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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1 章   91.泯恩仇

    其实颜航之前想过这个问题——如何面对虞深。

    既然他已经决定义无反顾的去跟虞浅在一起,那么这个问题总有一天要心平气和想个解决办法,毕竟有些人是要一辈子都常常见面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但是理想永远比现实要丰满,颜航想象中的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已经踏实下心来,已经能豁达的看开过去,也能平静的面对现在,但是当他实打实在巷子口再次看到那个害死老颜的男人时,这股恨意还是不受控制的从内心深处阴暗攀爬而出。

    还是恨啊。

    他只要看到虞深那张看似无辜却坏事做尽的圆脸,就能想象他当时是如何声泪俱下的哀求老颜放他回家,又是怎么样反手背刺人民警察,葬送他们一家的命运。

    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快天黑了。

    手机里有无数个未接来电,有宋绘心的,有老谭的,有马兴的,也有李燕的,他冷飕飕地滑动屏幕,从头到尾看了一眼,又锁上手机。

    睡一觉的确能解决挺多问题,一颗心虽然还矫情得挺疼,感觉喘口气就能往外哗啦啦冒血那么疼,但是胃倒是好多了,那股疼劲儿过了,隐隐约约还有点饿。

    冰箱里虞浅给他准备的吃的他没怎么吃,牛奶麦片这些早饭倒是吃完了,那一百个包子只吃了一次,还剩下能有七十多个,他拉开冰箱门,照着虞浅的说法,懒洋洋地数出一顿的量,起锅烧水,把包子放在蒸锅里蒸。

    “真伤着了。”颜航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最后只是笑了笑,“我也没那么贱,姐。”

    走到卖场最后一层,这里放得都是些单人摇椅和沙发,颜航走走逛逛,偶然间看到一个挺合眼缘的单人椅,椅背放平以后能完全躺下,腿搭在底下能完全伸直。

    他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在“我的世界”游戏里面,虞浅装修的那个“YH和YQ之家”,老男人好像当时就说过,想要个椅子在阳台上晒太阳。

    想到这里,他欣然把最后的一千块钱拿出来,买下这张椅子。

    “那跟虞浅有什么关系?”颜航不关心豁牙,爱死死去,他只关心虞浅。

    马兴那边传来翻文件的声,他放下手机跟旁边人说了两句话,才顾得上颜航,接着说:“我们排查豁牙的社会关系,发现这人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查来查去连个近亲都没有,也没人能给他收尸,为了结案做笔录,翻了他的手机通讯录,结果翻出来虞深,给他打电话没人接,最后联系一圈,是虞浅来的。”

    “我看他走的时候状态不太好,所以给你打个电话,想说让你安慰一下。”马兴叹气,“估计是吓着了,我看他眼睛都不会聚神了。”

    颜航已经重新拧开钥匙打着火,飞快地说:“行了小马哥,挂了,我开车了。”

    “你不住了?”马兴愣了愣。

    “不住了,我得回去。”颜航说完就挂了电话,单手把车开上匝道,顺手点开钟大丽的微信给她发去语音,让她无论如何哄好了虞浅,别出什么事。

    没踩油门的那条腿都在抖,颜航上高速以后才发现,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也好在他平时意志力就不错,很容易冷静下来,终于是不抖了。

    如果不是闹到警局去,颜航猜测,豁牙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大名原来叫黄胜才。

    他想起很久以前九堡铺发完大水,他和虞浅趴在那扇西窗的窗台上,听着凌晨出殡的唢呐声响时的对话。

    虞浅当时跟他说,在这儿多的是死了都没人发现的人,命比草还贱,还不如一条阿猫阿狗。

    现在他是真的直观又震撼的理解了虞浅当时的话,没有家,没有来处,没有归处的人,最后的结局就是尸体和名字随着雨水肿胀腐烂,最后尘归尘土归土,浑浑噩噩活一回,没有人记得住,也没有什么能够留得下。

    也难怪虞浅那么害怕自己一个人,怕到骨灰盒里,都不愿意独自寂寞的呆着。

    钟大丽站起来,回屋从冰箱里拎出两瓶啤酒,在桌边上一磕打开了,递给虞浅一瓶。

    “咱们就不说出狱以前的事儿了。”钟大丽一口气喝了半瓶,用袖口擦嘴,“你哥出狱以后,你和颜航给他那么多次机会好好生活,他珍惜了吗?”

    虞浅拿过瓶子,抿了一口。

    钟大丽摇摇头:“没有吧,他跟他说过那么多次,不要再跟豁牙来往,他不是依然明知道那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要天天混在一起吗,颜航给他找了工作,督促他上班开证明,甚至还希望给他换更轻松的活儿,他后来珍惜了吗,好好做了吗,不是一样不知道感恩。”

    “嗯。”虞浅应了声,情绪低落。

    “再往前面说。”钟大丽叹口气,“颜航他爹,那个警察,当初把他从街上救下来,给他机会去投案自首,离开老耗,你想想他最后是怎么选的。”

    虞浅嘴里的酒差点没咽下去。

    “所以阿浅,路是自己选的,其实不存在什么被逼无奈,走投无路,都是些借口和屁话,人渣给自己开脱用的。”钟大丽放下酒瓶,“这世上穷人是挺多的,讨口饭吃谁都不容易,但是不都活着呢么,也没说都跟虞深似的,非得堕落了,整上脏东西了,再回过头来说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活的有尊严?阿浅,你跟我谈尊严?”虞深又开始笑,欣赏着自己在虞浅潮湿的眼中渐渐放大的倒影,“刚从监狱出来找个工作四处碰壁,走到哪里都被歧视,后来在养老院给人端屎端尿擦身体,什么脏活累活都干,每天才赚那么一点不够塞牙缝的工资,就这样,你跟我谈尊严?”

