与他自己都无法根除的东西战斗,是个多大的错误。
像是察觉到了红头罩的怒火和敌意,老人平静地补充道:“如果你也想对付他,我可以安排你和我的手下一起进监狱。”
红头罩听了前半句正打算嘲讽回去,结果就听见了下半句。
“你说他在哪?”
老人愣了下,和旁边的下属交换了个眼神。
“黑、黑门监狱。”
下属迟疑地代替自家老板回答说。
“有什么问题吗,这小子当年是被蝙蝠侠抓进去的,这很好查。”
“……?”
*
与此同时。
黑门监狱,探视室。
隔着厚厚的玻璃,提姆看向对面穿着灰色囚服的白发男人,拿起了一旁的听筒。
“你想要什么。”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提姆听见对方毫不迂回地直切正题。不过这一次,他平静地接下了这个问题:“我想要你接下来都待在监狱里。”
阿尔文翘起腿,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这几年一直待在哪里?我的刑期还有十多年——或者二十多年,之后估计还会往上加,你用不着担心这个。”
“你接触过朗尼。”
提姆直视着那双颜色浅淡的蓝眼睛,说出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朗尼·梅钦,aka安纳奇,一个崇尚无政府主义的青少年。
他制作出的全息投影腰带完全是天才级别的,大多数情况下,近距离都不一定能发现真假。
一年前,法庭的杀手盯上了朗尼,当蝙蝠侠赶过去的时候,朗尼几乎已经死了。只是不管蝙蝠侠怎么问,朗尼都一口咬定没有见到凶手,甚至没有任何损坏的监控里也失去了这段时间的录像。
阿尔文反应平淡:“那是谁?”
提姆没有戳穿他。
探视室的对话都会有狱警监听,也许阿尔文有其他方法避开,才让他这么顺利地一直把身份藏到现在,但提姆不打算冒这个险。
“……不管怎么样,现在黑邦已经联合起来。如果你脑子还清醒,就好好穿着你的囚服。还有那些……你真的想帮上忙,就让他们参与社区巡逻之类的,别再做多余的事。”
他和阿尔文的交集实在算不上多,他没有见过阿尔文几次,最多就是跟着迪克来探视了几次,平日蝙蝠侠也很少会提到他。所以他对阿尔文的印象,大多来自成为罗宾前的几次见面,和迪克、阿尔弗雷德的一些叙述。
眼下他会特地过来提醒,只是不想法庭下场,让事态变得更加混乱,也许还带着一点……期待。毕竟,“伊恩·莱斯科特”和囚犯作对、救下狱警、稳定监狱秩序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可看着玻璃对面不为所动的男人,提姆觉得自己应该是白来了。也许他最应该做的,是以罗宾的身份提醒一下典狱长和警方,然后尽快找出阿尔文进出监狱的方法——这里也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道。
“等等。”
提姆站起身,正要放下听筒离开,突然听见阿尔文出声叫住他。阿尔文依旧坐在那,手里拿着听筒,只是此时的他上身微微前倾,语气也认真不了不少。
像是在说一个……真理。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还是谢了。你回去之后,替我告诉我们那位年长的兄弟——”
“我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第68章
“首领,有几个利爪死了。”
刚一走进黑门监狱的小教堂,白领就尽职尽责地汇报了最优先事项。
近一年,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牧羊人专用的休息室,除了法庭的人外,不会再有人擅自进来。
此时,阿尔文正毫无敬畏地坐在圣餐台上,手里捧着本厚厚的圣经,听见白领的话后,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问:“哪几个?”
既然这个家伙特地指出了“有几个”,那么估计情况和之前不一样,死的不是盯紧红头罩的那几个。
果不其然,就像阿尔文想的那样,白领一连串报出了好几个名字。
阿尔文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些名字他不是每个都有印象,不过他记得的几个都属于同一个区域——东区。
白领还说,其中一个甚至死在了自己家里,整个公寓楼还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毫无疑问,是毁尸灭迹。也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被人处理掉了。
那里有什么吗?
