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现在该轮到清心解释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博识尊注视的人都具有无可抑制的好奇心可以吗?
仙舟上帝弓司命的态度非常清楚,祂对与她结为伴侣一事并无意见,只要她同意,巡猎星海的星神便会拥有一个身为欢愉令使的妻子。
太卜司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只余阵法转动的声音。
符玄和景元都在等着她的回答,她还能抽出一部分心思来感叹一下太卜司的穷观阵确实好看。
“帝弓司命说随我。我想祂本人应该没有让仙舟罗浮以势压人的意思,所以我现在没有想好。”
她说,“此事容后再说。我那边事情还挺麻烦的,毕竟背后是阿哈,不与祂达成一致的话,我不知道我会遭遇些什么。”
“那景元就在此恭候佳音了。”
至于景元说的到底是清心搞定这桩由于好奇心而引发的一纸婚约,还是清心搞定常乐天君阿哈,让仙舟多一个帝弓司命之妻——
模棱两可是语言的艺术。
一切全凭清心君的意愿。
“那么,这件事情算解决的话。我们再来讨论一下你和丹恒多出来的记忆的问题。”
符太卜今日不宜上班,忌卜卦。
“我刚刚问过符太卜我和你们之间的姻缘,得到的是有缘无分的解卦。依照符太卜对卜卦一道的精通程度,目前我们可以大概率排除这是窥见未来的可能。”
欢愉令使清心在符玄的瞳孔地震里镇定自若的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毕竟未来的我们不会发展出婚姻关系,也即我不能被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称作妻子。没有说直接排除这是来自未来的记忆,是我为了准确性要去找一个人——星核猎手艾利欧。”
“顺便刚刚我见到帝弓司命时,得到了一些有关我的旧伤的信息,帝弓司命说,祂无法回答我旧伤的产生原因。在我问祂们是否都知道时,祂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祂们?”
“你没想错,我问的确实是其他星神,是祂们。”
符太卜从未如此想念过下班,她之所以挺直了身体,稳定好自己的表情站在这里,无非是告诉自己,这是下任将军必备的处变不惊的品质。以及作为下任将军,这等涉及到将军和欢愉令使乃至众多星神的秘辛,她需要了解。
景元和清心也有意无意的略过了她,没有一个人提出来符玄是不是要出去看一看太卜司里的卜者的学习情况的。
“我觉得我的想法会不全面,所以想要跟神策将军探讨一下,关于我的旧伤,帝弓司命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景元沉吟了一会,“帝弓司命之后又说了什么吗?”
“说了无需担忧,然后摸了摸我的头。”
“我这里倒是有些许想法,不知清心君是如何想的?”
清心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想法,转而说出了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关于黑塔空间站的一件奇物「星神注视之花」的。
「星神注视之花」在黑塔空间站的一众奇物里都显得有些特立独行,负责记录此件奇物的基本信息的科员咬牙切齿的写下了这样的信息:
“普通蔷薇科植物所开的花朵。
因记忆星神浮黎的注视而永远停留在了枯萎凋谢的那一刻。
你问这是从哪来的?
某个人将枯萎的花朵清出花瓶的那一刻,浮黎出现了,祂保留了这朵花,并将它插回了花瓶。”
为什么会咬牙切齿,是这个可怜的科员每天都要与浮黎的力量斗智斗勇,奇物观察记录里满满当当的都是——
“祂现在还在试图把花插回花瓶里!”
“求求了,记忆星神,跨越几个星系送过来的花瓶不行吗?非要原来的吗,可那花瓶已经碎了!!”
“奇物失踪。”
“奇物失踪。”
“奇物失踪。”
……
“被插在■■科员的窗户上,■■科员起床时发现了,路过的科员听见她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换朵开的正好的,谢谢’。”
“谁把科员■■的名字变成不可识别了??”
“奇物失踪。”
“科员■■窗户上插满了将要枯萎的星神注视之花,疑似该奇物具有复制特性。”
……
很莫名其妙的一个奇物。
在模拟宇宙里的功能是大概率增加记忆祝福出现的概率。
清心此刻提起这件奇物也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景元听的很认真,中途没有试图打断她的叙述过,直至叙述结束,他才问出来:“那件奇物诞生的时刻,是不是你旧伤发作的时刻?”
她摇了摇头,否认了景元的这个猜测,“不是,我的旧伤发作的次数很少,丰饶星神的赐福很有用。那件奇物诞生的时刻是我在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后,看见花败了,准备换支新的。”
“只是想起了帝弓司命对我说的那句不必担忧,起了一些联想而已,毕竟浮黎用能力保留了一支快要枯萎的将要被人丢弃的花。”
“此后,我的所有照片,除了从别人手上拿过来的,全部都被浮黎变成了光锥。”
“那还真是巧合,我对此的联想,与清心君不谋而合。”
景元正了正自己的神色,“清心君能够生存到现在,与司命天君祸祖,大概有密切的关联。这也能够解释清心君与祂们相较于常人更加密切的关系。当然,这只是在下的拙见,说是不谋而合,只是在自夸而已。”
“毕竟,景元确实不曾知晓清心君的旧伤起因如何,只是从常乐天君的举动中窥见了严重性。”
“我希望如此。”
清心现在的样子跟穹初见时的不高兴的清心女士没什么不同,欢愉令使不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景元亦希望如此。”
然而星神依旧是莫测的高维生命,常人难以理解祂们的举动。
景元能看见的也只有现下清心君确实在被星神庇佑着的事实。
至于之后,如此严重的旧伤,常乐天君为此给她开放了全部的命途力量,帝弓司命也未尝没有用帝弓之妻的身份庇佑她的意思……之后,她失去了这些庇佑,那又该怎么办呢?
景元不适合想这些事。
即使在记忆里,她确实是他相伴多年的妻子,景元也能感受到那个已经堕入魔阴身的自己,对他的妻子有多少爱重。
甚至到了一种景元无可想象的地步——
捏着碎鳞还硬撑住,不过是想着他能有如今,全靠他的妻子用清心入药,那时她身体鳞片坚韧无比,愈合力强到自伤无用。师父镜流可用的“血流三日”无法用,便去对上了毁灭星神纳努克,生生的在无数次自灭里逼出来一朵在毁灭的烈焰里还能存在的清心。
她是在他意识尚且还算清醒的时刻去做这种事情的,时断时续的清醒里,他听见福寿司命清心说:“我说了不会让你死,你得撑得更久一点,才好看着我为了你做了些什么,以后被我拉起来工作了,就不能抱怨了。”
他笑:“自伤无用,你就别费劲了,都这么久了,神策将军也到了该换人的时候。”
“自伤确实无用,但自灭可以。”
她一字一句,“你最好祈祷你没彻底堕入魔阴身,我这次能否活下去来,全靠你这边。”
“你要做什么?”
“投身毁灭,以锻清心。”
又说,“你我现在同生共死,你彻底堕入魔阴身,我死。你能保持住一定意识,我就能活。”
“太难了。”
“这太难了,解了吧,我没信心。”
“你有,我现在正在承负你魔阴身的一部分代价,全部承负我精神会先死去,仅仅只有一半的代价,神策将军,你必须撑住。”
不止一半。
是全部。
这毫无疑问是种逼迫,逼迫他清醒的意识到她为此死了多少次,又多少次因为他的清醒而从自灭里爬起来,只为了那一朵清心。
别的不行吗?
别的太依赖我的存在了,我死了你就得跟着死,所以别的不行。
清心君为了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从棺材里爬起来继续成为神策将军到底费了多少劲呢?
清心君拿到那味药后,自灭数次和承负魔阴身造成的代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身体非常好,好到第三朵清心基本不可能诞生,然而与之对应的是她的精神状态。
一连数年,他都只能将人看得密不透风,生怕有一日她因那不甚清明的意识,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又或者如同很久之前她突然出现在罗浮上一样,又突然的离开罗浮。
镜流说他堕入魔阴身后多了偏执,他没否认,“我不能安心,即使帝弓司命也在时时刻刻的看顾着她,但不是我,我无法安心。”
那是强大的清心君,那是精神混乱的清心君。大抵是没堕入魔阴身前克制的事情太多了,他竟觉得这样还不错,由着眼前的清心君将他认做别人,又在她迟疑着不确定时,学着他人的说话方式告诉她她没有认错。
他可以是任何人。
但清心君在他面前的精神状态一定是健康的,不会混乱的,不会错认人的。
她的精神需要小心的呵护,不能受到来自他的半点质疑。
他的不安心来自于清心君对她自身认知的不正确,化外民清心无所谓,福寿祸祖无所谓……唯独天外而来的学者不可以。
天外而来的学者无名无姓,如无根浮萍,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自己的家乡,罗浮无法让她停留,她也终要舍弃罗浮回到自己的故乡。
“这是否是落叶归根?”
“这只是离家久了就想要回去。”
这不可以。
他平平静静的保持着在她面前的微笑,灿金眼底看着也无半点阴霾,那一朵自毁灭力量里诞生的清心似乎在保住了他样貌如常时,也带来了一点克制不住的毁灭欲。
他只能在抱住清心君的时候克制住自己的这种念头,也许从来不是毁灭星神力量的遗留影响,而是他本身的意愿。
他想毁灭天外而来的学者的故乡。
然而,然而。
清心君此刻就在他的怀里,她自认为是无名无姓的学者,走到哪就飘到哪,但她现在在她怀里。
他抱住了一朵完整的蒲公英。
对着这朵蒲公英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清心。”
念了千百遍,终于将蒲公英唤醒,变回了怀里的清心君,她此刻身躯在他怀里,脚下是罗浮的土地,在罗浮千百年的时光让蒲公英落地生根,成了罗浮的福寿司命。
“清心君,要不要我成为你的丈夫?”
“好啊。”
堕入魔阴身又因清心而长存的躯壳在当时可以用来成为将清心君锁在身边的枷锁,在她逝去后,也应当能成为她复生的躯壳。
所以无法失去理智,无法哭泣,无法毁弃这个躯壳。
倘若不是如此呢?
——他要她活。
他要她活。
即使在梦里她是他相伴多年的妻子,如今盘亘在景元心头的,最深的便是一句“他要她活”。
执念深重到已经冲破了梦境和现实,仿佛记忆的来源在捏着景元的心脏,一字一句,如同梦里他念了千百遍清心的名字一样。
大抵那时的他看着清醒,实则已经疯得谁也止不住了。
所以让如今的景元,见了现今的清心君,看着她被星神庇佑,被帝弓司命袒护,胸腔里滚动着的也是一句长叹,“无论如何,她活着啊!”
因而,景元不适合想她失去了星神庇护后的场景,她在眼前尚且能压的住执念,毕竟人活着,不多想便能混过去。倘若多想了片刻,他着实是怕极了会堕入魔阴身。
现在这样,足够了。
选择权交与清心君,而神策将军,会看着她活。
真是,何苦来哉阿。
第33章
但仙舟上还有一个词叫“心口不一”。
说的就是景元心里想的跟做的南辕北辙,想着不要干预,那只是不该有的记忆,手却又诚实的将目前他所受到的影响尽数告知清心君。
——包括他如今不敢轻易触碰这段记忆,只是害怕堕入魔阴身一事。
内心的不安定感若隐若现,手机上发过去的消息却写的客气,说什么“目前仙舟上将军之位的交接事宜暂未商定,倒是要劳烦清心君多等一段时间了。”
“毕竟景元不是身无挂碍之人,不得不谨慎一些。”
自清心君找符卿算过姻缘后,她不日就离开了仙舟准备去找星核猎手艾利欧,好验证“记忆来自未来”的结论对错。
如今的仙舟罗浮除了毁灭令使后带来的一堆事务,关于欢愉令使悬而未决的事项仅剩帝弓司命伴侣一事。
景元想要与她联系,只能通过手机。
清心君的回复倒是很难看出来她是什么样的心情,文字消息总归是要比面对面要片面许多的。
“这个症状确实有些严重,我想问问景元将军,目前可有什么症状未在刚刚的消息里说明的?”
