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喻兼而很快吃完了早饭, 把餐具放进洗碗机,然后去洗漱了一番,脱了喻利知的睡衣换上自己的衣服, 在卧室里呆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干嘛。
想来想去,他拿着自己换下来的睡衣出去,问FuZhuiQi有没有洗衣机,或者洗衣房在几楼。
FuZhuiQi看向阳台方向,示意他自己去。他就自己过去把睡衣裤塞进去洗了,洗的过程中,他就一直站在机器前, 转头看着外面发呆。
直到客厅传来动静, 喻兼而回头看去, FuZhuiQi起身回卧室了, 一直没再出来。
喻兼而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自己局促所以特意离开的, 但总之就当做是这样了,想了想,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继续发呆。
后来,喻兼而吃了好多天的快餐, 终于把那套玩具收集齐全,难得主动地联系了喻利知,请他转交给傅椎祁。
喻利知有点惊讶,也很不解, 问原因。喻兼而说是为了感谢傅椎祁那天的帮助, 他感觉傅椎祁很想要其中的某个玩具。
喻利知便答应了帮他这个忙,没有多问, 后来也再没有提起过,也许这对于喻利知而言只是举手之劳,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但傅椎祁也从未和喻兼而提起过这件事,也许这对于傅椎祁而言也很微小。
喻兼而便也不提起。
……
傅椎祁那天晚上在电话里说明天或者后天回,可过了三天他都没回,除了不定时给喻兼而发个消息问病好没好,就没别的联系了。
这给喻兼而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男的问女人月经期有没有过去,没过完就没必要见面。
这样的想法有点刻薄,可是对于现在的傅椎祁,喻兼而难以有别的想象。
他有点赌气,已经好了却故意对傅椎祁说没好,然后天天去吃螺蛳粉。
螺蛳粉店的老板詹骥实在是一个令人欲罢不能的好朋友,难得一见的实在人、正常人。
当然,黎总也很实在和正常,但黎总太高冷,喻兼而只敢远观,不敢搭讪,此外,他还怕杨总发癫。
同事们私下传言,谁对黎总表达格外的好感,那段时间就会被杨总以各种理由找去笑里藏刀地关怀私生活。
杨总倒不搞威胁这一套,他只是说一句话秀八次婚戒,办公桌上和黎总的合照对外摆放,从“你这条件不错啊,怎么还单身呢”半秒转场到“你们黎总读大学就谈了,嗐,不是说早恋好,但你这也太晚了,还是要趁早下手,晚了好的都有对象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给你介绍个呗”,场面就很尴尬。
一般人去杨总办公室一两次也就知难而退了,曾经有个人比较坚持,去了六七次之后梗着脖子自己辞职了,然后跑去拦路黎总表白,要和黎总一起勇敢面对即将来自于杨总的打击报复,但他坚信真爱可以战胜一切。
黎总沉默了长达十秒钟后目光疏淡地说了句:“你是谁?”
据说那人后来出国了,据说是因为心灵受创太大,据说这人曾找同事一起喝酒,喝醉了趴桌上信誓旦旦说公司游轮团建的时候他晕船黎总给他递过晕船药,还给他买了一罐绿茶,后来每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遇上他都能感觉黎总若有若无投向他的视线!那一定是爱却碍于可怕的杨某而不得不隐忍的视线!他不可能认错!
说到后面他开始怀疑这是杨总想辞退他却又不想给违约金,所以串通黎总“仙人跳”他的一场阴谋。
据说他出国后还给黎总发过一封邮件指责黎总。
之所以大家知道这事,倒不是黎总说出来的,是他发的时候抄送给了其他人。
杨总得知此事大发雷霆,联系这人的新东家要把他工作搞没,还是黎总出面劝了,杨总才作罢。
然后这人发邮件问黎总是不是其实内心深处喜欢他,当初只是碍于可怕杨某,怕可怕杨某对他不利才忍痛和他撇清关系,没关系,不要怕,他会带黎总私奔,一起对抗黑恶势力。
这回他没抄送了,但杨总看到了这封邮件,杨总假冒黎总回复并假装手抖转发其他人:没镜子也有尿、你妈生你是不是忘把你脑子生出来了、她知道你想当小三吗、
别问为什么大家笃定这是杨总假冒的,大概很难看不出来。
喻兼而:“……”
他早就说了吧,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神经,黎总真是红颜命苦,傅椎祁至少以前还清冷男神过,他很难想象杨总以前能有啥好样子,难道杨总以前其实是会用逗号的吗?
……
平淡而顺利地过了快一个星期,黎总突然问喻兼而手头忙不忙,不忙的话愿不愿意和他一起代表公司出差参加一个会计圈的研讨会。原本是另一个同事和黎总去的,那同事临时家里突发事情去不了了。
喻兼而手头没有什么紧急的工作,就立刻说可以。
虽然黎总最好远观,但偶尔近贴一下也很好。
他隔天就跟着黎总飞去了港岛,先去了下榻的酒店放行李。
黎总没有特意给公司省钱,选了一间没有超出报销规格的高级海景酒店,他俩的房间都可以俯视港口,视野很好。
明天会议才开始,今天可以自由活动,黎总选择宅在房间不出门,喻兼而则是选择出门在附近走走,他在网上查了下附近评价比较高的美食据点,想去试试。
他等来了电梯,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收回看着手机地图的视线,抬眼看向电梯里面,瞬间一愣。
站在里面的傅椎祁也愣了下。
电梯门缓缓合上,合到一半又打开了,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
按住了开门键的年轻男人模样漂亮,不长不短的栗色头发在后脑扎了个小马尾,穿着打扮看似随意,实则精致用心,很时尚又悠闲,一看就是某个文艺领域的人,艺术家的气质很突出。
他用流畅的英音问喻兼而要不要乘坐电梯。
喻兼而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用英语道了声谢,走了进去。
年轻男人和傅椎祁站在电梯深处,喻兼而在他们前面,转过身,不动声色地通过反射看后面的情景。
傅椎祁似乎有一点尴尬,但不算很明显,年轻男人应该没有察觉出来,笑着给傅椎祁看自己手机上的东西,大概是照片。
男人的声音不大,说这是他在附近的画廊,想一会儿吃完了饭让傅椎祁陪他过去看看。
傅椎祁应了声好。
男人高兴地顺势挽住了傅椎祁的胳膊,傅椎祁没有拒绝,只是看了眼喻兼而。
喻兼而从反射里看到了,垂眸没再看。
他感觉有点冷,刚刚出来时应该多穿一件衣服,或许根本就不该出来。黎总果然是黎总,有先见之明。那么英明的黎总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甩掉唯一的污点杨总啊?
他听到年轻男人低声对傅椎祁用普通话说话,口音并不标准,但挺可爱的,问:“你怎么总看他?我吃醋咯。”
喻兼而:“……”
傅椎祁的声音很平静:“想多了。”
年轻男人继续说:“不过他确实很可爱。”话锋一转,撒娇地问,“那我可不可爱?”
傅椎祁回避道:“男人有什么可不可爱的。”
年轻男人笑了起来,笑声清脆。
他越发往傅椎祁的身上靠去,几乎大半个身体都挂在了上面,十分亲密。他嗔怪说:“明明是gay,为什么说话这么直男啊,我叔叔是个大直男都没你说话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傅椎祁没有露出不耐烦或者不悦的样子,淡淡地说:“已经很收敛了,我对别人说话更直。”
喻兼而可以为他作证,他对这个人的态度确实已经很收敛了。
如果是喻兼而问出“你怎么总看他?我吃醋咯”,喻兼而觉得他的回复很可能会是:你有病吧,中邪了吧。
喻兼而正出神想着,突然被人戳了戳肩膀。
他猛然意识到年轻男人在对自己说话,而且应该已经叫了自己好几声了,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
喻兼而抬眼看到大开的电梯门外面露犹豫或茫然的陌生人的脸,意识到自己挡路了,急忙回头对年轻男人说了句Sorry,对电梯外面的人也说了句Sorry,就匆匆地离开电梯朝酒店大厅的出入口走去。
太丢人了,他都想换酒店居住了。希望黎总因为随便什么理由突然说想换酒店,虽然这可能不太可能。
喻兼而来到附近的一家糖水铺,点了几样很快就送上来了,他一吃,抿住了嘴。明明网上说很好吃,但这么难吃。
他正要买单走人,听到有人笑着说:“这么巧?”
他起初没有在意,以为是对别人说话,可余光瞥见人影一直站在自己桌的旁边,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居然是傅椎祁和那个年轻男人。
傅椎祁低声道:“别乱打招呼。”
男人却说:“没事啦。”然后继续看着喻兼而,用英语问喻兼而介不介意坐一起,因为没有位置了,他们赶时间,不想等。
喻兼而看了下周围,确实客满了,这家店装潢老旧,位置偏,铺面狭小,但很有人气。
他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原本想起身说自己已经吃完了,把座位完全让出来,可是话到了喉咙眼儿,突然卡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放回去,平静地回答对方说可以,然后重新拿起小勺子吃起面前难吃到发苦的甜品。
第52章
年轻男人拉着不太愿意的傅椎祁坐下, 直接点了几份东西,然后对傅椎祁说绝对好吃,都是招牌推荐, 他从小吃到大,傅椎祁一定会喜欢。
傅椎祁敷衍地应了一声。
男人嗔怪又亲昵地打他一下,说:“你不喜欢也当是陪我吃嘛,我爱吃。”
傅椎祁说:“没不喜欢。”
男人哼他一声,转而看向喻兼而,改用英语热情地向喻兼而自我介绍叫Aiden Tao,问喻兼而叫什么,是不是来港旅游?如果愿意的话, 他可以尽地主之谊给喻兼而当导游。
不等喻兼而回答, 傅椎祁立马出言反对:“你干什么?”
Aiden道:“可是我看他很合眼缘啊。”
那能不合吗, 睡的同一个男的。喻兼而默默地想。
他不想搭理Aiden, 毕竟睡同一个男的这事还是很尴尬的, 可对方的态度那么友善,出于礼貌,他只好回复:“谢谢, 不用,我是来出差的。”
Aiden却不肯放过他, 坚持地说:“看起来你今天很悠闲的样子,不如等会儿就一起逛吧,我的画廊就在附近,你想去看看吗?”
喻兼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会遇到这种自来熟的人, 比如喻利知……他再次婉拒Aiden:“不用, 我一会儿有约了。”
闻言,傅椎祁抬眼看他。
Aiden道:“和你的朋友一起啊。我的画廊平时不对外开放的。”
傅椎祁插嘴:“他不想去就算了。”
Aiden有些不悦地看了眼傅椎祁, 却不知道是对傅椎祁不悦,还是对一再拒绝自己的喻兼而不悦,喻兼而倒也没有兴趣知道。
他只是放下小勺,取餐巾纸擦了擦嘴,拿着手机起身告辞:“不好意思,我赶时间,谢谢你的好意,再见。”
说完就去前台结账,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插曲令他没有心情再去别的店打卡,就去了港口海边找地方坐着吹风看日落。看了不知道多久,手机振动了几下,他拿起来一看,是傅椎祁发的,问他在哪里。
他没回,拿手机对着落日拍起照来,倒确实拍到了几张他自己觉得很不错的好照片。
他对于摄影十分业余,主要是现在的手机摄影功能越来越强大,随便拍拍也能拍出不错的感觉。但拍到了也没什么适合分享的人。
他自然不想再主动搭理舒鹫,分享照片就更别想了,而新朋友詹骥,两个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么亲近的份上,就会显得莫名暧昧。他不确定对方是直男还是gay,总之保守一点好。
想来想去,他把照片分享给了喻利知。
喻利知过了一会儿回了他一个问号,但马上就撤回了,改成:真好看,在哪里?
喻兼而回复道:公司出差港岛
喻利知在那边一直输入,但一直没有消息发过来,可能是在组织语言却又不知道该组织什么语言。
在这个空档,傅椎祁又发消息过来了,质问喻兼而:怎么不回我消息?