白领见自家首领皱着眉没说话,还当是记不得这些名字对应的脸——想想也很正常,毕竟首领连二把手的名字都记不住——正想解释,就听阿尔文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让东区的人把制服藏好后撤离。”
白领有些意外,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只试探性地问:“那关于红头罩那边……”
“不用管他。”
“我以为他是首领的熟人。”
阿尔文掀起眼皮盯了白领一眼,直截了当地说:
“不,我和他不熟。”
现在不熟。
上次见面时,他试着说服罗宾,或者说红头罩,但那些话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还有那两句有关“摧毁”的话,红头罩显然是认真的。
现在的杰森·陶德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只是在夺取而已。
也许成为罗宾的过往经历,让红头罩还不至于将枪口对准普通人,可这仍然是疯狂的。
阿尔文想不明白为什么罗宾会变成这样。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个。
阿尔文朝白领招招手,等人走到跟前,他从书脊里抽出一支笔,拔掉笔帽,抓起白领的手,在对方手心写下了一连串的单词。
“……”
白领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提出反对意见,默默低头看向那一长串似乎拼写有错误的手写体,发现如果加上几个不发音字母的话,似乎就是某个黑邦银行的所在地。
“这里是……”白领犹豫了一下,出于对上次在仓库外听见的那番演讲,和平时首领那些维护和平的言辞,他咽下了攻击性太高的单词,说,“有人要对这些地方下手吗?这里有法庭的资产,我们去保护它?”
阿尔文没理会他自作聪明的话,把笔一扔,点点头:“是的,这里很快就都是我们的资产。”
白领懂了。
但他宁愿没懂。
就算法庭吞了不少黑邦的黑色产业,扩张速度也很快,就算釜底抽薪的方法确实很好,可直接抢黑邦银行……
“别那么紧张,去‘借’一笔钱而已。不过记得带上枪、炸药之类的,这会让他们更讲道理一点。”
察觉到白领一下子紧绷的情绪,阿尔文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安慰了一句。
说完,他又问:“六个小时后我要收到结果,我会另外安排人帮你们的,有什么问题吗?”
白领下意识想说这全是问题,可一对上那双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蓝眼睛,他一下子就没了声。
“不……没有。”白领掩饰地推了推眼镜。
“很好。”
阿尔文没兴趣关心他的心理路程,得到保证后就收回了目光。
“还有其他的吗?”
“是的。小丑失踪了。”
白领说。
“……?”
阿尔文微微一惊,心底下意识冒出了答案。
——是红头罩,不,是罗宾做的!Úŋ¡ċȍrǹ
这两年他没杀了小丑,只是趁着小丑被关起来的时候,针对着做了不少事,尤其是小丑帮的生意——说真的,以前背过的犯罪档案帮了大忙。
蝙蝠会对那些小丑的追随者手下留情,他可不会。
阿尔文坚信连根拔起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只是就算这样,小丑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够绑架的。
阿尔文合上圣经,出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食指不自觉地一下一下叩着书脊。
本来他都打算暂时把红头罩扔给夜翼,等处理掉了哥谭市的罪犯,再去考虑其他问题。
现在看来……是不是等到小丑被杀死了,一切就会好转起来?
一定会的!
就算不会,他也会让这一切走上正轨!
想到这,阿尔文两眼一弯,露出个灿烂至极的笑,还忍不住晃了晃小腿。
“操,我他妈简直是个圣人。”
他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白领不知道自家首领想到了什么,只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发表个人意见。
阿尔文高兴极了,才不管旁边的白领一瞬间微妙的表情,手一撑,跳下圣餐台,大步流星地朝小教堂外走去。
小教堂外的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身形和阿尔文差不多的年轻男人。
白领正奇怪着,就听男人很恭敬地喊了一声“首领”。这才明白对方也是法庭的一员。
阿尔文将圣经往男人怀里一拍:“让‘我’去东区。”
白领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那个男人已经点点头,翻开了圣经。白领这才发现,那本圣经里被挖了个方方正正的坑,一条腰带一样的东西折叠着放在里面。
白领:“……”真不敬啊。
男人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应了一声后,拿出腰带,戴到自己腰上。
阿尔文又说:“接下来你会面对老鼠一样成群的杀手,别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除非你能一个人操翻他们全部——我不认为你做得到这一点。”
白领:……这是什么死亡宣言吗?