“症状若只是上述提及的那些,我这边就先寄点药给你,对魔阴身应当有些效用。”
“不保证药物到达的时间。”
“确实是有,但说起来实在是对清心君过于冒犯,景元不知道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
“自清心君离开罗浮后,说来实在羞愧,景元此刻心绪确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符卿要是在他旁边大概会说将军又在骗人了。这分明是不能算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只是单纯的形容思念过重让人觉得度日如年,而神策将军现在分明是因为被记忆过度影响而导致身体出现了一些病症。
他确实体验到了思念过度带给身体的负担,然而,这甚至不能被归为他自己的思念。
只是记忆的重量。
“记忆增加对机体造成的负担而已,景元将军不必担心,药方我增加了一味药,应当是可以压制住将军的症状。已经联系穹送过去了。”
清心君让开拓者穹送过来的是一盆花,蔫蔫的,但花形似清心,开拓者也说这花的名字是清心亚种,可治失眠,安定心神。
至于这花要怎么样才能养好,用心便是了,反正死不了也很难有精神,很适合隔三差五忘记浇水的人养。
穹将列车长帕姆和丹恒老师走过的坑跟景元说了一遍,这是清心特意嘱咐的,当然看在星琼的份上穹说的详细无比,毕竟景元看着就像看不惯蔫答答的花的人。
景元笑着说记住了。
这味药确实来的及时。
他现在很适合养些死不了的形似清心的花。
“花送到了,穹?”
穹离开神策府的下一刻,清心的消息就过来了,穹回了个帕姆表情包:“当然,开拓者使命必达。”
“那就好。”
一个信用点转账跳了出来,然后接着的是清心的下一条消息:“我准备去找星核猎手,有什么话要我转告给卡芙卡的吗?”
“刃大概也会在。我听说你们此前在仙舟上有些不愉快,要我替你出口气吗?”
“这个就不用了,我已经找回了场子。”
“指的是叫他阿刃然后被威胁?”
“看破不说破啊清心。”
“好的好的,总之我先替你记一笔,到时候给你发他的黑历史。”
“你的身体现在还好吗,我看丹恒和杨叔对此总是欲言又止。”
“替我向卡芙卡问好。”
“OK。欢愉令使,使命必达。”
“我的身体没什么事,别担心,等见完了卡芙卡他们我还得拜访一下星穹列车,你记得跟列车长打声招呼,看它是能接受我的投影呢还是视频,当然要是能接受我本人到场就更好了。”
还没看完这条消息,下一秒新的消息就蹦到了穹的眼底:
“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先下了,等处理好了再说。”
穹回了个帕姆表情包表示拜拜。
当然,他要是知道清心说的有点事指的是与某个星神意料之外的遇见,而某个星神还是毁灭纳努克,他大概不会回的这么淡定,以为她真的是在处理某个小事。
那他知道了能做些什么?
向欢愉星神祈祷。
事实上,这不是全无用处的,至少可以让穹知道欢愉令使当前遭遇就是拜欢愉星神所赐。
清心收起自己的手机,以免在与纳努克碰面时,毁灭的气息让她看着自己的手机被燎着了,成了一堆看不见的灰尘。
她的原定计划是直接赶往星核猎手艾利欧跟她约定好的地点,但现在看来不行,她似乎在短暂的时间里就偏移了既定路线,走到了纳努克和祂的反物质军团的行进路线上。
这种离奇的偏航……
清心只能想到与阿哈有关,而既然与阿哈有关,那么今天她是轻易走不掉的。
阿哈肯定了这种猜测。
作为时时刻刻在注视着自己令使的星神,阿哈理所当然的知道了她找岚的事,也知道目前只要她点头,欢愉令使的头衔就会增加一个“巡猎之妻”。
这怎么能行呢?
阿哈清楚的了解自己的令使有多爱找乐子,怎么能让她被困在毫无幽默感的巡猎身上,所以——
所以祂带她找到了疯子毁灭。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阿哈笑的满地打滚,「令使,向纳努克求婚吧,你不想看看毫无幽默感的巡猎和毁灭这个疯子暴怒的样子吗?!」
「只要想到祂们之后的样子,阿哈就笑的停不下来哈哈哈哈……」
欢愉的日常罢了。
但阿哈在自己脑海里笑到打滚的样子清掉了不少清心计划被打乱的怨气,一团面具在地上撞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只要不去想它们背后的人影,这是一个让人不讨厌的娱乐项目。
何况,纳努克已经看到她了,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毁灭的星神看着很像人,不考虑星神的本质单就在人类审美中算得上长得很好的,又是白毛黑肤。
但很少有人能越过祂星神的本质单纯的去评判那张脸,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又很难忽视他胸前流淌着金色血液的伤口。
——那是欢愉的力量造成的。
至于是假面愚者做的,还是阿哈用假面愚者的身份做的,都没什么区别。
清心现在是欢愉令使。
她跟纳努克的接触不算少,毕竟是有事没事就向纳努克祈求的人,在雅利洛—Ⅵ上她还被祂看了一眼。
但她是欢愉令使。
总之希望阿哈想看到的乐子不会让她被毁灭星神盯上。
欢愉的令使脸上表情换成了一种轻飘飘的笑容,不曾后退,对着纳努克身后的那团燃烧着的火焰打了个招呼:“幻胧,新鲜建木的味道还好吃吗?”
火焰跳动了一下。
什么声音都没传过来。
那个即将被毁灭的星系也许应该感谢一下清心,毕竟她让它们的毁灭晚了几分钟抵达,上面的生命体因而多了几分钟的生命,也许足以让一些久别重逢之人享受生命里最珍贵的喜悦。
也许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多出几分钟的绝望。
但这不关清心的事,她被自己的星神打乱了计划,不得不参与这场既定的毁灭,看着群星皆寂的场面,作为记录者用手中的画笔记录下这一幕。
为了不被裹挟着继续前行在毁灭的路途中,她顺便在这种时刻完成了对纳努克求婚的壮举,很平常的口吻:
“我的星神让我过来问问你,愿意成为我的丈夫吗。”
纳努克这位星神有没有理解“成为她的丈夫”这个概念,她不知道,毕竟她不是毁灭星神纳努克,但这位星神确实在万籁俱寂的时候给了她回应。
不是招致毁灭的火焰,而是毁灭的祝福。
清心听见祂的声音在这片星系的墓地上回响:「可以。」
「你是我的妻子。」
……
阿哈的笑声停了一瞬,清心感觉到了欢愉命途的力量簇拥而来,下一刻,她被扯到了未知之地。
距离暂且不能计算,但阿哈那种被人看了乐子的表现,合理推测,离毁灭星神的距离已经远到祂的力量无法追随而来。
「祂竟然真的会同意???」
“你要我找的乐子,你没考虑这个可能性吗?”
「阿哈考虑过,但概率太低了。」
但欢愉的星神甚至不用下一秒,这一秒就找到了新的乐子,对于祂成为了乐子,并且将当前局面扯得一团糟的事实供认不讳,且毫不悔改。
「这不是更有意思了嘛,祂竟然真的会同意,阿哈都没想到,阿哈要把这段全宇宙广播!!」
「让大家都来看阿哈的乐子哈哈哈!」
清心提醒祂,“你自己的乐子已经够多了,但不要让我的乐子又多一条。我只是想验证一些事实,还是那些事实阿哈你觉得我应该不知道为好,所以准备用这种方式让我社死,好让我不出门?”
“但有关星神和我的旧伤的猜测就那么几个,你这种做法,只会让我觉得,我猜中了真相。”
「阿哈觉得令使的关注点有问题,你现在不是该担心岚的怒火吗?」
“首先,我并没有同意仙舟人的建议,岚的意思也是随我。其二,询问纳努克之前,我已经说过这是你让我问的。
我觉得你与其担心我会被岚的怒火波及,不如担心一下你被两个星神围殴的可能性。当然,这也是乐子之一。”
“毕竟欢愉星神一直如此。”
清心虚握着命途力量,仿佛在她手中这力量却有其形,“但欢愉星神又不止如此。”
“踏上欢愉命途的人追求的欢愉各不相同,又都符合欢愉的概念。无论是人类道德里肮脏下流的趣味,还是突破命运枷锁时由此诞生的欢愉。这是如此广阔的概念。”
“既然如此,为什么按照命运踏上自己既定的道路,如愚者一般掉入命运的陷阱,茫然不知前路,拼命挣扎越陷越深的姿态,不能是我所追求的欢愉?”
“我清醒的投入命运的戏剧,自封所有退路,将自己的人生写成博识尊看到的研究报告,凝固成短短两三行的悲剧。这,又为什么不能是欢愉呢?”
「当然可以是。我亲爱的令使。」
「这当然可以是!」
阿哈变成普通的一个假面愚者,只为在这令人捧腹大笑的时候伸出两只手来擦拭自己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但我亲爱的令使,阿哈当然也有权利更改让自己觉得不高兴的结局。」
「顺从命运与抗争命运,永远都是会诞生欢愉的主题。」
「阿哈不过是参与了命运的戏剧,成为剧中人,想要让自己的令使在追寻欢愉的路上多些乐趣。」
「比如现在,戏中人的阿哈不想你去死。」
「即使你知道你的旧伤来源,即使你在欺骗巡猎,即使你也在欺骗阿哈。」
假面愚者阿哈看着自己的令使,用人类的器官在发声,“即便如此,戏中人阿哈都会配合的,成为一个合格的戏中人,祈求自己的令使不要去死。”
“现在,去见末王的信徒吧,令使。”
“而阿哈会为了你不再重回命途,竭尽全力。”
自向毁灭星神纳努克求婚开始的剧目,到现在终于迎来了结束,阿哈心满意足的准备放人了。
清心很难评价欢愉星神这种行为,说是因为她的隐瞒而生气也不像,更像是她自己找到了一个新乐子将祂排除之外而闹了一通就为告知她祂也加入了这场戏剧。
其中还牵扯到了无辜路过的毁灭星神纳努克。
欢愉的日常……罢了。
星核猎手目前所在的基地里,欢愉令使游魂一般出现在某个空着的沙发上,看上去分外疲惫,给个人在边上都能就地躺倒碰瓷一样。
艾利欧:“你……”
“刚跟阿哈演完一场戏,累得要死。”清心靠在沙发上,出神三秒,想起来还是想说“不是,祂有病吧,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让我绞尽脑汁想台词。”
“你准备怎么跟那两个人解释命运的可能性?”