紧接着他就打了电话过来。
喻兼而想挂断,可是想了想还是接了:“傅哥。”
傅椎祁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悦:“怎么不回我消息?”
“刚没注意手机来消息了。”喻兼而说。
“……怎么过来这里了?”傅椎祁问。
“和黎总出差。”喻兼而说。
“怎么又是他!”傅椎祁烦躁地抱怨,“他故意的吧!”
神经病。喻兼而在心里骂他。成天说黎总坏话,估计黎总还觉得碰到他晦气呢。
“住哪儿?刚才那酒店?”傅椎祁问,“几号房?”
喻兼而沉默了几秒,在傅椎祁不耐烦的催促声中正要说,傅椎祁来了一句:“有事,等下找你。”然后就挂了。
他挂之前,喻兼而隐约听到了那位Aiden的声音。那个人的声音很有特色,说什么都娇娇气气的,像含着一块糖,感觉像是傅椎祁喜欢的类型。
他平时没有故意绿茶傅椎祁的时候,没干什么特别的,就很正常说话做事,傅椎祁都时不时说他装可爱娇气,然后逮住他一顿薅。他觉得是傅椎祁喜欢这类型,就强行看他是这类型。
喻兼而把傅椎祁拖入黑名单。
但两分钟后,他迅速地冷静了下来,把人从黑名单放出来,继续看海看日落。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一直振动,他没有看,一眼都没有看。
太阳落完之后,天就黑了下来,海风也更冷了。喻兼而没有硬撑,起身返回酒店。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加了件外套,坐在露台继续看港口的海,直到夜深,他回房里去洗漱过后,准备睡觉了,门铃被人一顿按,用港片来形容的话,就是高利贷上门催债的感觉。
他心下清楚是哪个高利贷,有点不耐烦,但还是以平静的样子去开了门:“傅哥,你怎么知道我是哪个——”
“房间”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被傅椎祁推进了屋,随后傅椎祁也进来了,砰的关上门,大声质问:“怎么不回我消息?你干嘛?”
真理直气壮啊。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以双方的身份地位而言,这份理直气壮的态度倒也说得通,是喻兼而消极怠工了。
喻兼而说:“刚才没看手机……”
话音未落傅椎祁就吼他:“说实话!”
“实话就是没看手机,傅哥你不信的话,我拿我手机给你看,消息都未读。”喻兼而说着就要去拿手机,却被傅椎祁一把抱住用力亲了过来。
他反抗了两下,没等傅椎祁动手压制,自己先停了下来,闭上眼睛让亲。
可是这副样子反倒惹来了傅椎祁的不悦,傅椎祁反倒不亲了,还推了他一把,道:“你给谁耍脾气呢?你问过我了吗你就耍脾气,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他妈还以为你去跳海了呢!问黎川死活不肯说你住哪,我说你要跳海了他都不肯说,说你要真跳海也不会回房间跳,因为从这酒店房间跳不到海里去……什么乱七八糟!他有病吧!你们当零的是不是一个比一个冷血?”
你们当一的是不是一个比一个神经?喻兼而忍住了这么尖锐的反问,态度柔和地说:“黎总说得也没错,这距离有点远,确实跳不到,而且傅哥你想多了,我为什么要跳海?”
傅椎祁正要开口,喻兼而接着轻飘飘地面带笑意地说了一句:“为你吗?”
“……”傅椎祁一下子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
喻兼而的笑容明明是确实很平和,但也因此显得异常讽刺,因为那就好像在反问:你为什么会以为你这么重要?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傅椎祁的手指不自在地蜷缩了两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气焰因为刚刚那轻飘飘的“为你吗”三个字全灭了。他甚至感觉到了局促。
半晌,傅椎祁开始了尴尬过头之后的恼羞成怒,他冷笑起来:“可算把实话说出来了,先前装得那样子,还好我没信。”
总之……总之先把面子捡起来。傅椎祁这么告诉自己。
喻兼而刚刚把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了,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不是同时有别的情人。喻兼而跟他就只是为了他能帮喻利知而已,包括喻兼而先前找他求和。
傍晚的时候他还以为……以为喻兼而是吃醋了。
他很担心,却又有些窃喜,于是他一边担心一边窃喜地找喻兼而,还耐着性子求黎川帮忙一起找。
好不容易冷血的黎川松口告诉他说不用担心,自己在露台上看海看到了喻兼而就坐在酒店旁边不远处的观景台,一直坐在那里看海。
他没能完全放心,一时间又抽不开身马上赶去海边找人,只能求黎川帮忙盯着,然后又问黎川喻兼而住哪间房,黎川仍然不肯告诉他,到后来直接不回复他了。
他用了别的方法才知道喻兼而住在哪个房间,从Aiden那里一脱身就跑过来了。
可是现在喻兼而的态度告诉他:是他在自作多情。喻兼而不回他消息不是因为吃醋,而是根本不在乎,所以看都懒得看。
他有一点不相信,想逼问出与此相反的答案,可是如果这么做了,就显得他很狼狈,如果喻兼而真的就只是不在乎的话,他也太丢脸了。他丢不起这个脸。
喻兼而静静地站着看着傅椎祁,没有下逐客令,也没有转身离开。
许久之后,傅椎祁试探着过来亲他,他甚至像之前一样主动把手搭在傅椎祁的脖子上回应对方。
傅椎祁把他推倒在沙发上,他也不反抗。
傅椎祁顺利地占有了他,可是内心的无助和恐慌却越来越大,直到傅椎祁受不了地起身冲去浴室里打开冷水狂冲自己。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想要发狂。
喻兼而在冷暴力他。他脑子里就是这个想法。喻兼而在冷暴力他。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傅人杰和乔雯,还有那个保姆,他们都冷暴力他。他们不在乎他,一点也不在乎,甚至厌恶,但同时又想榨干他的全部来为自己谋取利益。喻兼而也是如此。
喻兼而彻底跟他撕破脸了,装都不装了。
那那个求和的盒饭又算什么……哦,和停车场里假装毫无身手,受伤住院博取他的内疚和感谢来帮助喻利知,是同样的意义而已。
喻兼而根本就从头到尾都没有爱上过他,甚至说不定心里还厌恶他。说不定每一次他上喻兼而,喻兼而都想吐。想到这一点,他也想吐。
……但是,万一是因为吃醋呢?万一真的是因为吃醋,所以故意那样子呢?
会吗?
第53章
喻兼而躺在沙发上, 望着天花板,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过了一会儿, 他缓缓地坐起身,把衣服穿好,拿遥控打开电视看了起来,但电视里在演什么他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傅椎祁硬邦邦不自然的声音:“我和那个Aiden是逢场作戏。有点事儿,有原因,我得应付一下他。你别看个表象就给我甩脸子,我不欠你的。”
喻兼而回过头去, 看着绷着脸的傅椎祁, 笑了笑, 说:“傅哥你想多了, 我当时就是有点迟钝,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那位Aiden和先前那位祝先生是不是一样的,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 我怕露馅被他发现,等下他生你的气。傅哥你当然不欠我, 是我欠你好多。”
“……”
傅椎祁好不容易刚刚在浴室里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一下子全塌了。
他暗暗咬住牙,憋出一个游刃有余的笑,故作轻佻道:“你吃醋就吃醋, 装什么呢?”
“好吧, 我确实是吃醋了。”喻兼而说。
可傅椎祁要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又觉得这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看起来喻兼而在顺从他, 他却感觉对方在嘲笑他。
喻兼而从沙发起身,走到傅椎祁的面前,主动地抱住了他。可是傅椎祁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他感觉到了难受,像被蟒蛇缠住一样难受。
“傅哥,太好了,我看Aiden和祝嘉的感觉不一样,还真的怕你不止是玩玩,万一对Aiden是认真的,我可怎么办啊。”
喻兼而的语气里甚至带着撒娇,平时都很少见的娇气,甚至有点夹起了嗓子,陌生又熟悉……祝嘉就是这样子对他说话,人妖似的。
傅椎祁有时候忍不住自己对祝嘉这种人的恶意,因为他觉得从某种意义上不是他玩他们,是他们玩他。他们奉承他来换取财物资源的时候心里肯定在笑他。所以他上次故意给祝嘉送电动摩托车。
喻兼而继续说:“而且,他还开画廊,还说一般不对外开放,他一定很厉害很优秀吧,我真的好吃醋好嫉妒他哦。”
傅椎祁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冷。
他低声问:“所以你这么在意他,上网查过他的资料吗?”
喻兼而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太难过了,还没来得及查呢。”
傅椎祁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如果喻兼而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嫉妒吃醋和害怕,至少得查查Aiden的身份吧?可是根本查都不查,说起来根本就是不在乎的意思吧。
不在乎Aiden,本质就是不在乎他。
喻兼而用指尖在傅椎祁的皮肤上画圈圈,好像在勾引他:“傅哥,你今晚睡在我这里吗?”
“……”
傅椎祁是来解释自己和Aiden关系的。
他其实刚刚按响门铃前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引起了这层楼其他客人的警觉,甚至叫来了保安,好在保安知道他的身份。
这家酒店曾是陶沛的资产,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陶沛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他在很煎熬地犹豫着,因为他要做一个对他而言很艰难很不情愿的事情。
他要向喻兼而解释清楚Aiden这件事,就只能说出陶沛,就很难不说出自己那恶心的身世。因为Aiden是陶沛的亲侄子。
不久前陶沛再一次病危,召见傅椎祁来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还撑着一口气把Aiden介绍给了傅椎祁。Aiden也是gay,跟随父母长居国外,偶尔才回港,这是第一次和傅椎祁见面。
陶沛的意思是让他俩结婚。
傅椎祁莫名其妙,觉得陶沛老糊涂了发神经。但他当然不可能直接这么说,当时只是岔开话题,让陶沛放宽心,一定没事的。
陶沛还真没事,又一次死里逃生。可他没事之后,再度把傅椎祁叫到床前,认真而详细地向傅椎祁陈明了自己这个神经计划的意图。
陶沛的本意是为傅椎祁好。他时日无多,想为傅椎祁打点好未来的路。
傅椎祁不是他亲生的孩子,虽然许多人不相信这一点,可确确实实明面上傅椎祁没有这个名分。
陶沛可以留一部分房产、基金这些财物给傅椎祁,可人走茶凉,人脉背景这些,他走后,傅椎祁就会失去。其他人,包括傅人杰,都不会再看在他的面子上对傅椎祁行方便,甚至还可能出手伤害。
陶沛就想给他新的靠山,想来想去,想到了自己的亲哥哥、亲侄子。恰好Aiden是gay,又单身,还是承认同性婚姻的外籍身份。
如果傅椎祁和Aiden结婚,在拥有了新靠山的同时,也算是对外界的一种澄清吧。
即便是gay,堂兄弟□□还是过于禁忌,而倘若傅椎祁和Aiden顺利结婚,那就说明不是堂兄弟,也就是说傅椎祁确确实实不是陶沛的儿子。
陶沛将方方面面都为傅椎祁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傅椎祁愿不愿意。
也或许不是没想到,而是他不在乎。他这一辈子独断惯了,何况这是他处心积虑为傅椎祁打点将来的好事,他不认为傅椎祁会拒绝、能拒绝、应该拒绝。
傅椎祁一点也同意不了这个神经计划。
他感谢陶沛为自己谋划到这一步,但他……他已经有了喻兼而。他不可能和Aiden、喻兼而同时保持关系,Aiden不是祝嘉,不能由他利用、由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更糟糕的是,Aiden很愿意,说喜欢他,刚认识就对他动手动脚。
你才认识我几天啊你就喜欢,我他妈有精神病你也喜欢?神经病才喜欢精神病!
