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楼景河道歉,他扶住苏重宁的肩膀,很认真地和她道:“这是我欠他的。”
苏重宁真是累了,但是,她不能走,该她知道的,她还是得知道。
谁也不知道楼景河会帮谁了。
苏重宁破碎地看着他,低眉垂首,“那我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期待再见您一面,我又有多感谢
您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了我,教我练剑,给我容身之所,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她的语气逐渐变得平静,眼泪在她低头时滴落。
“你欠他的,我也欠你的。我遍体鳞伤,求而不得,终生压抑,让我遭受世间最大的苦难都可以,
可为什么死的是沈繁衣,是微生曦,是纪唯一呢!"
“他们又不欠你的。”
楼景河心头震动,他从未想过这些,十六年来,他能做的,能想到的,只有逃避。
苏重宁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快要溺死在失望无助的情绪。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我和苍迦的,你会理解我的。"楼景河以为苏重宁可以理解自己,毕竟
相处那么多年,她都可以理解。
“等等,"苏重宁打断他,她缓缓走向微生曦,弯腰,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又返回楼景河的面前。
“说吧,对着我们两个人,你还可以望望天,这里的光是纪唯一命换来的。"
楼景河顿住,要说的话噎在口中,嗓子眼像是被鱼刺卡住,生痛。
苏重宁这是怨他,他告诉她,她会理解的。
“苍迦并不是原本的苍迦。”
苏重宁抚摸着微生曦的发丝,抬眸看着楼景河。
“他原名金奉轩。”
听着有些熟悉,苏重宁想了想,脑袋有些生锈。
“我和他是一同进入十方宗的,同吃同住,一起进步,都被当时的人称为天之骄子,苍迦最擅长符
阵,而我最擅长长剑。”
“很久之前的一次问道,我因为误食了野外的毒物,手被麻痹,失去对事物的感知,就是那么巧,
下一场我的对手就是他。”
“明明上场前,我还让他多担待,他拍着我的我肩膀说这次他赢定了,我不服输,不想丢面子,强
撑着上场,实际上我早就怯了。"
“我不想让他看出来,又总是想赢,一时失手,刺穿了他的魂海。”
苏重宁瞳孔一缩,心头震动。
“长剑太过锋利,他在我面前,一招坠落,再也没有起来。"说到此处,他痛苦地悟住脸。
谁能抵挡,回忆的千军万马……
苏重宁帮他补齐了后面的故事,“他入魔了,你愧疚,从此不再练剑,处处忍让,他为非作歹,你
不忍心亲自动手,所以,你选中了我,让我成为你的刀。”
“不.……楼景河无比震惊抬眸,四目相对,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他确实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阻拦我杀他呢,"苏重宁眼尾煞红,不解地歪着头问,“我现在就想杀了他,我在乎
你当我当什么了,我不在乎了。"
楼景河摇着头,从前的温柔,清风霁月现在看起来真是无比怯懦。
“你想死在他手上,我都管不着,"苏重宁冷笑,“说也说完了,不会指望我理解你吧,白日做
梦。”
“为什么不理解,你从前都可以理解,为什么就这件事,你不理解?"楼景河不解,不明白为什
么,苏重宁一直都是最乖的,最听他话的。
苏重宁转身,抱着微生曦的尸体离开。
一步一步,雪地深陷。
风中传来她清冽的声音,“从前理解,是因为想理解,现在不理解,是因为不想理解了,有什么问
题。”
风吹啊吹啊,终究是吹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和长达数十年的师徒情。
一朝破碎。
楼景河看着苏重宁的背影,眼睛热热的,鼻尖忽有些酸涩。
他就是不敢面对,不敢面对苍迦。
只是现在,不想面对的人,都多了一个。
寒境好冷,苏重宁抱着微生曦一步步走出去,肩膀骨裂处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她想她应该也被麻
痹了。
殷兰修院子的门被敲开。
屋中几人正在围着炭火,欢声笑语
忽然听到敲门声,裴子铭最为积极,“是不是他们回来了,我去开门!"像猴子一样窜了出去。
殷兰修眼睛一亮,紧随在后面,其他人也跟在后面,准备迎接回归的三人一苏重宁,微生曦,钟
离月。
门被打开瞬间,冰冷的寒风吹得人都是打了个寒噤。
只见一人逆着光,脸上半张脸布满猩红点点,身上破败不堪,怀中抱着一个人,双臂垂落
,了无生
机。
迎在最前面的裴子铭愣住,看见她们,惊叫一声,“你们怎么了!"
苏重宁终于看见殷兰修了,连跨过门槛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口血喷出来,微生曦在她手中脱落,她
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恍惚中,最后闭眼时,好像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崩溃。
他喊:“阿姐一”
殷兰修惊惧地接住两个人,他的方法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功了,他看见了苏重宁刺骨的伤口,可他
没有任何感觉。
同命咒解开了。
他心疼不已,微生空接住姐姐尸体,崩溃大哭,现场乱作一团。
苏重宁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他唤她阿宁,温柔得仿佛能溺出水来,他眉眼立体深邃,富有神性,悲
悯又神秘。
“阿宁,你该醒了,这不是你该走的路……"
她该走的路,她该走什么样的路,这个人为什么好像很爱她的样子。
他是谁啊?
他不是殷兰修,可苏重宁不会爱上殷兰修以外的人。
可梦中的她,很幸福地靠在男人身上,轻声说道:“你选的路,就是我要走的路。”
不!
这不是她。
苏重宁的路只有她自己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