“目前通过符玄的卜卦排除了窥见未来的大半可能性,剩下一小半只要我出现在这里,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而根据我得到的资料来看,神策将军窥见了我死去的场景,丹恒没有。因而神策将军被记忆影响的程度较深,已经出现了身体上的病症,这点我正在尝试缓解。”
“还有,祂们知道我的情况,并且有大部分选择了庇佑。其中,阿哈已经知道了我看过你的剧本,从中得知自己命运的事。”
“刚刚我之所以会被拉去陪祂演一出戏剧,就是因为这个,祂觉得我的欺骗将祂排除在外,祂就闹了。”
“我不能说的太多,虽然祂可能不在意,但,艾利欧,你只要知道戏剧的开头是祂让我向纳努克求婚就知道这出戏剧的炸裂程度了。”
“而在此之前,我已经向岚求婚过了。”
艾利欧“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星核猎手心情平稳,直至清心的下一句“祂们两个都同意了。”
整个基地按照艾利欧的剧本现在应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空旷得不存在第三个人能分享这种消息。
清心诚恳的:“现在要怎么办,立刻杀了纳努克吗?”
“命途的傀儡”每一次总能让“命运的奴隶”感到人这一世,见识得还是少了。他一时无法理清楚事情怎么能从仙舟上的典籍,从令使范围的事件突然直线上升到涉及三位星神的宇宙大事件的。
“你怎么会想到跟巡猎星神求婚的?”
她:“跟符玄算了我跟景元和丹恒的姻缘,她说来都来了,我想来都来了,干脆整个大的。”
“顺便问了下祂知不知道我旧伤的来源,都有哪些星神知道。”
艾利欧:“……”
“哦,我还跟卡芙卡他们说我吃建木的行为你看过了,不是踏上命途之举。”
艾利欧:“……”
清心还殷殷切切的注视着他:“你说我做的对吗?”
做的对吗?
挺好的,星核猎手的最终目标是毁灭星神纳努克,她为了吃个建木一通操作把自己的身份由欢愉令使升格成了毁灭星神之妻,哦,还不是单一的。
他的剧本里还有两位前夫,以及在毁灭纳努克之前,她还向岚求了婚,要不是她最后良心发现没跟岚成,她跟纳努克算重婚。
“挺好的。”
艾利欧说,“欢愉星神拉着你演戏剧真的挺好的。”
言辞恳切。
清心倒是笑了起来,“心情好多了,艾利欧。那么,这些事,需要跟刃和卡芙卡他们说吗?”
“刃的精神状态承受得住?”
“我在。”
“随便你。”
最后是没有说,毕竟清心没有必要给自己增加过多的工作量,卡芙卡在仙舟剧本里压制刃的魔阴身废了不少力气,需要尊重一下他人的劳动成果。
她来星核猎手这边,是能算的上休息的。
因为有刃在。
具体要怎么说呢,艾利欧一开始给她送过来的精神和身体双重病症的人,在平常时间跟她记忆里的应星差不多。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命运的涟漪造成的。但他确实在看过她死亡的剧本后,保持住了一个正常人的姿态,甚至会体贴的过分。仿佛剧本里精神脆弱不堪引动魔阴身发作的人不是他一样。
“阿刃在剧本里得到的记忆太多了。”卡芙卡贴近她坐着,“倒是谢谢你了,差点艾利欧的剧本就出问题了。”
“不会,只是解决了自己造成的问题。”
卡芙卡口中的“阿刃”乖巧又沉默寡言,手上跟伤口有关的绷带在没有剧本的时刻卸了个干净。他尝试着做回记忆里的应星,但改变太多了,现在也记不起来过去是个什么样子,便做了一个正常的刃。
没有魔阴身,没有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口,也不会刻意去制造伤口。
清心所见到的刃,身上的血腥气是浅淡的。
银狼瞥见他手上久未痊愈的伤口都好了,便拉着人打了一局游戏。原本应该是工匠的一双手现在变成了握剑的手,没有绷带的遮掩有些不适应,游戏操作看着也很勉强,但他终于是伤好了在打游戏。
清心偶尔会看不下去这人老年人复健一般的动作,直接捏着他的手当他的代打,这时候银狼嘴里的泡泡糖都不吹了,一边说着“你作弊”一边开始操作角色。
刃不习惯现在已经伤了千百次的手,但模仿她的动作姑且还算擅长,只要她打出来的操作,他的手就能打的出来。
算是清心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示范一次就能做出来。
这样练下去,倒是跟银狼打了个有来有回,不会刚出门就半血。
“星核猎手吃不吃午饭?”
“当然吃。”
“一般是谁做?”
打玩游戏肚子饿了,刃的代打和刃的对手就齐齐盯住了做复健动作的刃,“阿刃,我觉得,你应该是很会做饭的。”
“吃什么?”
“银狼你要吃什么,我对正常饭菜的认知没你多。”
星核猎手刷刷刷的点了几下手机,一排食谱刷的出来,看着配图是色香味俱全,“全是低难度好上手又好吃的,你看怎么样?”
“我没问题,你呢,阿刃?”
“没问题。”
应星时期他看着就很擅长做饭,现在成为星核猎手,清心对他的要求是肉熟了就行,蔬果没熟无所谓。
但成品看起来还不错,很家常的味道。
这人的手在下厨房时意外的好用。
就是午饭过后,卡芙卡这位都市丽人带着银狼出去了,说是去逛街。清心跟刃两个人坐在一条沙发上的时候,这人脊背绷直,很紧张的状态,但也硬是用他不常用的轻松的口吻问出来:“你的伤现在应该不会影响你了吧?”
“我的伤跟护身剑的锻造无关。”
清心直接跳了很多个问题,免了这人一堆弯弯绕绕折磨自己的举动,直接让人伸出手来,她好看看他手的状态。
“毛细血管连接无异常,手指基本功能正常,肌腱功能性完整。这是一双可以发挥正常功能的手,只是伤的多了,所以它记住了一些伤口带来的影响,可以克服。”
“刃,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希望恢复正常,还是只是为了他人勉强自己正常?”
“我姑且,是能认为你想让我看到你正常的一面是吧?”
“是。”他低声回应。
“那就太好了。”
清心轻而易举的接受了他的想法,“双方意见达成一致的话,接下来的治疗会容易很多。”
“你会好起来的。”
平常的,医生安慰患者的口吻。
第34章
刃是一个医生都会喜欢的病人。
除非魔阴身发作,不然都会老老实实的遵守医嘱,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仙舟上带着的那点癫狂不说散的一干二净吧,也能说散的七七八八。
当然也可以说是反常,反常到星穹列车上被刃一直追杀的丹恒都发消息给清心,从消息上都能看出来他的迟疑和溢出屏幕的不确定。
“这个……是刃?”
清心说她会给穹发刃的黑历史,也在当事人的配合下很顺利的完成了这个黑历史拍摄任务,将照片直接发给了穹。
“刚刚在智库里看到的。”
“没事,当事人对这张照片的流传并无意见。”
“他看上去很像过去的应星。”
“是吗,我照着仙舟男子常用的发型弄得。”
清心现在能知道应星,是丹恒发过来的记忆里提到过这个信息,关于应星的。
正如景元的记忆里丹恒是过不去的坎一样,应星也是丹恒的记忆里不得不一直提及的人。
虽说多出来的记忆里福寿司命为了与丹枫的约定从此镇守鳞渊境,但那份记忆里,饮月君丹恒并不在意这段往事,能让他如鲠在喉的不是他的前代丹枫而是死去的应星。
工造司的百冶死去很长时间了,福寿司命仍旧会抽出来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他的坟茔上,以免他遭受丰饶之祸。
想起丹枫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仍旧会集中在他身上,只有死去的应星,饮月君难以释怀。
持明的占有欲越是增长,应星的存在便越发刺人。焦躁、心烦意乱、整个人心浮气躁难以平静,饮月君平日里会看到的全心全意的注视在她想到应星的时候永远是得不到的。
丹恒记录这段时是异常的艰难,提到应星时,他接受到的是双份的嫉妒,来自于罗浮两任饮月君。而身为列车组成员的他因为被刃追杀的经历,在看到应星的面容时,便知道这应当是刃的过去。
那张脸,实在是太过于深刻的梦魇。
所以除开两份嫉妒外,还有一份来源于他看到应星的脸时产生的压力。
清心之所以能了解这些,是丹恒诚实的描述了写这段时的艰难。他在列车上是负责智库相关的,对于录入资料这件事是驾轻就熟,然而——
“我准备暂时跳过一段记忆的记叙,抱歉。”
“记叙时间超出我的预期,有些难以下笔。”
“能否将这个男人从我的记叙中剔除?”
“感觉喝了两杯姬子的咖啡。”
……
目前消息记录还存留在清心的手机里,而清心当时的回应是客气而无情的,“不太可能呢丹恒老师”“记叙材料需要客观全面,这方面我确实没办法帮你”,于是丹恒老师喝了两杯姬子的咖啡。
如今在智库里发现被人上传的刃照片,还神似当时应星的造型,清心后知后觉,“你现在还好吗?”
丹恒:“不是很好。”
丹恒:“就跟看见穹翻垃圾桶而我替他承受了一切一样。”
形容的非常精准呢,丹恒老师。
“倘若是在说贝洛伯格的事,丹恒老师,我听到的传闻里,翻垃圾桶的人确实是你。”
丹恒:“我知道。”
丹恒:“帕姆叹气jpg”
这只是张让现在的刃更迫近过去的照片而已,但再如何迫近,被倏忽赐福过的刃都变不成过去的应星。
单纯的应星照片还好一点,但一头青黑发色的刃挽着过去的发型,试图做出过去的表情,让过去的应星从他身上借尸还魂,也不怪丹恒看着感觉不是很好。
刃的精神状况现在与身体状况在背道而驰,他看上去分明是一个健康的成年男人,却已经在试着让他的躯壳里容纳两个人的灵魂了。
一个是过去的应星,另一个是丹枫。
行为上无限贴近正常的应星,精神上无限贴近丹枫。
然后一个听话的,不违背医嘱的,将所有生存希望寄在医生身上的病人诞生了。
清心医治过的病人里精神状态差到将她视为善恶道标的有,因为各种原因活成了她记忆中的别人希求得到她的爱怜的人有,刃这种的并不少见。
作为医生,她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这些年她的医术突飞猛涨原因完全是清晰明了的。大部分能写研究报告的生物,无论是提瓦特的还是这的,不是磨损就是长生病,要么就是种族自带debuff,主打一个活着就是医学难题。
那死了的呢?
看寿命,活的长的一般都是环境生态变化研究报告,和环境污染治理报告。
活的短的还好,一般情况下不至于改变一个地区的生态环境,但有的就会成为须弥的死域。
治的研究对象多了,有时候清心会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读教令院的阿弥利多学院成为生论派学者,而应该改换门庭去室罗婆耽学院成为一个知论派学者。
毕竟研究文字和语言不需要她死这么多脑细胞在病人的心理状态上,她的能力也非常适合研究古文字。
等回去的时候就跟导师说一声,让自己写几篇知论派的论文放松一下吧。
至于现在,仍旧挣扎在医学论文的海洋,并可以预见导师和赞迪克的学习进度再慢一点,她还要面对更多的异世界医学难题。
以至于刃走到她身边在她手边放上切好的果盘问她是不是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清心摇了摇头,说一点都不无聊,她过的非常充实。
“甚至,我的手机消息待会就更加热闹了。”
话音刚落,她捏在手里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就响成了一条河。
“阿刃,回房间休息一会吧,你的治疗方案等你睡醒了我再给你。”
“好。”
没有任何疑问,对她的话语全然的接受。
注视着刃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休息后,她才移开目光看向消息提示音仍旧没停止的手机,感谢螺丝咕姆和银狼,用他们的技术让她的手机在此刻都没有卡死,还可以流畅的打开消息界面。
黑塔:“毁灭和巡猎行动非常异常。”
黑塔:“欢愉的波动跟祂们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黑塔:“欢愉星神做了什么?”