由此可证Aiden是神经病,而傅椎祁虽然自己神经却排斥病友。
他自己神经,所以他想找个正常人过日子,哪怕那个正常人有点茶,但人无完人,这点小毛病忍忍也就过去了。
傅椎祁想方设法地婉拒Aiden,但这很难,因为在他没有确定陶沛已经将喻兼而的存在告诉Aiden的情况下,他不想让Aiden知道喻兼而的存在。
Aiden只是一个画家,可Aiden的父亲不是。陶沛的背景黑白通吃,他的亲大哥自然也是如此。
也许Aiden不是会为难喻兼而的人,但他才和Aiden认识很短的时间,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对方是。他不想冒这种险。
喻兼而只会在拿捏他的时候厉害,其他时候就是个谁都能拿捏的傻子。
他只能想别的借口婉拒,但一时还没成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陶沛渐渐好起来了,否则他怀疑自己能被陶沛让人绑着去和Aiden登记结婚,这样陶沛就可以完成临终心愿了。
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就在他发愁的时候,喻兼而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面前,那一瞬间他人都傻了。
黎川和杨复这两口子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个坑完他这个又来坑,简直了!
无论如何,傅椎祁即便不愿意,事到如今,也只能对喻兼而和盘托出了。
可他都已经那么艰难地做了那个重大的决定,喻兼而却给他迎面泼了一盆冰水。
喻兼而的不在乎令想了那么多的他活像一个上蹿下跳的滑稽丑角。
半晌,他推开了喻兼而,转身朝门口走去。
“傅哥。”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喻兼而在身后叫他。他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喻兼而问:“傅哥,你为什么要和Aiden逢场作戏?是什么原因?”
“……”
喻兼而问了。
可是问得晚了。
他应该顺着这话将他原本就要说的话说出来,可是这一刻他不想说了。
喻兼而问得晚了,就显得很虚伪。
喻兼而是因为爱他才想知道这个答案,抑或害怕被他抛弃之后失去他这个靠山?
问得晚了,答案就应该是后者。
那他为什么要回答?对方不在乎他,他就不能在乎对方,否则就太丢脸了。
所以最终他是这么回答的。
“哦,我的意思是说……露水夫妻,就是只睡几晚,联络下感情,这边有条路子能通过他搭上,我生意那边好做,反正他条件又不差,我|操|他又不是他|操|我,我又不吃亏。你没必要担心,他跟你不一样,他自己有本事,不靠我,不用我给他东西,是他给我东西。所以我跟他也长久不了,他怎么可能跟你似的乖乖当个金丝雀。就这意思。”
喻兼而把他当凯子而已,那他就只能把喻兼而当小情。他的自尊心是这么要求他的。
可是,说完后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喻兼而的反应。
如果喻兼而露出难过的表情,这件事就算了,他就把事实告诉喻兼而,哪怕喻兼而只是为了自己话说得难听才难过,也算了,就那么大点的年纪,等下万一哭起来了可怎么办,他嫌烦,懒得哄,所以就算了算了。
可是喻兼而只是抿了抿嘴,看起来有点局促和尴尬却并不难过,说:“哦,这个意思啊,那我就放心了。我也觉得Aiden很优秀,但看起来不像是能忍受傅哥你同时还有其他情人的性格,那万一……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我好像真的是小丑。傅椎祁这么想着,心中既汹涌又沉寂,冷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的走回去到他面前,猛然扬起手。
喻兼而急忙闭上眼睛低了低头。
“……”
傅椎祁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并没有真的打算打喻兼而,到哪一步他都不可能会动这种手。他只是试一下,现在他试出来了。
“为什么不躲?”他定定地看着喻兼而问,“你不是马伽术E2吗?你甚至可以还手,为什么不还手?”
喻兼而迟迟没挨到他的巴掌,慢慢睁开眼睛,抬眼看他,无辜而又残忍地说:“我怎么可能还手,傅哥你对我那么好。”
他说的是:傅哥你对我那么好。而不是:我舍不得对你动手。
其实甚至不是因为他对喻兼而好,而只是喻兼而还对他有所求而已。
傅椎祁突然笑了起来,笑喻兼而,也笑自己。主要是笑自己,但喻兼而也可笑。
第54章
傅椎祁笑着问:“怕我再不会帮喻利知了啊?”
喻兼而露出怯怯的模样, 问:“傅哥你生气了吗?”
“没,我干嘛生气,你这样很好, 很正常。”傅椎祁耸了耸肩,摊了下手,然后伸手来轻佻地捏了下喻兼而的脸颊,还摸了摸,接着把他一把拉到自己怀里,“你这才有认得清自己位置身份的觉悟嘛,不跟黎川似的,是吧。他其实跟你没什么两样, 还心比天高, 你就乖了, 不枉我白疼你。”
他低头亲吻着喻兼而的耳朵, 像最亲密缠绵的情人, 却用低哑性感的嗓音说出了喻兼而很不想听到的话:“今天在窗户边做。你不是喜欢看海吗,让你看个够,好不好?”
喻兼而背脊一凉, 脸苍白起来,推了推傅椎祁:“傅哥, 我不想,别人会看见的。”
“看不见。”傅椎祁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落地窗前,一把扯开窗帘,把他压在上面亲。
喻兼而身体微微颤抖, 使出了力气推傅椎祁, 躲闪着他的亲吻:“傅哥……我不想!真的会被看到,你也会被看到……”
傅椎祁使劲按住他, 说:“乖,说了不会看到,没骗你,客房的玻璃都是单向的,这酒店是Aiden家的,他跟我说的,他面子可比你的重要多了,我和他这几天都这么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等明天白天我没事,咱俩再做一回,落日的时候也做一回,我都跟Aiden试过了,各有各的风味……”
喻兼而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手指蜷缩,最终握紧成了拳头,用力到颤抖。
他想一拳揍在傅椎祁的脸上,他可以一拳把这个家伙打翻在地,而不是软弱地哭泣。可事实却是他就是软弱地流下了眼泪。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傅椎祁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他冷笑出声:“哭什么?刚还夸你有自知之明呢,现在就矫情上了。你有什么资格矫情?我睡过最贵的就是你,其他人一杠子买卖,最多送个车送套房,有的随便送个包就够了,就你他妈无底洞似的,填都填不完。你还哭?还哭我再也不帮喻利知了,我看你还能卖给谁,陆承焱?你那白月光?你都被我睡这么久了,他要二手货吗?你——”
“你混蛋!”
喻兼而猛地用力一推,把傅椎祁推得朝后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幸好身后有沙发挡了下,不然就直接摔倒了。
傅椎祁靠着沙发站稳了,看着满脸泪痕发着抖却看都不敢看他的喻兼而,得意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喻兼而低着头绕过他就要离开这个房间,这回轮到他叫住对方了。
“喻兼而。”
喻兼而却不像他一样停下,仍旧去开门。
傅椎祁靠着沙发,没再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落地玻璃上倒映出来的喻兼而的人影动作,不急不缓地说:“你今晚走出这个房间一步,我就可以保证明天喻利知把你的电话打爆,所有他吃下肚子去的东西,我都会让他连本带利地吐出来,你信就信,不信就试试。”
“……”
喻兼而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他用力,指尖在冰冷的金属上泛着白。
十来秒后,他咬着牙说:“那些是我以前陪你换来的,你不能那么做。”
“对,按道理来说我不应该,但你都被我睡这么久了,你觉得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吗?”傅椎祁反问。
“你是!”喻兼而嚷道。
“那你可真是白被我睡了,因为很显然我不是。”傅椎祁笑了一声,“过来宝贝,别让我等太久,我这人没什么耐心,这点你总知道吧。”
说着,他掏出了手机,打给了某个人,并且开了公放。
对方很快就接了:“二少?这么晚了什么——”
傅椎祁没等他说完就开口了:“上回我搭线那个给喻利知的地标工程怎么样了?”
对方虽然不知道傅二少大半夜打个电话问这个干嘛,但还是照实说:“挺顺利……”
“顺利?”傅椎祁再度打断对方的话,“你确定?”
对方一下子不确定了,主要是不确定傅二少发什么癫,支支吾吾地试探:“您是指什么……”
傅椎祁直接说了:“你总找得到不顺利的地方吧?”
“啊?”
“我的意思是——”
傅椎祁看着来到自己面前委屈又怨恨地瞪着自己的人,笑了笑,没握手机的那只手抬起来擦了擦对方脸上未干的泪痕,收回来,舔了下沾着眼泪的拇指,手再度伸出去,亲昵地捏了捏那脸颊,温柔地低声道,“早这么乖不就好了,非让我打个电话,都这么晚了,耽误人家休息。”
“二少?”手机那头的人一脑袋雾水。
“没事,就是问问进程。我不是跟喻利知他弟处对象呢吗,关心下我大舅哥的项目,小孩儿老说我不够关心他家里人,搁我这闹。”傅椎祁说。
“啊?哦……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大半夜把人吵醒秀恩爱?
“好了不打扰你了,改天请你吃饭。”说完傅椎祁不管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看着羞愤得满脸通红的喻兼而。
“我跟别人说在跟你处对象,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给你面子,其实主要是给你哥面子,你别就当回事儿了,觉得能拿捏我了,懂吗?你听说过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句话吗?”傅椎祁问他。
喻兼而竭力憋着眼泪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变成哪样?”傅椎祁皮笑肉不笑,“我一直都是这样。”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喻兼而盯着他,带着哭腔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很难过,很真诚,也很委屈。
傅椎祁怔了下,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了一下,但很快就过去了,就消失了,他没有抓住。
“……我一直都是这样。”他只是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披着文明的外衣,实则只有科技文明在发展,内核和蛮荒时代没有太大差别。
狼和秃鹫,无数嗜血残暴的野兽环伺在他周围流着恶臭的口水觊觎着,他只能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他不能成为这条食物链的下位。
他只有融入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中,才能生存,才生存了下来。否则,他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
喻兼而对背着傅椎祁,双手抱着屈起的膝盖,身体蜷缩着。
他确实睡着了,可在睡梦中时不时就会身体惊悸般抖几下,不安地小声嘟囔着什么。
傅椎祁试图听清,可未能如愿,只能继续睁着眼睛憋气。
他也背对着对方,却没有睡着。
刚刚他和喻兼而玩了些刺激的,但心理快感接近于零。
喻兼而平时总会哭哭啼啼地娇声娇气地求他,今天却特别有骨气,明明眼眶都憋红了,眼泪一直哗啦啦地流,就是不肯出声,怎么都不出声。
他恼羞成怒、变本加厉,逼着喻兼而出声,最后他直说了,只要喻兼而出声,今晚的一切都可以结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喻兼而依旧不出声,垂眸不看他,脸上的泪痕新新旧旧的都挂着,表情倒是越来越倔强。
这把他给架上了,他找不到台阶下,甚至该死的手机今晚居然都没给他响一下,平时找他干这干那刷存在感的都不找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终于,喻兼而受不住,晕了过去。
傅椎祁觉得同时解脱的还有自己。
不,其实没有解脱。
他意识到,自己永远都不能解脱。没有人拯救他,他也无法拯救自己。这个世界创造他,就是为了拿他取乐,所以让别人伤害他,又让他去伤害别人。
“……”
喻兼而又受惊般的抖动起来,傅椎祁能感受得到。
他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对着喻兼而的后脑勺欲言又止,最终翻回去,闭上眼睛逼自己睡觉。过了一会儿喻兼而就不抖了。
真希望明早上喻兼而就忘记今晚这糟糕的一切。
翌日清晨,喻兼而醒得很早,但傅椎祁比他更早,他醒来的时候傅椎祁已经离开了,屋子里被收拾过了,看起来就像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从未真实发生过。
喻兼而倒是希望真没发生过,但他无法自欺欺人。
傅椎祁不太可能纡尊降贵自己收拾吧?那就是叫了酒店保洁员来。保洁员必然能从满屋子狼藉里看出什么来,也许见多了不会特别在意,可对于当事人而言终究是丢人现眼的一件事。
喻兼而没办法做到心如止水,他想马上离开这个酒店,甚至是离开港岛。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只能认真地洗澡,掩盖自己满身的晦气,穿戴整齐,拿好公事包去和黎总会合。
关于昨天他和傅椎祁的事,黎总什么都没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公事公办的态度。
喻兼而其实希望黎总提一下,他有时候挺想和黎总交流一下的,毕竟黎总和一个坏蛋在一起,他也是。但黎总看起来对此毫无兴趣,他就只能作罢。
也许他和黎总这么专一的人,就是会被老天配给到一个花心的人,属于某种意义上的能量守恒。他这么胡乱想着。
第55章
参加会议挺顺利, 就是会议中途,中午的时候他和黎总被别人邀请去会场附近的饭店用餐,又遇到了傅椎祁和Aiden, 和那两人一起的还有几个陌生人,不过他俩的亲密十分突出,一看就关系不一般。
黎总终于对这件事有了微弱的反应,他看了傅椎祁那个方向长达六七秒,然后收回了视线,反应结束。
喻兼而等到晚上,第一天的会议结束,两人回到酒店各自房间, 黎总还是没有和他深入交流的计划。
喻兼而正要揣着遗憾洗洗睡了, 突然接到电话, 是今天新认识的一个人, 大家叫他胡总, 四十多岁,保养得宜,很有风度的样子。
但这么晚了打电话还是不太合适吧。喻兼而边这么想着边接了电话:“胡总?”