男人听了却眼睛一亮,满脸渴望:“听上去酷毙了!”
阿尔文拍了拍他的手臂,熟练地说:“愿圣光保佑你。”
白领觉得这里的正常人可能只有自己一个。
接着,白领就见他们不知道做了什么,外表眨眼间就发生了互换。
……全息投影。
白领睁大了眼睛。
“走吧,让我们先出去。”
已经彻底改头换面的阿尔文转头对白领说。
白领愣了下:“首……你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嘿,拜托,独立点。‘Daddy’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一旁的“伊恩·莱斯科特”戏谑地看着他。
居然连声音都和首领差不多。
“别浪费时间。”
阿尔文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调整了下腰带的位置,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自顾自走向走廊另一头。
他确实会离开监狱,只不过不是和白领一起,也不是用平时的方式——今天是这个他伪装的男人出狱的日子。
很快,他就会以正常途径,正大光明的走出这里。
这种方式过去用过一次,蝙蝠直接通过他伪装的人的身份,查到了他——那是阿尔文第一次以法庭首领的身份直面蝙蝠侠。
幸好现在蝙蝠不在,夜翼又忙着追捕红头罩……听说前两天他们又对上了一次。
离开监狱后,阿尔文没有立即去东区,而是去了安全屋,打开电脑后就这么坐着。
“伊恩·莱斯科特”会在离开监狱后得到一个定位器,这会带领阿尔文找到那些暗中的老鼠。
大概两个多小时后,和计划中的一样,定位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并且开始一点点接近东区。
阿尔文给他的指示是先去调查死亡现场。
不指望真的调查出什么东西,只是想引起那些杀手的注意。
果不其然,“伊恩·莱斯科特”到达第三处死亡现场后,过了不到半分钟,他的位置就迅速挪动起来。
阿尔文仍然没有急着行动,一直到定位消失,他记下了最后显示的位置,才拿上装备出了门。
定位是在东区一片废墟般的楼群中间消失的,阿尔文远远地用望远镜观察那片地方,发现只是一片空地。
来之前他已经查过附近所有的监控,能够提供线索的几个,都在前两天就被人为毁坏了。
毁掉它的是几个酒鬼,现在正在警局的拘留室里。
阿尔文没怎么犹豫就跳下房顶,拉着附近的流浪汉问了几句,都说没有异常情况。这些人除了下水道里的老鼠外,最熟悉这里的生物,绝对不会轻易忘记足以影响到他们生活的动静。
那么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
阿尔文低下头,看向了脚底。
东区原先其实十分繁荣,韦恩家还计划着在这里修建铁路,只不过最后不了了之,只留下错综复杂的铁路和几经修缮、重建的下水道填充着地下的空间。
阿尔文才跳下去,就已经觉得头痛了。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起在阿卡姆里面接受治疗的小詹姆斯·戈登——他清楚每一条下水道和铁路。
不过就算这样,阿尔文也没有产生把人带出来的念头,只专心辨认起自己的方位。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多远,忽然,手臂被一把握住。
“——?!”