连自动回复都没出现。
清心:“没事,只是阿哈在享受自己找的乐子而已,欢愉的日常而已,反正祂不会死。”
黑塔:“与你有关?”
黑塔:“模拟宇宙炸了,速回空间站抢修。”
“我现在回不去,除非你想空间站上方出现已知星神的虚数波动。”
“〔自动回复〕你好,我现在有事不在待会也不会找你。”
黑塔:“别死就行。”
“我死不了,就是有点麻烦,现在正在休假。”
有点麻烦。
但问题不大。
作为将她拖入那场戏剧打乱她原定计划的补偿,阿哈现在将毁灭纳努克和巡猎岚挡住了,没让祂们有机会降临到她的梦境里。
欢愉星神对于找乐子会带来的后果不能说没想到,只能说祂仅存的一点良心——倘若星神有良心这种东西的话——全用在了看顾一下自己的令使不让她真的被迫履约上,其余的,祂只嫌弃不够有乐子。
比如为什么只有纳努克在暴怒,岚为什么还是冷冰冰的,干脆跑到岚面前欢声笑语的说出这个大乐子吧,岚一定会变得有幽默感的。
不要怀疑欢愉星神的生存能力,也不要怀疑欢愉星神找乐子的能力,祂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两位星神的暴怒。
还能在两位星神的暴怒里维持住对令使的隔绝,坚决不让祂们两个有机会接近令使的梦境。
清心:谢谢,但是手机差点报废了。
纳努克大概是没有偏离命途的,祂的哲学概念里有愤怒,岚的话,没有偏离命途,是在践行命途里的复仇吗?
她不在现场,看不到情况,但从好友消息里被人发过来的一段来自星际和平公司的新闻播报来看,动静显而易见的大。
大概是不亚于一场神战。
涉及三位星神,欢愉巡猎毁灭,接触时产生的余波摧毁了所有能观测冲突最剧烈区域的手段,投射到观察者眼中的只是宇宙中短时间内产生的大量星云,以及不间断产生的星神力量的残余物。
因为接触时三位星神离观测者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光线跨越而来时,距离这次接触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该结束的已经结束了。
至于对宇宙造成了什么影响,很遗憾,目前中心区域的虚数能量超标,现有手段很难穿过能量的阻隔进而观察情况。也许令使可以,但涉及到的三位星神的令使目前没有出现一位宣称对此事负责的。
——也很难对此负责。
一场涉及三位星神,具体产生原因未知的冲突。
毕竟这种烈度的能量残留,很难说明祂们只是在打了一个招呼。欢愉令使每日祈求祂们跟阿哈打个招呼的时候,那是全宇宙都能看到的乐子。
不像现在。
具体情况不明,现场状况看不真切。至于询问三位星神的追随者,仙舟上不知道帝弓司命为何会碰上毁灭和欢愉,毁灭的追随者绝灭大君——倘若有人想要自己的星球毁灭,也许可以去询问。而欢愉这方,已知的欢愉令使目前行踪不明,何况行走在欢愉命途上的行者都随他们的星神阿哈,已知的欢愉令使……更是一言难尽,不如去找博识尊,她也许在那。
星际和平公司的新闻播报员说这是一次由未知原因引起的三位星神的冲突,让观看新闻的人不必惊慌,因为冲突目前已经过去。并在新闻结尾还强调了一下信仰琥珀王的好处,亚空间晶壁的保护让人安心。
未知原因——阿哈想要看乐子。
三位星神的冲突——阿哈将祂们当乐子看了。
目前已经过去——阿哈挨揍挨完了。
行踪不明的欢愉令使在拿着手机看这场乐子的结局。
作为导致此事起因的主要演员之一,她可以出来对此事宣称负有责任,但无必要,阿哈已经负了全责了。
宇宙的花边新闻版块不必有巡猎和毁灭的身影,否则她必然会被阿哈拖入欢愉的深渊。
而她的朋友显然很了解阿哈,手机上的消息大多是询问欢愉星神这次又整了什么活,是不是会波及到她,要不要到博识尊的庇护范围内待一会的。
清心统一回复:“目前正在被阿哈和博识尊庇护,安全无忧,不必担心毁灭和巡猎半夜敲门。”
刃休息好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清心还在看手机,说好的治疗方案一个字没写,刃不在意,只是看了一眼她手边没动的果盘。
清心嘴边被递了一个东西过来,她看了一眼,刃叉了块切好的水果递到了她嘴边。
“这边果盘没动,不用再准备一个果盘。”
“它放的时间太长了,味道可能没那么好。”
长吗?
被新的果盘挤到桌子边缘旧果盘,清心记得,刃是休息之前切好它的,而刃休息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出了房门,又给她切了一个新的。
“你睡了吗?”
“躺了。”
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她嘴边的水果上,“不想吃吗?”
“不是。”
水果顺势递得更前了。
清心也就咬到了嘴里,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星球的特产,但吃起来口感确实不错,清甜可口。
“艾利欧说你需要星神力量的产物稳定自己的伤势,我可以吗?”
“什么?”
“丰饶赐福后的躯壳。”
清心“哦”了一声,“应该不行,我需要的是能够吃的。”
他递到她嘴边的水果的速度没有因为他们的对话而放慢,是看见她吃完下一个便会送到她嘴边的速度。
“血液可以入药。”
清心的回应是放下手机找到第二个叉子,叉了块水果递到他嘴里,说“吃”。不想继续当前话题的话,那就堵住对方的嘴。
这段对话发生的意义不过是让清心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下刃现在的精神状态,单方面寄生没有安全感,不如共生。
他试图用一种稳固的需求关系连接两个不同的个体,让他们在某一方面不能轻易抛弃对方。
她将此事告知卡芙卡,多一个脑子分析刃的精神状态,能分担她的治疗压力。
“阿刃大概是想着让他的躯壳对你有点用,他对自己被丰饶赐福死不掉状态很苦恼,但若是这份赐福能够帮到清心的话,说不定阿刃就不想死了。”
“不过看起来,你对阿刃的这种说法感到不快。”
“你们觉得我适合成为他活着的支柱?”
“我们的意见不重要,这是阿刃自身的想法。”
第35章
“你觉得如何呢,对于阿刃的这个想法?”
“我并不介意成为某个人的精神支柱。”应该说相当不介意,清心一般听到这种消息反应都是还有这种好事,论文主动扑到人的怀里,就差把研究结果写在脸上了。
“但……”
但倘若这种精神寄托稳固存在的基础不是寄生而是想要共生的话,清心只能视情况而定,刃这边的共生条件,清心身体原因无法做到。
“能够达成刃理解的那种共生关系的,不会是被丰饶赐福过的人,而是丰饶星神药师。”
“他抱着这种想法,注定会失望。我可以成为某个人单向的精神支柱,但让对方也成为我某一个方面的支柱,达成条件实在苛刻。”
卡芙卡对这个结果没有意外,“阿刃自己也看出来了,但还是想试一试。”
“别说他了,当年我也想试一试。”清心一言难尽,“为此研究了一堆丰饶民,结果没有研究半点结果,又听说有新诞生的星神在满宇宙巡猎丰饶民,我就离开了那里。”
“幸好走得快,我走后没多久,那颗星球就没了。”
卡芙卡知道这是命运微小的改变。
因为没有多做停留,所以与巡猎星神错过了,也没有后来追随祂一直到仙舟罗浮上的事。
艾利欧说过清心本能的挣扎都会改变命运的可能性。
也许就是这样的本能,才能让她到如今都没有重蹈覆辙,再度踏上属于自己的命途,从死局里找到了最具有可能性的未来。
她作为星核猎手,有生之年说不定能看到毁灭星神的陨落和彻底摆脱命途控制获得自由的清心。
“也幸好走得快,没碰上巡猎星神。”
“谁能想到跟着狩猎丰饶民也叫踏上命途之举。”
清心现在与艾利欧剧本上的福寿司命不太相似,在看过剧本后,她开始有意的背离福寿司命的性格,但能让阿刃将相同的感情投注进去……
卡芙卡看着吐槽自己命途的清心,很难想象这个人是脱离了命途的前星神,没表现出来什么莫测的权能,艾利欧将她带回来星核猎手基地时身上也只是缠着一堆水形成的小人,看着挺可爱的。
艾利欧说那曾是她的眷族。
“你在想什么,卡芙卡?”
“想我们的初次见面。”
不算狼狈的初次见面。
一个是看不出来濒死的前星神,一个只是按照剧本与她相处的星核猎手。
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
清心对于这种话选择了转移话题,转而说起了穹,“我来之前对穹说过要来这边,问他要不要让我给你带着话。”
“穹想对我说什么呢?”
“是问好。没说具体内容,应该是让我自由发挥的意思。”
清心真就思考了一段时间,“卡芙卡,你还好吗?”
“很好哦。”
卡芙卡笑吟吟的,“我还以为清心你只记得拍刃的黑历史呢。不过,只有这些吗,不再多说一些,我可是期待了很久你会怎么转述穹的话的。”
“你知道穹让我向你问好的事?”
“知道哦。因为这句话是我让他说的。那孩子很喜欢星琼,所以我想了这个理由给他送了不少。”
“刃也是。看到我这么做,问了我在做什么后,就交给了我一堆星琼呢。”
“没想到,”她脸上是真的没想到的样子,“你竟然会说拍刃的黑历史给他看。”
“也就是说,那孩子赚了三份星琼?”
清心理了一下情况,“那他的信用点够用吗,我可是按照一份星琼的量去给他发信用点的。基地这里应该能屏蔽螺丝咕姆的骇客技术吧?”
“怎么了?”
“我想联系螺丝咕姆让他找个理由给穹送点信用点。算了,还是让星际和平公司发个中特等奖的信息到他手机上。”
“你不关心一下刃的黑历史照片怎么进星穹列车智库的吗?”
“猜得到,银狼。”
“那不生气吗,被那孩子和我欺骗?”
卡芙卡在叹气,“还是在欢愉星神那边待太久了,连生气都麻木了?”
清心静默了一会,“相比于阿哈,这世界上的每个人的性格都很不容易让人生气。”
只要想起来阿哈目前整得乐子造成的后果,欢愉令使面对什么情况都很难生气的起来。
“我刚刚想到了怎么弥补那句话的单调了。”
“是什么?”
“卡芙卡,你知道怎么治愈一个被阿哈的乐子伤害到的人吗?”
“不知道。但我想,阿刃应该不介意给你加热一杯牛奶,银狼也不介意陪你通宵玩游戏,我的话,你介意听点睡前故事吗?总之,星核猎手不会拒绝这些小事。”
最后没有通宵游戏,没有听睡前故事,也没有喝热牛奶。
因为人刚躺到床上,清心就获得了婴儿般的睡眠,至于精神,阿哈的保护是一个,博识尊出现在她梦境里静默的注视着她。
有一种被论文包围的安心感。
「你这段时间的工作量足够多了。」
「好好休息。」
但见到了博识尊,这个可以说是宇宙未解之谜答案百科全书的星神,清心根本不会浪费时间选择在祂边上休息,除非被这位星神强制静默,陷入睡眠状态。
这甚至是常有的事。
“等等,博识尊,上次我的那篇论文情况还好吗?”
「欢愉的力量太多,目前并未交与他人。」
“啊??”