胡总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问他休息了没。
“刚准备睡觉。”喻兼而婉拒道。
胡总遗憾道:“还想着一尽地主之谊呢。”
“抱歉。”喻兼而继续婉拒这试探。
对方只好结束了通话。
喻兼而有刻板印象,詹骥和他一见如故他觉得对方外向开朗爱交朋友, 但胡总这种身份段位的人必然是别有目的,不是想gay他就是从哪里知道他和傅椎祁的关系,想通过他拉关系吧。无论是哪个都令他讨厌。
翌日喻兼而依旧跟着黎总去出席活动,又遇到了胡总, 胡总仿佛没发生过昨晚电话被拒事件一样, 以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但又不至于太过分的分寸对喻兼而献殷勤。
晚上派对,有人打趣起来, 胡总笑着说:“我这人有‘美人痴’,不过黎总名花有主,我哪敢献殷勤。”
“……”
喻兼而很省略号,他觉得黎总也很省略号。
但其他人都很习惯的样子,一点都没被油腻到,笑嘻嘻地打趣起来。可能是因为那些人自己就很油腻吧。
黎总努力地忍了十秒钟,没忍住,高冷地转身去了别处。喻兼而赶紧跟着黎总去长桌旁拿东西吃。他感觉好像就他俩在真的吃。
中途陆续来过几波找黎总攀谈的人,只是普通寒暄或正经事的,黎总就认真回应,一扯淡,黎总就扭头继续拿东西吃。
有人不悦,故意轻佻地冒犯:“难怪能把人迷得那样呢,黎总这腰,啧……看不出来吃这么多啊。”
黎总瞥这人的三高大肚腩一眼,就在喻兼而以为他要怼回去的时候,黎总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吃。
虽然黎总没有反击,但感觉对方更生气了呢。
那人离开后,喻兼而没忍住笑了一声,引来了黎总的目光,他急忙抿了抿嘴,小声说抱歉。
黎总移开视线,突然说了句:“你有事可以先回酒店。”
“你不回吗?”喻兼而问。
“我再等会儿吧。”黎总的语气淡淡的,但喻兼而听出了一股子很勉为其难的意思。毕竟就来了俩人,黎总还代表着公司,也不好把场面搞得太僵。
“那我也一起吧。”喻兼而没有想,直接就这么说了。他怎么可以把黎总一个人扔在这种场合呢?
黎总见他这么说,没劝,继续吃。他也继续吃。真希望能和黎总吃出感情来,然后交流一下彼此那一言难尽的感情状况。不知道杨总那鬼样子到底是怎么走进黎总内心的,可恶。
喻兼而的野望还没实现,先尿急了,不得不暂且告退去洗手间解决问题。
撒完尿就浑身轻松,甚至有点莫名的高兴。人就是挺莫名的生物。
喻兼而开开心心仔仔细细去洗手,刚洗完擦干,一抬头,差点心脏骤停。
傅椎祁神经病!一脸阴郁地站在他身后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喻兼而犹豫了下,很快调整好心态,客气地叫了声傅哥,怕显得生疏,好像他对傅椎祁有意见似的(虽然确实有),还寒暄了一句:“你怎么也来了?”
傅椎祁却一点都不领情,张口就怼:“怎么,不想看到我来?”
这不废话吗。
“没有啊。”喻兼而不想跟这神经多说,就要往外走,“我先出——”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傅椎祁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拉扯着他,把他推进隔间,自己也进来,把门反锁,按住他肩膀就愤怒地质问:“姓胡的怎么回事?”
喻兼而莫名其妙,正要说明这超简单的前因后果,傅椎祁一脸“你不要说我不想听”的表情抢白道:“我还没死你就想找下家?我告诉你,做梦!你被我睡过,这辈子就只能跟我!”
“……”
喻兼而欲言又止了好几下,表情有点复杂。甚至比起生气,他更想吐槽,可是又不知从何吐起。
傅椎祁见他说不出话来,越发恼怒,抬手就要脱他衣服。
喻兼而无语地按住傅椎祁的手,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小说里一样一生气就要脱零的衣服,甚至不知道傅椎祁在气什么。
胡总单方面勾搭他关他什么事,怎么不去把胡总按在厕所里脱胡总的衣服呢?是不敢吗?还是看不上?他觉得胡总其实可以说是风韵犹存。
“……”
傅椎祁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继续发火,但抽了几下,愣是没抽动。
倒反天罡!果然是心野了,都敢真的对他使用力气了!
“松手”俩字被傅椎祁含在嗓子眼里反复斟酌,想说,但又不想说,感觉这是弱势的一方才会说的,他不是!
……但这家伙的力气真的很大。绝对不是他力气太小,是真的对方力气超出了成年男性正常水平。
喻兼而看着傅椎祁默不作声地咬着牙使劲儿抽手却抽不出去,最后另一只手抵自己胸口,毫无别的意味,就是全神贯注辅助抽手,想要吐槽的欲望更浓烈了。
傅椎祁搞半天没搞成功,一抬眼看到喻兼而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的表情,恼羞成怒地威胁:“我看你是想喻利知——”
喻兼而打断他的话,说:“傅哥,洗手间真的不行。”
“……我就要!”傅椎祁梗着脖子说。
要个屁,什么神经病在公共厕所里搞那事啊?喻兼而肯他都不肯,脏死了。
他就是想给这家伙一个下马威,吓唬吓唬,然后再给个甜枣,这不就拿捏了吗?谁知道这家伙居然一言不合就动手,试图反客为主拿捏他,简直就是反了天了。
僵持片刻,喻兼而问:“傅哥你冷静下来了吗?”
傅椎祁冷不冷静被他这话一问都不能冷静,马上回:“你什么意思?我他妈很冷静!”
喻兼而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松开了他的手。
傅椎祁的脑子告诉他见好就收,但身体快过脑子,本能地执行着刚才给下马威的行动,再度扒拉喻兼而的衣服。
喻兼而生气了,又一把按住他的手:“傅哥你不讲信用。”
“我干嘛跟你一个老外讲信用?”傅椎祁岂止是不讲信用,他简直脸都不要了。
他见喻兼而不为所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作势要拨号,恶狠狠道:“你看我今晚上不整死喻利知!”
喻兼而还是不松手,只是看着他,他感觉这眼神在鄙视他,在说:我赌你不打。
迫于形势,傅椎祁只能打出去了,还是前晚那个人,他和对方说了几句和前晚差不多的话,眼睛一直牢牢地盯着喻兼而的反应。
喻兼而没什么反应。
“……”
傅椎祁算是被彻底地架上梁山了。
妈的,还不服软。难道这愚蠢的脑子里真的就觉得他会纡尊降贵在这鬼地方搞?莽夫。只有力气没有脑子的不就是莽夫?长再清纯可爱也是莽夫。
“二少?”
电话那头也是个智商欠费的,居然催他往下讲,他能往下讲吗?他又不蠢!真整了喻利知,喻兼而这里不定怎么闹呢,现在就敢按住他手了,更进一步不得揍他?毕竟按道理来说他过河拆桥都罢了,还要回头拆确实是相当不要脸……妈的,死了算了,活着就没好事儿!
“二少?”
二你大爷啊二!多二啊催一声不够还催第二声?
傅椎祁压力山大,只好尝试转嫁压力,盯着喻兼而阴恻恻地问:“你说呢?”
手机那头:“啊?我说?”
傅椎祁简直想把这破手机扔马桶里冲了,不耐烦道:“不是你!你先别说话!”不管这家伙什么反应,对喻兼而命令道,“你说!”
喻兼而:“……”
要他说,有病就去看医生治。感觉傅椎祁得了神经病之后人都丑了好多。
“说啊!”傅椎祁催他。
“说什么啊?”喻兼而不情不愿地开口。手机那头有人听着,还大概率能猜到是他,这太尴尬了。
“说……”傅椎祁噎了一下,视线下移到被摁住的手上。靠靠靠靠靠,明明应该是他摁喻兼而,一个摁三个。妈的,厕所影响他发挥。
喻兼而假装不懂他的视线以及他的无能狂怒,故意回以无辜的表情。
假如傅椎祁会被他这样子气死,那就气死好了。喻兼而觉得自己也黑化啦!
僵持片刻,傅椎祁扔下句“回头再找你”就把手机挂了,然后冲喻兼而吼:“松——”
话还没说完,他猛的停下,警觉地侧耳注意外头的动静。
喻兼而也听见了,又有人进来了洗手间。
“Arvin?”
是Aiden的声音。
喻兼而垂下眼眸,马上松开了傅椎祁的手。傅椎祁心里一凉,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塞回喻兼而的手里。塞完他反应过来了,老脸一热,但做都做了,总不好再抽回来是吧,那更丢人是吧,所以就这么着……
喻兼而又松开手,还把自己的手背到身后,摆明态度。
傅椎祁:“……”
想怎么样!造反!就是想造反!
第56章
Aiden隔着门板又叫了一声傅椎祁, 问他在不在里面。
不在啊!不在!都没回答你就是不在啊,这还要我教吗?!傅椎祁暴躁地在心中呐喊。
喻兼而一直垂眸没看他,此时伸手要去开门, 却被傅椎祁一把摁住,动作间两人的手打到门板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Arvin?没事吧?”Aiden关心地问。
喻兼而不想成为他俩play的一环,试图挣脱束缚开门出去离开,可傅椎祁不让,还用恐吓的眼神瞪他。
在洗手间里搞东搞西,就算这洗手间再干净再香,他也有脾气!傅椎祁还总表现得多爱干净似的,其实就是个脏得很脏的垃圾魔王。还不讲信用。还恐吓他瞪他。明明是傅椎祁的问题更大。
喻兼而越想越气, 一时之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张开嘴就在傅椎祁的耳垂上一口咬住。
他感觉到傅椎祁愣了下, 可能是没想到他敢动口。他岂止是敢动口, 再惹他他什么都敢动!他可以防身也可以打人!
但很快就轮到喻兼而一愣了。
……傅椎祁真的是神经病吧!居然被他狠狠咬住耳朵而兴奋起来了, 不仅顶住他了,还硬是要转头,不顾正被他咬着的耳朵。
他怕真把傅椎祁的耳朵咬下来了, 只好松开嘴,然而下一秒就被傅椎祁亲住了嘴。傅椎祁还亲得特别投入特别热情, 喻兼而都被亲懵了,搞不懂这个神经的脑回路。
外头那个Aiden好像生气了,语气不悦地质问:“Arvin,你究竟在做什么?”