    “养老院是辛苦,但这已经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不是吗?”虞浅垂下眼尾,“颜航都说了,三个月以后你就可以换工作——”

    “你别跟我提他!”虞深抬高音量,粗暴打断虞浅的话,“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以为施舍给我一个义工的工作就多么伟大了吗,要我永远在他面前像是受了多大恩惠一样,跟个孙子似的感恩戴德?”

    虞浅的眼睛渐渐灰淡,目光怔怔无法聚焦,他像是被抽取力气,懒得在做挣扎,任由虞深扯着他的头皮,没有反应地看着虞深一开一合的嘴唇。

    “阿浅,你知不知道在养老院这三个月才赚了多少钱。”虞深从脚边捡起一根烟,放在他们之间,“就这一根烟,你知不知道从豁牙手里买这么一根烟又要多少钱,你知不知道豁牙告诉我,如果我能把老耗当初留下的这些东西卖出去,我又能获利多少?”

    虞浅没有反应,甚至没有掀起眼皮看一眼他手里的东西。

    “阿浅,这活儿你不想干,我知道,哥也不逼你,但是你别拦着我。”虞深眨了眨眼,表情是隐隐约约的兴奋,“你相信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真不会打你们的主意,你借给哥一点钱,一点就够了,好不好?”

    虞浅茫然地转过脸,看着哥哥离他很近,憨厚短圆的那张脸,嘴角抽动,忽然很想笑,笑完了,又觉得一无所知的颜航可怜得让人心疼。

    “你居然是这么想的。”虞浅吞了吞口水,才说出话,“颜航为了我选择原谅你,原谅你这个杀父仇人,结果到头来,你对他居然是这种想法。”

    他荒诞地笑了笑:“人是不能管闲事,管闲事真的折寿,还没有好报。”

    “无所谓了。”虞深眯起眼睛,“对我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了,连他妈饭都吃不饱了,谁还有心思跟你谈尊严,谈理想,谈幸福,别做梦太久了醒不过来。”

    “大丽姐呢?”虞浅像是一片浮萍,软着身子靠在一侧,累,累到他只想闭上眼睛逃避,最好永远不要醒过来。

    “她身无分文从家里跑出来,到台东找她的姑娘,甘愿出卖身体,紧紧巴巴过了半辈子,没偷没抢过,没害过身边的人,她活得不算有尊严?”

    虞浅抬起手,摸了摸脸,摸到一手湿。

    “我呢,哥。”他叹了口气,难过得很纯粹,“你进去以后,我翻遍了家里,只找到一点钱,有多少呢,我记不清了,不会超过三百,真的哥,不会超过三百,我不是一样靠着三百活到现在,我打过的工不比你少,干得活不比你轻松,我只是忘了,懒得说了,不是没做过,我活得不算有尊严?”

    虞深伸出手,温柔地擦着他的眼泪。

    “阿浅,你现在厉害了,是披萨店的老板了,还能出去给人做菜挣钱,你兜里有钱,所以你可以跟你哥大咧咧的谈尊严,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我谈不了这个,我只想知道明天还吃不吃得上下一顿饭,明白吗?”

    虞浅闭上嘴,不再说话了,长发垂落在眼前,他微微扬起脖子,闭上眼睛开始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还是笑个不停,笑到停不下来。

    不笑就得哭,那还是笑吧。

    “哥。”虞浅缓慢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织灯,在宽敞明亮的新家住久了,他已经不习惯这么灰暗的灯光,总觉得雾蒙蒙一层灰,“其实你再坚持一下就好了的,如果你能再坚持一下,找到保安的工作先做着,我的披萨店下学期开始就可以收回成本,纯盈利,到时候我们每个月有很多钱,我可以在外面给你租一个楼房,有电梯有花园,能看海那种楼房。”

    他收回视线,眼眸寡淡破碎。

    虞浅被他捂着耳朵,微微挣扎却被镇压,抬眼看他,充满迷茫。

    “我明白,我都明白。”虞深同样看着他身前的虞浅,叹了口气。

    “可以。”颜航松开了手。

    “你干什么?”虞浅着急勾住他的手腕,目光不定,“怎么了?”

    “没干什么,放心。”颜航提起唇角,鉴于虞深在场,只是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不说再见了,明天我来找你。”

    第 92 章   92.脆皖锅

    第二天颜航中午和下午饭点没来得及去找虞浅,因为老谭给他发消息,房子落户那些事还得去市里警察局办个手续,所以他基本一天都在忙活,只是匆匆给虞浅打了通电话交代情况,各自忙各自的。

    原本想着晚上回来早,去披萨店找他,两人再一块儿散步回来,结果又收到田飞兰的消息,田飞兰不知道从哪儿弄回来一条大脆皖,说是晚上片了打边炉,一定要颜航回来。

    所以他只能转道提前回趟家,打算吃完饭再去找虞浅。

    快到饭点,颜航给虞浅发了消息,虞浅没回复,想着他这个时间应该在店里忙着,颜航也没在意。

    打边炉确实算是一道大菜,尤其是脆皖难得,这种鱼一斤能卖到大几十,因为是在饲养池子里专门喂着春蚕豆长大的鱼,无刺,肉质又紧又实,吃起来脆爽弹牙,是台东人眼里不可多得的美食。