「欢愉将它直接交给了我。」
“啊???”
欢愉的令使听到这个消息虽说早有预料,但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后,她很难保持心如止水。
阿哈是懂得如何让人生气的,至少清心之前并不在乎她成不成为毁灭纳努克的妻子,也不在乎是不是帝弓司命之妻,但祂这一手交论文的操作,清心是在乎的。
她以为那篇论文还有进俱乐部资料库的可能性,但阿哈直接让它进了宇宙最大的论文资料库,看情况博识尊还被阿哈的欢愉糊了一脸。
清心体会到了作为一个学者论文被卡的痛苦,但她还不能说些什么,毕竟这论文是直接被收录进最大最权威的资料库作为绝密档案来保存的。
「你想让它公开?」
“这是唯一一篇我觉得能公开的论文。”
「很遗憾,涉及多位星神,还具有无法除去的欢愉力量,它并不适宜公开。」
“换做猜想呢?”
「涉及欢愉和欢愉令使。」
好吧,习惯了。
至少还有博识尊看过了。
“那博识尊对我的研究报告有什么看法吗?”
「并无。」
「你该休息了。」
「毁灭和巡猎仍旧想要造访你的梦境,在祂们结束这种行为前,我会在这里。」
清心:“……”
清心:“谢谢。”
「你并不高兴。」
“我想写论文。”
「半个小时。」
纸和笔被星神的力量递了过来,也行,总比没有的好。
博识尊注视过诸多天才,清心的待遇不说是独一份吧,也是让看见的人想要研究的。
例如,博识尊当初到底是多么满意这个祂看好的令使,才能在她成为欢愉令使后仍旧待她一如既往的。
甚至,这么多天才中,清心算是唯一一个被博识尊看着不让她写论文催着她睡觉的。
问清心,清心也很难理解,不分昼夜肝论文是她的常规操作,没成想有一天成为博识尊注视的人了,还要被迫睡觉。
这就是身体重伤未愈的代价吗?
清心拒绝这种代价,但博识尊不会在意这种拒绝。
半个小时后,她准时准点的睡去,写了一半的字没有因为突然的入睡而拖出一条痕迹,毁了她半个小时的努力,博识尊一直在注视她,连带着顾及到了这些小事。
纸和笔被收起。
这里就只有阿哈说的“废铁”和一个睡着的欢愉令使。她看起来睡得不甚安稳的时候,博识尊身边的一条线缆便伸了过来,充当了被她握着的笔。
有星神的力量看顾,清心这一觉睡得是真真切切的沉,沉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颇有种今夕何夕的错乱感。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卡芙卡在喝咖啡,银狼跟刃在做复健运动打游戏。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阿刃说你真的睡着了?”卡芙卡看她坐了下来,递给她一杯咖啡,“阿刃新学的,尝尝?”
“谢谢。”
清心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昨晚上因为阿哈制造的乐子,博识尊过来了,我不睡也得睡。”
“阿哈制造的乐子?”
银狼头也不抬,“公司前段时间说的欢愉巡猎毁灭混战,你牵扯进去了?”
“不止。我应该还是导火索。”
“笑死,现在公司他们还在说琥珀王。”
清心将整杯咖啡喝完,觉得自己恢复了正常状态,先说了句“味道不错。”再接银狼的话,“还好,只要对琥珀王非常虔诚,那么公司的人就还不错。”
“你试过了?”
“她天天祈祷琥珀王。”
刃的手复健看起来效果不错,至少在银狼分神的时候,能让银狼的角色人物被一套连招带走。
“再来再来。”
“我要做饭。”
刃放下游戏机,走过来收走桌子上空了的咖啡杯,态度自然的问清心:“吃什么?”
“饭。”
“嗯,炒饭吗?”
“可以。”
刃进了厨房,将厨房门拉上了,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隔音耳塞塞进耳朵,隔音措施齐全后,才系上围裙,一份全心全意做饭的姿态。
银狼看了一眼,叹为观止,“刃他这么乖的吗?”
卡芙卡:“这个需要问清心。能让阿刃觉得不是自己应该听的乐子,我可以听听吗?”
“艾利欧说不可以。”
“好吧。那看起来阿刃的乖巧这次没派上用场呢。”
一份宇宙炒饭用不了多长时间,刃准备摘下围裙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客厅的清心,她看起来没有说什么东西,正被银狼带动着玩游戏,用的是他用过的游戏机。
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又很快克制住,正常的摘围裙和隔音耳塞,端着炒饭拉开厨房的门。
“赢了。”
她的声音很清晰。
“什么赢了?”他下意识的问。
“游戏。”回答的是银狼,“你真的是第一次玩吗,为什么这么熟练?”
“反应速度比较快而已。”
她抬起头,看着刃,“什么口味的炒饭?”
“空间站食谱里的宇宙炒饭。”
“啊,你们连这个菜单都让银狼黑过来了?”
星核猎手里的少女骇客说不止,她去黑塔空间站模拟宇宙里碰到了螺丝咕姆那次,还顺手被送了一份《清心饮食注意事项》。
天才俱乐部出版,螺丝咕姆用骇客手段塞给她的,这简直就是挑战书。
“应该不是,他大概是知道我们与清心关系密切。”
第36章
“大概是觉得星核猎手看着不像是能照顾好人的。”
“这难道还不是挑战书?”
卡芙卡想了想,“这样一想,确实呢。阿刃,螺丝咕姆这是在给你下挑战书。”
这是涉及到清心的话题,但清心本人吃完了炒饭就开始了休息。与其被迫睡觉浪费时间,不如提前休息然后在全宇宙著名导师面前奋笔疾书。
没办法,清心在外和在内定位完全不一样。
她在外是立场模糊的欢愉令使,交友广泛特技是摇人。在内就不一样了,认识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她重伤未愈是动不动就会生命垂危的小可怜。
清心很有自知之明,有人肯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感情照顾她这个看着精神状态比他们还好的人,自然是应当全然接受然后再说谢谢的。
不用担心一日三餐,每天的日常除了学习就是休息,不想动笔的时候还有人特意过来看看她的情况,怕她无聊还有人陪聊。
不用想着如何打开话题,不用想着如何维持人际关系,满足了一切物质需求的同时还兼顾了精神。
打开手机就能发现一堆学术大佬在线活跃,论文能发出去的基本上没有聒噪的没完没了的质疑,只会出现经过验证后的探讨。还有写不完的研究报告。
比起有大贤者在的须弥教令院,她既不用因为教令院的种种规章制度无法满足自己的求知欲而屡次游学,给自己制造了一个远游必迷路失踪波折不断的人设,也不用因为自己的求知欲导致的游学倒逼自己的导师学遍教令院。
这里也没有教令院的风纪官,她最近一次游学就是因为进行的危险研究引起了大风纪官的注意,才想到游学然后游学到这里的。
禁忌知识,深渊,长生种的磨损,提瓦特虚假的星空,地底可能存在的天空、机械生命、黄金造物、魔神……
教令院禁止的和不知道而没有禁止的,清心都在研究并研究出来一点成果,被大风纪官盯上都很正常。
何况赞迪克这边研究的东西也算是触犯了教令院的禁令。
一个师门里出两个无视教令院知识禁止事项的狂徒,现在还能好好在教令院待着,确实是在挑衅风纪官,而且是很严重的挑衅。
但这些危险研究放到这里大概就相当于欢愉令使突发奇想点了个烟花,比起这个身份应该带来的破坏力,不值一提。
她只是求知欲重了点,毕竟是差点成智识令使的人,没有跟绝灭大君一样毁灭文明,没有跟随阿哈的脚步随时随地感受欢愉,已经足够安定的。
清心还能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她现在除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外什么都不用担心。
理想中的学习环境。
为了不辜负这个环境,她睡得很香,博识尊看了都不能说她没休息好的香。
只是昼伏夜出,日夜颠倒。
比终日不眠要好很多。
景元:“清心君,昨夜帝弓司命问你是否安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清心:“〔自动回复〕离线,写论文,勿扰。”
清心晚上醒来的时候才看到这条消息,她手机里消息很多,但研究目标的消息回复等级是最高的。看时间,景元是上午发的,看见自动回复内容后便没有继续发消息了。
清心看了下时间,不是很晚,希望这地方跟仙舟时间能相同,不然只能打扰景元了。
“没什么大事,阿哈的乐子将我扯进去了,目前暂时不能外出。”
景元:“清心君没什么事就好,这是今天写完的材料。”
发过来的文件清心看了一下,罗浮神策将军的记忆尚且算是完整的,已经走到了她和饮月君丹恒喜结连理的时候。
清心翻到了末尾,发现这个材料也就到她和饮月君丹恒喜结连理的时候。
清心:“记忆不具有连续性?”
景元:“丹恒那边的记忆是连续的?”
清心:“确实是持续的,将军有什么见解吗?”
景元:“可能是,因为清心君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清心:“确实是种可能性,但目前不具有普遍性,作为特异性表现出现可以吗?”
景元:“只是种猜想而已。”
记忆目前觉醒的情况又多了一种表现形式,目前归纳出来的记忆觉醒程度多了一种不持续性。
景元说的可能性确实可以记录下来,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不存在的记忆里的人对身体施加的影响。过去他们强迫自己忘记某些事,是不是在记忆觉醒后这段也不会被记起?
倘若如此,那么提瓦特的璃月也可以去得了。
不想记起,所以强迫自己身体删除这段记忆……璃月哪里可以实验的人选应该有很多。
还是长生病的发作的程度会影响记忆的接收,越靠近魔阴身发作的期限,记忆越模糊——这个可以立即验证。
刃在这里。
他已经堕入魔阴身。
需要提前准备好压制他魔阴身发作的准备,还有希望卡芙卡她们不会阻止她的举动。
于常理上,这是在伤害她们的队友。
但清心没有任何迟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刃的房间外,为了不惊醒他人——现在是夜晚,一般情况下人都在休息——清心没有敲门,进门的时候还用了自己的力量做了隔音。
魔阴身发作的动静希望能阻挡住。
丹恒睡着了被刃追杀叫做噩梦,清心这个样子,看样子做不成刃的噩梦,他的身体太熟悉清心的气息了,从生死之间得来的东西在她面前没有示警的作用。
清心就盯着他发呆了一段时间,看着他从浅眠状态变成深眠,有时候他的身体太习惯与她分享私人空间也是个问题。
至少想要叫醒他不弄出一点动静是不太可能的,好在清心的道德在刚刚的等待中已经消耗完了,伸手便推了推他:“刃,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确实做不成噩梦。
刃被吵醒了,神情也很平静,没有起床气,从相似的场景里捡回来努力多日都没捡起来的应星的身影,“有什么事就问。”
“你有得到应星的记忆吗?”
