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
篝火烧得并不旺, 时而发出烤干水分的吱吱声。
正值盛夏,找不到太好的枯枝,这火燃得并不容易, 浓烟滚滚, 带着青草烧焦的味道,火苗在树枝间藏着猫猫。
少年赤|裸着的上身不知是冷还是被火烤的, 有些泛红, 他弯腿坐在篝火前的岩石上,黑发乱糟糟地耷拉着, 眼睛看着他。
降谷零又往篝火里填了些枯枝,用木枝摆弄着, “我已经和柯南说完了, 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然后步行回到草津。”
两人围着篝火沉默了片刻, 童锐将视线瞥到别处, 闷声道:“知道了。”
降谷零脱下衣服用树枝搭在篝火旁,空气里时候传来枝条烧断的声响,这种沉默, 还要从那声枪响说起。
水下,对于降谷零来说, 救下童锐看来只有唯一的选择, 就是掰断卡住童锐的岩石板。
那一长块的板状岩石并不厚, 但光靠人力也不可能掰断。降谷零能做的, 就是靠他的手|枪,近距离射击石头, 让其产生裂痕,再通过人力, 将其掰断。
掏出手枪,意味着他的身份对童锐暴露,但给降谷零思考的时间没那么多,人一旦缺氧超过4分钟,就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脑损伤。
少年看着他,那双平日里总是炯炯明亮的眼睛,此时在水中褪却了色彩,那里面没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像一块将要落进水底的石头。
降谷零再顾不了那么多。
一声枪响,打破了平静。
柯南被枪声吓了一跳,他想弄清楚水下发生了什么,但即便他看得眼睛快掉到里面也无济于事。
“柯南!”毛利小五郎在远处屋内喊道,“什么声音!”
“是安室透跳水救童锐啦!”柯南回喊道。
童锐本来意识已经快停顿了,直到安室透在他面前拿出手枪,他的思维为了解读这一幕,硬生生清醒了很多。
他看着安室透为了救他用枪近距离射击石壁,一遍遍在水中用力将石壁搬开,不感动是假的。
但,安室透泡温泉为什么随身带枪啊?他不太敢想啊!
“师哥,”童锐知道自己必须面对这有些崩坏的局面,他清了清嗓子,“没有你,今天我差点就死掉了。”
“手脚都被绑住,右臂脱臼,是被人扔下去的?”降谷零看着燃烧着的篝火问道。
“嗯,遇到我们一直找的那个人了,她就是我们认识的神川女爱……”童锐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早该想到了的,在小田部瞳的《落幕马戏团》的故事里,他们都有相对应的角色,小说源自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童锐快被生活这种高空作业的模式砸蒙了,他多希望安室透救自己的时候,他已经彻彻底底晕过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踌躇。
“我们赶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掉了,但有你的证词在,警察很快就会捕捉到他们。”降谷零对上童锐的视线,挤出一个笑容,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在他们两人间定义清楚,但他很难开这个口,一旦开口,就意味着肉眼可见的裂痕。
童锐看着那张与波本相似的脸,其实有些细节是可以观察到的,比如说安室透每天都像士兵一样坚持晨练,比如说他手上不薄不厚的茧子,再比如在擦背时,他看到安室透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
“师哥,你信任警察吗?”他问道。
这是一句试探。
在日本这种严格限制枪支的国家,有枪的不外乎两种人——警察,或者是不法狂徒。
童锐希望安室透是第一种,他还记得在庙会时安室透那句“警察会让他变成更好的人。”
说出这种话的人怎么可能是不法狂徒?
“当然,”降谷零明白童锐的意思,但他注定要让少年失望了,那最真实的身份只有在绝对的胜利,或者是死亡时才能揭露出来,他在开枪时,想的也是如何让童锐对他波本的身份保持静默。
这个想法必须和真正的罪犯思考靠拢。
“是啊,警察总能抓住不法分子,就像一个环形跑道的参赛者,终究会在终点碰上,所以可以帮我隐瞒吗?”他探身冷着声,却是笑着问的。
童锐被安室透突然的拉进距离,和那相反距离的话吓了一跳,身体失去重心从石头向后跌了过去,安室透适时地拉住了他。
稳住身形,童锐闷声道:“谢谢。”
“不用。”降谷零并没有松开童锐的手,他微微用力,让那双手的主人吃疼的嘶了一声。
童锐对上那双此时并不友好的蓝眼睛,他没有尝试抽回手,只是躲闪着视线道:“我以为你会采用怀柔政策。”
“你吃那一套?”
“至少比这个吃,我并不想与自己的救命恩人间有隔阂,”童锐对上那双质疑的眼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我可以答应你三个不包括波本的条件。”
“你现在好像没有资格和我谈什么条件。”他们之间,显然是降谷零的力量更大,将童锐直接拉到了近前,另一只手抵住他的后颈,强迫童锐直视自己,“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在乎我死活,你直接不管我好了。更不用暴露身份。”童锐对上那双看起来凶残的眼睛,竟然感受不到一点害怕,直视平静道,“现在吓唬我没有意义,没人会在万圣节看到僵尸而害怕。”
他底下头,看自己被拉扯的手,“甚至不去拉我脱臼的那只胳膊。”
“……”降谷零希望童锐能不理智些,但事与愿违,“如果不是因为波本,我不会管你。”
他将责任推卸给自己的另一个假扮身份,“我只有一个要求,忘记今天的事情。”
“你还有两个条件,”童锐并没有直接答应,“能告诉我,你和波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我也是波本。”
“……你们兄妹公用一个代号?既然都是一个组织的人为什么还鼓励我抓她?”童锐不解地问道。
“内部也是有竞争的,不要这么看我,两个人公用一个代号你不觉得拥挤吗?”降谷零用树枝将自己烤在篝火旁的衣服撩起,摸了一下温度,起身将还有些潮湿的衣服穿在身上,“休息得差不多了,出发吧。”
童锐摸遍裤子口袋,掏出卡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卡递到安室透面前,“等一下,我的诚意。这个暂且借给你,在你想好其他两个条件前随意使用。”
接过童锐递过来的卡片,降谷零正反面翻看了一遍,“黑卡?上面还镶着钻石。”
“嗯,这是一张签账卡,没有额度限制,上一次顶额消费是五千万美元,只要不超过这个额度,我都不会接到电话,密码是我手机密码的后四位。”
降谷零顿时觉得这张卡有点烫手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不怕我永远不提要求?”
“求个心安,我的命可是很贵的,”童锐看着被额度吓了一跳的安室透,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不管你什么身份,都很感谢你救我。”
“我不是说忘记那件事吗?”
“嗯,好,我忘记。”童锐点头道。
“这种卡平常根本拿不出来吧,像是被你…”降谷零只觉得头疼,童锐幸好遇到的是他,要真的是组织里的人,绝对会被从里到外掏空,他从没见过这样花钱大手大脚的家伙。
童锐分辨了一下他的脸色,凑近道:“恕我直言,包养是不会给这种卡的,给有额度限制的信用卡更划算。”
“我不是这个意思!走吧,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雨最终还是没能尽情的释放,厚重的云层被突来的风吹到远处去,天空并不清澈,盛夏的太阳早早藏在山峦树木间,只是这昏淡、铺满了灰色调子的白昼还要继续很长时间。
降谷零给童锐掰了一段结实的树枝做登山杖用,两人顺着自然山石形成的崎岖山路往下走。
只要一抬头,他们就能从这里看到远处地势更低的草津市全貌,那里的商户早早点了灯,金黄色的灯光星星点点凑集了街道与繁华。
降谷零走在前面,他听后面许久没有脚步声,停下身向后看,就见童锐拄着树枝呆呆地看着远处的草津市。
“看起来不远,不是吗?”他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去。
“是啊,好像再走一步就要到了似的,但其实要走上千上万步,走到脚疼。狭小闭塞的村落被自然的蛮荒包裹着,真是令人不安的场景。”童锐收回视线,低声喃喃道。
降谷零伸手让童锐搭着他的肩膀从岩石上跳下来,“你好像不喜欢自然的东西。”
“很危险不是吗?如果不是有你在,我绝对会从山上滚下去。”有了搭手,童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高处蹭下来。
笨拙的样子让降谷零发笑。
童锐用树枝跺了跺地面,确认其结实牢固,才终于松了口气,他不悦地看向偷笑的安室透,直到降谷零将笑容收了回去。
“其实我原先很喜欢大自然。”童锐松开他的手,自言自语道,“我还立志要当植物学家。”
“你和我的植物学老师有些像,我一开始就应该意识到的。”
第042章 ——
4岁生日那天, 妈妈介绍给童锐一名植物学老师当做礼物。
那是位年轻的植物学研究生,为了负担研究生学习期间的费用,兼职给童锐当老师。
对于年仅4岁, 因为眼部问题而很少接触外界的童锐来说, 这位有着健康小麦肤色的年轻老师的到来,是件顶快乐事情。
年轻的男老师学识渊博, 对童锐总是充满了耐心, 笑容温和,长相帅气, 像童话故事里勇敢的探险家走进了现实。
庄园里被园丁修剪过,沾染上人气的植物, 在他的故事里都是鲜活肆意的生灵, 是在自然天地间跳着人类见不到舞步的绿衣舞者。
童锐得以在他的言语下,瞥到那自然舞台的一角。
童锐向往着有一天治好眼睛, 成为像老师般自由于天地又善于观察的人, 踏上理解自然的旅途。
机会很快就来了。
老师要回到他的家乡看望亲友,邀请他一同前往。在父母的同意下,童锐背上自己的小旅行包, 和老师一同出发。
“这就是你了解植物习性的原因?”降谷零没有注意到童锐的失神,想起平日里童锐对波罗咖啡馆门前绿植的习性养护条件都如数家珍, 不由得问道。
“嗯, 不过是凑巧罢了, 我家花园里也有那些装饰植被, 老师经常给我讲它们。”童锐点头道,他和老师相处只有短短三个月, 记忆却依旧深刻鲜活。
降谷零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喜欢大自然了。”
“因为害怕,”童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看向安室透,在安室透疑惑的神情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感受到上面的温度时松了口气,道:“其实你和他长得也不是很像。”
“你这么说,我都想见一见他了。”降谷零被少年弄得一头雾水,笑着说道。
“相信我,你不会想见他。”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离世许多年了。”
4岁,到现在18岁,时间过得很快,已经14个年头了。
除了肤色,明显是混血儿的安室透和纯亚洲血统的老师在长相上并没有相似之处。相似的是同样对他的温柔,是走在前面的背影。
他已经不大记得老师的长相了。
“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和你不喜欢自然有关?”降谷零问道。
“那是我一切恐惧的开始。”
“可以给我讲一讲?”降谷零有些冒犯地问道。
“是你的第二个条件吗?”