    “没事,我就是有点”虞浅看着他小男友担心到拧成一团的浓眉,咽了原本要说的话,“就是有点累。”

    颜航紧紧盯着他,目光慌乱。

    “妈的。”虞浅抽了一口气,整个肩膀和腰都快疼得没知觉,“那孙子太能打了,体重是我的两倍,拎我跟拎个鸡崽子似的,我这辈子第一次打这么窝囊的架。”

    “你先别动,好好躺着。”颜航两手握着他的手,“我一会儿背你去医院。”

    “不急,没大事儿,就是摔着了,他还没能伤了我这张漂亮的脸。”虞浅笑了笑,努力向后看了眼,推推他的手,“你快点去看看小漂亮,我担心她吓坏了,你姐好像也伤着了。”

    事态紧急,颜航迅速在他身上看了一眼,确定暂时没事后,才起身过去,虞深跟虞浅一样,倒在地上起不来,宋绘心展开手臂搂着两个孩子,哭得浑身发抖。

    “姐。”颜航把手放她肩膀上。

    宋绘心像惊弓之鸟,猛地弹开,回头看见是他,大眼睛里一秒钟就噙满了泪,她瞬间委屈下来,嘴巴一瘪,哭嚎着扯住颜航的衣袖:“航子,航子,你可算来了。”

    大漂亮小漂亮也冲过来搂着他的腰就不松手,眼泪鼻涕蹭在他胸前,可怜的要命。

    “好好好,都不哭了,小舅来了,小舅在呢。”颜航蹲下身,手掌在两个孩子后背上不断搓着安抚,“不哭了啊,乖乖的,都不怕。”

    他看向一旁地上躺着直抽气的虞深,虞深被廖勇收拾的不轻,因为一直护在孩子们身上,被廖勇用胳膊肘怼了两下脖子,现在捂着脑袋半天缓不过来。

    颜航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去感谢虞深的舍命相救。

    “廖勇,你别跑!”马兴在远处边跑边喊,“当众危害人身安全,扰乱治安,跟我回警局!”

    廖勇见到马兴这个真正的警察,立马就怂了,撒腿就跑,毕竟谁也不想被刑事拘留进去吃几天的牢饭,马兴追在他身后,眼瞅着这人就要跑出巷子。

    颜航眼眸一暗,拍了拍怀里的人,沉声道:“等着小舅回来。”

    说完,他长腿一迈,用这辈子最快的冲刺速度朝着廖勇而去,他心里憋着一口恶气,这口气化成十足的动力,激发出猎豹一样的速度蹿过九堡铺的窄巷。

    颜航自认是个无聊透顶的人,这辈子除了他爱的这帮家里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一定在乎的,但是只要是敢动他家里人,哪怕只有一点点,都算是踩在他的雷区上往死里蹦迪。

    更何况廖勇一下子欺负了宋绘心母女三个人和虞浅,属于是把他里里外外所有在乎到极点的人都得罪了一遍,简直不可饶恕。

    他追在廖勇身后,劲风吹起刘海,快如残影,他看着廖勇恐惧躲闪的背影,恨得浑身都在抖,他又提了速,转眼超过马兴。

    马兴的后腰上挂着一副手铐,颜航经过他身后顺手扯过来,咬着牙死命追上廖勇,一伸手扯过他的胳膊,跟他扭打在地。

    廖勇挣扎的几次想跑,对颜航又踢又打,他硬是一点都没松手,膝盖怼在廖勇胸前,用浑身的体重压着这个强壮如牛的恶徒。

    马兴追上来,帮着他按住廖勇的腿。

    颜航揪着廖勇领子,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掰到身后,熟练地扣开手铐的两环,在廖勇的挣扎中坚定强硬地扣上他的两只手。

    “畜生东西。”他累得坐在廖勇身上,一巴掌扇过他的脑袋。

    “放开我,放开我,都是他们先惹我的。”廖勇喊得脸红脖子粗,像每一个被抓住的犯人一样,撒泼打滚耍无赖,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

    颜航撩起额前的刘海,那里全都是汗,他看着廖勇强词夺理的恶心模样,忍不住照着太阳穴又捶了一拳。

    “呸。”颜航直起身,冷冷地踢他一脚,“你也配当老颜和老宋的徒弟。”

    “行了,航子。”马兴也累得直喘气,拦下他,“别打了,一会儿收拾他太难看程序上过不去,我把他回去关个几天就老实了,你去顾着你家里吧,我看虞深伤得挺重。”

    颜航胸口剧烈起伏,他盯着被马兴扯起来的廖勇,气得连呼口气都疼,他只要一想到宋绘心母女吓得崩溃的三张脸,一想到虞浅被他打伤在地起都起不来的样子,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许久没有过的浓浓恨意攀上心头,就恨不能在把人收拾一顿泄愤。

    但最后身为警察家庭应有的理智还是拽回他的冲动,这个档口容不得他意气用事,所有人所有事都等着他回去处理。

    “小马哥,他交给你了,最好查查赌博,多关上几天。”颜航抬手抚过自己颈侧,一看已经流血了,是刚才廖勇挣扎的时候不知道拿什么划破的,“我得先照顾我家里去了。”

    “去吧,放心。”小马哥应他一声,回头扭着廖勇的手,恶狠狠道:“老实点,走!”