阿尔文本能地作出反击,并按照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一出手就直取对方的眼球。
只是始终没感受到敌意,让他的动作慢了一瞬。
再加上偷袭者似乎十分了解这种反击方式,侧头躲过的同时,捂住了阿尔文的嘴。
感受着手臂上一下子收紧的力气,阿尔文没有挣扎,任由对方把自己拖到了不远处隐蔽的岔道里。
不一会儿,一些细微的交谈声从刚刚他们离开的方向响起。
阿尔文听不太清,耳朵里都是自己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不过即便没有这方面的影响,交谈声也轻到微不可闻。
但有一个词被他们下意识地咬重了,似乎是为了表达敬畏。
——“恶魔之首”。
所以这群杀手……来自刺客联盟?
蝙蝠那边出问题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阿尔文身体下意识前倾,想听清一些,身后的人就用了点力把他固定回原地,还关掉了腰带的全息投影。
见鬼。
比起失去线索,打草惊蛇是更加糟糕的结果,阿尔文虽然不满,但到底没有反抗。
又过了一会儿,交谈声彻底消失,身后的人也终于松开了手。
“所以,你也是来调查他们的?”
阿尔文像是被刚刚对方的力气弄痛了一样,揉了揉脸,暗中借着这个动作调整好了袖子里的短刀。
身后的人发出一阵听上去有些虚弱的咳嗽:“咳咳咳……你不应该来这里。”
这个声音一出来,阿尔文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当即回过头,死死盯着那张陌生的脸,下意识脱口而出对方的代号,又紧接着在对方的目光里,生生将音节拐了个弯,变成了一个从未喊过的称呼:
“BA——DAD?!”
第69章
乍一听见这个称呼,蝙蝠侠微微一愣。
阿尔文也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下意识错开目光,道了个歉:
“……呃,抱歉。”
说完,他又感觉不太对劲,嘴巴张合了两下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短暂沉默了一秒后,阿尔文索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自顾自换了个话题:“我是说——我以为你在追查他们……算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一边说着,阿尔文检查起蝙蝠侠身上的伤来——那满身的血腥味,已经浓郁到了连周围刺鼻的煤油味都要盖不住的地步。
流浪汉的破旧大衣下,蝙蝠侠的制服有很多处的破损,大部分严重的伤都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但仍然没有完全止血。
“噢,虽然我没去过夏令营,但我敢保证你一定拿到了不少个童子军勋章。”他半开玩笑地夸了句,从风衣里拿出一些止血凝胶。
“这是我的案子。而你在刑期结束前,应该待在监狱里。”
蝙蝠侠十分平静,有假脸的伪装,他看上去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有混乱的呼吸,表明他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说真的,我们很久没见了。”阿尔文头也不抬地说。
“我需要时间研究毁掉黑暗金属的方法……”
“是的,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阿尔文笑了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继续专心帮蝙蝠侠处理伤口。他不觉得自己在介意这件事,虽然一开始蝙蝠承诺会定期去看他,但这本来就不是必须要做的事。
完全不是。
蝙蝠侠抿了抿嘴:“这无法成为你建立法庭,越狱到处杀人的理由。”
“你说得对。”阿尔文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处理结果,拉起蝙蝠侠的手臂,试着将他架起来,现在的他已经能轻松做到这件事了,“来吧,让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再聊聊别的,比如说这个案子。”
“……没有案子。”
蝙蝠侠没有拒绝阿尔文的搀扶,顺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废弃地铁总站走去,这能让他们在避开刺客联盟的同时,重新回到地面上。
“嘿,我们刚见过的那几个刺客难道是什么鬼魂吗?”阿尔文觉得这个谎话有点过于离谱了。
蝙蝠侠沉默了一会儿,却说起了另一件事:“一个月前,目镜的研究出现了进展,我找到了毁掉它的方法。”
阿尔文弯了弯眼睛:“听上去真不错,干得漂亮。看来我把这件事完全交给你,是正确的决定。”
“在这之后……拉斯·艾尔·古尔找到了我,想阻止这件事发生。”蝙蝠侠说。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拉斯认为目镜是属于他的东西。”
拉斯的原话还要更加语焉不详一些,蝙蝠侠猜测,也许是多次使用拉撒路之池让他陷入了疯狂。
而有人利用了这一点。
蝙蝠侠记得,拉斯确实表明出是有人告诉了他黑暗金属的位置。
阿尔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Huh,他现在带着他的手下来哥谭,看来是没有成功,所以追过来了?”
