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句话传到话筒对面,白卿卿好像失声了。



    顾雲时一眼不眨地看着她,薄唇微张,却一语不发。放在耳边的手机随着手臂移动,最终落在沙发缝隙。



    屏幕亮着光,仍旧显示通话中。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就在秦鸢摩拳擦掌准备用武力解决某人时,顾雲时动了动嘴,出人意料地吐出一个字。



    “好。”



    低磁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无奈,其中还藏着一丝连本人都未曾发觉的妥协。



    “雲…雲时?”白卿卿小心翼翼又迫切十足地喊了声。



    “嘟嘟嘟嘟——”



    顾雲时反手按掉通话。



    狭长幽深的眼瞳对上秦鸢分外欣喜的璀璨杏眸,男人眼底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你起来,我们……”聊一下。



    后三个字还没出口,秦鸢已经从他身上离开,迈着轻盈愉悦的步伐往外走。



    得到答案后,她一个眼神都没留给顾雲时。



    只想赶紧找老爷子,让他明天就安排人施工。



    “等一下。”



    刚拉开房门,听到身后男人掷地有声的低沉嗓音,秦鸢闻声回头,“还有事?”



    平静冷淡的音色,与刚才的妩媚灵动判若两人。



    望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顾雲时喉结滚动,咽下准备好的话,移开视线缓缓坐起来。



    垂眸看着脚下的灰色地毯,若无其事地说:“方才,是白卿卿的电话。”



    秦鸢环胸半倚在门框上,慵懒又随意。



    她默默看着里屋淡定整理衣服的男人,对他这番似解释似宣告的行为很是不解。



    “你不用告诉我,想去就去呗。”



    反正这三年他都不曾在意过这个妻子,儿子的生活也甚少参与,一心扑在工作中。



    哦不对,也许偶尔会想一想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白小姐。



    “你放心去追爱,我会遵守协议内容,作为你同意让我弄充电桩的谢礼,今晚我帮你打掩护。”



    “……”



    秦鸢笑着对他挥挥手,哼着听不懂的小曲儿,留下满眼错愕的男人,转身潇洒离开。



    她还好心地关上卧室门。



    房间内,顾雲时摘掉眼镜,眼底的错愕和不解逐渐消散,望着紧闭的房门沉思。



    下一刻,安静的环境再次被手机铃声打破。



    顾雲时偏头瞧了眼沙发角落里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白卿卿」三个字。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出国前的白卿卿,对他一直若即若离,他念着她的好,哪怕知道她心系他人,也不曾使用任何手段强迫她。



    默默做着护花使者,等她回头。



    傅洺舟经常吐槽他,“你这样的人,居然甘心做备胎,可见是真爱啊。”



    是不是真爱,顾雲时也不清楚。



    只知道,在他人生最低谷最灰暗的时候,白卿卿像一束炽热暖阳,救他于火海。



    从那以后,他便默默护着她,予她所求。



    谁知,秦鸢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白卿卿当年出国并不是因为他意外结婚,而是为了一个男人。



    这是顾雲时婚后第二年查到的事。



    调查这么多年,他始终查不到当年那场意外究竟是何人所为。



    顾家关系网庞大,却找不到蛛丝马迹,连同监控和记录也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由此可见,三年前的「一夜情」不是秦鸢能布的局。



    有人想搞顾家。



    这三年,每逢他回家,做了什么,打了什么电话,丢失的文件,都说明顾家有内鬼。



    秦鸢的刻意讨好和委曲求全,让他很难不怀疑,她是某个对家,乃至仇敌送来的人。



    所以,他尽量不回家,住在公司附近的大平层公寓,漠视她的一切。



    可今天,爷爷把圣辉堂交给秦鸢,并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阿时,擦亮你的眼睛,和秦鸢好好过日子,她是圣辉堂未来的关键。”



    至于为什么,老爷子没有跟他解释,只说以后就知道了。



    沙发上的男人沉默数秒,慢条斯理地拿起身旁的眼镜戴上,另一只手把电话调成静音模式。



    他无视裤兜里不停震动的手机,起身离开,开车离开了顾家。



    *



    晚上十点。



    二楼走廊尽头传来一阵鬼哭狼嚎,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传遍别墅的各个角落。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个身影汇集到二楼。



    有人只穿了一只拖鞋,有人顶着黑乎乎的面膜,还有人满嘴牙膏沫……



    他们顺着哭嚎声,一窝蜂涌进那间卧室。



    “怎么了小瑾?”



    “你个臭小子,大晚上想吓死人啊!”



    “是不是做噩梦了?奶奶来了,别怕别怕……”



    顾家人还没看见人,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混乱的声音已经传到了里屋。



    一听救兵来了,顾瑾瑜咧开嗓门,嚎得更带劲了。



    “呜呜呜——救命啊!有人家暴我——”



    等众人跑进里屋,差点被眼前的一幕吓出心脏病。



    “秦鸢!你在干什么?”



    “我去,你这个坏女人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顾梓梦撕掉脸上的面膜,“爷爷,快让我哥跟她离婚!”



    顾圣堂捂着受惊的小心脏,嘴角胡子不受控制地一跳一跳,



    看着立在儿童床上的母子俩,放缓声线问:



    “鸢……鸢鸢,你有什么不高兴就找阿时发泄,别伤了孩子。”



    听到这句话,薛青显然不同意,扬声不满道:“爸,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嘘!”顾老爷子朝她递了个眼神,扭头小声说:“你别再刺激她,没看小瑾鼻涕快流进眼里了。”



    顾家人仔细一瞧,可不是嘛。



    秦鸢站在床上,单手提着顾瑾瑜一只脚踝,几十斤的小胖子在她手中像个玩偶一样轻松。



    空闲的那只手,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羽毛。



    一会儿用带毛那端横扫顾瑾瑜鼻子;一会儿用尖端戳他胖乎乎的脚底板。



    时不时还拎着小人晃一晃,把顾瑾瑜弄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太爷爷~奶奶~快…呜呜救我……”



    哀嚎后面附带着一个哭嗝,红彤彤的眼睛像只兔子,可怜巴巴地倒着看他们。



    连平时喜欢逗弄他的顾梓梦都忍不住心疼了。



    “坏女人,你赶紧把小瑾放下来!”



    他们的指责对当事人没造成任何影响,秦鸢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然后垂眼看向惹人怜惜的小胖子,表情肃穆,冷冽的嗓音从秦鸢口中幽幽地飘出来。



    “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