    拨开凑热闹的人群,他蹲在宋绘心面前,伸手抱住他。

    “姐,去不去医院。”

    宋绘心在他怀里摇摇头,吭哧一声小声道:“我没事,孩子们也没受伤,我们先回家,他”

    宋绘心颤抖着手指了指还在地上躺着的虞深,“他好像有点重,你先看看他。”

    “好。”颜航松开她,“你们先回家,到家给我发消息,今天晚上锁好门窗,洗个澡休息休息压压惊,等我处理完回来陪你们。”

    “嗯。”宋绘心目光空洞,自己明明已经吓坏了,还要跟女儿们扯个笑,“坏人都被抓起来了,不怕了啊,咱们回家。”

    看着跌跌撞撞离开的宋绘心母女背影,颜航这颗心一抽一抽的疼,总是放心不下,大概家人就是这么个存在,平时无事时从不觉得重要也不觉得自己在乎,只有遇到事儿了,才会察觉有多么的牵肠挂肚。

    “你。”颜航蹲在虞深身边,“能不能起来自己走,去医院。”

    “我能,我就是,头有点晕。”虞深抹了抹鼻子下面,扶着脑袋坐起来,还没等站起来,先拼了命的咳嗽一阵,咳嗽到后来差点吐出来。

    颜航知道这是眩晕和脑震荡的后遗症,这回他没有犹豫,伸手在虞深后背上一下下拍着,给他顺气。

    “阿浅,比较严重,他被廖勇扔在纸箱上来着。”虞深虚弱地扶着颜航的手臂站起来,“他怎么样了。”

    “你自己走,我背他。”颜航说完,朝着虞浅走去。

    老男人还跟刚才的位置一样,到现在也没能站起来,他干脆就在地上仰面躺着。

    “还好吗?”颜航声音都轻了,怕吓着他,伸手摸了摸虞浅的脸。

    “活着呢。”虞浅闭了闭眼睛,一睁开就看见颜航跪在他身边,垂着眼,眉眼阴翳,看起来特别沮丧,他笑了笑,费劲伸手摸着颜航的胳膊,“心疼啦?”

    “心疼死了行吗。”颜航低着头,“都怪我,我今天不跟马兴吃这顿饭好了,早点回来就没这些事。”

    “你好好笑,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虞浅笑起来,笑一笑身上又疼,于是表情变成似笑非笑很扭曲的样子,他叹口气摸着颜航的脸,“好了小孩儿,不怪你,突发的事情谁说得准。”

    李燕的电话他不能不接,人在外,总是要让妈妈放心。

    “儿子。”电话接起来的速度极快,颜航都能想象李燕捧着手机,语气惊喜又忧虑的样子,“你终于接电话了。”

    “下午睡着了妈。”颜航坐在餐桌边上,手指随意在虞浅挑的岩板桌面上划拉。

    “你真是吓死妈了,就这么走了,你去哪儿了呀?”李燕听着都快哭了,“外面下雨了,用不用妈妈那伞出门接你,饭吃了没,身边有人陪着吗?”

    “我在我那套新房子里,改天再带你来看看吧,挺好的小窝。”颜航四处看了眼,叹了口气,“饭吃了,吃得包子,特别好吃。”

    “大丽姐可在呢。”虞浅轻轻笑了声,屁股顶了顶他的大腿根。

    “别瞎动,我憋了两天了,一碰就升旗。”颜航在他屁股上惩罚似的使劲儿揉了一把,“我给你带了半条脆皖,你看看怎么吃。”

    “好东西啊,正好,大丽姐刚才还嚷嚷要吃夜宵。”虞浅看了眼鱼,“我做个干锅脆皖给你们当夜宵吧。”

    “靠。”颜航乐了,“我在家吃过饭来的,刚才觉得我快撑吐了,你一说你要做,我瞬间觉得还能再吃两口。”

    虞浅笑得肩膀抖了抖,转回身在他嘴角亲了下:“嘴甜的小孩儿。”

    第 93 章   93.别多想

    颜航跟粘了502似的,在耻辱门边上抱着虞浅看他干活,撕都撕不开,浴室的门咣当打开,钟大丽脑袋裹成个包租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这一幕。

    在钟大丽八卦探寻和乐呵呵的目光里,这几天没皮没脸修炼到极致的颜小航短暂地觉得不好意思,松开虞浅的腰,像个正常人似的立在那,装成刚来不久的样子。

    “小贼,来了。”钟大丽看着他,“上次以后我还以为以后都不能见到你了呢。”

    “哪儿,哪儿能啊。”颜航觉得不大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没那么夸张。”

    “回来好,回来就好。”钟大丽乐乐呵呵地看着虞浅,“你俩闹掰的那几天我还挺担心阿浅的,你回来了就恢复正常了,我也能放心点。”

    当然,睡梦总是短暂的,他毕竟没有干脆眼睛一闭就进了棺材,所以差不多的时候该醒还得醒,再睡下去,李燕就得去附近庙里给他求点什么来驱魔招魂了,所以周二的下午,颜航输完龙茂最后一针吊水,懒懒地穿上衣服,终于愿意从李燕的这间屋子里逃出去,重新面对残酷的世界。

    “航子,起来去哪儿?”