虽然嘴上这么问,但阿尔文觉得拉斯应该有其他目的。否则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最初死掉的,是盯着罗宾的那几个利爪。
说起来,他是不是应该去提醒一下罗宾?
不。
没必要。
如果出了什么事,那就是罗宾太没用了。
阿尔文这么想着,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作为罪犯,接下来他肯定没法继续和蝙蝠待在一起——蝙蝠绝对不会让他参与进调查里。所以他最好找个人来帮忙,保证离开后蝙蝠不会出事,再单独行动。
可电话还没被接起,阿尔文就听见蝙蝠侠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不是他。”
蝙蝠侠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也有些沉重。Ûɲıငȏȑɲ
“拉斯·艾尔·古尔已经……”
……
“我的父亲死了。”
女人近乎冰冷的话语从电话中传出。
红头罩微微一顿。
前几天,他注意到有谁在监视自己,本来以为是法庭的那些鸟爪子,可就在他想以此作为陷阱杀了那只猫头鹰的时候,他们却死了——死于刺客联盟的杀手,无一幸免。
红头罩不认为这是塔利亚派来帮他的。
早在他回到哥谭市前,塔利亚就一直在想办法拖延他回来的时间——她爱着布鲁斯,爱着蝙蝠侠,不想让他死去。
杰森对此没有产生愤怒或是不满的情绪。事实上,他现在其实也不确定,杀死蝙蝠侠到底还是不是计划之一。
可没想到,塔利亚打来这通电话,却不是为了阻止他。反倒想让他打败蝙蝠侠,夺走这座城市。
而原因——
“是蝙蝠侠杀了他……在我的面前。”
电话对面,塔利亚的脸上没有多少生动的表情。
她没有想过从杰森这里得到帮助。过去的几年里,她没有陪在这个男孩身边,但杰森那些被他谋杀的“导师”,和他在几次见面、通话中的一言一行,都足以证明当初父亲的评价是对的。
这个男孩终将为世界带来灾难。
过去塔利亚试着插手干预,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这个想法。
她的父亲死了。
而蝙蝠侠还活着,甚至很可能还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哥谭市——带着属于她父亲的遗物。
塔利亚看着天空中亮起的蝙蝠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不会干涉你的行动,我来这,只是为了取走属于我父亲的东西。”
也许是受到心情的影响,她的声音听上去和以前有很大不同,语调几乎没有丝毫起伏。
红头罩没有在意,只是问:“是什么?”
对于拉斯的死,他除了惊讶之外没有其余的情绪。塔利亚确实帮了他很大的忙,但拉斯·艾尔·古尔,甚至是他的刺客联盟,都不值得活下来。
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当时的情形,不过这显然不适合现在问出口,于是杰森选择了一个更恰当的问题——“拉斯·艾尔·古尔的遗物”。
“……一个王冠。”
塔利亚停顿了一下。
“有人告诉我,它在猫头鹰法庭手上。”
电话挂断。
红头罩收起手机。
他对王冠什么的不感兴趣,对塔利亚的话也暂时没有怀疑。
在发现刺客联盟踪迹的时候,杰森顺便发现他们杀了附近的几个人。
其实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那些死掉的人是法庭的成员,但他们平时的活动、言行到底还是和一般的市民不太一样,稍微问一下周围的能就能得出一些猜测。正好,他和蝙蝠侠不一样,下结论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
而这么做的好处——
红头罩重新看向脚边一动不动,完全陷入昏迷的男人,抛了抛那条对方身上收缴来的全息投影腰带,随手放到一旁。
“我原来想直接杀了你,但现在看来,你好像让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刺客联盟的东西怎么会落到法庭手上?
蝙蝠侠又是为什么会杀了拉斯·艾尔·古尔?