降谷零笑道:“这么急着回收黑卡吗?那就是吧。”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那是个很恶心的故事,我不觉得适合分享给别人。”童锐耸了耸肩,视线看向山下像星空似在黯淡白昼里闪烁着的草津市。
“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胆小。”
“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和胆小过不去了。”童锐气笑道。
“也不是,还很有钱。”降谷零拿出黑卡晃了晃。
“这真是没技术含量的评价,”童锐轻声抱怨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时在那个地区还轰动一时呢,不过和当时的我没什么关系。”
“那个时候我年纪太小了,加上我父母的干预,警方报告和媒体公布的信息上都没有我的消息。”
当时他爸爸正在忙于和政府接触,安排公司为贫困乡村提供就业岗位和基础设施建设,妈妈在国外出差,谈一个大单子,两边的家里都没人。
这种情况下,老师提出要带他感受乡间生活。他父母都见过老师,对这位优秀的青年人都很看好,还曾鼓励童锐像他学习,自然是同意鼓励的。
以现在的眼光看,他老师绝对是个五好青年。老师是孤儿,幸而生活的整个村子都很关照他,他本人也足够聪明努力,跳级考上首都大学,提前完成本科学业,19岁就已经在读研究生。
老师对于养育他的乡亲们是感恩的,他这次回家,是因为村长来信,说乡亲们都想他了,让他回家看看。
老师的村子名叫行盐村,行盐村位于川九山的山顶,地处偏僻,火车也是刚通行不两年,以前想要到那里去更是困难。
小童锐跟着老师坐了人生中第一趟绿皮火车,与鸡鸭猪狗共坐一辆车厢。对于以往出行都靠专车和私人飞机的童锐来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
对于小童锐来说,和鸡鸭猪狗坐在一起,比豪华的飞机内舱有意思新鲜多了,他们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终于离行盐村近了一步。
期间也发生了令人不快的事情,当时童锐的眼睛因为基因遗传问题,瞳孔大小不会变化,而且因为他的瞳色非常淡,这种问题看起来更加明显,看起来就像是目盲一样。
以往童锐接触的人是父母、佣人又或者是来家里教他的老师,都知道他的问题,不会过多的关注,更不会投以怪异的眼神。
但火车这种公共区域,事情就没有那么好控制了,童锐很快就被对座的大娘看自闭了,直到老师给他淘弄来一个墨镜,他才重新开朗起来。
去行盐村最困难的,不仅仅是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硬座,更要翻上一座山,川九山。
川九山得名于山下有一条穿过九座山来到这里的河,位于山上的行盐村得名则是因为这里旧时候是到城里卖盐人必经的休息地,这里最初是一家驿站。
时间长了,驿站的老板一家人丁繁荣,成了一个村子。
下了火车,正赶上大中午,老师拉着带着墨镜的童锐上山,两人走走停停,一路讲解着路边看到的植物,临近傍晚,两人才看到行盐村村前的火光。
他们远远地看到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人们都拿着火把,把村子照得红彤彤的。
老师很高兴,和他介绍起村子里的人。
只是临近,老师没有等来乡亲们的拥抱,就被两个人不由分说地架住了,他被人围着拳打脚踢,人们的眼睛被火点的热烈,但里面看不到亲情,而是能燃烧旷野的东西。
童锐也被人绑在了一根木头柱子上,有人拿走了他的墨镜,看他的眼睛跟别人说他是瞎子。
老师挣扎着问村民为什么。
村长叹了口气,告诉他村里收到了祖先的预言,只有杀了他,村子才能延续。
“你不是我们村子里的血脉,就当是这些年对我们的回报吧。”
“当年就是算命先生说你能给咱村子带来希望,咱们才好好对你的,现在到你回报的时候了。”
童锐依旧记得老师当时的表情,无助又愤怒,他让童锐知道,人绝望到顶点时是没有泪水的。
即便在刺激下,童锐忘记了老师的长相,但他依旧记得那副神情。
它像是刻在了石头上似的深刻。
村里人问老师他是谁。
老师回答是雇主家的孩子,老师强调他家非常有钱,又告诉村里人,说他眼盲又耳聋。
那些人自然是不信的,但童锐那双不会变动的瞳孔是最好的掩饰。
不管他们在他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那双眼睛都像湖面的镜子,忠实地反映着一切,又丝毫做不出回应。
那副表情又似乎事不关己,即便面前就是满是鲜血的老师,他的表情也没有动一下。
看在童锐眼盲耳聋又有钱的份上,村名很快想出了对策,他们逼着老师给他的父母打电话绑架他勒索钱财。
村民们真的在小童锐身上,看到了老师带来的希望。
老师照做了,而这场疯狂的献祭仪式才刚刚开始。
当夜色降临,火把被固定在一簇簇竖在地里的木头上,人们聚集在村头中央空地,最中间围着他的老师,看守童锐的人为了观看这场仪式,把他也带到了现场。
因为他“眼盲耳聋”,村民们对他没有提防,他也表演着无知无觉的角色。
童锐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什么,他被恐惧笼罩住了,像是一个布偶,凭借着本能表演着最安全的角色,却看着自己喜欢的老师遭受磨难。
山里的夜空被星星笼罩着,就像老师说的那样璀光夺目,童锐眼见着村民们拿着趁手的工具,一步步朝着老师逼近。
有拿斧头的、有拿镰刀的、有拿锄头的,有那菜刀的。
在几次落下时,内里的人就失去了呼喊,再然后,是像呲花一样喷溅的东西,红的血,白的浆液,黄的脂肪,身体像是烟花似的在一次次沉重的敲打声中绽放。
看守小童锐的人也参与其中,童锐从绑着他的椅子挣扎下来,他的手脚被绑着,像是老师在路上给他采的毛毛虫,蠕动着朝着人群移动。
他钻进人群里,不知被踩了多少脚,人群欢腾,已经不知道理智为何物,他在地上又看见了老师。
像是家中画室里,被他不小心碰掉的石膏模具摔得粉碎,那些零零散散的碎块和血液童锐分不清它们曾经的组成部分,只看到那半个头颅。
那单只的眼睛还在看着自己。
他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或者说,那些火焰,那些挥舞的工具,那些失去理智的人……他与老师充满希望的路途,蝉鸣、鸟啼、树枝随风的颤动,蝴蝶的飞舞,还有远处的水声涛涛,一切构成这烟花幸福与悲剧的一部分。
都替他发出了声音。
也都变成了他永恒的噩梦。
第043章 ——
童锐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了, 被绑得更加结实,关进了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
他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屋子里没有点灯, 他撞倒了柜子, 在里面找到一个轻薄但锈迹斑斑的刀片。
他顾不上那么多,割断了自己手脚上的绳子, 踩着凳子想从天窗钻出去。
吱呀呀一声, 门开了。
他与外面的人对视个正着。
那是个和老师年纪相仿的村民,有着一头枯草似的头发和慌张的脸蛋, 他们相视许久,因为踩着凳子, 童锐有幸与一个成年人平视。
“你看得见。”就听那人肯定道。
童锐的心砰砰砰地跳动着, 他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随着心脏跳颤抖、地动山摇。
他没有回答年轻人,装作听不到的样子。
“好了, 我知道了, 这或许就是报应。”年轻男人自言自语道。
“想要跑的话,就跑吧。”
“不过等到明天的话,你有钱的父母也会拿钱来赎你。”
童锐最后与他对视了一眼, 从摞着的两个凳子上一跃而下,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整个村子, 只有最东面的房子的窗户里点着灯, 童锐听老师讲过, 那是村长的房子, 整个村子只有村长的家里有点灯,老师上初中的时候, 会到那个房间写作业,全村的孩子只有他, 拥有这个待遇,这让老师认为自己是被偏爱的。
现在,这盏曾专为老师服务过的灯,依旧工作着,只是不知在为谁点亮了。
此时它、天上的繁星,还有小童锐,在山顶上醒着,夜整个的安静了。
曾经嘶吼暴躁的火把燃尽了被人随意丢在地上,童锐一路跑到村子的尽头,他喘着粗气,看到老师还在那里。
风吹着他被血浸湿的衣服,也带走了所剩不多的温度,他心里没有恐惧,走到映着繁星的血泊中,捡起那半个看着他的老师,再次奔跑。
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云雾把陪伴他的星空遮挡,带着浓重的泥土味,大滴大滴的雨水拍打下来。
雨水把他身上带着老师鲜血的衣服冲洗干净,把他的疲惫也捎带脚的赶走,童锐第一次下山,他记得老师说雨天下山危险,却依旧不要命地跑,他抱着老师,期盼着自己哪一步跌倒,让自己感受到老师相似的疼痛。
但事实总与理想相反,他奇迹般地一个人爬下了山,脚站得稳稳的,潮滑的石板爱戴他。
山下,已经围堵了一批警察,童锐的父亲坐着直升飞机赶了过来,救援人员已经准备就绪。
他们准备从那名老师手上救下可怜的孩子。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山上有什么人跑了下来,那个身影那样渺小,却又真实。
童锐看到了警察,看到爸爸,看到了熟悉的一切,他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麻木地向前迈着步伐。
近距离看,人们被童锐抱着的东西吓了一跳,那半个头颅被雨水带走了血液,清晰地能看到里面各种各样复杂的组织结构,被暴力拍打出的大半个眼球和孩子一同看着夜空。
爸爸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抱住他,不问他发生了什么,也不夺走他的老师,雨水依旧拍打着地面,远处警铃一遍遍地响着,不知疲倦。
“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童锐简单地讲述着,“但没人惩罚我。”
“你是受害者。”降谷零听得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艰难地说道。
没有人会谴责一个遭遇不幸的4岁孩子,更何况这个孩子甚至要比有些大人都做的更好了,那样疯狂的场景对一个正常人的心智会造成摧毁性的打击。
“所有人都是这样说,道理我也懂,但老师在我面前一次次的遭受痛苦,我却不能给他我感知他痛苦的反应,我无法不愧疚。”童锐抬头看着爬上天空的星星,它们在十几年前也如此地看着他。
“你的老师说不定是欣慰的,他只是说了戏剧的前情,而你完美地依照他的话表演了整部戏剧,保护了自己。”
“或许,但永远不可能知道了。当年组织谋划的几个村民还在监狱里待着,这或许是为数不多的好事情,”童锐低头道,“有多可笑,这场命案一切的原由要追溯到19年前一个路过他们村子的算命先生,随意扔下的一句话。”
那年再往前的19年前,那名算命先生预言他们村子会在19年后的一场灾难中走向衰亡,唯一的变数,是一个与他们并无血缘关系的男婴。
不久,一个出村打工的男人抱着一个男婴回来了,时间赶得正正好好,他的存在让村里人相信算命先生说的是真的。
男婴带着改变命数的机会,村里人自然是好好对待着。
“如果村里人不杀害老师,兴许算命先生说的是真的。”童锐讽刺着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爸爸当时正与政府合作,帮助贫困村县脱贫,当时还在敲定地区名单,还有比我更好的说服者吗?结果呢,村子里一大半的人进了监狱和少管所,剩下的都是孩子和躺在床上爬不起来的老人,确实走向衰落了。”
“而这一切,是因为他们村子收到了上天的‘旨意’,那个放走我的年轻人嫉妒我的老师,做了一个上天显灵的把戏,就让村民信以为真。”
“他放走我是出于内疚,他可能没想到事情会闹成那样吧。”
童锐低声道。
这些年除了心理医生,童锐很少和别人讲述这件事,将自己的苦难展现在别人面前不是他的风格,但在安室透身上,他看到了老师相似的影子。
“想解释为什么讨厌大自然,没想到说的有些多了。”童锐胡乱地揉了揉被风吹得开始变干的头发,“但我还想说,不要对别人太善良。”
他看着安室透那双蓝眼睛。
“我没有。”
“你有,我真没见过那个人像你一样对我好的这样不求回报。”童锐较真道,“上一个对我这样好的是我老师。”
“你这像是在乌鸦嘴。”
“我只是陈诉现实,善良的人总是被骗得不知悔改了才知道错。”童锐执拗道。
“……”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送给你。”降谷零·安室透·波本说道。
走到山脚下时,安室透的手机恢复了信号,他尝试联系毛利小五郎,没想到接通了。
原来两人刚从温泉里爬出来时,警方的救援直升飞机就到了,小幡仁以奈被送去了医院,听医生的意思她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她的伤口看起来虽然恐怖,但最严重的问题是缺血,前后通过童锐和毛利小五郎的急救,还有现代医疗的强大功能之下,治愈只是时间问题。
童锐接过电话,把他遇到神川女爱还有小田部瞳的事情和警察说了一遍。等赶回到草津,两人配合警方调查。童锐由医生检查了脱臼被安室透接上的胳膊后,两人回到警方给他们安排今晚住宿的宾馆,解决掉因为路途而有些空瘪的肚子后,两人回到房间。
是的,警方给他们安排了一套双人房。童锐洗过澡,去前台要了手机充电线,回房间将手机充上电。
开机,他第一时间查看line,但可惜,波本并没有添加他的好友。
他看着【等待添加】的图标,在床上翻滚了几圈,用被子围住自己。
降谷零从洗浴间出来,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童锐裹着被子像一只胖胖的白色毛毛虫,幽怨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用毛巾擦拭着头发问道。
“你还问怎么了,你给我删了波本的好友,她到现在还没加我。”童锐抱着被子哀嚎道。
“……”降谷零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身为波本,确实忘记处理这件事了,但更主要的,是童锐本身背着安室透加波本好友这件事不应该让他安室透的身份知道吧。
“……”童锐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他一个轱辘坐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们是竞争关系,那你也没办法管波本的终身幸福吧。”
“你管得了?”