    站在厕所洗脸,田飞兰问他。

    “现在好多了。”颜航扯了毛巾擦脸,“回学校,这都请了两天病假了,学校还有事儿呢。”

    “能行吗,用不用再歇歇?”李燕也凑过来关心他。

    “不用,妈。”颜航低低咳嗽了两声,嗓音还发哑,听着不像是他的声儿,“我再躺就长毛了,起来活动活动,更清醒,别担心,龙法医都说了我没事了。”

    “带把伞,臭小子。”田飞兰从玄关掏出把大伞来,眼睛狠狠剜他,“我看你这次长没长教训,还敢不敢带个破帽子就当伞。”

    “就是。”李燕温温柔柔地,也跟着说他。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的两位妈。”颜航笑了笑,老老实实接过伞,“再待下去让你们啰嗦的满头包,走了,爱你们。”

    “回来!”田飞兰乐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带上你的药,按时吃。”

    “哦。”颜航又回来,拎着那一大袋子风寒感冒药,这才穿上鞋,出了门。

    这场雨漫长无边,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四五天没有出屋,突然再真真切切的打着伞站在雨中,听着伞面滴滴答答的声响,颜航有一瞬间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他把药挂在手腕上,插着兜,慢慢慢慢绕着地上的水坑走在九堡铺的条条巷巷里,这里十几年如一日,没有任何变化,从老颜在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种破败荒芜、潮湿腐烂的模样,到现在依然如此。

    只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就比如,他这次没在某个路口停留,目不斜视地向前走了。

    回到台东大学的宿舍,阮俊豪看见他跟看见亲人似的,扑过来就说:“你可算回来了航哥,你知不知这两天我有多寂寞,整个宿舍就我一个人啊!”

    “怎么,你以前不也经常自己住,矫情什么。”颜航收起伞,晾在宿舍门外,咳嗽了好几声才进屋。

    “不是,主要是自己住就算了,给你发微信你也不理我啊。”阮俊豪拉他过来,“我这游戏副本又卡了,你不在,我跟着攻略都过不去。”

    颜航瞥了他的电脑一眼,从兜里掏出口罩戴上,无语道:“你实在不行就放弃这个游戏会怎么样。”

    “那不行,大学生除了睡觉就是玩,无聊死了。”阮俊豪往座位上一靠,“哦,还有吃饭,我跟你说,我周末连着去虞老板那披萨店吃了两天,真的,太他妈好吃了,那个芝士拉丝蝴蝶虾仁你一定要尝一尝。”

    颜航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身边的人会在一段时间内无数次对他有意无意提起虞浅,没有别的原因,大概是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每时每刻,虞浅这个人已经潜移默化嵌入他的生活深处,就像爬山虎攀附着墙壁而生,起初无人注意,等到反应过来时,一面墙上早已枝繁叶茂。

    “虞浅。”他咳了两声,声音哑得快说不出话来,“我很久之前跟你说过一件事,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我是我爸的老来子,他和我妈结婚快二十年,四十岁那年才盼来我出生。”

    “他很疼我。”颜航抬起眼,望向虞浅目光深处,“他是个当之无愧的好父亲、好警察。”

    “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

    最后这句话颜航用了比平时漫长一倍的语速才说完,即使就短短的九个字,他却不知道用目光多少次来回描摹虞浅的脸,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长久不离。

    他也想长长久久的记住这个男人。

    “嗯。”虞浅很慢地眨了眨眼,又在颜航的唇边亲了亲,慢动作一样撑起身子,分开与他的距离。

    颜航的伞已经不能同时遮掩住他们两人的肩膀。

    “回去吧,小酷哥。”虞浅再次将手边装着他房产证的口袋递给他。  “最后一根了。”虞浅咬着烟尾巴拿出来,随手把烟盒揉成团,“一人一口,凑活吧。”

    “可以。”颜航没意见,看着他用打火机凑近烟头,青烟燃起,然后从唇边拿下烟,递给他。

    颜航接过来,慢慢摘下口罩,不熟练地含了一口。

    他以前不大理解老颜老宋这些警察为什么天天烟不离手,越长大的这些年倒是渐渐理解了,有时候心里面烦闷惆怅的时候来一颗,是能让脑子保持清醒的良药。

    “你说吧。”他把烟递还虞浅。

    他对虞浅的人生了解苍白一片,是应该从头听一听。

    虞浅接过来,抿了一口,熟练吐出,慢慢开口:“我脑袋里面的病症是天生的,以前也给你看过诊断报告,症状除了记忆功能发育不全以外,还会影响到痛觉神经,所以凡是阴冷潮湿的天气,就会失眠、偏头痛,严重时候还会影响情绪。”

    他把烟递给颜航,“这些症状现在已经好多了,最严重的时候,大概是我二十多岁的时候,七八年前。”

    颜航想应一声表示他在听,感冒后脆弱的胸肺被烟一刺激,剧烈咳嗽起来。

    虞浅从他手里拿过烟自己咬着,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等到颜航不咳了,虞浅收回手,接着说:“那时候严重到需要靠长期的药物才能维持正常生活,否则早晚会被头疼逼疯,那时候我的记忆力比现在还要差,差得多,属于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状态,别说做饭了,上一秒从屋里走出去,下一秒就能忘了原本要做什么,所以我当然也没有能力去赚钱,整个家就靠着我哥一个人撑着。”

    颜航还没从心肺火辣辣的痛感之中缓过来,他顺着虞浅的话去想想他二十岁的样子,他也曾在夜晚见过虞浅因为头疼和失眠被折磨得脸色铁青的样子,当时他已经觉得这样子太辛苦也太痛苦,如果二十岁的时候比现在还要严重,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惨状。

    他于是抬眼看了眼虞浅,这目光被虞浅捕捉到。

    颜航没多说话,只是看向花坛边被夜雨浇透的花枝绿叶,反正他不说,这老男人也总能看透他。

    “那时候我哥,我不太记得了。”虞浅两指夹烟,眼睛半眯,眉头轻皱,“在九堡铺做过特别多特别多的工作,我印象里当过ktv的酒保,做过网吧的网管,白天在台球厅给人开台,晚上去网吧,深更半夜在酒吧,一直到夜里三四点钟才回家,睡四五个小时又要出门,就这样,每一天都是,养着我吃养着我喝,还要养着我用那些进口的药,很多年。”