带着这些疑惑,红头罩看向一旁的监控画面,在看到某个人影出现的时候,他立即翻出窗户,来到屋顶。
他抓住这个伪装成猫头鹰的鸟爪子后,就意识到这是个诱饵。至于这么做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追查刺客联盟的踪迹。
红头罩看向远处,不一会儿,一道黑影飞入夜空,身后深灰色的衣摆在风里上下翻飞,兜帽也被气流掀起,露出那头极具代表性的白发。
在他身后,还追着几个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行动十分迅速的人影。
刺客联盟的杀手?
红头罩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举起了一旁的炮筒。
这个距离做不到太精准,但也足够造成麻烦了。
而另一边阿尔文没想到刺客联盟会突然搜查起地下,只能先将蝙蝠侠藏起来,在地下故意绕了一圈,单独引开追踪而来的刺客。
离开地下后,阿尔文也没有急着甩脱他们,反倒是故意漏了破绽,让他们越追越紧,同时把他们往更远一点的地方带去。这样,等会儿过来接人的夜翼不至于被发现,也确保他们的行动更加隐秘、安全。
然而——
阿尔文刚跳上屋顶,就突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阿尔文下意识侧过脸,顺从直觉看向远处,结果就看到一个该死的、红色的、脑袋,肩上扛着个炮筒,冲他“友好”地招了两下手,打了个招呼。
“FUCK——”
一句脏话还没完全骂出口,红头罩就扣下扳机。
炮弹射出炮筒,携着尾焰迎面轰来。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漆黑的夜幕被短暂点亮了一瞬。
红头罩远远看着这一幕,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
他没有忽略最后关头阿尔文作出的躲避动作,很清楚这相当灵敏的反应能让对方逃过一劫,不过不足以完全避开爆炸的冲击。
没过一会儿,红头罩毫不意外地看到一个人影踉踉跄跄、歪歪倒倒地走出黑色的浓烟。
紧接着,之前紧跟在后的杀手冲了上去。
双方立即厮杀起来。
红头罩不认为阿尔文会死在这里。
如果死了,就只能说明他太过差劲,从最开始就不应该主动找到蝙蝠侠成为罗宾,也不应该成立什么法庭。
这么想着,红头罩忽然发现阿尔文没有认真应敌的意思,更多的是在躲避,然后试图创造机会逃跑。
伤得太重?
可这小子看上去明明还有余力,还抽空朝他的方向竖起了左手的中指。
他的惯用手好像就是左手吧?
红头罩面无表情回了一个中指,并思考要不要再来一炮。
第70章
可惜的是,阿尔文仿佛猜到了他的打算,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红头罩没有追上去,而是选择朝阿尔文出现的方向找了过去。
现在是凌晨,街道上不会有什么人,最多是一些流浪汉和几个想捡漏抢劫的人渣,这就显得那两个看上去在低头赶路的男人有些突兀。
尤其其中一个明显搀扶着另一个,还时不时回一下头似乎在担心什么。
红头罩记得那张脸。
迪克·格雷森,aka夜翼,同时也是现在穿着蝙蝠披风的人。
那么,在他旁边的那个男人……
红头罩深深盯了那个背影一眼,从屋顶绕开。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小巷,更熟悉蝙蝠侠的习惯和训练内容,很快,他就按照以前他们的习惯,在几个街区外的小巷里,找到了那辆蝙蝠车。
这几年蝙蝠车更新换代过不少次,但他仍然了解它的每一项警报系统。现在手边有就武器,不管是临时改装,还是蹲守在原地,等到那两个过来,扣下扳机,都是很好的选择。
这些念头徘徊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但最终,直到迪克搀扶着男人到了蝙蝠车旁,那人摘下了伪装的**,露出了那张他无比熟悉,梦中无数次见到的脸,杰森依然什么都没做,甚至心情都异常平静。
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着远去的蝙蝠车,红头罩转身离开了原地。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阿尔文将自己藏进阴影,双手死死捂住口鼻,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同时把身边的矮子又往里面推了推。