“嗯,当然了!”,童锐拍了拍胸膛,“波本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降谷零·波本被说的打了一个激灵,他忙上前阻止道:“……你别说了。”
“你不知道,我已经在安排我和她的未来了,我很认真的。她要是喜欢待在日本,我就安排施工队在六本木的地皮上建房子,她喜欢什么样就建成什么样,放上三年绝对没有甲醛……要是她愿意跟我去我的国家,那就更好了,我可以带她旅游,看风景,如果我们有孩子…你干什么…呜呜…”童锐滔滔不绝道,就看到安室透扑了过来。
降谷零用枕头暴力地堵住了童锐的嘴,如果他真的有个妹妹,有这样恋爱脑又有钱的妹夫,他说不定会祝妹妹幸福,可惜他没有什么跟他长得分文不差的妹妹。
他就是妹妹本人!
“我不说了,你赶紧和波本解释一下,让她把我加回去。”童锐死撑着枕头谈条件道。
“没得谈。”降谷零黑着脸道。
“这不公平。”童锐嚷道,随即露出痛苦的表情,“……嘶,胳膊疼。”
降谷零紧忙松开了手,却不想是童锐的圈套,就见童锐拽起被子,把他扑倒在对面的床上。
被子套着他,童锐又压着被子,降谷零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帮不帮忙?”童锐压着被子问道。
“不帮,看你的意思,已经申请完了,但她没加你。”降谷零撑着被子道。
反正现在他安室透的身份和童锐相处的相当不错,女波本已经可以光荣退休了。
“你别逼我。”童锐不怀好意地笑道。
“你能把我怎么办?”降谷零不服道。
“挠你!”说着,童锐伸手挠了过来。
降谷零被童锐得手了两下,很快就借劣势变优势,趁着童锐双手都抬起来,只有腿压着被子重心不稳,一个猛子把童锐压到床的另一边。
“哈哈哈哈……哥,我错了,哈哈……”
“哥,我求你还不成,你就……哈哈哈哈,放手啊……哈哈哈哈…”
门内传来爽朗且连绵不绝的笑声。
依据对童锐的了解,担心童锐吓坏的柯南在门前抚了抚眼镜,大人似地叹了口气,就被注意到他的毛利兰抓了回去。
“这么晚了,去哪里?”
“我上卫生间。”柯南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来找童锐的,他丢不起这个人。
“卫生间房间里有。”毛利兰将他抱在怀里,也听到房间内的笑声。
“咳,童锐先生笑得好开心呐。”
“相信我,他绝对不想这么笑。”柯南咧嘴吐槽道。
即便是在警校那段时间,降谷零也没这么玩闹过,他绝对不会说,看到童锐笑得浑身泛红,眼睛流出了泪水,头发凌乱的样子很有成就感。
闹够了,正事还没有解决,但坐在对面床上的少年显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脸上的血色还没有退却,他轻声清着嗓子。
是刚才笑得太大声,嗓子喊哑了。
降谷零扭过头藏住笑,下地接了杯水,将它放在童锐面前。
“喝点吧。”他尽可能沉稳道。
“也不知道是谁造成的。”童锐委屈道,但还是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抿着。
“不要喝太多,影响睡眠。”
“我知道。”童锐敷衍地应和道,但还是听话地抿了小半杯就停了下来。
见童锐躺在被子里半眯着眼睛佯睡,降谷零站起身走到灯开关前,道:“晚安。”
关上了灯。
“等等!”
黑暗中少年的声音有些焦急,降谷零重新把灯打开,“怎么了?”
“我…”童锐揉了揉本就凌乱的头发,“我不会闭灯睡觉,我去前台问一下还有别的房间吗。”
不会闭灯睡觉,简单翻译一下:不敢黑灯睡觉。
“没关系,可以开灯。”联想童锐小时候的遭遇,这很好理解,降谷零说道。
“不用,这太影响你睡眠了。”说着,童锐已经穿上拖鞋下床了。
“我真的没关系,躺回去吧,我在灯光下也能睡着,没你想得那样糟糕。”降谷零将他重新压回到床前道。
“真的?”
“真的。”
“其实屋子稍微暗一些也没问题。”童锐不好意思道。
“床头灯够吗?”
“可以的。”童锐回答道。
看着童锐重新躺回到床上,屋子里被暖黄色的灯光充满,降谷零轻声道:“一直开灯睡会对身体健康有影响。”
“我知道,容易得癌。”童锐在另一边回答道。
“你未来一直这样的话……”
“你是说波本不能接受开灯睡觉!”童锐突然坐起身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可以!”就听少年决绝道,小夜灯啪的灭了。
“我可以。”黑暗里少年给自己加油鼓劲道。
降谷零能看到黑黢黢的被子在瑟瑟发抖“……”
他叹了口气,道:“对,你可以。”
第044章 ——
借童锐的光, 降谷零难得睡了一个踏实的懒觉。
充足的睡眠给身体带来久违的轻松,一觉醒来看到带着窗帘褶皱的光影轻悄悄地爬服在墙上,降谷零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七点半。
对于他平时的早起习惯来说, 已经算很晚了。
他掀起被子, 穿上拖鞋,蹑手蹑脚地向外走, 准备下楼买早餐。
“师哥…”隔壁床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
“抱歉, 吵到你了。”降谷零的动作停了下来。
“……啊,不是, 是我刚睡醒,”童锐翻了个身, 抱着堆积在一边的被子蹭了几下, 半眯着眼睛问道:“你怎么都穿戴好了。”
“下楼吃早餐,你想吃什么, 我给你带回来。”降谷零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道。
“到早上了啊, ”童锐的声音里带着遗憾,“几点了?”
“刚七点半,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 ”童锐一个轱辘坐起身,揉着被睡得有些张牙舞爪的黑发打着哈欠道, “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吗, 我也下去吃。”
“当然可以。”降谷零笑着说道, 在他看来, 童锐起床的样子颇像意识到今天要上学的小孩子。
与精神饱满的降谷零不同,童锐显然昨晚睡得并不好, 他没有长黑眼圈的习惯,只是脸上没什么血色, 一路连打着哈欠。
坐上电梯,降谷零看着电梯门映着的,在他旁边连连点头,用手撑起脸蛋强迫自己精神的少年,关心道:“你应该再睡一会儿,这么困吃饭也不会有胃口。”
“我等一下有些工作要处理。”童锐道。
“真的没关系吗?你看起来很困。”任谁看都知道昨晚童锐睡得并不好。
但奇怪的是,昨晚他明明是想关注少年的,如果对方太害怕,自己好给他点灯,却没想到自己早早睡着了。
“清醒一下就好了,我只是开机的时间比较慢。”童锐打趣道。
电梯门打开,前厅里站着一位过分熟悉的褐色横宽身影。
“是我花眼了吗?我好像看到了目暮警官。”童锐揉着眼睛说道。
“并不是眼花,那就是目暮警官。”降谷零说道。
童锐和降谷零并没有压低声音,目暮警官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往这边看了过来。
“目暮警官,早上好,你怎么在这?”童锐打了个招呼问道。
这里是草津,不是米花町,在米花町外看到目暮警官,就像是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似的。
“因为这边工作需要我们米花町警局协助配合,你们怎么样?尤其是你,童小弟,听说你直接对上了那个连环杀人凶手,还差点被害了。”目暮警官问道。
“我还好,就是脱臼的胳膊还有些不得劲。”
“看样子没什么事,少运动就好了。”目暮警官看着童锐运动无碍的胳膊,以自己的经验说道。
“目暮警官,听说犯人抓到了。”降谷零把话题引到昨天的案件上。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草津的警察简单问话后就把他们送到了宾馆,两人也没去找更早休息下的其他人了解情况,所以对案件进展并不怎么清楚。
“那个女凶手昨天下午被柯南一个足球给砸晕了。而另一个凶手,那个男的,还在ICU里待着,因为摔到了后脑,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案子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连引出来好几个案子,搞得现在所有人都头大。”目暮警官抱怨道。
“是怎么回事?”降谷零问道。
“先是牵连出十几年前的一起火灾,后有买|凶|杀|人,身份信息伪造倒卖什么的也有。就说引出的火灾吧,谁能想到热卖作家写的恐怖案件是亲身经历。当时那场莫名其妙的火灾里死了十八个人,现在挖出来这件事很可能和两个连环杀人凶手,还有当初他们的另一个伙伴,写的人有关。”
“你说的是小田部瞳。”童锐小声道。
“对,忘记你后来也遇上他了。他倒是没参与同伙现在的杀人行动里去。但如果当年的事情真的有他参与的话,他也逃不掉,那年的案子还没过申诉期。不过案子太过久远,他们也都不承认就是了。”
“另一个就是小幡家买|凶|杀|人,点燃社会舆论,这个比较复杂,现在网上已经吵翻天了。”目暮警官移了移帽子道。
“怎么说?”