你为什么不把门踹开然后把傅椎祁抓出去打呢?我一定趁乱也踹两脚。喻兼而凶狠暗道。踹完他还不认账。
傅椎祁终于想起外头还有人了, 忙中抽空说:“上厕所呢!”
喻兼而顿时睁大了眼睛, 没多想,一巴掌糊傅椎祁的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 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洗手间陷入安静。
当傅椎祁终于回过神来,还没想明白什么事呢,正要瞪发疯的喻兼而,惊见喻兼而眼眶都红了,眼泪憋着要哭不哭,特别委屈。
“……”
傅椎祁眨眨眼,还是没想明白,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身体有点僵住,讪讪地张了张嘴,悻悻然闭上。
干嘛啊,突然打人脸……吃醋也不能打人脸啊。
嗯?吃醋?真的假的?不确定,再看看。
傅椎祁觉得自己此刻的脑子比当年毕业答辩时转得还快。
喻兼而不知道傅椎祁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出离的愤怒。
这下子他是真的不干了,使劲扭开傅椎祁的手,不管对方脸色扭曲地叫着痛,强硬态度把门打开,把傅椎祁一脚蹬了出去,然后反锁门,使劲地用手背抹去滑落的眼泪。
他才不是厕所!傅椎祁真的是太过分了!太太过分了!
喻兼而没有为那个过分的肮脏的大坏蛋流太多泪水,他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傅椎祁狼狈地被踹出去,几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他自己反应快,扶住了洗手台。
Aiden抱臂站那看着,脸有点拉,完全没有扶他的意思,很快视线就移向了隔间的门。
傅椎祁注意到,心中一惊,警觉起来。如果Aiden要去开门,他就马上阻止。只不过其实他和喻兼而的关系被Aiden知道都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隔着门板,喻兼而听见一阵沉默后,Aiden丢下句“先出去吧”,然后就有了人离开关门的声音。
又过了会儿,传来傅椎祁略略压低的声音:“有些人你该离远点离远点,背地里做什么生意的说出来吓死你。我知道是他盯上你了,但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出来一次惹一个……等会儿带上黎川赶紧回酒店去,记住了,谁叫你俩出去都不去,什么借口都别去,尽管拒绝,有事我处理。”
喻兼而听出了他的担心,只是这担心在此刻显得很可笑。
干嘛要关心自己呢?一边对自己做那些坏事、说那些可恶的话来伤害人心,一边又做着关心的事情,不矛盾吗?
喻兼而憋着一口气,不肯回答。
傅椎祁等了会儿,没辙,只好扔下一句“行,你跟我倔,就倔吧你,回头我再收拾你”就离开了。
喻兼而又过了会儿才出去,找到正在长桌边还在吃的黎总,瞥一眼桌上的食物,只觉毫无胃口。
还好也不需要他有胃口,因为黎总看到他就放下了手中的餐碟,平静道:“公司有点事要线上解决,早点回酒店。”
喻兼而一怔。他马上就怀疑是不是傅椎祁和黎总说了什么,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周围那些穿的光鲜亮丽谈笑着的人们好像各自揣着不同的想法。
他就只是顺着黎总的话应了。
不能就这么走,总得跟人打声招呼。打招呼的时候必然被挽留了一阵,但黎总咬定了公司有急事,那也没办法,只能让他俩走了。
回去酒店的路上,黎川突然对喻兼而说:“傅椎祁刚发消息给我,让我找借口带你走。”
“……哦。”喻兼而应了一声。
比起那个谁,他此刻更在意自己似乎有机会和黎总深入地聊一聊感情生活……
没有机会。黎总再没说什么了。
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黎总……喻兼而再度感受淡淡的惋惜。他都要开始怀疑杨总其实会点风水蛊术什么的了。
回酒店房间后,喻兼而很快洗了澡爬上床睡觉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感觉身边多了个人,他闭着眼睛也闻出是谁了,就没理,翻了个身继续睡。
过了会儿,没睡着的喻兼而翻回来,睁开眼睛,和望着自己的那双莫名深邃的眼睛对视。对方开了台灯,也许是昏黄的灯光令他深邃。
四目相对,片刻后,喻兼而用营业声线说:“傅哥,我给你倒水洗澡吧。”
臭死了,一身的烟酒味,居然不洗澡就坐床边看着他,还很有可能上他,喻兼而得赶在那之前把他的卫生问题解决,虽然简单洗个澡也洗不干净这个人的更多。
傅椎祁又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没事,你睡吧。”
但凡睡得着,怎么还会跟你说这说那呢。喻兼而想了想,闭上眼睛努力睡,后来还真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傅椎祁又不见了,这令喻兼而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昨晚那是做梦。
但无论如何,不见最好,他也需要冷静一下,不然他怕自己真会对傅椎祁动手。
接下来的行程无惊无险,傅椎祁也没再出现碍眼,最后一天的飞机在傍晚,上午没事,喻兼而出去逛了逛,回来居然还在酒店大门口遇到了同样返回来的黎总,对方手上提着几个购物袋,看起来买了不少东西。
喻兼而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黎总似乎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丝疑惑。
喻兼而抓住能聊的机会,一边和黎总往里走一边搭讪:“黎总,你买了什么?”
“……一点药品,保健品。”黎总回答了他。
“药品?”喻兼而问,“什么药?”
“家常备药。”黎总言简意赅。
“哦,很好吗?”喻兼而反正想聊的时候就很能聊,“早知道我也买了,我一直在吃这里的小吃。”
黎总沉默片刻,等电梯的时候,低声说了句抱歉。这把健谈的喻兼而给整不健谈了,愣了下,问为什么要抱歉。
黎总看着他,他看着黎总,看了半天,黎总也没说为什么要抱歉,闷不吭声地转身进电梯了。
“……”
其实黎总,不是高冷,就只是社恐内向而已吧。喻兼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两人很快就把昨晚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拿了出来,去退了房,打车去机场。不是没有人提出送他俩,都被黎总以已经安排好了有人接为由拒绝了。
路上黎总好像接到了谁的消息,看完对喻兼而说:“等下在机场买点东西送给同事。”
喻兼而也才想起这个事,应了一声。
……
自从港岛出差回来,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傅椎祁一直没露面,只偶尔发条毫无意义的朋友圈,喻兼而当没看见,一次也不给他点赞。
有次喻兼而倒是看到黎总给点了个赞,正讶异,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着那个赞消失了。
大概是刚才黎总误触了。想弄点柚子水给黎总洗洗手指头。
半个月后的某天,傅椎祁毫无征兆地回来了。
好险,本来今天喻兼而和詹骥约好了饭,临时詹骥要去送个不在本地的朋友的家人去医院急诊,就取消了这个约,喻兼而就如正常时间回来了。否则说不定这个神经病又要发神经。本来上了一天班就累。
但现在也没好到哪去。神经是没发,但行李扔玄关,喻兼而还得收拾。
他打开傅椎祁的行李箱,把脏衣服拿去洗,行李箱也得清洁,还有其他东西要拿出来整理。忙完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了。
喻兼而瞥了眼关着门的卧室,还是不想进去看到那张脸,就去了厨房煮面吃。
刚烧上水,就听到身后传来不悦的声音:“搞半天,吵得要死,故意的吧你。”
连洗衣机都是静音的,到底哪里吵?根本就是找茬。
喻兼而默默深呼吸,进入营业状态,腼腆笑着转头说:“傅哥你回来了?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已经尽量小声了。”
傅椎祁的脸色不好看,皱着眉头瞅他一阵,视线落到他身旁的灶台上,继续找茬:“就给我吃这个?”
“我以为你睡觉,这是给我自己吃的。”喻兼而转身去关火,“我现在就做饭,傅哥你想吃什么?”
下一秒他就感觉身后来了人,傅椎祁离他很近,若隐若离地贴着他的背,伸手去把烧水的炉灶火重新打开的时候与他的手擦着过去了。
“上一天班了……就吃这个吧。”傅椎祁语气松缓下来,这么说着。
好像施了多大的恩惠似的。
不,或许站在傅椎祁的角度,甚至站在喻兼而自己的角度来看,都确实是给了恩惠。毕竟两人的关系原本就该是他去伺候傅椎祁。
喻兼而垂眸这么想着,顺从地应了一声:“嗯。”
但傅椎祁一直站这没动,喻兼而等了会儿,试探着挤开傅椎祁,成功了,傅椎祁没拦他。他没看对方,去冰箱里拿菜备菜。
期间傅椎祁终于退开了两步,没出去,就一直看着喻兼而,视线犹如实体,看得喻兼而浑身不自在,偶尔余光不经意瞥到那身影,火速收回来,一秒不敢多看,生怕伤眼或者对上了眼引来傅椎祁又伺机说什么做什么。
直到做完了两碗面,喻兼而端去外面餐桌上,摆好餐具招呼傅椎祁来吃,傅椎祁闷不做声地入座。
喻兼而看他拿起了筷子,自己才拿起筷子,刚吃两口,就听到傅椎祁放下筷子推开椅子起身的声音。
他嘴里还咬着荷包蛋,抬眼看着傅椎祁离开的背影,很快就传来了入户门开关的声响。不是正常关门,是摔门。
又发什么神经?喻兼而想了两秒钟,放弃思考,浑身都松懈下来,掏出手机边吃边玩。
第57章
俩小时后傅椎祁又回来了, 进来就把正在沙发上看书的喻兼而拖去卧室,刚开个头,喻兼而有点状态了, 傅椎祁又作妖,起身又摔枕头又摔被子还踢床。
喻兼而默默看着他发癫。
傅椎祁踹完床就来瞪他,还大声质问:“你非得跟我闹是不是?是不是?你想闹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我真不会动喻利知,我就是这段时间没空搭理他!他妈的,这也是事儿那也是事儿,到处都是事儿,全他妈找我头上……回来还得看你脸色!”
那你别回啊。
但人在屋檐下,喻兼而不得不小意温柔地问:“傅哥, 怎么了?”
“收起你这人妖腔!”傅椎祁应激似的一秒怒吼。
“……”神经。
喻兼而垂眉顺眼, 不说话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傅椎祁再度夺门而出。
这人……真的很讨厌啊。
喻兼而现在这不上不下的, 有点难受, 想了想,慢腾腾爬起来去洗了个澡,顺便解决了一下问题, 吹干头发出来正要往床上爬,突然动作一停, 看着床上那被傅椎祁刚才嚯嚯得乱糟糟皱巴巴的被褥枕头,抿了抿唇角,随便地整理了一下,然后去客房睡。
虽然傅椎祁和喻兼而都没考虑过让客人来这睡觉, 但这房子买的时候是个成品房, 已经按常规的操作布局装修好了。
睡前,喻兼而刷刷短视频, 看到詹骥五分钟前更新了一个他家狗的视频。
他和詹骥熟了之后才知道对方还是个宠物博主,粉丝不算多,二十来万,但黏度还不错,詹骥挂挂宠物相关的商品在平台上卖,副收入还不错。
除此之外,詹骥还有个擦边的号。咳咳,詹骥说那不是擦边,那是男装搭配。这个号的收入也不错。
喻兼而从詹骥的身上感受到了很蓬勃的生命力。
随着熟起来,他还去过詹骥家里,认识了詹骥的其他朋友,甚至有次还遇到了来给儿子过生日的詹骥他妈妈。
他妈妈是位很温柔随和的中年女性。
詹骥的绝大多数朋友都是“黄毛”“鬼火”“精神小伙”,但都和他妈妈关系很好,还会积极主动地向她展示自己新挑战的身体极限之哪里哪里又穿了孔上了环贴了水钻,还有人拉着他妈妈哽咽着掰扯自己最近的爱恨情仇。
他妈妈的眼神偶有疑惑,总体上都是慈爱的。
从大家的话语里,还有平时的相处中,喻兼而确定了詹骥说自己以前是品学兼优好学生这事是真的,但关于他为什么没读下去,他的兄弟们不知道,他妈妈则是一提到这个话题就抹泪,詹骥自己只是说家里没钱,可喻兼而总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而且,对于他的父亲,詹骥从来提都没提起过,也不说去世了还是离婚了,就是仿佛不存在一样。
看那情况应该是另有隐情,喻兼而就没多问了。
无论如何,詹骥现在把日子过得挺好的。
喻兼而喜欢这样的人。他觉得绝大多数人应该都会喜欢这样的人吧。
他给詹骥最新发的视频点了赞,没多久就收到詹骥在视频平台给他发的私信:还没睡?