矮子是现任罗宾,提姆·德雷克。
在电话里和夜翼说明情况后,夜翼安排了他来接应。现任罗宾做得很好,在他差点被砍下手臂的时候救了他一次,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刺客联盟的人会像被输入了命令的机器一样紧追不放。
阿尔文的状态实在很差,现在能勉强避开一时已经是极限。
外面一切都悄无声息,只偶尔有几个影子倏地掠过,速度快得像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幻觉。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尖锐的危机感终于逐渐平息,阿尔文缓缓舒了一口气,绷紧的脊背稍微放松了些。
提姆不理解他的这种直觉,小心翼翼站起身往外看了一眼:“我们得离开这里,他们等会儿找不到人应该还会回来。”
阿尔文完全没听提姆说了什么,只恍惚想起了几年前的事。那时候在游乐场他好像也是跟这个小子一起躲在镜子迷宫里……不过那时候自己居然还跟他一样高,看着跟同龄一样。
而现在,阿尔文随手拍了拍旁边的脑袋。
“你好矮。”
他心情还不错地调侃道。
提姆有点无语:“我已经超过了这个年龄的平均身高……以及,我建议你什么都别做,保存体力。”
现在阿尔文的情况堪称惨烈,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水里被打捞起来一样,好在这附近脏到空气都混浊得可怕,刺客联盟才没轻易找到他们。
“哈…哈……”
阿尔文勉强发出两声带着笑的气音,把手搭在提姆肩上,让他支撑着自己。
“别担心……我知道一个很近的安全屋。”
提姆没有怀疑阿尔文的话。
虽然牧羊人是罪犯,但现在他们是一边的,他这一身伤也都是为了救下蝙蝠侠。就算现在牧羊人说的是什么猫头鹰的巢穴,他跟着一起过去也不一定会出事,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情报。
只是出乎提姆的意料,等到达阿尔文说出的地址后,他发现,如果忽略那些警报措施,和里面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的现状,那这确实是一间还算普通的安全屋。
“这里在被发现后就没人用了……不过刺客联盟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阿尔文随意解释了一句,很放心地往唯一一张沙发上一倒,结果毫不意外地牵扯到了伤口。
“——好痛。”
他下意识皱起眉抱怨了一句,紧接着又低声说:“疼痛只是身体发出的警报……只有软弱的人才会畏惧这种警报,瑟缩不前。”
像是某种自我催眠,提姆心里评价着,不抱希望地找了一圈,毫不意外地没发现医疗用品。
“你在严重失血,再不畏惧你就要死了。”
这里原先应该是猫头鹰的安全屋,只是被黑邦发现所以弃置了,提姆下意识作出推测,一边用腰带里仅剩的帮阿尔文处理伤口,可这只是杯水车薪。
尤其是腹部和左手的枪伤,因为刚刚的战斗裂开得很严重。
温热的血一次次从指缝里溢出,浓郁的血腥味始终刺激着他的神经。
“……我不知道刺客联盟还有人用枪。”提姆捡起一个话题,让阿尔文保持清醒的同时,也让自己冷静下来。
阿尔文倒是依旧放松着,听见这句话,还笑了一声:“噢,这是罗宾干的。”
“我怎么可能——”提姆下意识反驳,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你在说……杰森·陶德?”
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荒诞,可还没等他收回,阿尔文已经用鼻音应了一声,表示了肯定。
“杰森·陶德已经死了。”
提姆觉得阿尔文在说胡话。事实上,现在阿尔文半垂着眼,瞳孔涣散,咬字也模糊不清,确实算不上清醒。
听见提姆这么说,阿尔文反而扯起嘴角,露出了个有些扭曲的笑:“是啊……这个死人都能复活的世界简直棒极了……”
话音里满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和喜悦。
提姆沉默了两秒,勉强处理好那两处枪伤,扶住歪倒下去的阿尔文,打算让他躺下:“……你真的看到他了?你没有考虑过这是陷阱的情况?”