“昨天你们不是被困在旅馆里,突然没了信号吗?当时有关西川悠是金盏菊杀人犯的事情就已经在网上被小媒体爆料了。”
“爆料的信息是小幡家提供的?”降谷零以一种确定的口气问道。
“对,为了一举吞下西川家,他们可是做了不少努力,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他们早找好了替罪羊,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们谋划的这件事,但没法抓人。”
“希望和草津警方合作,找到些可以利用的线索吧。”
童锐道:“我记得当时在现场证明西川悠是连环杀人凶手的信封,是小幡小姐放置的。”
“你说这个呀,那个替罪羊也交代了,当时他给小幡小姐那封信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其中的内容,只是说让她到宾馆一个人的时候再看,告诉她看完就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降谷零皱眉道。
“他有视频、有录音,早早就准备齐全了,而且现在小幡小姐还在昏迷中,无法交流。神川女爱倒是认定是小幡小姐雇佣的她,但事实上我们已经查明了,与她接头的是那名替罪羊,整个过程小幡小姐确实只参与了最后一步。”目暮警官无奈道,像这种滑泥鳅是做警察最头疼的了,熟悉规则、踩着边界线走,玩弄律法的正义性。
“不过,小幡家没占到便宜,反倒是倒霉了。”目暮警官语气轻快道。
“怎么说?”
“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楚,经济上的问题乱七八糟的,希望今天的新闻能解释清楚点。”
和目暮警官分开,童锐和降谷零来到草津的小吃街。
时间还早,店铺三三两两开着,童锐拉着安室透进了一家小门店。
“不困了?”看着店里招牌各种重口味的烤串,降谷零笑着问道。
“听精神了,没想到涉及这么多事。”童锐看着菜单,说道,“昨天我们上楼找小幡小姐的时候,她眼睛是红的。”
“我当时还以为她是被那个纸条吓到了,现在想来,应该是看了那封信的内容,似乎也可以理解。”
“你认为她在那之前不知情?”降谷零问道。
“她没有那么好的演技,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普通女孩,终归是家族平日里花钱保养,用时也可以放手的棋子。”点过餐,童锐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饮料,说了声谢谢。
“想来她很难接受吧。”
“对她来说,发现未婚夫……不,是新婚丈夫的真面目是件好事,小田部瞳的那本书我也简单翻过,按照目暮警官的话说,西川悠是里面的‘小丑’,小田部瞳很可能是主角‘皮影’。”
马戏团私下里做着不可见人的勾当,这对几个孩子影响很大,他们过早的探索了那些东西,‘小丑’和‘皮影’之间发生在畸形的环境里,很难说清是怎样的关系。
通过欺骗,接触到活在正常世界里的小幡仁以奈,西川悠兴许是真的喜欢上了,才有了那一屋子的栀子花和房顶的争执,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给他回头的机会。
“人终归是要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降谷零喝着柠檬水低声道。
“怎么?”他注意到童锐那股让人难以忽略的视线。
“……没什么,”童锐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他只是好奇安室透作为犯罪组织的一员,为什么说话这么光正,转话题道:“一晚上了,波本还没有加我。”
“你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你。”降谷零反将一军。
“怎么说?”童锐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你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就让波本把你加回去。”当然是永远都不可能满意了。
“你这是玩赖吧。”童锐瞪大了眼睛控诉道,“而且波本已经是成年人了,她不需要你管她的婚姻大事。”
“恕我直言,你们还没到那一步。”
“终归会到的。”
“很可惜,作为她唯一的亲人,我确实有权利决定你们是否继续下去。”降谷零并不给童锐继续辩驳的余地。
童锐被那句“唯一的亲人”震了一下,这让他有些不好的、有关波本过去的联想,委屈道:“那你之前还说你们关系不好。”
“我收回那句话。”降谷零将杯子放回到桌子上,“我也算给你机会了吧。”
“那可以,你说吧,我怎么能让你满意。”童锐叹了口气,忍气吞声道。
“……还没想好。”降谷零看着气成河豚的少年,蹦出这么一句来。
“果然!你还是存心刁难我,是吧!”
早餐因为这段谈话吃的并不算愉快,但一顿饭的功夫,降谷零眼看着童锐从咬牙切齿到热乎地称呼他哥。
其能屈能伸,着实令人敬佩。
童锐因为有工作要忙,吃过早餐后就回宾馆房间办公去了。降谷零则是去找毛利小五郎,想从他身上多了解些昨天的情况。
但事实上,目暮警官透露的基本就是全部了。这个案子之所以复杂,是因为参与者过多。
就像他们在小幡仁以奈门前发现的银制刀具,经过检测,上面的血液是小田部瞳的。
事实上小田部瞳的胳膊根本不是被玻璃划伤,而是在门前和神川女爱争执时留下的。
西川悠坠楼,神川女爱对小幡仁以奈起了杀心,小田部瞳拦她的时候被划伤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目暮警官的提醒,降谷零打开了午间新闻,很快,他就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
【……这场以嗜血为底色,人命为基石的商业战在今天上午结束了…………最终的胜利者并不是昨天我们曾在节目里预言的小幡家族,而是来自中国的新锐集团……】
第045章 ——
新锐集团, 是童锐个人资料里最常出现的名字。
因为太过惊讶,降谷零下意识地关掉电视,屏幕变暗, 引得坐在旁边的毛利小五郎不满抗议。
听到电视里出现小幡、西川这两个熟悉的姓氏, 在一旁讨论问题的柯南和服部平次也跟着坐了过来,催降谷零赶快打开电视。
电视屏幕重新亮起, 主持人正和嘉宾一问一答地介绍着这场商战里突然出现的胜利者——新锐集团, 简称TRI。
由最初的小玩具公司发展到现如今拥有上百家子公司的巨无霸,这家公司只花费了短短十一年的时间。
“一直以来, TRI除了旗下的金融业务服务在全球内比较活跃,余下它的其他业务一直集中在中国。”电视里, 带着黑框眼镜身着商业西服的专家正在高谈阔论。
“之前就有人推断TRI在中国市场占有率达到一定比例后, 会更多的开始拓展海外业务。了解TRI手段的人对这场吞并收购都不会感到意外,这是TRI的常规操作……”
“据说TRI持有我们国内许多产业的股票, 是这样吗?”主持人问道。
“是这样没错, 这次的收购也和TRI持股有关。”
“在现任的西川社长上任的前后两年里,TRI先后购入了西川家27%的股票,在西川家稀释股票, 赠送股票给小幡家前,TRI曾是西川家的第二大股东。”
“有小道消息称TRI的CEO很看好新任西川社长掌握的专利技术, 我想这是真的。”
“也就是说, 这次是TRI联合西川家的反兼并吗?”主持人职业微笑着问道。
“当然不是, 通过这次行动, TRI在两家公司都拥有了一票否决权的股票占比,接下来就是将两个家族的人踢出董事会, 安排自己的人了,我相信因为专利技术, TRI对西川家会相对温和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小幡家打的主意很正,在爆出西川悠连环杀人凶手的身份后,等西川家股票跳水,小幡家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购入西川家股票,但他根本想象不到,在他动手的背后,另一家专业的金融公司正以更快的速度收购它的股票,而此时正是它最缺少防备的时候。”
“现在报道小幡家疑似对持有它股票的西川悠动手,导致其昏迷,让西川家失去制衡它的能力,如果这个是真的话,那只能说它是砸了自己的脚。”
“他们两家联合起来,都不一定能制衡TRI,更不要说15%的股票被人为‘冻结’了。”
温泉旅馆发生的事件本身和连环杀人案没有任何联系,这就是一场小幡家设计好的恶意兼并中的□□,只不过现在它不但计划失败,还不小心把自己也搭上了。
从提前曝光西川悠是杀人凶手,再到设计西川悠出事就能看出来,他们做了几手的准备。
将人困在没有信号的旅馆提前曝光,目的是为了在当天下午股市最后的两小时,让事件发酵,西川家股价下跌方便己方购入股票。
即便当天下午购入量未达标,也能赶上第二天警方公告一出,早间市场西川家的股市继续下跌。
而在失联旅馆内设计西川悠出事,则是防止西川家利用西川悠手上的股票采取反制手段。
如果按照他们的计划走,小幡仁以奈没有出事,他们手上有西川家23.1%的股票,在加上后期购入的10%,完全可以在合作的基础上将西川家并入自己的版图。
只不过,他们更没想到的是,因为合作,西川家出事,他们自家的股市也会跟着下跌,而这个时候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专业团队趁机并购了他们公司。
更糟糕的是,他们的后手,小幡仁以奈这个时候昏迷不醒。
终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那TRI是怎么抓住这个机会的呢?这种信息很私人吧。”主持人接着问道。
“TRI拥有自己的信息收集部门,这种部门很多大型企业都有单独设立,但没有比TRI做的更好的企业了,TRI在对信息的处理和应用上效率是非常高的,这点值得所有企业学习。”
“而且月前TRI的CEO来我们国家求学,这件事也挺让人摸不到头脑的。”
“也许是他喜欢我们国家的文化。”
“兴许吧,但我想,TRI在我国的经济活动会变得更加活跃,这场完美的并购案对他来说只是开胃菜罢了。”
“求学?”电视外,毛利小五郎喝了一口冰啤酒道,“这个CEO不会还没毕业吧。”
“这个CEO,大叔你还认识呢。”柯南看报道震惊了一会儿,他上网查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推理错,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他17岁就是拯救日本警方的大侦探了,似乎18岁的集团CEO也不是不可能存在。
“中国人?除了童锐我最近没认识几个啊。”
“等等,不会就是童锐吧。”
看着柯南点了点头,毛利小五郎不信道:“也太异想天开点了吧,童锐现在才多大,总不可能是五六岁就开公司了吧。小孩子就是充满想象力。”
“CEO职位是可以变动的啦。不过童锐他确实从一开始就是新锐集团的创始人和管理者没错。”说着,柯南将查到的百科递给毛利小五郎。
百科上没有童锐的任何个人信息,但TRI的创始人和CEO一栏的名字都是他。
毛利小五郎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释然笑道:“是时候再给童锐涨点学费了。”
——
“小幡小姐醒过来了?这真是个好消息。”忙完手头的工作,童锐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没有错过大家看他各异的眼神,只是当做没发现,“什么时候出发?”
“等红叶小姐过来,她说马上就到了,医院离这里不远,我们可以走着去。”靠着宾馆前厅的大理石柱子,服部平次好奇道:“听说你昨天挨了两次电|击,是不是很酸爽?”