他回复:准备睡了,正好看到你更新
然后他问:我给二哥买的衣服它怎么没穿?
二哥是詹骥养的那条哈士奇的名字。
詹骥回他一个裂开的表情,然后打字:让你别买了,它不配,穿上我去拿个快递回来就被它撕了
喻兼而遗憾:好吧~_~
詹骥问:你喜欢狗自己养一条吗?刚好我有朋友家里生了一窝,土狗,但都挺好看的,二眼铁包金,萌死你,而且土狗好养活,好教,不拆家,我要不是二哥见了其他狗就打架我都想抱一条了
说完还给喻兼而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几只小肥狗正挤在一起玩,憨态可掬,别提多可爱了。
喻兼而更遗憾了,含泪回复:我不方便养~_~
詹骥发一个嘻嘻的表情,打字:女生应该都喜欢养小狗的,你问问你女朋友
喻兼而心累:别提了,你不懂的
第一,那不是女生;第二,那家伙比二哥还排斥同类。
詹骥就没再说这个了。
两人互甩了几个视频聊了会儿,詹骥先说时间不早明天再聊,就互道晚安了。
喻兼而正要睡觉,舒鹫从微信上发来消息,跟他说今天的治疗情况很顺利。
喻兼而敷衍道:挺好,继续加油,你姐姐也就放心多了
舒鹫:我是为了你,诺诺
不要脸。喻兼而义正辞严:你这样说就太让你姐姐心寒了。
舒鹫急忙道歉,解释自己不是不知道姐姐的辛苦,只是这里那里,反正是些胡言乱语,喻兼而瞥一眼就没往下看了,看了伤眼睛。
喻兼而晾了他一会儿才回他,又大义凛然地教育了他一顿。
舒鹫唯唯诺诺地应,具体听进去多少就不知道了,这喻兼而也就管不到了,只能听天由命。
最后喻兼而说太晚了困了就单方面宣布结束此次交流,放下手机睡觉。
可神经就是很烦,他睡到不知道半夜几点,只知道自己被骂醒的时候看到窗外还是黑的。
傅椎祁就站在他床边骂。
他坐起来揉着眼睛听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听明白,大意是傅椎祁半夜跑回来进卧室掀开被子一看没看到他,生气了。
“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傅哥。”喻兼而小声说着,打了个呵欠。
他现在醒了但没完全醒,迷迷瞪瞪,脑子没转过来,完全没想到夹嗓子这事儿上来,只是原本的嗓音有些沙哑,低低的,天然的黏糊。
傅椎祁一听就有点受不了,气稍微消了点,瞪他一阵,板着脸说:“晚了!”
没等喻兼而想明白什么晚了,傅椎祁马上就绷着嗓子问:“你为什么睡这来?还闹是吧?你打算闹到什么时候去?”
喻兼而正要否认自己是在闹,傅椎祁的语气缓和了点,说:“上次非要说起来也得怪你,也是你先闹的,你脾气比我还大……那个Aiden——”
喻兼而见他居然还甩锅给自己,当即来了气,打断他的话,说:“傅哥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Aiden什么人?”傅椎祁问。
喻兼而看着他:“我无所谓他是什么人,傅哥。”
问题的症结根本就不是Aiden。Biden、Ciden、Diden,祝iden,什么–iden都好,都不重要。
他只是清醒了。落地窗那晚,他就完全清醒了,之前他都脑子多多少少进了一些水。
不管傅椎祁是为什么变了,或者曾经的傅椎祁其实是假象,怎样都好,也都不重要了。反正现在的傅椎祁就是这样,疯狂、蛮横、神经。
他喜欢的是曾经的那个Fuzhuiqi,或者那抹月光的幻象,所以那份心情也停留在那时候的岁月时光里就好了。
人体的细胞会定期更新排旧,这么多年过去,傅椎祁只是现在的傅椎祁了。
傅椎祁沉默了一阵,正要开口,喻兼而移开目光,没再看他,而是平视着前方的墙面,平静地说:“傅哥,只要不是上次那样在公共场合……其他的,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我不知道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改。”
“……”傅椎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就你这态度,你让我满意什么?”
“我态度怎么了吗?”喻兼而很认真地说,“傅哥,你再想单向落地窗,我也可以了。”
可是他认真的样子很空洞,恭顺的态度很疏离。
傅椎祁的手捏紧了拳头。
喻兼而这意思就是还记仇那晚那事儿呢……
他咬着牙问:“你当时要是不激我,我能发那么大火吗?还有,我后来想明白了你突然甩我一嘴巴子什么意思,”
喻兼而马上说:“对不起傅哥,我错了。”
平静到像是在敷衍他。不,不是像,根本就是。
傅椎祁的拳头攥得更紧,嘴角绷直到微微颤抖。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如果一旦喻兼而转头看到了,他就不如找条地缝钻进去,太丢脸了,他丢不起这个脸。
可是他想走的时候,脚仿若灌了铅,沉甸甸的提不起来。
对峙了一会儿,他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说了那窗户是单向的,外面看不到一点,你要不信我现在就让人给你拍示范,装修的时候那玻璃说明书都给你看。”
喻兼而过了四五秒才回应他:“不需要,傅哥。”
傅椎祁顿时急了:“那你到底想怎么着?现在你跟我过去,你他妈在那儿把我操回来??”
“我不想怎么着,傅哥。”喻兼而再度看向他,态度一直很淡定,淡定到令傅椎祁讨厌和心慌气短。
但凡喻兼而和之前在洗手间里一样对他动动手,他觉得都比现在好。
喻兼而看着这张脸大概几秒后,继续说:“傅哥,我只想你别再生气了,我都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你可以更明确一点表达你的诉求吗?我知道我的身份,也很清楚我和你的上下关系,那天晚上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和你闹,以后不会了。”
“……”
傅椎祁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几乎站立不稳,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往前栽倒。
可是他不能栽倒。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如此示弱,包括喻兼而……尤其是喻兼而。
他强大的时候喻兼而都对他不屑一顾,甚至背地里瞧不起他,如果喻兼而发现他是外厉内荏的纸老虎,会怎么样?这只狡猾冷血的小狐狸就会马上找出空子钻出他的地盘。
没有人会留在一个软弱的男人身边,人是慕强、畏强的。
这些认知令他的心脏难受起来,呼吸也困难。他必须要很努力很努力才控制住自己伪装好最后的体面。
喻兼而不知道傅椎祁在想什么,他看出了对方的脸色很难看,印堂发黑,虽然他并不知道印堂究竟是指脸上的哪一块地方。总而言之,就是还在生气吧。但傅椎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大概只有五天是不生气的吧。所以这不重要。
他就继续沉默,直到傅椎祁冷冷地扔下一句“回主卧,我要做”然后转身离开客卧,喻兼而起身跟着回了主卧,躺到床上。
傅椎祁去洗了澡。
喻兼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着水声。
好像傅椎祁洗了很久很久,但也许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没看时间计时。
只是……真的好像太久了,听着白噪音似的水流声,喻兼而渐渐的眼皮子打架,最终睡着了。
第58章
喻兼而一觉睡到闹钟响, 醒来时就看到傅椎祁的脑袋在旁边,给美好的一天顿时蒙上阴影。
不行,不能这么消极。喻兼而无声地叹了口气, 然后深呼吸,让自己开朗起来,实在开朗不了就硬开,接着下床去洗漱做早饭。
傅椎祁听着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心里烦得很。
他没睡,昨儿一整个晚上都没睡,还不敢翻身、不是,不是不敢, 是不想, 他有素质, 有素质的人在旁边有人睡觉的时候翻来翻去把人吵醒多没素质啊。
……小气鬼, 小心眼。他憋来憋去, 最后只悻悻然地在心里憋出这六个字来。
想来想去,他最后也没勇气起床去面对喻兼而,只能采用脱字诀, 脱到下午下班再面对,到时候应该能找出话题了吧……
傅椎祁这么盘算着, 直到喻兼而吃完早饭换了衣服出门上班,他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出去一看,喻兼而给他做了三菜一汤搁餐桌上温着呢, 还都是他喜欢吃的, 做得还挺漂亮,还用了他喜欢的餐具。
这难道就不是服软和好的信号吗?
傅椎祁正要高兴, 马上转念想到昨晚喻兼而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口吻,说的那些冷冰冰划清界限的话……就不确定起来。
不管了,先吃了再说。
傅椎祁赶紧盛饭吃起来,越吃越觉得自己想多了,就喻兼而,能记多久的仇?那番话肯定就是一时上头瞎说说,回头自己都后悔了,这年纪又好面子,拉不下脸反悔。
不然这菜能这么好吃?而且他还吃这么久了都没拉肚子、硌牙齿。要是他,他指定往里加点料,还吃呢,吃屁去吧。
傅椎祁越想越美,桌下的两条腿膝盖都轻轻地有节奏地互击起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忙停了下来这么幼稚的举动,一点不符合一个拥有表面清纯可爱实则可爱绿茶小老外的成熟男人霸道总裁的风范。
吃完早饭,他把餐具放进洗碗机里洗了,然后磨蹭磨蹭,洗个澡,换身行头,做个发型,英俊潇洒光鲜亮丽地出门去公司。
*
喻兼而正常上着班,突然有同事叫他。
他抬头看到同事满脸为难和急迫说:“先前那个实习生把资料搞错了,我现在就得去国税局补交,下午三点截止,我还得排队,只能现在就赶紧过去。但这些文件也急,今天就要寄出去,就差周总签字了,她一个小时后才到公司,中午就出发去机场出差了,你能帮我等下拿上楼去给她签字吗?拜托拜托。”
这是举手之劳,喻兼而马上就答应了:“没问题。”
对方把一叠整理好的文件放喻兼而桌面上,感激地连连道谢,喻兼而道:“别客气,你急就赶紧去吧。”
对方这才赶紧走了。
喻兼而算着时间,内部电话先联系了一下周总的秘书问了一下,确定她在,就拿着文件坐电梯上楼去找她。
电梯门停在财务部这一层,一打开,喻兼而和里面的年轻男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下。
但喻兼而很快回过神来,平静地走进去,转过身背对着对方,瞥了眼已经按了的楼层。对方已经“替”他按了。这是当然的,傅椎祁和周总的办公室在同一层。
祝嘉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这个童话了,下意识要打个招呼,但见对方摆架子装不认识自己,心里不爽起来,自然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电梯里一片安静,到了楼层,喻兼而先走出去,祝嘉随后出来,看他背影一眼,扭头就朝傅椎祁办公室的方向走。
喻兼而正要去周总的办公室,就见到杨总迎面走来,杨总朝他打招呼,他自然要客气地回一个。
杨复打完招呼,视线往喻兼而身后正好拐弯的祝嘉看去,收回来时,喻兼而已经去了周燕办公室。
他挑挑眉,叹了声气。
过了大概半小时,杨复坐自己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喝着茶看到那个小鲜肉离开了,起身慢悠悠去傅椎祁办公室,见对方还啥也不知道的样子,就好心提醒道:“你这把人叫过来过分了。”
“哦你说祝嘉?不是我叫的,”傅椎祁起身去倒水喝,一边说,“他遇到点事儿,跑过来想让我帮忙摆平,刚把他打发走。”
杨复说:“我说你怎么……不过你跟小喻说了吗?”
