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穆清早早躺在床上,却迟迟无法入眠,他时不时的看向门口,却始终没有等来聂昭。
不知不觉睡去,迷糊中似乎听到有人进来,接着一具带着寒意的温热身体钻进被子,紧贴着他的后背。
穆清倏然睁开眼,立刻拉开和聂昭的距离,他回身看着聂昭,目光清泠泠的。
聂昭以为穆清已经睡下,没成想竟还醒着,他半支起身:“怎么还没睡?”
穆清幽幽道:“等你。”
“万一我不来呢?那岂不白等?”聂昭说着,伸手去拉穆清,又被穆清避开。
聂昭索性坐起身跟穆清对坐着,看着穆清绷着小脸,估计穆清是因为白日里他和顾其玉离开生气。
聂昭也不想,可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贵妃母子异动频繁,他不想打草惊蛇,在大权得握之前,他只能忍耐。
他强行拉过穆清,把人抱进怀里,柔声哄着:“好清清,我错了,莫要生气了。”
穆清动了动身子,挣开点距离,盯着聂昭的眼睛,突然模仿着顾其玉的语气道:“太子哥哥别看他,我不喜欢他!”
聂昭愣了下,埋进穆清怀里,闷闷笑了起来,笑得格外张狂。
穆清不悦的推了推聂昭,推不动,只能由着聂昭笑,待聂昭笑够了,小声嘟囔道:“有什么好笑。”
聂昭又忍不住笑倒了。
穆清气急:“不许笑。”
聂昭直起腰,紧抿着嘴,可眼睛还在笑。
穆清气道:“我是认真的。”
聂昭努力克制,让自己看起来严肃点,只是没憋多久又破功,他看着穆清的眼睛:“清清,再叫我一声太子哥哥好不好?”
“你!”穆清更气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走!”
“好,好,好,我错了,你说。”聂昭忙拉住要从他怀里挣开的人,又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哄住。
穆清看着聂昭,认真道:“我接下来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不许骗我,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聂昭点头,心下有些歉疚,他注定不能或者说不敢跟穆清说所有的实话,从出现在穆清面前时他就是一个假象,他不敢赌穆清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喜欢那个层层伪装后的他。
聂昭伸手覆在穆清手背上:“你问吧。”
穆清道:“他们说你喜欢顾其玉,是真的吗?”
聂昭摇头,面不改色,声音坚定:“那些都是谣言,我从未喜欢过他。”
穆清弯了弯嘴角,继续问:“那他喜欢你吗?”
聂昭道:“亦不喜。”
穆清皱眉,他不懂了:“既如此,他为何要与你那样亲近,你又为何要听他的不理我?”
聂昭沉吟着,琢磨该怎么跟穆清说才合理,毕竟真相全是肮脏算计,他不想这些污了穆清的耳朵。
“嗯?”穆清盯着聂昭的眼睛,“你准备骗我了?”
“怎会?”说着,聂昭便道,“那是因为他是武安伯家幼子,自小被宠着长大,性子极为骄纵,做事也为所欲为,我担心他会伤害到你,倒不如让他如意些,也好让你安宁。”
聂昭没有跟穆清说顾其玉自小被他祖母抚养长大,深谙后宅那些手段,更没有说顾其玉自负狭隘虚荣心盛,若说了,穆清恐怕更不理解他为何还要纵着顾其玉了。
穆清沉默了会儿,缓声道:“宠子未有不骄,骄子未有不败,明明娇纵是害他,为何无人管呢?”
聂昭轻笑一声,心下嘲讽武安伯一家都自大狂妄,说与穆清时又换了种解释:“许是因为他是家中幼子,光耀门楣不需要他,所以才娇纵着些吧。”
“那你呢?”若说顾其玉家人娇惯他情有可原,那聂昭呢?他又为何对顾其玉如此放任?
聂昭无奈道:“傻清清,他家中长辈尚且如此娇纵他,我一个外人,怎好越俎代庖?”何况,顾其玉不过是他落在贵妃母子那里的一颗棋子,他是好是坏又与他何干?他纵着他,不过是还没到收子的时候罢了。
“那……”穆清顿了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
穆清垂下头,不去看聂昭的眼睛,声音也低落不少:“若他要你和我决裂,与他欢好呢?你也会让他如意吗?”
聂昭皱眉,捏住穆清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胡言乱语些什么?你说当如何罚你?”
穆清眨了眨眼,他也希望自己是胡言乱语,可顾其玉有恩于聂昭,虽说聂昭说顾其玉对他无意,可顾其玉对他却有敌意,今日他不让聂昭看他,明日又会如何呢?
聂昭亲了亲穆清的眼睛,额头抵住穆清的额头:“清清,你信我吗?”
“信。”穆清若是不信,便也不会再问聂昭这些了。
聂昭听着穆清语气中的坚定,心下一阵熨帖,他握住穆清的手:“清清,我如今掣肘颇多,行事未必事事从心,累你受委屈了,待大局稳定,我定好好补偿你。”
穆清不是初来京城,对京城局势丝毫不了解的时候了,他知道聂昭的艰难,想到自己刚刚对聂昭的质问,心下一阵愧疚,他没有能帮到聂昭什么,还跟聂昭使小性,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穆清迫切的想要帮他。
聂昭笑道:“你呀,就好好准备春闱,到时一举夺魁,届时便好好辅佐我,你我一起青史留名。”
“好。”
听着穆清语气轻松下来,聂昭笑问:“心情可好些了?”