“很疼,非常疼,像是被绿巨人重重打了一拳。”童锐回忆道,“你呢,当时大家没能去找你。”
服部平次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我被卡住了。”
“是警察救他出来的。”柯南在一旁补刀道:“他当时听到我们那边爆炸的声音,还以为地震了,急着从通风口钻出来,结果被夹住了。”
“听起来有些倒霉。”
“糟糕透了,我想听听别的,童锐,你这次是怎么做到的。”服部平次直起身,双手放在上衣口袋里,“不要这么看我,大家都知道了。”
柯南递给童锐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站定过来,表明了立场。
连一直站得很远的安室透都靠近了过来。
“最终目的与时机碰巧搭配的比较好吧。即便没有这次的事件,我大概率也会想办法收购这两家公司,只是会比现在多花21%的钱。”童锐如实回答道。
“你是说你很早就看上他们了?”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和柯南坐车,在车里我看到小幡家位于银座中心区域的IH大厦,当时我刚刚报价买了它旁边一栋不起眼的写字楼。”
“这有这么联系吗?”
“当然有,今年日本|政府出了新的商业街规划,未来对于银座等现有商业地标性建筑及周围施工会进行更严格的审批,像我这种外来企业很难得到这种审批许可,借用本土公司的基础设施对我来说更划算,IH综合购物中心不管是定位还是商圈覆盖面积都很合乎我胃口。”童锐的语速很快,言语间透露着自信,这是平日里看不到的。
“而且小幡家和西川家的合作简直漏洞百出,学着欧洲老牌奢侈品企业绑定合作,防止并购,但实际的效果却是超市卖酸奶,买一送一。”
“更不要说他们内部派系间又出现了问题……”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呢。”身后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说道,“一如往常的危险。”
“红叶,你来了。”童锐小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没有特意布局。”
“是,你只是喜欢玩恶意收购那一套,而且百试百灵。”大冈红叶点头应和道。
“恶意收购的意思是未经目标公司管理层同意的情况下,通过公开市场、私下协商和要约收购的方式收购目标公司股份,简单来说就是未经同意的收购途径方式,它可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你说的对,但总是看着自己身边人破产可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大冈红叶走近道,“这次带什么?”
“是合法收购又不是破产,”童锐喃喃抱怨了一句,道:“帮我送一束花。”
“那些个身居高位被你踹出权利中心的人几个能有好下场的呢。花我会以你的名义送给她,如果小幡有什么骂你的内容,我也会带到。”
“先是被家族利用,又发现未婚夫是个变态杀人狂,最后自己家的公司还被曾经的心慕之人收购了。希望你手下留情些。”
“……”童锐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大冈红叶摇了摇头,“就知道你不会答应。”
“咳,还是那句话,商人无利不起早。”
第046章 ——
离开熟悉的环境, 被父母送到瑞士私校交流,对于当时刚满12岁的大冈红叶来说日子有些难熬。
她融入的并不困难,同学都很友好, 大家要么是王室成员, 要么是富豪政客子女,喜好与交流间没有距离, 她很快和同学打成了一片。
她在这里交了几个朋友, 大制造公司CEO的女儿约翰娜,财团的千金多萝西, 还有几位不同国家的皇室成员。
她们在一场学校组织的网球比赛里认识的,互相搭过partner, 没什么比汗水和互相配合更能增进感情的方式。
但离开家的苦恼一直萦绕在她的思绪里, 直到童锐突然转到这所学校,这位幼时玩伴的到来, 让大冈红叶安心了许多, 即便童锐在这所学校里看起来并不合群,对她也并不算亲热。
与再过几年后,那个看起来总是温和无害的年轻人相比, 这时的童锐并不好相处。
少年瘦瘦高高,有着一头带着自然卷的半长黑发, 皮肤苍白, 瞳色浅淡, 看起来像是行走在枯木林里的吸血鬼。
这份苍白与不健康让他在这所提倡体育户外活动的学校, 在麦色肌肤的孩子中看起来格格不入。
生得俊秀帅气,看起来疏离又绅士, 女生间对他有些讨论,但没人靠近他。
虽然童锐实际上要比她大上一岁, 但大冈红叶从父亲那里知道童锐被人绑架才导致性格变得有些阴郁,让她觉得自己作为朋友理应多多关照这个可怜的伙伴,所以她对童锐格外关心,可能,其中还带着几分好奇。
也许在那个时候,她就潜意识地感知到少年与他们并不在同一个鱼缸里呼吸。
其实,童锐和她交流外,也有几个说的上话的朋友,但更多的时候,大冈红叶注意到童锐是自己隔绝了与外界的交流,而他的那些朋友,包括她自己,都自觉地恪守了童锐定下来的规则。
休息时间,童锐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抱着笔记本处理着什么,屏幕在他的眼睛里留下白色的小窗子,笔记本外的世界仿佛与他隔绝了一层玻璃。
这个时候找他说话,他也会耐心地听你说,但那双浅金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继续下去的兴趣,总会让人兴味阑珊。
中午午休的时候他终于放弃了不离手的笔记本,这个时候他总是拿着杯热可可,一个人坐在庇荫处小口小口抿,带着耳机,又或者和电话那边说着什么。
他一般会站得很高,如果耐心在几个阁楼的栏杆后寻找,总会看到他的身影。
大冈红叶观察的视线有时候会和少年对上,他会朝她笑笑,然后看向别处。
如果恰巧她是站在阁楼下,会得到一颗少年口袋里的话梅糖。
这个时候,大冈红叶会觉得自己这位朋友没看起来冷漠。
时间转过到她学习交流的中期,她开始希望父母把她彻底转到这个学校来,相对于日本私立学校有些刻板的教育,这里显然更加自由,充满多元性。但这个时候,她的好友约翰娜突然请假回家。
一请就是一个礼拜。
再回来时,约翰娜变化非常大,爱笑的女孩变得抑郁寡欢,再没有从前的开朗,大冈红叶和其他朋友开导她也不见成效。
她们隐约听说约翰娜家的公司被人收购,约翰娜的父亲使用毒丸计划未见成效的,反倒加剧了股票的稀释,对方成功收购,约翰娜的父亲不得不选择离职。
因失误导致公司兼并,且给前公司造成几亿美元的损失,对约翰娜的父亲的职业经理人生涯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他一蹶不振,开始酗酒,而约翰娜没有主见的母亲整天以泪洗面,一边又继续维持着高额消费。
约翰娜能感受到生活的巨变,但她无力扭转这种局面。
直到学校开始收明年的学费,一共二十万法郎的学杂费,约翰娜的家庭已经无力支付。
约翰娜做好了和她们告别的准备,而大冈红叶和其他几个女生则想办法给她筹集学杂费。
二十万法郎对她们的生活来说不算是大数目,但问题是她们此时才十一二岁。
她们东拼西凑挤出五万法郎,但对于学校的学杂费来说远远不够。
就在她们快要气馁时,一天晚上回寝的时候,大冈红叶看到等她站在树下的童锐,她走上前去。
少年将一张支票递给她,上面不多不少,正是约翰娜现在需要的学杂费。
“这是做什么?”她眼中闪过惊喜,又不解地问道。
“给约翰娜的。”童锐显然并不愿多讲,“替我保密。”
对于童锐的行为,大冈红叶有自己的看法,她将这一行为归结于童锐喜欢约翰娜。眨了眨眼睛,答应他保守秘密。
她注意到自从约翰娜回来后,童锐的视线有时会放在这个金发碧眼的姑娘身上。约翰娜长得很漂亮,男生目光的追逐理所应当。
有了童锐给的这笔钱,约翰娜得以继续在这里读书,不过她并不知道学费是童锐出的,只是很感谢大冈红叶口中的好心人。
在大冈红叶几人的陪伴下,约翰娜的性格再次开朗起来,听她说,最近她的父亲常常会开车出去找工作,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一切都像着好的一面发展着。
直到约翰娜的父亲在黑人社区被枪杀的消息传到学校来。这个消息打破了她们一直给约翰娜营造的幸福。
在美国,白人在黑人社区被枪杀——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只有为了粉末而驾车前往黑人社区,寻找街角贩子的白人,和当地的白人警察有这个危险。
约翰娜的父亲显然不是警察。
警察调查发现约翰娜的父亲这个月来了黑人社区五次,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和贩子讨价还价时产生了争执,贩子掏出手|枪很痛快地对着他脑门来了一枪。
“他是一个精英,我认识的他是个体面人!如果不是那件事,他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这个消息打破了约翰娜她母亲最后的岁月静好,余下的全是歇斯底里。
她没有什么人能倾诉,作为女儿,约翰娜成了那个出气筒。
学校鼓励学生与家人保持联系,而此时这一点对约翰娜来说成为了痛苦。
父亲的死对约翰娜的打击很大。大冈红叶她们能做的,只有陪伴,而有些事情,是陪伴解决不了的。
“让一让!让一让!”
医生赶了过来,学生们自动给医生腾出一条路来。
大冈红叶看着被围在人群中,身上浸染鲜血的少年,和刚才拿着刀,此时被制服的约翰娜,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为什么,约翰娜。”她不解地问道,她急需一个答案。
“为什么,因为他就是毁掉我家庭的元凶!”约翰娜的额间满是汗水,她并非不害怕,但仇恨的情绪让她激动,面红耳赤地吼着。
“如果不是他,不是他那个可恶的公司,不是那个收购案,我的父亲还会活着,他会活得很好,所有人都会过得很好……但现在,什么都被他毁了。”
昏迷的少年被紧急送往医院,好在约翰娜刀刺入的地方离心脏还有几毫米的距离,加上抢救及时,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学校和瑞士当地的警方很快调查到了真相,约翰娜突然刺杀童锐是受人诱导,在行刺前,她接到了一个境外电话,是和电话那头人的交流,让她认定了刺杀的正义性。
电话那边的人告诉约翰娜,她并不是童锐制造的唯一受害者,“他们”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而只要童锐活着,他们这样的受害者群体就会不断扩大。
这些话刺激了本就不理智的约翰娜。
顺着童锐制造的“受害者”,警方很快找到了电话那边的人,对方曾经是学校高年级的学生,家里情况和约翰娜相当,因为家中的变故而怨恨童锐。
约翰娜年纪太小,但那位学生已经有负刑事责任的能力,警方给他戴上手铐。这个时候童锐的律师和大冈红叶刚刚赶到。
“我以为你会怨我。”躺在病床上,童锐微微偏头,看向坐在一旁削苹果的大冈红叶。
“确实有些埋怨。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多遭人恨吗?做了就找人保护好自己,不要让人担心。”
“至于约翰娜,她太不冷静,我不会替她说什么。”
对于约翰娜,大冈红叶是能理解的,或者说绝大部分富家子弟都能想象到如果自己家道中落,而导致这一切的人就是自己同学,会是什么感觉。
“私校的安保不错。”麻药的劲有些过去,童锐疼得嘶了一声道。
“是,很好的把你和恨你的人关在了一起。你该庆幸约翰娜是第一次动刀,她只知道往里面捅。”削完苹果皮,大冈红叶咬了一口。
“你能帮我做件事吗?”少年苍白得几乎和病床融为一体了。
“什么?”