“说什么?”傅椎祁问。
“说祝嘉不是你叫来的啊。”杨复说。
傅椎祁莫名其妙:“我突然跟他说这个干什么,有病啊?本来没事也有事了。”
杨复叹气:“已经有事了,兄弟。”
“啊?”
杨复正要照实说,话到嘴边一顿,计上心头,决定助攻积德。
他一本正经地说:“刚刚小喻好像是想找你吃午饭还是干嘛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上来正好看到祝嘉,就脸色一变,转身走了。”
傅椎祁愣了愣:“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有钱拿啊?”杨复反问,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我看小喻不错,你可别错过了再来后悔。”
“……”傅椎祁急忙压住差点翘起来的嘴脸,“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找我就为说这个?”
“那倒不是。”杨复这下子是真正经起来,“有正事。……”
可傅椎祁的心思不太能集中在杨复的正事上。他现在有点惊讶,又有点忐忑。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那小家伙真吃醋了吧……是不是吃醋啊?但是,突然跑上来找他吃午饭,他今天又没要求,如果不是小家伙自愿主动,又是为什么呢?
哦,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喻利知这坑货又想吃软饭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傅椎祁心里就烦,比平时烦多了,烦的不是喻利知又要麻烦到他这件事本身,而是……而是喻兼而找他求和只是为了利用他。
……怎么想都是喻利知的错!
*
喻兼而帮同事去要完周总签名,回到办公室打电话叫来快递寄完文件,去食堂吃了个饭,回来正要午休,手机振动了两下。他拿起来一看,顿感不如不看。
是傅椎祁发的消息,问他:你刚才上来了?找我什么事?
下面紧接着还有一条:你哥又要什么?
语气中的傲慢和鄙夷尽显无疑。不过按照对方所以为的事实,倒也有资格如此。
所以虽然喻兼而心里不舒服,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还是只能回复一下。他回复:没啊。
傅椎祁秒回:还想骗我?你发誓你没上来?
不是祝嘉就是杨总,反正有一个是大嘴巴。喻兼而一边腹诽,一边打字:我是去找周总签字。
这回过了一两分钟傅椎祁才回过来,语气微妙:要是又要我帮忙就直说,别打肿脸充胖子,这会儿不承认,回头不还得找我?
这症状,显然是癫病复发耳。喻兼而懒得理他,没回。
可能是见他没回,又过了一两分钟,傅椎祁再度发来消息:你和祝嘉有什么差别,找我不都是为了利益?你别瞧不起他,他没你胃口大!
喻兼而咬了咬牙,正要措辞回复,手机来电显示舒鹫住的疗养院。他原本只是微微蹙着的眉头顿时紧皱了下,越发烦闷,深呼吸一口气,还是接了。
不出所料,舒鹫又闹事,说是抑郁发作,不见他就不吃药不吃饭不喝水。
“我不在本地,出差,回不去。”喻兼而撒谎道。
舒鹫爱治治,爱活活,爱死死,全部决定他都尊重祝福。
对方听他这言外之意就是拒绝,没多说什么就挂了。
喻兼而搁下手机,正要躺下去睡午觉,手机又持续振动起来,他以为是傅椎祁,或者舒鹫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拿起来正要发火,一看来电是詹骥,顿时没火了。
不过詹骥此前并没有过直接打电话的行为,一般就是发消息随缘等他回,实在要打电话也是先发消息问过他方不方便接,然后再打,很有礼貌。
喻兼而不解地接了:“骥哥?”
对面却不是詹骥的声音,不过听起来也有点耳熟:“喂,博……博……这啥玩意儿,喂,你会念这个吗?叫啥来着?我每回都记不住,这太长了!”
对面似乎不止一个人,正在对话。
“哎呀,不就是博……博……啵哦博……什么博,老子被你带沟里了,你小学语文体育老师教的啊?这不很简单吗,啵呃be……r……日!呢啊娜……笨娜娜!”
喻兼而:“……”
“我笨你个头!荷兰人名字怎么可能用拼音拼?”
“这不都一样吗,都是诶逼吸滴。”
“你他妈小学语文英语老师教的啊?拼音是啊啵刺的,英语才诶逼吸滴!我都会!”
“那你自己拼。反正我就记得他叫笨娜娜。”
“你确定?笨娜娜我怎么记得是那什么意思来着……怎么可能会有人叫苹果?而且日哪去了?不还有个日吗?”
“你文盲啊?苹果是爱破。你他妈自己手机苹果你都不知道苹果怎么说,说你装逼你还不承认。”
“那笨娜娜是什么……”
“香蕉吧。”
第59章
“叫香蕉也不正常啊。”
“你手机都叫苹果了, 他名字叫香蕉有什么不正常?我爷还叫铁柱呢。”
“哦,倒也是。不过叫香蕉还是有点儿……”
“哎呀,荷兰人可能跟我们文化不一样。”
“有道理哎。那日哪去了?”
“你他妈一天到晚就惦记着日, 日不发音。”
“真的假的?”
“英语一堆字母,要每个都发音不得忙死去?你动动脑子想下都知道啊。”
“好像也是。”
“……”痛失本名并且爆改国籍的笨娜娜决定扭转局面,主动出声,“你好,你是?”
“哦,我是爱破,啊不是,我是那谁, 王俊啊!你是笨娜娜吧?上回骥哥家里见过。”
“我叫伯纳迪诺。”喻兼而忍不住纠正他。
对面沉默了几秒, 隐约传来小小的声音:“妈的, 说了不叫香蕉, 谁取名香蕉啊, 你还文化不同,还日不发音,一天到晚张口就来, 老子就日了……喂,那个博……博……”
喻兼而耐心地说:“我中文名姓喻, 你可以叫我小喻,没关系的,都可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是有事。”王俊说, “骥哥打人被抓了, 你认识律师吗?我觉得你比较靠谱。而且到时候你能帮骥哥出庭作证吗?就跟港片里似的,你证明骥哥平时不打人脾气很好。你工作好形象好, 估计比我们说话好信。”
“……”喻兼而心情复杂,来不及吐槽,赶紧问,“怎么回事?你们现在在哪里?”
“局子外头,我们刚出来,骥哥还关着呢,搞了一晚上。”王俊说,“就昨晚,晓玲,晓玲你记得吧?上回也在骥哥家见过,她老缠着你要你微信那个,跟她说了别搞别搞,她一天到晚追星……”
喻兼而无奈地打断他的话:“我记得她,她怎么了?”
“哦,她没怎么,她妈把她接回去了,估计得打一顿。”王俊说。
“……”喻兼而只能自己联想,“晓玲和骥哥怎么了?”
王俊却否认:“他俩能怎么?她倒是想搞骥哥,没搞成,骥哥对她没意思。”
喻兼而一个头两个大,艰难沟通:“所以,到底为什么骥哥打人?他打了谁?”
“我正要说呢,你老打岔。”王俊说,“昨晚晓玲过生日,很晚才说。这货本来想跟她男朋友过,结果那男的有事她又想起我们了,真是不想理她……我们就去酒吧玩呗,打算叫你,骥哥说你不爱玩这些个,就没叫,本来他自己都不想出来,说那么晚了才叫他,他都要睡觉了。玩完我们就寻思来都来了,去隔壁按个摩啊,结果碰上个傻逼,好像认识骥哥,以前同学还是什么吧,说……”
王俊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过了几秒才接着说,声音却一直很小:“说骥哥他爸他妈的事儿。哎,你知道骥哥他爸妈的那事儿吗?”
“不知道,什么事?”喻兼而问。
王俊啧了一声,似乎很为难:“就是……唉,你不知道我就不说了吧……不行,还是跟你说了吧……”
旁边的同伴似乎在拦他:“别说了吧。”
“还要他找律师捞骥哥出来呢,反正都得说,你没看电视都那么演吗,把那事儿一说,法官判都判轻点。”王俊振振有词。
“你还要在法庭上说?”同伴震惊,“骥哥出来头一个砍死你。”
“这个再说!先把人弄出来!”王俊当机立断,说,“那个,博……博……小喻啊,事儿是这样的,就,骥哥他妈,呃,遇到过坏人,被欺负了,他爸一个汉子,自己老婆被欺负了肯定得把那王八蛋打一顿啊,结果那王八蛋他妈不经打,碰瓷,自己死了,害得骥哥他爸就被抓了。”
喻兼而一怔。他早就猜关于詹骥的父亲有秘密,可没想到是这样的。
王俊接着说:“反正我觉得这事儿不怪骥哥他爹。不说这个了,说昨天,昨天挨揍那孙子,碰到骥哥就一通嚷嚷,一开始骥哥都没搭理他,没打他,真没打,骥哥脾气你是知道的,根本不和那孙子计较,我们都想打了骥哥还劝我们,结果这孙子见骥哥脾气好你知道吧,就说起骥哥他爸妈的事儿……满按摩院嚷嚷得都听到了。骥哥这下子来火了,才揍了他一顿,然后这孙子就报警把骥哥抓了,还说要把骥哥告到死。那孙子好像有点背景……”
喻兼而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说:“你加我微信,就这个号码,把定位发我,我现在就过去。”
“好好。”
王俊说着就挂了电话,赶紧添加微信,通过后发去定位。
喻兼而叮嘱他和他的伙伴们先什么别的都别干,找个地方坐着等自己过去,然后就起身去和自己的直系上司请了假。托傅椎祁的福,上司以为又是这傅二少搞事,一句没问,爽快批了。
喻兼而打车去了定位所在的公安局外头,找到王俊他们,又问了一遍大致的事情经过,用手机上网搜索本地的律师事务所,搜着搜着,思来想去,喻兼而鼓起勇气发消息给黎总,问有没有认识的合适的律师推荐。
黎总很快回了他:有。什么事?
喻兼而问:现在方便打电话说吗?
黎总:可以。
喻兼而走远了一点,打过去,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经过,没提詹骥父母的具体的事情,一语带过了,黎总也没问,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说:“我让唐律师打给你。”
“嗯,谢谢黎总。”喻兼而说。
不多久唐律师就打给喻兼而了,问清楚位置,很快赶了过来。
*
在唐律师的协调下,喻兼而知道了对方的背景。
出言不逊导致被打的那个人叫商理,是个医生,也是詹骥的初中同学。商理本人还好说,虽然职业很光鲜,但他在业内并不起眼,没什么成绩。但他的家里人在传媒这一块颇有势力,很有点人脉背景。
商理一方拒绝和解,绝不原谅,坚持要把詹骥告到底。
王俊他们急眼了,就说非要这么搞的话,你不仁我不义,别怪我们把商理当时是去按摩院嫖|娼这事儿捅出去,一个医生跑去嫖|娼,怎么都不好听吧!
商家这才略微软化了一点态度,一面否认嫖|娼,一面虚伪地说也不是完全不想给詹骥面子,好歹是老同学。
但他们要求詹骥跪商理面前给商理嗑一百个响头,他们还要录下视频。
王俊当即拍案而起,操起椅子就要砸过去,被警察拦住训斥了一顿。
“同志,我冲动是我不对,”王俊指着对面冲警察道,“但你来评评理,那说的是人话吗?就离谱!”