“你人傻了吗,我就是应星。”
确定了,有,还应星附体了,但可能是部分,因为平日里刃对应星的姿态实在说不上熟悉,可能躯壳死了千百次,也会影响觉醒记忆的多少。
“没事,睡吧,应星。”
她原本想将刃当例子写上去的,毕竟变量虽多,在当前并无天人亚种的情况下,同样一个天人亚种也还是能说明一些问题的。
同样涉及魔阴身的变量……不对,福寿司命那条线上,应星当时被她保护得太好,药王秘传连他的尸骨都没有利用成,又是短生种,没有魔阴身的困扰。
情况不同,变量太多,无法验证。
这是应该记录下来。
毕竟刃的情况也很有代表性,是新的可能性。
目前暂无与景元同样情况的天人亚种觉醒记忆者,大概率为了验证这件事,她可能需要找到镜流,看看她的情况。
需要去趟仙舟。
然后还有与螺丝咕姆和希露瓦姐弟的约定。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与博识尊的见面。
清心在纸上写下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计划,翻着记忆又想到了最近与穹约定的踏入星穹列车一事。
先到星穹列车,然后仙舟找镜流,两个邀约时间相对靠后。
「你看上去是在与人做告别。」
“但这不是遗愿清单。”
「故乡?」
“是。”
“毕竟离开许久。”
但说想念,并不,清心在外思念的最多是放在提瓦特的论文。那是她一笔一笔写出来的,导师提出意见让她改了又改才能发出去的。
第37章
她没有长着一颗会思乡的心。
但无论是向星核猎手告别时,还是跟朋友说自己最近大概率会回到故乡时,他们的反应都比较统一,不是落叶归根就是思乡。
“真正的思乡者,在想起自己的故乡时,是不会想到告别的。”
清心在跟穹解释她并不是被思乡之情困扰,来星穹列车也不是想要列车跑到她的故乡放一个界域定锚,以前更不是开拓命途的无名客。
穹:“那会做些什么?”
“不顾一切的奔向故乡,死也要死在故乡的土地上。”
清心如实的说出了她见过的归乡者,“暂且不说我回去的事了,穹,列车长是怎么说的?”
“我是视频到,还是投影到?”
“帕姆说你可以到列车做客帕。”
……
意料之外。
清心在归乡之际踏上了星穹列车,以欢愉令使的身份。既然是做客,那么应当带点礼物。
她在自己拥有的东西里挑挑拣拣,觉得一个水晶球应该很不错。记忆星神制作的光锥,里面储存着很多她横渡星海时看见的景象,列车上的无名客应该会喜欢这件礼物。
而且完全没有欢愉力量的痕迹,只有记忆的力量,列车长帕姆完全不用担心欢愉的力量会给他们的旅途带来不了承受的欢愉。
为了避嫌,这个水晶球外包装是厚厚的一层可以隔绝星神力量的冰,依旧是来自于浮黎。
清心出现在列车上的方式也很注意,是很有礼貌的敲门,没有突然出现在列车上。
如此,方是踏上了星穹列车。
然后看见了列车上流光忆庭的人。
她捧着浮黎制作出来的拥有外包装水晶球,与列车上流光忆庭的使者面面相觑。
她来的太早,列车上只有帕姆在准备早餐,毛茸茸身体小小的列车长给她端过来一份准备好的早餐,她移开目光说了声谢谢,就听见帕姆说,“客人对列车上的留声机很感兴趣帕?”
“还好,只是觉得有些失策,我哪里还有很多地区的唱片。”
清心迟疑了一下,“这个水晶球能摆到留声机旁吗?”
“可以的帕。”
她捧着水晶球到了流光忆庭旁边,看着跟完全没看见使者一样,将浮黎力量的产物放到了留声机边上,顺手将外包装小心的拆了下来。
“这里面是星海的景色?”
“嗯,我所见过的景色,记忆星神将其记录了下来,做成了这个水晶球,里面也有星穹列车的身影。”
“帕姆想看就能看到。”
星穹列车在宇宙中具有声名,好奇心重的清心便远远的看过,水晶球里记录下来的便是这幕。
以星海为幕布,列车划过星海之间,一如地上的人所见之流星。
但不止是星穹列车。
一个星球逐渐熄灭然后彻底归于寂静。
帝弓光矢落下后造成的波澜。
雪落后短暂寂静的城市。
一个冬天走向春天的过程。
……
她走过的地方很多,记忆里涉及到的星神也多,但能留在水晶球里,就那么一点两点,毕竟浮黎出品,用来送人的礼物,能够放进去的,也就巡猎和记忆。
两位都没有正面照。
涉及到巡猎的是光矢,涉及到浮黎的是祂出现时蔓延而来可以冻结住周围的冰。
“喜欢吗,帕姆?”
“很喜欢帕。”
列车长对这个水晶球的喜爱肉眼可见,他不能下列车,有一个能看到外面景色的水晶球能让他的日常里多一项工作,看水晶球。
“流光忆庭的手段有些难学,我做光锥的技术很粗糙,干脆就跟浮黎交换了一些记忆。只要我还在宇宙里,这个水晶球就能拷贝我旅途中见到的一些风景。”
清心在拆开包装后就没直接触碰这个水晶球了,为帕姆讲解这个水晶球的作用时,大都是文字描述,让帕姆自己操作。
“如果想要看的更仔细一点,里面的记忆也可以覆盖整个列车内部。”
帕姆伸出手摸了摸水晶球,从冬日走到春天的景色从水晶球走了出来,明明是在列车上,但已经置身于欢愉令使途径的某个星球。
也只有放大能看到更多的时候,帕姆才发现清心在此驻足,真就是耐心十足的看着花一点点开、水面上的冰块一点点消融,听着这片区域由寂静走向热闹。
位置都没怎么变化。
所以帕姆听到鸟雀扇动翅膀的声音,停留在他身侧。
清心看着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不愧是记忆。”
星神的力量真奇妙啊。
还能控制波及范围,不会影响到正在休息的列车成员。
所以今天帕姆的早餐晚了一点。
清心作为提前吃完的客人,列车组的人在吃饭,她在看被帕姆和丹恒挽救了无数次仍旧蔫答答的清心亚种。
自她血液里培育而出的花朵,效用比不上清心,只有些聊胜于无的安定心神效果。
掉在地上的血变成的花朵略微朝着她的方向晃了晃,看上去精神了一点,但没一会就恢复蔫答答的状态。
她现在重伤未愈,血液造物这幅样子也能理解,总之是没死就行。
“它们一直都没精神,丹恒和帕姆研究了很多方法。清心,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们看着精神一点吗?”
“没有。不过我给你带了卡芙卡对你说的话,要听吗?”
“是什么?”
“她很好哦。”
“等等,你到列车上来不会就是为了这吧?”
“不然呢。”
清心反问,“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转投无名客、冒险所得五五分成?”
穹:“我以为你至少会提一下丹恒老师的记忆问题?”
“这个啊,我只能确定,它们不是来自于未来。也许是触碰到了不同不同命运线下的他的记忆。但没有确切的证据,星核猎手那边不会给我具体的回答。”
“目前我正在尝试主动接触记忆星神浮黎,也许祂能理解这些记忆的成因。”
既然穹提到了丹恒,清心也想起了他这边大概需要一个关于记忆的解释,便问了丹恒现在在哪,穹给她指了指丹恒的房间,自己一个人跑列车前面的车厢坐着了。
清心:……
跑的真快,快到她以为她跟丹恒现在是老情人见面。
她敲了敲门,丹恒打开了门,看见是她,“先进来吧。”
丹恒的房间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他在工作的地方打了个地铺,就成了睡觉的地方。
清心扫了一眼,收回目光,将相同的结论又复述了一遍。
“与记忆星神接触,你会有危险吗?”
“不会。”
他看上去很想就此再说些什么,但没能说出口,于是生硬的转移了话题,“留存记忆的猜想有吗?”
“有可能是不甘,或者激烈的情绪,要不就是执念,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
“我的记忆里,没有特别执念的事。”
清心看了他一眼,确认他确实自觉如此后,将另一个结论顺便也提了出来,“景元将军那边的记忆跟你这边的记忆有可能发生在同一时间段。”
“倘若这个结论成立,你们记忆中的福寿司命,应当有两任丈夫,一是饮月君丹恒,另一个是神策将军景元。”
“两任?!”
“倘若结论成立,那确实是两任。”
“我的记忆里,福寿司命答应过饮月君丹恒,”丹恒神色紧绷,看着是难以出口的话,“抱歉,我说不出口。”
清心很平静。
她知道丹恒说不出来的话。
持明本就是轮回后要将其分别看待的个体,对一个人的情感在轮回的过程中一般都会消失得干净,很难与爱人约定来世并真的履行成功。
然而饮月君丹恒,因其觉得自身多少承接了丹枫的感情,便从自己给出的夫妻之情里生生抠出来几分丹枫的影子,告知早已知晓的福寿司命,给自己的来世争取了一个机会。
但那是他几欲寿尽之时。
饮月君丹恒才生出来一点将要死去的恐惧,他的妻子并无轮回绝嗣之苦,而持明族止她一个例外,他很难想象他轮回之后,他的妻子会怎么样。
当然,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她一直如此。饮月君丹恒有点微妙的不甘心。
“微妙的不甘心?”福寿司命问。
他看见妻子的眼睛,近些年他的妻子气息越发接近不朽,龙身也越发接近他,连眼睛里的色彩都隐隐有他的颜色。
“很不甘心,但我总是要轮回的。”
“让我在这段时间里嫉妒个够吧。”
他凑近了她,得到了伸过来的一只手,便将脸靠在她的手上,“忍的够久了。”
“你要是喜欢我这张脸的话,我轮回后,我的来世会不会也会与你结为夫妻?”
“我不会将他当成你。”
“我知道,你将我和丹枫分的很清。”
他脸直接埋在了她的掌心,“真的喜欢的话,你可以直接跟他说。”
“来世总比其他人好。”
“好。”
饮月君丹恒寿尽之时的话。
他可能说的是真心话,但寿尽之时的,话,清心很难去当真。何况下一个持明饮月君,只是崭新的个体。
清心当这是她对自己第一任丈夫的临终关怀,丹恒这边听的却是承诺。
他们的夫妻之情在他看来就真的有这么真吗?
清心扪心自问,自己脸长得一副薄情相,怎么能从这张脸上看见情深不悔的?
大概是对论文的一腔真挚。
清心于是很善解人意的:“这个可以不用说。”丹恒闭目,一幅早就知道她一句的模样,“待会写下来就行。”
不出意料。
“我知道了。”
丹恒选择妥协。
第38章
“总感觉你会一去不回。”
“……”
清心帮人顺便整理下智库,主要目的是看星穹列车的智库里的资料时,丹恒突然说出这句话,清心注意力都没飘过去,看完手头上的资料才意识到晾着人不太好,才回了一句“我又不是要死了,哪来的一去不回。”
回话的功夫将智库里涉及到星神阿哈的资料又更新了下。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在丹恒看她整理智库,和她整理智库中过去了。至于下午,那是仙舟罗浮上属于镜流的时间。
她最近行程很密,星穹列车要跑,仙舟罗浮要跑,雅利洛—Ⅵ要跑,螺丝咕姆那边要跑。是中午在列车上吃过午饭,下午就得出现在神策将军桌案前问他镜流踪迹的密。
“此前彦卿倒是见过她,但现在不知道她所在何处。”
景元还一副诧异的样子,“我听闻上午清心君还在列车上,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罗浮,归乡之事,如此迫切吗?”
“因为这是故乡在呼唤我,而不是我在思念故乡。”
清心考虑到自己了无音讯后这位可能的精神状态,便加了一句用来补充前言,“无故失踪的话,我怕别人以为我死了。”
“无故失踪,莫非清心君的故乡是活的?”
如“计都蜃楼”那样的活体星球吗?