第047章 ——
“帮我送一束花。”
那是童锐第一次请求她帮忙, 大冈红叶同意了,她带着一束黄玫瑰和童锐的律师前往警局。
童锐不追究约翰娜的责任,加之约翰娜当时的年纪, 一个下午的时间, 约翰娜就恢复了自由。
黄玫瑰也送到了她手上。
“红叶,黄玫瑰有道歉的含义, 但那是为爱道歉。”
她和约翰娜坐在警局旁的长椅上, 约翰娜抱着那束黄玫瑰,苦笑道, “如果他完全恨我,我会好受些。”
“他托我和你说声抱歉。”大冈红叶轻声道, “就像你说的, 你伤害他,反倒让他心里好受了些。人总是追求完整的东西, 连情绪都不例外。”
这件事让父母提前结束了她的交流学习。童锐比她更早离开, 他能下床的第二天,就乘私人飞机离开了瑞士。
离开前,他们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的蛋糕店见了一面。
“我收到约翰娜的信了。”童锐开篇道, 可能是他也有些舍不得这里,点了一杯学校里常喝的热可可, “她回美国了, 等生活稳定下来会联系你们。”
“她都没写信给我。”大冈红叶摆弄着自己的红茶, 抱怨道。
“应该说除了我以外, 她谁都没联系,她现在很忙, 工作的地方没有信号,那封信是她刚到美国时邮来的。”童锐喝了口热可可道, “我现在是她老板。”
“工作?”
“我给了她一个电影角色面试的机会。你知道她妈妈怎么样,如果她立不起来的话,以后的日子很难过。她运气不错,导演很看好她,未来的大明星。有公司想要签她,她咨询我,我就把她签下了。”
“没想到你是以德报怨的家伙。”大冈红叶抬起茶杯,掩盖掉自己的惊讶。
“那你以为我怎么样?”
“嗜血的野兽,像海里的鲨鱼闻到血腥味就伺机而动很多人都这么评价你是吧。但鉴于你私下里给约翰娜掏学费,我认为你有些内心柔软的地方。”
窗外阿尔卑斯山连绵着、白皑皑的山顶道,空气干燥而爽利。
将视角重新收回到少年身上,大冈红叶搅动着茶匙继续道:“但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完全不追究约翰娜的责任。”
那可是差一点死掉了。
“工作是工作,私下里没必要你死我活,我不想在扩大自己公司规模的同时伤害到别人,但生活本身就是剥夺和被剥夺的过程。”
童锐淡淡道,“对我来说举手之劳的小事,就足以消除一个人对我的怨恨,还有比这更合算的买卖吗?”
“我以为你是出于愧疚。”大冈红叶呛了一口茶,咳着说道。
“或许有一些。”
在那之后,又多次收到童锐送花请求的大冈红叶逐渐理解了一切——记住童锐是个混蛋就对了!
拜访过小幡仁以奈后,草津警局这边的进展不再需要他们协助,大冈红叶留了下来,其他人收拾行李,草津温泉旅行终于可以画上句号。
因为人多,他们雇了一辆小巴士,赶着山间的夕阳,胖墩墩的车在山路上慢悠悠地开着。
“一年内我都不想泡温泉了。”昨天一天过得实在惊险,一想到自己和杀人分尸的变态曾在一桌吃过饭,水谷英何就觉得心脏不堪重负。
坐在后排的毛利小五郎对此表示赞同,和毛利兰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们的每次温泉旅行都没太平过。”
毛利兰赞同毛利小五郎的观点,“是的爸爸,我们总是会碰到凶杀案,这次也很糟糕,听说旅馆被警察查封了。”
“不过,好在这次没死人。”
“不只是查封呢,听说旅馆的老板和经理都被抓了。”一旁水谷英何八卦道。
“这事我知道,”好不容易逮到自己知道的,毛利小五郎食指指着棚顶滔滔不绝道:“那个办案的警察听说过我的名字,特意给我讲的。童锐不是被那个女凶手扔进温泉洞里了吗,这说明什么?”
毛利小五郎没准备让别人回答,继续道:“这说明旅馆的地底下是中空的,建在一个泉眼上,房屋随时可能倒塌,桥被煤气罐炸了的时候,房子是不是晃了,现在想来我们也是命大。”
十几年前的煤气爆炸直接把山里的温泉炸了出来,当时就说明整个房子地基不稳固,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但因为付不起维修费用,又对灾难抱有侥幸心理,旅馆老板没有维修建筑,反而是直接封锁了旅馆的负一层,兴许是时间长了,他自己都忘记旅馆实际是什么情况了。
不说对顾客不负责,他自己十年如一日在旅馆内工作生活,这是对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可惜了,他家的温泉水质很柔软,泡起来和别人家的感觉不一样。”毛利兰在一旁惋惜道。
“还会再开的。”前排一直在看手机的童锐突然道。
“是吗?”
“嗯,不过要再等上一段时间了,装修需要时间。”睡眠不足让童锐有些头疼,他捏了捏鼻梁,头靠在椅背上试图缓解不适。
毛利小五郎疑问道:“等等,警员说有人把温泉旅馆买下来了,不会是你吧。”
“嗯,是我。那个自然形成的天然温泉溶洞很有开发价值,日本境内的溶洞温泉不多,还都是引水。”
有天然的温泉溶洞在,这地方不管是以后作为企业的旅游项目开发,还是整修后竞拍,都是不错的选择。
温泉旅馆的老板年纪已经很大了,这次入狱,也意识到自己再无心重修经营这座旅馆。正好此时童锐要买旅馆,他自然答应,而且害怕童锐反悔,价格压得很低。
听他意思是准备掏出一半钱交自己和经理的保释金,剩下一半用来养老。总的来说,这是一笔共赢的买卖。
“你有钱是应该的。”水谷英何忍不住吐槽道。
草津到米花町的车程有三个小时,随着时间推移,大家情绪逐渐平稳,车内安静下来。在收费站停车的功夫,柯南下座给大家分发毛利兰提前准备的小零嘴。
捧着篮子,柯南最后来到前面童锐和降谷零这座。
他正要说什么,就看到降谷零食指放在唇前,让他保持安静,柯南这才注意到童锐倚着降谷零睡着了。
柯南自认为对降谷零是有一定了解的。这位卧底在黑衣组织的警察是个好人,而他的假身份安室透更是好的贴心,柯南相信,不管是谁在他旁边睡着了,降谷零都会贡献自己的肩膀。
但是,看他嘴角的上扬,眼睛里的柔和,动作上的小心翼翼。
这让柯南想起上次他和童锐在侦探事务所的对话。
和一天打了三份工的降谷零不同,童锐有时间总会到侦探事务所坐一坐,所以放学回家,看到童锐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柯南并不意外。
“柯南,快过来帮我参谋一下。”童锐眼睛不离开屏幕,在沙发上招手。
对童锐清闲的生活表示嫌弃,柯南还是坐到了童锐旁边。
“又在和波本聊天?”他凑近看到熟悉的头像道。
从一开始的不确定,到现在他可以百分之一百五的肯定,在和童锐聊天的那个波本,绝对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波本。
和童锐聊天的那个人,除了性别女,性格和他见到的不伪装的降谷零简直一模一样。
看着眼前对着手机心花怒放的少年,再想想手机对面也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柯南只觉得自己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而且是不知道该替谁尴尬。
“她说自己刚刚做了两百个俯卧撑,我该怎么夸她,说好厉害是不是有些敷衍。”童锐苦恼道。
“……”这也就是遇到了童锐,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发现问题,柯南在心里吐槽了一遍,面上还是给出了建议,“你可以问她是怎么训练的。”
“但这么问会不会太套路了。”
“你问我就不套路?”柯南死鱼眼道。
“你说的对,做人要真诚。”童锐认同道,“自己的想法才是最真实的。”
说着低头敲击。
看着对话框里作文似的夸赞,柯南头一次知道日语里还有这么多能用来夸人的词,“你平常就是这么夸人的?”
“并不,只是一夸她,就有点停不下来。”
柯南对童锐的恋爱脑是有一定了解的,直到现在,他悲催的发现自己作为这段关系里唯一全视角的人会受两份冲击,还要时刻保持微笑。
第048章 ——
东京刚刚下了一场雪, 吃过晚餐,他们穿上最温暖的衣服,没有目的地闲逛。
走在被路灯照得遍地金色的路上, 波本和他说了些什么, 他侧过耳朵听,跟着笑了起来, 看着波本走进旁边的店里。
不多时, 波本捧着两杯奶茶走了回来。
童锐接过热腾腾的奶茶,波本的脸逐渐模糊, 他的意识慢慢清醒。
身体依旧在梦里安逸着,精神却首先脱离了出来。
此刻, 他意识到刚才只是一个梦, 一个像坐在冬日暖炉前的梦,失落感把暖意驱散开。
逐渐的, 在分清现实和梦境后, 童锐闻到车厢里独有的味道,隔着体温的热度,听到属于另一个人有些快的心跳声。
童锐彻底清醒过来。
他想起这是回东京的路上, 他旁边坐的是安室透。
此时,他正靠在安室透的肩膀上。
“抱歉, 不小心睡着了, 你肩膀累不累?”他坐起身, 身体一下子贴在车厢玻璃上, 安全带被他的动作扯出响动。
“没关系,看你睡得很踏实, 没有叫醒你,”肩膀一轻, 降谷零愣了一下,看着少年慌张的样子,笑道:“你早上看起来很困,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其实还好,因为屋子里有你在,并不是完全睡不下,”童锐重新坐好,摸着自己被安全带勒疼的肩膀道:“如果再有这种情况,你可以叫醒我。”
说着,他这才注意到站在车厢过道里的柯南,“你也在啊,柯南。”
“小兰姐姐让我给大家送吃的,你看看这里面有什么想吃的吗?”柯南看了眼平常样子的降谷零,将篮子递了过去。
“可以吸的果冻,好久没吃过了,我要这个。替我和毛利小姐说声谢谢。”童锐没有推辞,直接打开包装的拉扣,吸了一口,“草莓味的。”
“不要别的我就先走了。”自觉自己有些耽误事,柯南告辞道。
“渴吗,我上车的时候买了箱水,大家都分完了,这里还有一瓶。”等柯南离开,降谷零这才问道。
“有这个就够了,”童锐晃了晃手上的果冻,“只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他犹豫了片刻,看向安室透,“你说波本现在在做什么。”
降谷零身体被这句话定住了一下,随即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做梦梦到她了。”吸了一口果冻,童锐将身体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梦里两个人很幸福,突然醒来心里有种空唠唠的感觉。
尤其是到现在波本还没有加他的line,在唯一的联系方式断了的情况下,不仅仅是空洞,甚至有些酸麻的疼痛。
他会不由自主地多想。
“梦到什么了。”迟疑了片刻,降谷零知道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奇怪。
“…别这么看我,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情节,”童锐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叹气道,“我这个人并不急色。”
“就是梦到我和她结婚好多年以后的样子,一起吃晚餐,看电影,出门遛弯,都是很普通的事情,但有一种被幸福充实的感觉。”童锐回忆道。
随着梦境的热度渐渐退却,场景的细节就开始模糊起来,那种像是泡在热水里暖洋洋的幸福感他分外想留住。
“梦可以营造任意一种感觉,是大脑在欺骗自己,不要被它骗过去了。”降谷零干巴巴地说道。
“梦也代表期望,”童锐不认同道,“它只是在告诉我,我在追求什么。让我知道,我坚持下去的可能。”
“所以……你让她加我一下子。”
少年的眼睛亮亮的,带着独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坚定。对感情毫不怀疑,也完全没有放弃的余地,这反倒坚定了降谷零想要趁早断掉他念想的想法。
“波本回不到你说的那种生活,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降谷零压低声音道,“这不单单是我的意思,也是她的意思。”
不管哪方面他们都不合适,性别、年龄、身份。少年喜欢的波本只是由他添加了色彩,是少年自己想象中的女人。
“为什么?”