警察估计心里也觉得对面一言难尽,但肯定不能这么说,就只是板着脸让王俊把椅子放好坐好。
商家人原本还一惊,有点怕,但见警察护着自己这边,顿时嚣张的气焰就回来了,指回来,指着王俊要警察把他也抓了。
警察和了两句稀泥,商家人不情不愿地暂且放过了王俊,继续说起嗑一百个响头的事。
想当然,詹骥宁死不屈,不接受这个条件。
商家人手一摊,说是你们不想谈,那我们也没办法,詹骥等着坐牢吧,我们还要保留对于刚才那个精神小伙威胁恐吓我们的追诉权。
唐律师虽然年轻,但办事精炼老道,了解完情况,马上做出判断,前往按摩院向老板和其他工作人员请求作证协助,以及拷贝事发时的监控录像。
老板是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很瘦,皮肤有点黑,猴精似的,一双绿豆眼滴溜溜地转,看起来很狡黠。
他听唐律师说完来意,当即就说:“给警察了啊,当时他们吵架打架的视频。”
唐律师闻言平静道:“我要的是商理包厢内的视频。”
老板马上说:“你也知道我们这是按摩院,虽然是正规的,是吧,就按按,但有的时候也得脱衣服按,还有刮痧什么的,男的就算了,有时候来了女的客人,人家不愿意录像,所以我们包厢里没有摄像头。”
唐律师直接说:“有得谈。”这是暗示对方可以出价的意思。
他常年和社会各层各色的人打交道,就这老板,他不信包厢里会没有针孔摄像。
可老板完全不跟他谈,咬死了没有摄像,让他别瞎说来污蔑他们店的名声,否则自己也要请律师来告唐律师,还要跟警察说唐律师试图贿赂买通他。
唐律师闻言微微地蹙了蹙眉头,却不是怕他告自己,自己刚才说话留了余地,不会让对方抓到话柄。
他只是从对方的态度里感受到了一些对己方很不利的事情。
他想了想,试探道:“那我可以和事发时的其他在场工作人员聊一聊吗?尤其是服务商理的工作人员。”
“哦,你去聊啊,不过她今天放假,没来上班。”老板说。
“我可以要她的联系方式吗?”唐律师问。
“没有。”老板说。
唐律师不急不慌,环顾大堂四周,然后推了推眼镜说:“你身为这家按摩院的经营者,如果连员工的基础资料都没有,我可以合理怀疑你的经营不规范,可能存在很多违法的经营行为。”
老板冷笑:“吓唬我啊?我被吓大的!”
王俊他们在旁边听不下去了,不顾喻兼而拦着,叫道:“你他妈什么意思啊?我们平时没少给你做生意吧?现在骥哥出事了你这么搞,有没有点良心啊?”
“我怎么搞了?又不是我搞出来的事。”老板没发火,态度平静,道,“你们凭良心讲,我打开门做生意,你们过来我是没提供服务还是怎么的?我又没欠你们的。昨晚搞出那些事,东西都给我打坏了,我到现在也没找你们要赔钱,已经仁至义尽,你们非要闹出去,别人也不会说我不好。”
这倒是真的。昨晚詹骥揍商理,商理挣扎着到处逃,可他逃到哪詹骥就追到哪,大厅里确实被打得一片狼藉,现在来看大厅里还没收拾恢复好呢。而老板到现在也没找王俊他们说赔钱的事。
当然,不排除老板是联系不上詹骥本人赔钱的原因,但无论如何,现在他这么说,王俊他们确实就被怼得哑口无言。
第60章
唐律师沉默片刻, 示意王俊他们住口,王俊气不过,有意再和老板争几句, 被伙伴捂住嘴往后面拖住了。
“先回我事务所再说吧。”唐律师对喻兼而说。
喻兼而便带着王俊他们去了唐律师身为合伙人的律师事务所,唐律师给他们简单分析了一下这件事。
“就目前我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本身这个案子很简单。对方侮辱、寻衅詹先生在先,警方有当时的录像为证,而且根据对方的伤情鉴定,轻伤以下不构成刑事犯罪,对方只能以民事起诉要求钱财赔偿。”
唐律师看着坐在对面的喻兼而说道。
王俊插嘴问道:“那为什么还不放了骥哥啊?”
唐律师看了看他,解释道:“他打人的行为触犯了治安管理条例, 现在是行政拘留十五天, 不会留下案底。”
王俊忧心忡忡地又问:“那个王八蛋一家子不说要告死骥哥、让骥哥坐牢坐到死吗?”
唐律师淡淡道:“嘴长在他们脸上, 他们要这么说, 我也没办法。”
“啊?什么意思?”王俊问。
唐律师说:“就是你可以不用管他们说的这话的意思。就算立案他们也不可能胜诉, 何况立案成功的可能性还很低。”
喻兼而问:“也就是说,其实没什么事,只要等到詹骥拘留结束出来, 最多对方民事诉讼赢了詹骥赔点钱,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
唐律师停了下, 慢慢地说:“理论上是这样。”
喻兼而听出了言外之意:“实际上呢?”
“我想你们也已经通过这件事对对方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们很可能不甘心这个结果。”唐律师说。
王俊和同伴闻言,顿时你一眼我一语地说起了商理一家的坏话,觉得唐律师担心得很有道理。
唐律师等他们说完安静下来才继续说:“事实上那已经不属于我的工作范畴了, 但喻先生你是我学弟介绍的朋友, 他特意叮嘱我尽力帮你。”
喻兼而不料黎总竟会这么做,而且还不告诉他, 如果唐律师不主动提起,他哪能知道。
唐律师移开视线,环视其他人一圈,说:“我想对方会故意再度挑衅詹骥,也许还包括你们。也许他们还会利用舆论的力量去破坏詹骥开的店的声誉。我担心的是你们会如他们所愿进行不恰当的反击,从而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众人纷纷怒道:“他们要这么搞的话,那我们怎么办?就把脸给他们打吗?”
“唐律师你是不知道,那个孙子说话多难听,别说骥哥了,我他妈当时听了都想上去打他,真不是个人!”
王俊突然灵光一闪,说:“我看他们挺怕我们说那孙子去嫖|娼的事儿,他们要敢搞事,我们就把这事儿举报给他医院去,还搁网上去,看谁舆论得过谁呗!”
“你有证据吗?”唐律师说,“没证据他们可以告你诽谤,属于刑事案件。而他们即便散播詹先生父母的事情,最多也就是侵犯名誉民事案件。”
王俊一噎,半晌,梗着脖子说:“我就不信找不到证据……找那鸡去!我他妈天天蹲那按摩店外头,我记得她长什么样。”
唐律师道:“看今天那店长的态度,商家人应该已经有所防备,处理过了这件事,你不一定能找到那女人,就算找到了,她也可能和店长是相同的态度。但如果你坚持,我不会反对。只是我需要提醒你,如果对方够狠,可以买通那女人到时告你骚扰或者贿赂怂恿做假证。所以我的建议是你们不要贸然行动。”
王俊道:“说来说去,就是让我们啥也不干,等着挨打呗!”
喻兼而一直仔细观察着唐律师的神情,心中有所猜想,当即出声安抚了王俊等人一下,然后提出今天时间不早了,先到此为止,各自回家。
众人从昨晚上折腾到今天这外头天都黑了,不说还好,喻兼而这一说,大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确实是累了,互相看了看,都同意先回家休息。
原地解散前,喻兼而再三叮嘱大家先别轻举妄动,互相盯着,有什么事先问他,他问完唐律师,唐律师说没有风险大家再去干。
大家答是答应了,具体会不会照做就不得而知,但喻兼而也没办法管更多,他总不能把人都关起来,只能希望大家多长点心。
其他人都离开后,喻兼而转头看唐律师,而唐律师并不惊讶他的单独留下,平静地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我感觉你好像对商家人很了解,是我的错觉吗?”喻兼而问。
唐律师没有否认:“曾经,事务所的一位深度合作方的儿子和商理发生过纠纷,当时我作为合作方儿子的律师和商家人打过交道。商家扎根于传媒圈,有一定的势力,而且他们家非常护短,睚眦必报。”
“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吗?”喻兼而问。
唐律师忽然笑了笑,这是喻兼而今天见到他以来看到的第一次他笑,但这笑容毫无愉悦的感觉,只令人觉得冰冷和讽刺。
“办法因人而异。”唐律师说,“就像我刚刚提到的那件案子,最终顺利解决了。刚才的那些人没有办法,但傅二少应该有。据我所知傅二少的人脉很广,远胜我曾经的那位当事人家庭。商家有势力是相对于詹骥、王俊这种普通人而言,但对于傅二少的圈子来说,商家也不过就是普通人。”
“……”
喻兼而才知道对方认识傅椎祁。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很值得惊讶的。只是对方突然提起,他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
离开律师事务所之后,喻兼而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忽然看到路边有一家螺蛳粉店,下意识地走了进去,当回过神来时,已经坐了下来。老板过来问他吃什么,他便顺势点了一碗。
老板很快就做好了端过来,喻兼而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粉,味道很一般。
他没什么心情,而且店里的其他食客还在抽烟喝酒大声吹牛,进食环境很糟糕,他没吃完就起身去结账了。
他没什么地方可去,正好旁边有个地铁站,就坐地铁回去了。
一回去,推开门就看到客厅里明亮如昼,这才想起傅椎祁今天很可能会在的事儿。不过事到如今,就算傅椎祁又要发疯,也没办法,发吧。
出乎喻兼而意料的是,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的傅椎祁听到了他回来的动静,甚至转头看了他两眼,却没发火,收回目光继续看电视,下一秒还哼起了歌,一副很愉悦的样子。
喻兼而自然不会去主动触霉头,见他心情好,就蒙混过关,默默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喻兼而没去客厅,直接上床睡觉。
没多久傅椎祁就闻着味儿过来了。他先去浴室里转了一圈,出来站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喻兼而。喻兼而感受到犹如实体的视线,睁开眼睛,双手扒着被子,与傅椎祁对视。
“你脏衣服没洗。”傅椎祁说。语气挺平静的。
喻兼而这会儿没劲和他闹,而且还在犹豫盘算怎么请傅椎祁帮忙詹骥的事儿,闻言就态度很好地说:“我明天洗,对不起,傅哥,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哦。”傅椎祁顺势坐在床沿上,扭头瞅他,“没事吧你?”
喻兼而正措辞卖惨,还没开口,傅椎祁迫不及待地嘘他:“至于吗?”
喻兼而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怔愣的空档就给了他继续沉浸自我世界的机会。
他美滋滋地说:“祝嘉去下我办公室,你班都不上了?还跑去抽烟喝酒?抽了多少?喝了多少?我跟你说,我可烦闻烟味儿了,下不为例哈。今天就算了。”
槽点太多,喻兼而挑着一个吐:“傅哥你自己不也抽烟的吗?”
傅椎祁理直气壮:“我也烦我自己,不行吗?”
“……嗯,傅哥你怎么都行。”喻兼而敷衍道。
傅椎祁听出他在阴阳自己,可这会儿顾不上计较,或者说,这会儿喻兼而越阴阳他,他越美。
为什么?因为喻兼而真的吃醋了!中午上楼去瞧见祝嘉,扭头就走了,下午直接班都不上了。
傅椎祁下午找了个借口去财务部晃悠,一直没看到喻兼而,一问才知道他请假了。
他上司说:“我还以为傅总你有事找他呢。”
傅椎祁还得替喻兼而兜回来,当即便说:“哦,哦,是有这事儿,我有点事儿让他去办,刚忘了。没事儿了,走了,回头喝酒啊。”
他离开财务部后,一寻思觉得小家伙没什么地方能去,估计是回家了,他原本想马上就回去看小家伙吃醋现场,想了又想,觉得显得自己有点上赶着,还是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摆摆姿态,然后再给甜枣,就又能拿捏了。
每天都在梦想能拿捏的傅椎祁硬是在办公室里坐到下班时间,腾的起身就往外走。不料回来后一屋子冷寂,压根没人。
傅椎祁当即掏出手机就要质问,可拇指已经按住屏幕了,还是松开了,思来想去,觉得这也显得自己上赶着,不便拿捏。一切不利于他拿捏的事他都得再三斟酌。
他斟酌过后打给了喻利知,试探对方干嘛呢,得知对方正在公司开会,听话音喻兼而没去那,他就说:“哦,忙呢,忙点好,继续忙,挂了。啊,没事,打错了。挂了啊。”
不给喻利知多说的机会,果断挂了。
没去喻利知那里,那还能去哪?喻兼而在国内又没别的去处,估计也没朋友。这么一想,傅椎祁都有点心酸了。
但不管喻兼而怎么可怜,自己如何心酸,该拿捏的还是要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