    他额头上出了点汗,现在也管不了了,伸手去扯虞浅的裤子

    “你他妈抽烟的样子真性感。”颜航说。

    “是么。”虞浅跟他不同,呼吸虽然急,但看起来仍然是只气定神闲的老狐狸,食指勾起颜航紧窄的下巴,笑道:“我在你眼里哪不性感。”

    “都性感。”颜航忍住撕开的冲动,撩起虞浅的衣服,在他光滑的腰线上狠狠地揉了一把,哑着嗓子说:“给我,你前天就答应了。”

    虞浅已经被迫并拢腿,叹了口气,仰起脸看了看墙壁,笑道:“这屋可不隔音啊。”

    那半截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颜航重新拿回来:“咬着。”

    虞浅垂眼看了眼,勾着唇,从他手指之间咬走了烟尾。

    “咬住别出声。”颜航低头吻他的喉结,也懒得摸床头灯的开关,直接扯下电线插头,让屋内归于黑暗。

    第 94 章   94.爱河边

    找了个空闲的傍晚,颜航跑去披萨店找虞浅,这个时间还是饭点,他们家老男人在后厨一忙活就是几个小时,根本没有跟他搭话的时间,只有偶尔出来上菜帮把手的时候才会顺带着摸一摸他的脸。

    颜航同志也没所谓,找个不碍事的地方,随手从旁边架子上扯了个宣传单看,虞浅偶尔出来就敏锐抓住机会抬头看他一眼,两人神经病一样在人群里对视一笑。

    直到他的身影又消失,颜航再低头接着看宣传单,或者折吧折吧,弄个纸飞机、千纸鹤什么的。

    越是谈这场恋爱,颜小航越觉得他像是他男朋友栓门口的小狗,还是热情摇尾巴那一类的,哪还有一点过去小酷哥的影子。

    虞浅最近对他的评价:对外人设是粘得沾手沾牙撕都撕不下来的小孩儿,对内人设是欲求不满每天精神抖索升旗索求的暴徒。

    开会的酒店大堂走出来时,颜航绝望抬起脸,看着天空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伴随着永不停歇的寒风,吹起他的衣摆,顺着脖领子往身体里钻。

    室外温度比他来的时候又降了许多,衣服穿少了。

    颜航暗骂:刮吧,天天就他妈刮大风吧,冻死得了,谁都别活。

    一想到还要顶着这种冷风坐地铁回家,颜航一阵头疼,思来想去决定奢侈一把,干脆打个车回去!

    人嘛,要舍得为自己花钱。

    他掏出打车软件,显示打车费300元,又默默把手机放回去了。

    钱难挣屎难吃,该省还得省。

    就在他下定决心迈开步子向地铁站走去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顺着声音望过去,虞浅正站在酒店大门外面,隔着栏杆朝他挥手,手里还抱着件厚大衣。

    “你怎么来了?”颜航一愣,迈步走上去。

    虞浅把臂弯里的大衣递给他,连带着还有一条厚围巾,笑了笑说道:“因为看见外面下雪了,我这件外套不是很厚,想着某人好像挺怕冷的,所以特意来送件衣服。”

    颜航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心里面是挺感动的,但又不想表露出来让虞浅得意,只能保持一个别扭的样子。

    他穿上衣服,裹上围巾,觉得整个人都活了,然后才别别扭扭说了句:“谢谢。”

    “别太感动了。”虞浅拍拍他,“我也觉得我自己特别伟大。”

    “你少顺竿爬。”颜航白他一眼,跟他一起往地铁站走。

    走去地铁站的路上,颜航双手插兜,虞浅又伸出那只仅有的手,在他口袋边缘摸摸索索,好容易才把自己的手挤进颜航的大衣兜里,握住他的手。

    “你这恋爱能不能谈得专业点,牵手记不记得?”虞浅说。

    “真难为你吊着一只胳膊还这么多戏。”颜航叹口气,没把他的爪子扔出来,反而握住了。

    “晚饭吃什么?”虞浅笑盈盈看他,“昨天你陪我去酒吧辛苦了,我请客。”

    “哟,还挺大方。”颜航斜他一眼。

    虞浅掏出手机找附近的饭店,随口道:“开玩笑,对你我什么时候小气过。”

    颜航不吃这套:“你这话用来哄过几个无知少男?”

    虞浅假装想想,不要命地说:“也就那么五六七八九十个吧,不多。”

    颜航冷飕飕道:“别以为你给我送了件衣服就有免死金牌啊。”

    虞浅赶紧握住他的手,免得颜大夫又提起拳头。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震,颜航低头一看,是沈墨给他发来的微信。

    虞浅凑过来一个大脑袋,一眼就看见发信人沈墨两个字,正要往下看,突然发现底下洋洋洒洒一大片消息,目测得有八百字。

    虞浅看了一眼就眼晕,吐槽道:“嚯,他干脆写本小说得了。”

    颜航一个头三个大,一目十行的把沈墨发给他的小作文浏览一遍,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重点,只不过是因为看见下雪,触景生情,想起很多从前谈恋爱的事情。

    沈墨恨不得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说,一件一件回想恋爱的小事。

    虞浅摆摆手:“不看了,牙酸。”

    颜航瞥了一眼收起手机:“我也不看了,没兴趣。”