“我相信我的直觉。”
阿尔文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还摸索着从自己风衣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扎进了自己的颈侧。
注射器一推到底,过了一会儿,阿尔文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那是什么?”提姆问。
“毒药。它会让状况变得更糟糕,但我能活下去。”阿尔文咬了咬牙,挑剔地评价道,“你去联系夜翼,让他把抑制剂送过来,不知道是什么就去问蝙蝠侠或者阿尔弗雷德。”
提姆不太习惯这种祈使句,不过眼下不是介意这个的时候。
“你见到的那个杰森·陶德……可能是刺客联盟做了什么。”提姆一边用通讯器联络夜翼,一边接上刚刚的话题,有理有据地说,“克隆、或者僵尸之类的,又或者只是伪装。如果真的是罗宾,怎么可能会——”
“哈。”阿尔文像是被逗笑了,明明痛得要昏厥过去,情绪也有些混乱,却还是笑出了声,“他想杀了我才正常。”
直到现在,他和杰森面对面的时间加起来,都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如果说,他自己的印象还算深刻,那他对罗宾来说,只是义警生涯里救下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受害者。
多亏罗宾的记忆不差才勉强没有忘掉他,不,也许是因为他抢走了罗宾的身份。
就算这样,这两份相同的记忆的重量,仍是不对等的。
不过阿尔文不太在意这一点。
“这就是我想要的——我和他就应该互相敌视、争斗,直到有个结果。不……不应该这么说。结果只会是我赢。”他得意地笑了笑,“我会超过他、打败他,最后站在他面前,跟他说我才是罗宾……最好的那个。要不是他死了,我们早就打起来了。”也许他们会成为朋友、对手、敌人……随便什么,总之他都会再一次见到罗宾。
……无法理解。
“为什么?”提姆忍不住问。
阿尔文的反应很奇怪。他用力闭了闭眼,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忍耐着什么,回答也出乎意料。
“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最好的。”阿尔文停顿了一下,尽量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这个话题上来,“罗宾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好到……在阳光落到我身上前,在那个我最讨厌这个世界的时候,依然无法否定他,依然想要成为他。”
“蝙蝠侠说这是投射,但我不这么认为。我没有精神病,也不会产生精神上的依赖。”
“这是……嗯,‘崇拜’。”
也许是过去受过宗教影响——如果邪|教也算宗教的话——他用了“WORSHIP”这个单词。
但这让句子的意思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提姆觉得有点不恰当。
阿尔文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之后的一年,我试着去做他做过的事,透过他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去热爱他目光所及的一切。”
“但他死得太早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阿尔文的声音没有悲伤的成分,甚至语调仍然微微上扬着。
提姆不知道这是因为所谓的“没有负面情绪”的关系,还是他真的不为此感到难过。
“你现在还是担心你自己比较好。”提姆说着,又扫了眼他身上的伤,余光忽然瞥见天花板角落的反光,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是监控。
提姆倒是没怎么意外。
如果是他,也会在安全屋里放监控的。
既然已经弃置,那么现在,监控应该只是一个摆设了。
提姆正要收回目光,就忽然见阿尔文“啊”了一声。
“监控居然没带走。要打个招呼吗,说不定他能看到?”
阿尔文这么问了一句,自己先朝监控招了招手。
提姆:“……告诉我,这里原先是你的。”
“不,是罗宾的。但被法庭发现后,他就不用了。”
阿尔文相当理直气壮,往后一仰靠到沙发背上,想了想。
“Hum,你有糖吗?”
……
距离安全屋六个街区的某间公寓里,一台电脑的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这一幕。
电脑边上放着一个红色头罩,头罩光滑的表面扭曲地倒映着一只手。
那只手里攥着一个炸弹的引爆器,拇指放在引爆按钮上。
没有挪开,也没有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