“算不上,我只是与它有些玄之又玄的感应,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一般我感应到大致的时间段,就会为离开而做准备。”
清心对景元似乎没有什么防备,又或者是很少提及这些事,因而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很是平静的说出了一系列信息量很大的话,“毕竟有次我忘记了这些,回到故乡后再回来,很多人都当我死了,葬礼都办了。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己已经死了很多年的事实,但在我接受的这些时间里,认识我的朋友也老死了。”
“算是体验了一次什么是人还活着,但已经成了史书上亡故的历史人物。”
“再回到故乡说给自己的师弟听,得到了他无情的嘲笑,打了他一顿后,心情才好点。”
景元的理解力还是可以的,正是因为理解这段话,所以他不能理解清心君为什么还有师弟。
前面还好,清心君在成为欢愉令使前事迹模糊得很。景元利用闲暇时间查了查,也就到博识学会那段时间清晰一点,此前记录基本上都是传闻、传说。
她在之前回了一次故乡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因为没有可以用来考据的事迹,她说什么,景元便也会相信什么。
她在这段模糊的过去里认识了朋友。
又在这段模糊的过去里成为某个地方的历史,被人认真的纪念过,然而她只是回了趟故乡,却因为没有告别,回来后就物是人非。
除此之外,她说她还有个师弟。
“清心君的师弟?”
景元的语调和神色没有一个能让人看得出来此刻的神策将军与之前的神策将军有什么区别,他看着仍旧像只懒洋洋晒太阳的大猫,没让人感觉出来什么威胁性。
“想必应当是人中龙凤,若有一日清心君带着他来到罗浮,务必告知景元,景元必定扫榻相迎。”
这话倒让清心君神色复杂了,“这倒不必了,他来的话景元将军直接让他享受我的待遇就行,直接下放幽囚狱,不用什么扫榻相迎,真要扫榻,幽囚狱里的榻吧。”
“……这,没有确切的因由,我也无法做到啊。”
“仙舟十恶逆,他没犯只是因为人不在仙舟。唯一的优点是,他不会向丰饶祈求长生。”
景元:“……”
景元:“这真的是清心君的师弟吗?”
“可惜,确实是的。”
清心师门有个优良传统,三个人谁不在锅就在谁头上,故而原本道德感就被赞迪克称赞过的她很愉快的又往他头上扣了个锅,“我每次听到故乡的呼唤就会回去,有一部分原因是履行监管他的职责。”
“能告知景元将军的我俱皆告知了,倘若帝弓司命为此事询问,将军看着回答就可以。当然,也可能有常乐天君。”
清心准备让阿哈看看真正的乐子,什么是翻遍了宇宙的犄角旮旯都找不到自己令使的乐子,什么是人间蒸发连欢愉力量都感知不到的欢愉令使。
想必这个荒诞喜剧祂会很喜欢。
但做这件事之前,要提前备好相关背景的解说员,景元就很合适。
将信息一股脑的塞给解说员,清心开开心心的去找镜流了,没什么技巧,全凭运气,但清心的运气很好。
一堆集装箱里绕了绕,就看见镜流的身影。
她边上有一只机巧鸟。
听见清心过来的脚步声,开口道“罗浮上只有这一只机巧鸟比较像你当年那只。”
“什么?”
“景元和丹恒不是应该跟你说过他们的记忆吗?”
镜流听见她的疑问语气都变了,“别告诉我,他们这么多年了,有记忆都没些长进。”
“景元当年做得出来靠偏执留住你的事,现在人没堕魔阴身,竟又活回去了?”
“为什么没提丹恒?”
“景元不行,丹恒更不行,没有持明族的帮助让你混淆了概念,他跟丹枫那个锯嘴葫芦一样下场。”
不愧是镜流。
清心几步做一步到她身前,脸上表情殷切,“介意说说前任饮月君丹枫吗?”
镜流现在面上戴着挡住视线的眼罩,就在她接近的片刻摘了下来,露出一双红瞳,“我记得的饮月君丹枫,不是造成饮月之乱的丹枫。”
“摘下来看,你果然跟记忆里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天人族出了一个记忆不连续的景元,又出了一个镜流,她说她记得清楚的反而是多出来的记忆,记不清“饮月之乱”这些。
“仙舟现在没有福寿司命,没有人能制造出来清心。但我认同那段记忆,我的身体便会帮我压制住将要发作的魔阴身。”
“意识浑噩的时候就这么做了,清醒了出来看了些仙舟同人本才知道自己已经忘了些事情。”
“不是,你们的记忆里怎么都有过不去的同人本?”
“哦,景元和丹恒将它们默写出来了?”
该怎么评价镜流用看同人本确定了自己记忆缺失了一部分这件事,清心不知道如何评价,她只知道自己确认世界的方法是追半人马。
这样看来,看同人本,确实不是很离谱的操作。
毕竟,清心她追的是星神。
那只被镜流说比较像清心当年那只机巧鸟的机巧鸟,趁着她们在说话的时候想要飞走,被镜流随手又放到了刚刚它在的地方。
看来它是被自愿成为镜流眼中的替身的。
“还要改造一下,应星当年的手艺我看你用了很多年看熟了,自己也学了一两手,你带些工具过来,我将这机巧鸟改一改。送给你当礼物。希望应星的手艺没有过时。”
“我这次是准备回到故乡,大概很难留下一只机巧鸟。”
“你回去又不是死了,总是需要一只机巧鸟传递消息的。”
罗浮的前剑首说,“我不想我的魔阴身再次发作,是我想到了你大概又一次死在我眼前。”
“如今在仙舟罗浮,镜流是前剑首,是个堕入魔阴身的死人,意识清醒又觉得现在缺了福寿司命的罗浮陌生至极。”
“当时的机巧鸟可以跨越星海抵达你的故乡,又回返罗浮,现在这只,不可以吗?你总得给醒来的故人留一个念想。”
“别告诉我,你什么都记不清了。”
很遗憾。
第39章
镜流得到的只是她平常的目光。
她注视着面前人,但已经不会对面前人唤出那句平平淡淡的“镜流”。
答案已然不重要。
毕竟仙舟上从未诞生过福寿司命,只是欢愉星神多了一个令使。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别人的时代、别人的故事里了。
这里“云上五骁”生死离散,尽皆悲叹。
“我准备去找景元,再承担一下教导彦卿的责任。”
镜流将手边的机巧鸟丢到她怀里,“有事常联系。”
罗浮的前剑首转身很干脆,只是走远了一点,又回头问了她一句,“要我送送你吗,我对这个罗浮失去了一些熟悉感,但还是知道离开的路线。”
被拒绝后,镜流就再也没有回头。
所以清心离开罗浮的时候,除了这只机巧鸟什么都没带走。倒是给景元留下了很多,比如一个对他来说不是很好的消息,以及一个清醒而又让他陌生的师父镜流。
按照路程安排,接下来她应该是准备去见螺丝咕姆,而不是在约定地点的天上跟着机巧鸟一起吹冷风。
仙舟罗浮的机巧造物牢牢抓住她的肩膀,根本不敢放松。刚刚破开星海的速度已经让这只机巧鸟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当时它没掉下去,现在掉下去,机巧鸟觉得自己是要摔得粉身碎骨的同时还要摔碎自己的自尊。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区区……
“呕咳咳咳……”
“情感模块安装上了,你现在可以骂人了。”
让它横渡星海的罪魁祸首在它身体上动了动,给它安装了情感模块,机巧鸟便能气冲云霄的……咳出了声。
贪生怕死实属对它人格的侮辱,这明明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它仍旧老老实实的待在她肩头当一只傻鸟,绝不做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能不借助工具横渡星海,怎么都不是机巧鸟能得罪的狠角色。
但待的久了,它眼珠子正转动着缓解一下一动不动的僵硬感,爪子下抓着的狠角色突然动了起来,不是从天空信仰之跃让它体验高空蹦极的刺激,而是看向了它。
“机巧鸟能送信,想必也能送一篇论文草稿,是吧。”
机巧鸟默不作声,只是放开了自己的爪子,从她的肩头飞了下来,一副待命的样子。
一篇论文草稿。
重达20斤的论文草稿。
被包装得严严实实,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
机巧鸟是以玩命的速度带着20斤的草稿冲向目的地的。
不弄坏自己誓不罢休的姿态。
但可惜的是,接收人螺丝咕姆是机械生命,机巧鸟:“……”
在看见接收人的具体影像后,它只希望自己还能做一只单纯的机巧鸟,而不是在狠角色的要求下,被接收人改造成超.机巧鸟改。
“这只机巧鸟上承担这我对螺丝咕姆你的歉意。”
清心人没下来,东西送下去了,就打开手机跟螺丝咕姆聊天。
“抱歉,有机生命体的情感表达往往含蓄,而我竟忽视了这份情谊。”
意思就是螺丝咕姆没看出来她人不来见他,反而让机巧鸟代替的行为里有什么是她在表达歉意的地方。
这个不是问题。
“因为胆怯,我觉得我此前的行为严重伤害了我们的感情我可以为此承担任何代价,但这只是我以为。”
“我现在的情况,可以不恰当的形容为近乡情怯。”
螺丝咕姆:“我需要指出两个问题,其一,你不日将回到故乡,我们有一段时间会失去联系;其二,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有一千三百二十五天未能进行正常的线下学术交流。”
摆在桌子上当个傻鸟的机巧鸟就看见边上空着的位置刷的多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是那个狠角色,还在很诚恳的道歉:“抱歉,让你久等了,螺丝咕姆。”
“距离约定时间尚且有十分钟,不必为此道歉,是我来的太早,没有考虑你的心情。我为此感到抱歉。”
互相道歉没有问题,但请做点有益机巧鸟身心健康的事好吗?
为什么要对着一只机巧鸟讨论如何加固它的材料强度,以免它在回到故乡的路途上出现意外。
什么意外?
狠角色说这确实有可能。
什么可能,它会碎一地修不好吗?
它没意识到它说出了声。
“当然不是,我的故乡没有那么可怖,但可能会被我的师弟偷偷摸摸拆了研究机巧造物为什么能诞生情感。相信我,没有一只机巧鸟,也没有一个机械生命会想要碰到他的。”
机巧鸟不存在的羽毛都炸了起来。
“螺丝咕姆,你看,它同意了。”
“这是胁迫。并不能得到令人信服的答案。”
“不是胁迫,是事实,他将有机生命体视作精密的机械,对一切可以活动具有情感的机械造物都抱有充裕的好奇心。我并不想能够联系这边的机巧鸟因此损坏,只能想办法让它变得结实一点。这毕竟是我唯一一个能联系上这里工具。”
“你更改了胁迫对象。”
“是,螺丝咕姆。那么,你被我胁迫了吗?应该是没有的。”
一只机巧鸟是不该遭遇这些的。
它没有变成超.机巧鸟改,因为这两个人完全就是说说而已,他们的主要研究对象是它运过来的20斤的论文草稿,接收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狠角色也真能坐着一动不动陪着他聊。
机巧鸟感到了无聊,但它只是个傻鸟,一动都不能动,最好这两个人都能忘记它,然后它好回罗浮继续送快递。
可它的命运还是停留在狠角色的肩上。
“那么,再见,螺丝咕姆。”
狠角色破开星海的速度让机巧鸟感到恐惧,然后它就被放进了一个很牢固的袋子。
“怎么什么都能拿出来?”
“力量可以用来存储一些东西,是很正常的事,你最好闭上嘴巴,否则会灌一嘴星尘。”
“我开口了?”
“还在说话呢。”
机巧鸟闭上了嘴巴,努力的,什么也不想。努力在这个时候毫无用处。
它嘴巴都没张,就在超速移动中被一个东西扑了一脸,宇宙碰瓷已经发展到连机巧鸟都不能幸免于难了吗?