    虞浅笑了半天,朝他竖起大拇指,说道:“不得不说,咱们颜大夫对前任是真狠,一点面子都不给啊,我可不敢跟你分手,要是哪天不小心成你前任了,那可太可怕了。”

    颜航:“你放心,等你跟我分手那天,我在村头摆十桌流水席,还得放鞭炮庆祝,再拉个横幅,‘热烈庆祝颜航跟傻逼分手拨云见日’。”

    虞浅嘴角抽搐:“我还不如沈墨。”

    去饭店的路上,颜航一直都在想沈墨刚才的短信,虽然前面那一大段话都意义不大,但最后一句,沈墨说:还记得有一年冬天,我们俩带着烤红薯,半夜跑到学校后山上,边看雪景边吃,抱在一起取暖,如今想起来真是怀念,航航哥,今天晚上也下雪了,我们出去再约一次会吧,像当年一样,好吗。

    颜航当然不想,傻逼才大雪天跟他跑山上去约会。

    回想恋爱那些年,颜航不止一次告诉过沈墨自己很怕冷这件事,但沈墨即使知道,也从来不在乎,刮风下雪拉着颜航出门是常有的事,更别提平时在学校时,还经常使唤颜航站在风雪里替他排队买奶茶。

    颜航想起来这些事就窝火,更加感慨爱情真是他妈害人不浅。相比之下,像虞浅这种大老远跑过来给他送外套的事,沈墨从来都不会做。

    想到这,他看着身边的这个傻逼,稍微顺眼了一点,情不自禁笑骂了句:“傻逼。”

    虞浅还在低头选餐厅,头也没抬,回他:“你现在骂我都不需要理由了,颜嘴就来啊。”

    “想骂,不行?”颜航嘴角含笑,收获虞浅一个白眼。

    他俩在地铁站附近找了个大商场的牛蛙馆吃晚饭,恰逢今天工作日有优惠,点的菜稍微多了点,吃完饭出来的时候,撑得走不动道。

    虞浅打了个嗝,说道:“我现在都不敢颜嘴说话,怕一开口,刚才吃的牛蛙从我胃里跳出来跑了。”

    “走走吧,消化一下。”颜航也撑得受不了,干脆拉着虞浅在商场里面逛街转圈。

    路过一家小商品店的时候,虞浅突然犯病似的指着橱窗,兴冲冲道:“看,你跟沈墨的恋爱周边。”

    颜航抬眼看去,橱窗里面最上层摆着一排排绿色针线帽。

    “”

    虞浅理所应当的挨了削。

    颜航对这种小商品商店是没什么兴趣的,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却不能触动他这个顶级猛1的心。

    没想到虞浅主动拉着他,非要进去逛逛,说是买钥匙链。

    颜航嘴角抽搐,看着虞浅挑选那些精巧的小物件,无语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少女心啊。”

    “我想想。”颜航抬着下巴,这次用念的,“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

    虞浅认真听他念叨完,顿了下,哼哼着从刚才颜航那稀碎的音律里面找回调子,慢慢哼唱给他听。

    爱河静静流淌,载着柳叶繁花汇入远方,这条人工河的尽头可能是另一条更大更宽的河流,而河流的尽头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只求命运带你去一段全新的旅程。”

    “往幸福的天涯飞奔。”

    “别回头,就往前飞奔。”①

    第 95 章   95.来夜访

    从爱河打车回来,差不多已经晚上十点。

    颜航和虞浅从九堡铺门口往家里走,这个时间四处寂静,该睡的都睡了,街道两侧没什么人。

    颜航也就顺理成章地勾着手臂,把老男人揽在自己怀里这么走。

    “你一天到晚搂得死紧,怕我跑了似的。”虞浅从身后摸着他的腰,“你明天想吃什么,我打算去买菜,晚上给你做。”

    “再吃点!”田飞兰眼疾手快从桌上又拿了一把瓜子塞在妹妹手里,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别说这了,你们家萍萍最近怎么样?”

    颜航忙回身观察起李燕的表情来,果不其然,因为田飞兰妹妹无心之间又提起老宋和老颜的死因,李燕已经没有闲聊的心情,她呆怔怔地盯着面前人的嘴唇一开一合,显然已经再次陷入自己的沉思。

    每次李燕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颜航都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呢,是在回忆她年轻时候和警校警草老颜的幸福生活,还是回忆曾经快乐过日子的一家三口,又或者,是在一遍遍回想老颜突然而然撒手人寰,连声都没吱一下就上西天的那个晚上?

    无论是哪个,想一千遍一万遍,老颜同志死了就是死了,也没那个本事再推开棺材板坐起来,重新回到妻儿身边。

    看到李燕这样子,颜航皱起眉,他很清楚自己心里面烦躁的火气已经走到一个临界值,就像是温度计上升到最高温度,马上就要爆表。

    田飞兰的妹妹显然没有意识到她的话已经触碰了某种禁忌,在这个家里面,老颜和老宋的死因就像是哈利波特出现之前的伏地魔,是所有人说话都不能提起的事情。

    她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这瓜子潮的要死,难吃死了,回南天真讨厌,萍萍,就那样呗,还在外地打工呢,不愿意回来,没什么好说的,我说你们真得小心点,老宋的死就是前车之鉴,少在外面跟人牵扯,别到时候学着见义勇为再把自己搭上,为了别人,不值当。”