“嗯。”
“可我心情不好,你要怎么哄我?”聂昭故意沉下语气,吓唬穆清。
“怎、怎么了?”
聂昭道:“听闻你昨夜与林斐把酒言欢到深夜?”
穆清昨夜只顾着难过,未曾多想,如今一听聂昭误会,忙解释:“未曾把酒言欢,只是林监正以为……宽慰我一下罢了。”穆清含糊了一下,虽然林斐没有说,但他猜到了林斐的来意。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斐几次三番劝他和穆清分开,一看就没安好心。
穆清忍不住笑了起来:“林监正是个好人,你别这么说他。”虽然之前林斐几次劝他和聂昭分开,但后来想想也知道林斐是出于好意,便也没那么气了。
聂昭眯了眯眼:“他当初可是劝你我分开的,怎么就成了好人?他莫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穆清撞了聂昭一下:“别胡说。”
“当真没有?”聂昭往穆清近前又凑了几分。
穆清向后躲了躲:“当真没有。”
“我不信,我得检查检查。”聂昭说着,不由分说吻上穆清的嘴唇,舌头灵活的探了进去。
“唔。”穆清低呼一声,推了聂昭两下,不仅没把人推开,整个人都被聂昭箍进了怀里。
聂昭的手探进他的衣摆,在他身上四处游动,穆清身子止不住发颤,一声声低叫着“殿下,殿下”。
聂昭放开穆清,额头贴着穆清的额头,微微喘息,呼吸和穆清的纠缠。
“清清,唤我名字。”
“不、不行。”虽说同聂昭已有肌肤之亲,可在穆清心里,聂昭始终是君,直呼他的名讳,实在是僭越了。
“清清,清清……”聂昭呢喃着,细碎的吻落在穆清眼睫鼻尖,“唤我名字……”
穆清还在犹豫,就被聂昭铺天盖地的吻打败,他仿佛被蛊惑一般,不由自主的唤道:“聂昭……”
短短的两个字在聂昭胸腔炸响,这一瞬他和穆清离得很近很近。
都说高处不胜寒,聂昭虽未登那至高的九五之位,可身边亦没有什么亲近之人,即便在之前,和穆清之间亦好似隔着一道看不到摸不着的墙,如今,那道墙坍塌了。
聂昭紧紧抱着穆清,灼热的吻落在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聂昭热切的想要和他融合。
穆清觉得这一夜聂昭比往日都要急切和热烈,折腾他直到三更才作罢。
第二日醒来,被子里暖烘烘的,身后是炙热的胸膛。
穆清愣了下,猛地坐起身来,看着睡眼朦胧的聂昭,他惊道:“你怎么还在?”
聂昭揽过穆清:“今日休沐,不用上朝,再陪我睡会儿。”
穆清侧目看着聂昭,幽幽道:“可我还要上课啊。”
抱着穆清的手僵了一下,聂昭埋首在穆清脖颈,深深嗅了一口,无奈道:“来,我服侍你更衣。”
“就穿澜衫。”穆清道。
“好。”
聂昭给穆清穿好衣服,手指从他修长的脖颈滑过:“围个毛领吧。”
“嗯?”穆清摸上脖子,似想到什么,忙冲到铜镜前,果然,脖子上遍是红痕。
最终穆清不情不愿的围上毛领,这才出门上课。
临近年关,不少人都有些坐不住了,穆清去时,学堂里还没有多少人。
顾其玉姗姗来迟,刚进门就被穆清脖子上那圈毛领吸引了视线。
穆清穿着打扮向来清贫,再加上一个赝品而已,还不配成为他的对手,可今日不过是配了个毛领,顾其玉便觉不对劲了。
澜衫依旧是那件澜衫,可因着那一圈洁白狐毛,衬得他面色如玉,整个人透着股清贵。
凭着穆清自己的背景,定然是不可能拥有这般上乘的围领,那只能是聂昭送的。
顾其玉记得聂昭少时曾猎过一条白狐,当时他便想着从聂昭手里弄来那狐皮给自己做个围领,可聂昭竟然拒绝了他。
他记得当时聂昭说那狐皮是要日后给他的妻子做聘礼的,可如今那所谓的聘礼却出现在了穆清的脖子上。
他大步朝着穆清走过去,他不信聂昭会把这个送给穆清。
穆清本在温书,听到动静抬眼看去,不待反应,脖子上的毛领忽地被拽开。
穆清愣了下,抬手去挡脖子,可顾其玉还是看到了他脖子上斑驳的红痕。
顾其玉十六岁便有了通房,他虽对这些事上没什么兴趣,可穆清身上的痕迹代表着什么,他一清二楚。
一想到聂昭想着他却是和穆清缠绵,一股怒火直窜天灵盖,他狠狠摔下毛领,拳头握的咯咯作响,看穆清的眼中满是杀意。
他虽然对聂昭无意,可聂昭也绝不能对他变心,哪怕他对穆清无意,可不过是一个玩意儿,怎配那些金贵好物?
顾其玉转过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他紧抿着嘴唇,眼神阴冷,什么狗屁替身,聂昭身边的那个位置,即便他不要,他也绝不容许其他人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