“你不懂吗?”降谷零不觉得在商场上所向披靡的人会不懂这些。
“……”我会帮她扫平的。
童锐看着安室透那严肃、不带任何商量余地的眼神,这句话来到嘴边,最终没有说出来。
“我又不是几岁孩子,她也不是,只是我们的恋爱里夹的东西有点多,需要一件一件清扫罢了。”童锐别过头去,“你说的不算,我需要她自己联系我。”
回去的全程他们都没有说话。
降谷零偶尔会看两眼line的申请页面,但最终也没有通过童锐的申请,他知道这是鸵鸟心态,但最终还是放任了。
当童锐不再每天到波洛咖啡厅解决吃饭问题,他们的交集就变得稀少起来。
两个月的时间,他和童锐就在侦探事务所见过一面,少年对他的态度照旧,但任谁看都知道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就连最迟钝的毛利小五郎都察觉到了。
这两个月他并不缺少童锐的消息,只要稍微关注日本的热点新闻,就能知道童锐又在忙些什么。
随着TRI把小幡旗下的IH完全纳入腹中,IH购物中心推出了自己的线上APP。这个上新速度震惊了所有人,有内部人员称早在半年前他们公司就有类似的计划,所以并不缺乏准备。
TRI对IH模式进行了调整,将快捷便利的线上网购模式与日本人一直追求的传统实体购物体验巧妙的结合在一起。
一时间话题度飙升。
在IH线上下单成了一种追求潮流的方式,在店里没有抹茶粉时,榎本梓没有像往常一样换衣服去旁边超市购买,而是选择直接在IH软件上下单。
“真的好方便。”事后榎本梓和他感叹道。
这是普通人能感知到的变化,在黑衣组织内部,降谷零明显察觉到了上司朗姆的心情有些糟糕。
退出中国之前,黑衣组织除了因为组织性质而被秋风扫落叶外,他们的产业也没能干过TRI。
当时中国人均GDP没有现在的高,TRI用价格战给海顿会社压得喘不过气,倒赔钱经营,后来更是利用本土优势,在海顿会社最擅长的医药赛道上比他们领先了一步。
与其他企业不同,TRI就像是一块粘在他们身上吸血的海绵,以战养战。
你有什么好项目,学;
你有什么好方向,学;
你有什么好专利,学,学不会但我有钱,我买。
如果说黑衣组织是法外狂徒,那TRI就是在不违法的边界上疯狂蹦迪的乐子人。它绝不踏过法律半步,但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它疯得不像话。
要不是在中国动不了手,当年绝不仅仅是一场商战,而是血战。
“没想到TRI的掌门人真是那个小鬼。”
出任务的时候,琴酒叼着烟,饶有兴趣地问他,“听贝尔摩德说,你在网上伪装成女人勾引他。”
勾引两个字让降谷零眼皮跳了跳,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贝尔摩德和琴酒讲这件事用的是什么语气。
“还不是你交给我的任务。”他冷哼一声,回答道。
“那是朗姆的意思,要我说,就应该趁他在日本一枪解决掉。”
“不过,应该也快了。”
说着,琴酒脸上划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大清早,电话铃吵醒了童锐,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水谷英何,接通电话放到耳边。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那边水谷英何慌张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隐约带着一丝哭腔。
“童锐,毛利侦探怎么预约啊。”
“毛利事务所不用提前预约。你那边怎么了?”听着对面情况不妙,童锐起身,穿拖鞋站起身问道。
“我女朋友失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她只给我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要报警,旁边还有一张名片。”
就这样,降谷零进屋时,除了抽抽涕涕的水谷英何,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气氛有些凝重。
第049章 碰巧
“因为她很有钱, 所以你怀疑她被绑架了?”客厅内,毛利小五郎向水谷英何询问情况。
水谷英何扣着手,眼睛在路上哭的有些红肿, “是的,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出钱,因为我根本支付不起那些费用。她是绑匪们最喜欢的那种有钱人。现在电话打不通, 信息也发不出去, 还有一张不让报警的纸条。”
“那你有什么怀疑对象吗?”没想到水谷英何吃的是软饭,这让毛利小五郎挑了挑眉, “或者说,如果不是绑架的话, 她会去哪里?”
“如果是正常外出的话, 她不会不联系我,至于怀疑对象, ”水谷英何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 打开拿出一张卡片放在毛利小五郎面前,“这个,这个就放在纸条旁边。我注意看了, 上面并没有指纹。”
拿起卡片,毛利小五郎正反翻着看了一遍“看起来像名片, 但并没有内容。”
又试着轻轻掰了掰, “这玩意质量相当不错, 上边写着…”
“安达俱乐部。”童锐将茶水杯放在茶几上, “这个卡片哪里来的。”
“这个就是我和你说的那张名片。”水谷英何忙说道。
童锐从毛利小五郎手上接过卡片,“这个是安达俱乐部成员的身份名片, 英何,你刚才说你女朋友叫多萝西, 她全名叫什么。”
“多萝西·达文波特。”
“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张卡是我的。”童锐语出惊人道-
“所以你和多萝西是校友?”水谷英何惊讶道:“我和她说过你,她没什么反应。”
“虽然是白种人,但她少见的黑发黑眼,长得有点像《佐罗面具》里的英国女星,唇下面…”童锐凭借记忆复述道。
多萝西是大冈红叶私校时除约翰娜的另一位美国籍朋友,是达文波特财团的千金。
他和多萝西也是通过大冈红叶介绍认识的。
水谷英何不得不接受女朋友和好友认识,但却不告诉他的这个设定,打断道:“唇下面有一颗红色的痣…是她没错了。”
“不但我是她的校友,上次温泉旅行的大冈红叶也是,她们在学校的时候关系比我更好,”童锐坐到水谷英何旁边,“这张卡是上学的时候我打赌输给她的。”
“你刚才问这张卡是干什么的。拿着这张卡,可以享受俱乐部成员待遇。在俱乐部登记过的酒店、航空公司、餐厅还有一些娱乐场所可以享受到成员内部价。在学校的时候,多萝西很喜欢旅行,当时她手头上没什么钱,就瞄上我这张卡。”
当时他被大冈红叶压着和多萝西下国际象棋,刚学一个礼拜国际象棋的他对上URS2000分的多萝西,结果可想而知。
“这张卡有什么特殊的吗?比如说记录信息什么的。”柯南在一旁问道。
“记录信息?”童锐摸了摸下巴,“应该能在成员网站上查询到登记记录。”
打开电脑,一群人围着坐在电脑前的童锐,登入进安达俱乐部网页,输入个人密码,进入私人界面。
上面显示着满满五页的登记记录。
“这没少出去玩啊。”毛利小五郎在一旁道。
水谷英何看着上面的记录道:“这里面一些地方她带我去过,我有印象,等等,刚才那个页面,往回拨一下。”
童锐按照他说的,重新返回刚才的页面。
水谷英何指着最新的记录道:“看这个,日期是今天。”
“童锐,你这个成员卡还能离身使用?”毛利小五郎在一旁问道。
“当然,否则我怎么这么大方,用的时候只要记得会员号和密码就好了。会员号、密码多萝西也知道。”童锐点开那个当日的记录。
记录显示地点是帕劳的色时度假酒店,时间在今天凌晨。
“除了多萝西,还有别人知道会员号和密码吗?”柯南探头问道。
童锐肯定道:“没别人了。”
“所以她没跟你说,就出国旅游了?”毛利小五郎在一旁和水谷英何说道。
“我倒是期望是你说的那样,但那样的话,为什么要留一张写着不要报警的纸条。”水谷英何痛苦道,“我和多萝西非常相爱,她不会不告而别。”
“我觉得真正相爱的人,不会说后边那句,你迟疑了,”毛利小五郎作为‘过来人’忍不住拆台道,“说不定就是她想离开你。”
“不可能!”水谷英何大声道:“我们在一起三年了,因为她家里人不同意,她就从美国跑到日本来找我,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是,怎么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还是电话、信息都联系不上。”
“即便是真的,她就是不要我了,多萝西也会大大方方说出来,做不出这种不告而别的事情。”他肯定道。
“那怎么办?你飞去帕劳找她?”毛利小五郎摸了摸鼻子,问道。
“大哥哥你有多长时间没多萝西姐姐的消息了。”柯南在一旁问道。
“昨天下午五点最后一通电话,是她打过来的,到现在16个小时。因为快开学了,我昨天回京都那边帮老师写讲座手稿。当时交流没什么异常的感觉,和平时一样。”
“从日本坐飞机到帕劳需要八到九个小时,正好和酒店入住时间吻合上了。”柯南计算了一下时间道。
“多萝西姐姐知道童锐是你的朋友,才将成员卡和纸条放在一起的吧。这样通过童锐,你就可以知道她去帕劳了。但这样遮遮掩掩的,是不是说明多萝西姐姐有危险啊。”他抬头道。
“哪那么多危险啊,小鬼,”毛利小五郎吐槽道,“现在怎么办,纸条上写着不让报警。不可能真的去帕劳找人吧。”
“我认可柯南的说法,”童锐在一旁道:“这么做更像是用成员卡来透露自身位置,这张卡只有我和她知道,即便是别人拿到手也不会知道她的行踪。”
“而且,多萝西的家族有些复杂,他们家做的生意不太寻常,可能是仇家找上门,所以她不得不躲吧。”
“所以说?她有危险。”水谷英何直勾勾地问道。
“也可能是在报平安。”童锐希望水谷英何能乐观些。
“我可以拜托你吗?毛利侦探,帮我找到多萝西?”水谷英何是一分钟也坐不住了,扑过来,抱着毛利小五郎问道。
“等等,童锐,你说他家做不太寻常生意是什么意思?”毛利小五郎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隐约察觉到童锐话里的危险信号。
“军火。”童锐直接道,这在美国是合法产业。但合法不代表里面的水就清澈。
“咳,那个水谷啊。”毛利小五郎准备拒绝。
“一百万美元。”
“什么?”毛利小五郎疑惑道。
“一百万美元,您的雇佣费。”水谷英何带着哭腔道。
“你是说给我一百万美元找她?”毛利小五郎语气都抬高了,犹豫了起来,“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多萝西给我的零花钱,我一直存着。”
“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一谈。”毛利小五郎觉得自己快被钱说服了。
———
给降谷零开门的是童锐。
少年穿着纯黑的高领露臂运动背心,胳膊上的线条清晰可见。看见是他,表情微微一窒。
“师哥你今天怎么有时间。”
“休假。”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借口,降谷零笑着说道,“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欢迎我。”
童锐抿了下唇,他确实不欢迎安室透,安室透的身份特殊,这个时候出现,很难不怀疑他是来探听消息的。
他按着门,压低声音道:“英何的女朋友失踪了,他现在正在客厅坐着,老师在招待他。他情绪不好,一会儿还请不要打扰他。”
“当然不会。”
降谷零抬起手里拎着的袋子,里面整整齐齐地堆叠了几个饭盒,“在家做了些小吃,想着给老师送来一些,要是知道你也在,我就多带些了。”
“师哥手真巧,这些……”童锐皮笑肉不笑道。
“童锐,是谁啊!”