心寒。
更心寒的是,它嘴巴上的东西被狠角色取下来后,狠角色的表情都变了。
那是一封信,信上写的文字让机巧鸟看不懂。它不要命的探了探头,后来又觉得命比八卦重要,又将头缩了回去,老老实实的待在袋子里,一声不吭,安静做个透明色的新款机巧鸟。
清心在去雅利洛—Ⅵ的路上收到了远渡星海精准投放的信,接信的是新上任的送信工具鸟,一如既往的在智能精准里显出来几分智障。
这次不是赞迪克代笔的信了,是导师的,从字迹来看,导师本人应该是肝得人快累傻了,写出来的每个字都透露这一种不想活的气息。
“提瓦特的秘境那么多,你为什么总是跟沙漠过不去???”
“你知道我跟赞迪克忙了多少天吗?啊啊啊,你知道吗?我现在肝都在痛,***,你和赞迪克卷生卷死让我体验到了什么是在教令院读书时都没体验到的卷也就算了,为什么我都快成下任大贤者之一了还要被逼着这么卷啊?!”
“算导师求你了,赞迪克人已经出发沙漠找你了,别被他发现在你所在的秘境通往死域、赤王陵遗迹、无郁稠林了,我想休息,我不想修改论文,不想成为第二作者。”
“能收到信人应该没大问题,回来去你学弟那里安心修养几个月,教令院这边能不回来就别回来,大贤者这人毛病大了去了。我已经跟你学弟打过招呼了,假条也给你跟赞迪克挂了一年的,装病你会吧,找你学弟要点植物往脸上涂点,看起来白一点就成。”
“教令院来人就说自己脑袋疼,用虚空多搜索几次些脑科疾病,累的话叫赞迪克搜它个三天三夜。”
“我真是服了赞迪克了,他不卷会死吗?还有你那个智障的联络通讯机器人,除了能保证跟我们联系不会一直断外,其他就是个智障,连个地址都圈不出来,当占卜的材料都不够格!!!”
满纸都是导师的怨气。
清心连信都不用回了,赞迪克已经出发寻找她了,按照以往的情况推测,她也就能到雅利洛—Ⅵ然后留下一封信,连人都来不及见了。
……
也行吧,清心拿出纸笔给朗道姐弟写了封信,手务必要稳,语气要平常,事情起因和经过要写清楚,不能被人当成绝笔信。
然后是最重要的,她触动了一下欢愉的命途力量,让阿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有什么事要找阿哈吗?」
“有个乐子,关于阿哈找不到自己令使的,大概很快就会见到了。”
「很快是指,令使会跟阿哈玩捉迷藏?」
“不是,游戏背景找景元,我只告诉你这个乐子是乐在什么地方。欢愉星神和欢愉的命途都感知不到我的存在。”
「阿哈非常期待!」
“那好,我去送信了。”
清心预计的没错,几乎是她信刚放下,眼前的贝洛伯格在她的视线里就变成了即将脱离世界前的景象——
所有的景物和活动着的人仿佛成了凝固的黑白画面。
然后是抽离感。
所见之景是凌乱或者有规律的线条,被线画出来的简陋的门正在极速靠近她,越靠近,门就越发立体精致,在靠近过程中,它延展成打开的门,将清心的身影容纳进门内。
清心回到了提瓦特。
第40章
报告编号YA—0023。
丹枫,男性。
灵长目·人科·龙脉亚种。
*
因为是新世界第一个病人,所以才成为典例,与他本人的病症并无过多关联。
他的病症在所记录的典例里病的很普遍——身体承担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产生认知型障碍,自我认知相当薄弱。
病症产生原因一部分涉及持明族内部的政治纠纷,故而不多赘述,反正他们并不准备改正。
倘若该病例的精神状态在长期治疗里没有明显改善,可以进行物理疗法,考虑如何剔除影响康复的人。
有些可惜,病例本人还具有一颗人心,能够感知部分属于“丹枫”的自我,精神状态没有恶化到什么情绪都感知不到心理状态造成身体产生器质化症状的程度。
故而,持明龙师绝灭计划缺少执行驱动力。
暂且维持当前治疗方法。
*
作为医生不应当具有太过旺盛的好奇心,但我的主业是学者,对新物种的发现会保持着充裕的好奇心,以及最重要的耐心。
持明龙尊的心理状态并没有特异之处,被记忆的重量压垮,导致后天构建出来的人格独立性较低。
治疗方式比较特殊。
不是给予情感上的补足,一点点用通俗意义上的爱将丹枫的人格同那些驳杂的记忆区分开。反而是通过索取的方式,让病例给予我爱,从而强化他对自我的认知。
前者需要我用充分的耐心等待病例接受我的存在,进而开展治疗,正常的治疗进度一般如此。
后者是他需要让我接纳他,才好主动的治疗他自己。
求生欲相当强烈的病人。
接纳他的标志是枕着他的尾巴睡觉,闲的没事干去玩玩他的尾巴。前期并不需要双向的互动,但后面病人对情感的渴求失衡,单向接触不能满足他的治疗需求,偶尔需要双向的互动。
手不行。
除非触碰会令他产生羞耻情感的部位,但龙尾除外。
治疗能够进行下去的主观原因在于我并不讨厌他龙尾的触感,持明龙尊的尾巴保养的还行,枕起来也确实适合当枕头,但也有缺点。
睡一觉起来,脸颊上会有龙鳞印。
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会伸手一点点的将那些龙鳞印抹去。不是单独相处的时候,我睡一觉起来脸上不会出现龙鳞印。
用自己的尾巴碰了碰他的尾巴,此后脸上再没有龙鳞印,但尾巴时不时就会勾到一条伸过来的龙尾。
尝试过尾巴不动,然后它被丹枫的尾巴勾到他那边了。
丹枫本人的情绪是惊愕。
“怎么会?”
“持明的尾巴跟持明不是同一个物种吗?”
丹枫的羞耻感很强烈,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尾巴大概是令成年持明很难堪的事。至于有多难堪……
他羞耻感重到丹枫的自我暂时摆脱了旧日的阴影,然而,他只是勾了下另一个异性龙类的尾巴。
虽说龙类的尾巴互相触碰在龙类的文化里可能都会隐含求偶的意愿,但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我自我介绍是化外民清心。
虽然有着持明的外表,但从生殖隔离的情况上进行简单区分,我也不会是持明。
这是我重复多次的事实,但新世界所有龙类大概都可以被称为不朽后裔、持明一族,故而我的重复声明只是让我常识缺乏的人设更加稳固。
丹枫显而易见没有听进去。
也行。
既然羞耻感有助于他的心理康复,这样的行为也可以继续下去。
至于原因,持明龙尊精神状态并不美丽,但他的脸却实在美丽,看着不会让人生气。
在学习生涯里,人应当看些赏心悦目的事物满足一下自己的精神需求。
只是有一件事,我需要拒绝。
丹枫在知道我了解龙类互相触碰尾巴是很亲密的一种行为后,对于双向互动的时间和频率都提高了一个等级。
我不可能随时随地抽出时间来安抚病人的情绪,我是个学者,医生只是兼职。
因此,我拒绝自己的尾巴被别人当成枕头,他的心理状态稳定,无需更进一步的互动。
第一下没扯动。
第二下扯动了,力气控制得极好,不会存在丹枫被拽的整个人没坐稳,往我这边砸的可能性。
但丹枫他靠自己做到了。
他想当个挂件也行。
*
治疗进行到第二阶段,开始承担他一部分驳杂的记忆,顺便查看他的记忆,找到自己感兴趣的部分。
对于我翻阅他记忆的行为,丹枫保持沉默,也许持明族的龙师知道了会有意见,但我更倾向于他们会试图将我跟丹枫捆绑在一起。
能够繁育的龙类在持明族显而易见是特殊个体,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否则他们也不会称呼我为“君”。
一般是持明龙尊会有的待遇,例如罗浮“饮月君”,曜青“天风君”,方壶“冱渊君”等。
丹枫闲谈时说过持明族曾为我这个特殊个体开了个会,场面很大,持明族话事人能来的都来了,甚至因为会议进展太快,原本预定出席的其他仙舟龙尊都没来得及到场。
现场的罗浮持明发挥了高效简洁的会议风格,五分钟结束了这个会议。
“龙师们害怕其他仙舟的龙尊真的赶到。”
嗯,我看到了。
这个会议上把我的名字加到了罗浮持明的族谱上,然后就是龙师们对饮月君的勉励,俗称催婚。
“原本龙师们准备定一个好的称号,但目前为止,还在跟其他仙舟上的人为此争执不休。”
他看起来很紧张,对于我借着治疗之便翻阅他记忆的行为,但我只是对「不朽」感兴趣。
罗浮如何,其他仙舟如何,在不朽星神面前排序会很后。
借此补充了一波不朽星神的相关知识,龙师们没有提到过的。持明龙尊的记忆确实具有价值。
我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才开始询问丹枫的精神状态,“失去一部分记忆是不是好了一点。”
“好了一点。”他很快的放下了少前一个没得到回应的话题,“那些记忆会对你造成负担吗?”
“不会,只要我什么都不想就行。但这不能根治,如果你迟迟找不到自我,无法更加明晰自我,很有可能出现两个人记忆全部混淆的情况。”
“这不是我的记忆,时间长了,就会造成混乱冲突。”
他的治疗方式特殊,将受伤的主体变成他自己经过验证效用并不明显,但将受伤的风险嫁接给他给予爱的个体,效果会极其明显。
故而他的治疗过程中会充斥着欺骗。
我不会因为他的治疗进度而真切的伤害自己,欺骗虽然老套,但胜在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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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善了一下持明族内部环境。
持明族内部问题因为几个关键人物轮回后恢复比较正常的氛围。
然后被持明龙尊找了上来。
很显然,他并不喜欢这种治疗方式,但另一个治疗手段需要双向互动的时间变多,频率变高。我考虑了改变外界因素和内在因素后,选择先改变持明内部环境。
环境条件的改善,会减少病症复发的概率。
病人并不满意这种治疗方式,但这种治疗方式无疑是有用的。为了避免自己行医过程中会因为手段略微激进而干扰正常生活,我事前已经搜罗了持明族内部几个人的罪证。
在丹枫还未开口前,便将资料放到了他面前,客观的:“与丰饶余孽做交易,意图谋害持明龙尊,依照仙舟律法,他们也会轮回。”
“有什么意见请交与罗浮将军处理。”
罗浮将军审视了这些资料,通过各种途径验证了它的真实性,在此期间,丹枫居于环境改善的外界,没有产生额外的情感需求。
我抽空做了些别的事。
丹枫的治疗进度因而陷入停滞。
龙类古怪的占有欲。
我看他精神状态,对自我的认知比之前清晰很多时,便去还他的那份被保存起来的记忆,他那时看我的目光过于熟悉。
他看着我,就像我抛妻弃子。
能用眼神传递情感,看起来人确实正常了不少。
“为什么这么看我?”我询问。
“我们不是早在一起了吗?”
哦,因为应星的事。
但我对应星确无任何可以被放到他人口中,被称作“爱”的情感。
治疗进入末期,治疗对象并不配合,但没有发生一怒之下毁了所有治疗进度的事发生。
不接受后续治疗,接受稳固前期治疗的事物。
之后采取了一些强制措施。
治疗得以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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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治疗进度达成百分百,我不确定丹枫是否真的被治疗成功,但他知道他是丹枫了。
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