见童锐去开门好半天没有动静,毛利小五郎回头朝着入户门的方向喊着问道。
“是师哥!”
“那快让他进来吧。”虽然不清楚自己的两个学生间有什么矛盾,但毛利小五郎也算是见多识广,君不见米花町多少老师死在师生不和上。
他报着让安室透和童锐和好的想法,在中间撮合了好几次。但童锐和安室透都是拒不配合,这让他多少有些头疼。
看了笑得温和的安室透一眼,童锐侧过身给他让出位子,降谷零拎着袋子来到客厅,就见水谷英何坐在沙发上抽泣着,毛利兰见到他,和他打了声招呼。
“各位都在啊,我带了点小吃,先放厨房了。”降谷零打招呼道。
“诶呀,这还麻烦你过来一趟,”毛利小五郎说了声感谢,“时间不赶紧的话,你也过来坐,水谷的女朋友不见了,现在在想办法找呢。”
“嗯,好的老师,我先去厨房了。”降谷零说着,回头对童锐胜利地笑了一下,在童锐的目光中,转头走进厨房。
将餐盒整齐地码在案台上,降谷零浅出了一口气。童锐的怀疑并不空穴来风,他这次来确实不是碰巧。
第050章 担保
早在一个礼拜前, 朗姆就通知降谷零未来几天内可能会有任务,让他做好准备。
任务是昨天晚上通知的,所以他才能提前准备好餐食、找到合适的借口。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不回头就知道是谁, “过来做什么?”
“虽然没有我的份,但看看师哥都做了什么不过分吧。”童锐走到安室透旁边, “看起来都是好东西。”
“想偷尝?”
童锐侧点了下头, 表示未尝不可。殊不知,他这举动, 正好合了某人心意。
“这个是?”童锐接过安室透递过来的褐色长条状的东西,想起国内的一种老式甜心江米条。
“花林糖, 一种制作复杂的传统点心。”降谷零讲解道, “主要材料是糖和中筋面粉。在面团里搅进一定量的红糖浆和食用油,再将面团搓成长条型, 烘烤定形, 最后裹上黄蔗糖。”
“因为面团做的有点多,我还一并做了栗子馒头,就为了做这些东西, 我忙活了一个早上。”降谷零聊家常似地抱怨着浪费的时间,说着看向童锐, 笑道:“你尝一下, 刚做出来的时候口感最好。”
童锐看着安室透真诚的笑容, 也拿不准他来的目的了, 如果是来打探消息,应该没办法提前准备这么多东西。
将一颗花林糖放在嘴里, 味道、口感都和国内的麻花差不多,甜滋滋的, 带着油香。
在安室透期许的视线下,他轻声说了句:“好吃。”
“走吧,再不出去,老师该催我们了。”想着应该是自己多疑了,童锐率先走出厨房。
——
看在钱的份上,毛利小五郎是真的很想接下水谷英何的委托,可惜毛利兰就在旁边,在意识到其中的危险后,她坚决不同意毛利小五郎涉险的行为。
“这不是钱的问题。”毛利兰瞪着毛利小五郎,不给他丝毫机会。
“其实也用不到太紧张,先擦擦脸,”将湿手帕递给水谷英何,童锐坐到他旁边道:“你可以先联系一下她家里,出了这种事,即便多萝西和他们闹得不愉快,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深究,必然会提供帮助。”
“像他们这种家族都有自己真枪实弹的雇佣兵团,不管是从专业性,还是从安全角度,交给他们来都更合适。”
水谷英何听过童锐的建议后稍微冷静了一些,用童锐给他的手帕擦过脸后,开始联系多萝西的父亲,也是达文波特现在的掌权人。
在私校的时候,童锐见过多萝西的父亲,当时的印象就是这位当父亲的年纪很大,按年纪算,是个和善的老爷爷,但因为是同学父亲,也只能称呼为叔叔。
十多年过去,童锐的第一反应是老人的样子没怎么变。
在接通视频对话后,他第一时间认出了童锐,从满眼的嫌弃到遇到熟人的欣喜只是一瞬间,感慨着时间过得真快。
水谷英何打断了他的话,将多萝西可能遇到危险,还有现在的情况讲了一遍。
在听过水谷英何的讲述后,视频那头的老人面上严肃了起来,许久,他沉声道:“我没想到那帮人竟然这么疯狂。”
“那帮人?看来您有目标。”童锐在一旁道。
“我想你应该也听过一些,有那么一个组织,他们是真正的魔鬼。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也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做的。”
黑衣组织。
童锐立刻想起这个名字。他想看安室透的表情,最终忍住了。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白发老人苦笑道:“我竟然幻想和那样的组织做生意还可以全身而退,是我想得太天真了,他们不但撕掉了合约,还声称要毁掉我最珍视的东西。”
“我以为他们说的是我从父辈传承下来的家族企业,没想到,他们说的是我的女儿,多萝西是我最小孩子,也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即便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但也不可否认,我爱她。我会立刻派人过去,一定让那帮人付出代价。”
说着,老人的脸已经气得发红,青筋蹦起,一旁有人给他递过药片,他吞下,又喝了水才好些。
“不管之前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怎样,这次真的很感谢你,小子,”老人朝水谷英何道谢,“你刚才说你身旁的那位先生是侦探?”
被一直否认他的老丈人感谢,让水谷英何有点手足无措,他点头道,“是的,他是日本最厉害的大侦探之一。”
他们全程对话用的都是英文,坐在一旁的毛利小五郎听不大明白,他只看到老人看向他,然后水谷英何和老人说了什么,用了侦探的英文单词。
他忙点了点头。
“这样吗?‘日本最厉害’可是很高的评价,”老人稍微坐起身,问道:“可以让这位毛利先生协助我们吗?”
——
在多萝西父亲财力和武力的加持下,毛利小五郎接了这个能让他一单暴富的委托。
老人拿出的诚意,让担心父亲的毛利兰都说不出阻止的话。
他保证会给毛利小五郎安排十名配备枪支的退伍军人贴身保护,而这只是他派往帕劳的一小部分人力。
听他的意思,是准备往帕劳空投一支军队,至于他是如何跟帕劳当地政府说好的,那就是背后的故事了。
安室透在一旁表示愿意和毛利小五郎一同前往,童锐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自然不能如他所愿,结果就是他也被迫加入到这场行动当中。
“我也要去!”柯南也举手道。
但很快就被毛利小五郎否定了。
“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作为主角的人工磁场,童锐不能离开柯南太长时间,他必须在去帕劳,和守在柯南身边这两者间做出选择。
最终,他选择全都要。
当然,这也是一个测试。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只剩下他和柯南坐在客厅里时,童锐起身坐到有些发蔫的柯南旁边。
“这么想去帕劳吗?”
“听说帕劳的风景特别好。”柯南当然不能说他是想知道黑衣组织的消息。黑衣组织的线索就摆在眼前,却不能参与,实在让人沮丧。
“这次去不是看风景啦,自然不能带你去了,”童锐无奈地笑道,“不过,如果你是叫另一个侦探带你去看的话,说不定可以。”
“怎么说?”柯南抬头道。
“你可以找一个侦探做担保,比如说服部,想来多萝西的父亲肯定同意。”
“这个,不太行吧。”柯南被童锐说得心头一跳,如果他短暂变成原来的样子,跟着去帕劳肯定没问题。
“我这边手头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不和老师他们一批走,单独坐飞机过去,要是找到同意带你的侦探了,可以叫我一声,我带你们。”童锐笑着说道。
这就算是下完鱼饵了。
——
“您好,请问是?”放下手头的工作,童锐接通未知的电话。
“我是工藤新一,听柯南说你这边可以找专机送我去帕劳?”
“嗯,是的,不过你要给他做担保,他想跟着毛利老师,毛利老师去帕劳是为了工作,这有一定的风险。”
“没关系,我做担保。”柯南踩着凳子,用变声器说道。
——
停机坪前,童锐看到了一身扎眼蓝色西装的少年,和他握手道“你就是工藤新一吧,和电视里长得一样。”
说着,他看向少年身后,“柯南呢?”
工藤新一抱歉道:“他啊,找不到护照,怕是赶不上这趟飞机了。”
“这样吗,有点可惜。”童锐惋惜,“他可是很期待的。”
工藤新一打了个哈哈道:“说不定他找到护照就赶过来了。”
“那我们再等一等?”童锐笑着道。
“咳,这就不用了,谁知道他要找到什么时候。”
——
服务人员把餐食放在桌上,工藤新一道了声谢谢,朝着窗外看去,飞机已经升到云层上了。
“不合胃口?”童锐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看着少年好半天都没有动刀叉,问道。
“不,长时间不坐飞机了,有点不习惯。”工藤新一忙拿起刀叉比划起来,叉起一块牛排放入嘴里,“挺好吃的。”
“喜欢就好,这次一共要飞八个小时,如果困的话,可以去主卧室那边睡觉。”
“我现在可不困,”好不容易变成原来的样子,他可是分外珍惜现在的时间,“能和说一说达文波特家族吗?”
“军火商。”童锐并不愿意多谈,这种家族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但一旦他们盯上你了,你务必跟着他们的动作走,因为他们有无数种让你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方式。
有些话不能当面说,他并不觉得达文波特家族比黑衣组织好到哪里去。他让水谷英何联系达文波特,就是希望把水谷英何拉出这件事来,结果却是把毛利老师也拖下来水了,他可不觉得这是无意之举。
左一个黑衣组织,右一个达文波特家族,毛利小五郎夹在中间的危险性可想而知。
“这可真够笼统的。”工藤新一有种被忽视的感觉。
“你应该知道,有些东西知道的越少越好。”童锐将书放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说道。
工藤新一毫不退缩道:“我更喜欢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和柯南一样,都很有好奇心。”童锐真诚地说道,“不要这么看我,我觉得我这句话是褒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