    “我说差不多行了!”颜航走到桌子前放下电脑。

    “唉,我跟你说话呢!”虞浅在他身后喊。

    “啊哦哦,行,可以。”颜航说。

    虞浅从床上爬下来,踩着鞋走到他身边,嗤笑几声:“干什么呢颜小航,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颜航烦躁地摆摆手,避开虞浅探寻的视线,“银行卡给你拿回来了,收好。”

    他把卡片递出去。

    “密码六个一,记不住写本上。”颜航说。

    “写本上吧,记不住。”虞浅随手把卡塞屁股兜里,拿出他那小笔记本,从桌上拿根笔,翻开一页写:“金主爸爸密码,六个一。”

    “写我名字。”颜航啧了声,“回头你又想不起来谁是金主爸爸。”

    “行行行。”虞浅涂掉,“颜小航小酷哥给的银行卡,密码六个一,可以吧。”

    “记得够长的。”颜航瞥他眼,“哦,顺便再多记两行,颜小航的手机和电脑开机密码都是六个一,以后别再每次开电脑都问他。”

    虞浅边笑得抽搐边写:“后面那句能不能不加了,没地方了。”

    “准了。”颜航拉开电脑拉链,把他的旧电脑打开,说道:“这个电脑你留着玩我的世界吧,我没什么用了,我给你注册个账号,以后你可以随时进去装修房子。”

    “这么好?”虞浅搬了把椅子跟他并肩坐在电脑前,“那我又可以多建好多东西了,这不三天一个别墅,五天一个楼阁,哦对了,我上次建到哪儿来着你还记得吗?”

    “记得。”颜航点开给虞浅注册的账号,等待加载,“你已经把二楼和花园都建完了,你说想要个用泳池,正在挖地基,挖了一半。”

    “哦。”虞浅笑了笑,神经病一样突然感叹:“脑子真好使啊颜小航!”

    “跟你比是强点。”颜航叹气。

    “账号注册好了吗?”虞浅兴致勃勃凑上来。

    “好了。”颜航把电脑推给他,“你取个昵称。”

    “你叫什么?”虞浅拿过键盘。

    “快乐小颜,我所有游戏都叫这个。”颜航说,“你可以在你那个小破本上写上这一条。”

    “我那是记正经事的小本,一天到晚记你像话吗?”虞浅笑半天,“那我起个跟你像一点的吧。”

    “风骚老虞。”颜航嘴很快。

    “我靠。”虞浅乐了,“我想抽你信吗?”

    “快想。”颜航脑袋里还想着李奇文突然起来的表白,没心思跟他斗嘴,拉开新电脑,刚打开,才想起这玩意儿也是李奇文送的。

    这算什么表白前的示好么。

    那他要不要把这电脑还回去?

    “叫YH吧,没什么好的。”虞浅很快做了决定,翘着手指很别扭地把字母输入进去。

    “你是多惦记你那前任。”颜航没意识到他说话跟只酸鸡一样。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虞浅看他眼,“我都说了YH是你名字的缩写,你非不信,还非得说是我前任。”

    “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多久。”颜航骂他一句,不再搭理这个话题。

    现在他们俩有两个我的世界账号,可以联机共同在房子里修建创造,颜航邀请虞浅进入他的房间,很快,两个四四方方的游戏人物史蒂夫面面相觑。

    欢迎“YH”进入房间。

    “行了,修你的泳池吧。”颜航说。

    “不急,你先过来。”虞浅拉着他,“我带你参观参观建成的家,还有好多细节没给你展示呢。”

    “知道了。”颜航叹口气,操作着“快乐小颜”跟在“YH”屁股后面。

    “看这啊,窗户前面这个,是电脑桌。”虞浅拉着他走到二楼,“你不是喜欢玩电脑么,我特意给弄的,旁边还有书架,可以学习。”

    “大学生不学习。”颜航笑了笑,“挺好,有模有样的。”

    “这是我的小桌,在你旁边。”虞浅指了指旁边。

    “你要桌子干什么?”颜航问。

    “开玩笑,我高低也是个披萨店的店主行不行,要办公的好吧。”虞浅白他一眼。

    “得了吧,你有什么公要办。”颜航说,“你这几天披萨店怎么办?”

    “歇业,全市都停工,我也不能让员工来不是。”虞浅拉着他接着参观,他走到天花板下,颜航仔细看,才发现那里有一道小门。

    “上来,这里通向天台。”虞浅的游戏人物一闪,门打开,还真是一个天台出现眼前。

    “晾衣绳,回南天得晾衣服用。”虞浅很认真地介绍起天台上的东西,“还有两把椅子,喝茶,看书,休闲,都可以在天台上。”

    “你是真牛逼啊。”颜航由衷感慨,“我自己玩的时候从来没这么多花样。”

    “后来,来了个老女人把他领走的。”老谭缓缓抬起目光,嘴唇微动,“所以航子,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他住在哪里,为什么对他印象这么深了吗?”

    “知道。”颜航目光没动,“我都知道。”

    “你知道?”老谭的语气多了份惊诧,“你早就知道他”

    “对。”颜航点头,“我早就知道虞深就是害死我爸的和尚,也早就知道虞浅是虞深的弟弟,我全都知道。”

    “那你还——”老谭拿烟的手都在抖。

    “但我还是想和他在一块。”颜航一动没动,平静地说完。

    第 96 章   96.索命鬼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虞浅这小屋子里仿佛变成了一间审讯室。

    老谭没有说话,咬着烟,隔着一层烟雾,脸色一边暗,一边亮,就那么观察着颜航的表情。

    老警察都很会透过微表情看人,眨一眨眼,耸一耸鼻子,也许都是心虚的证明。

    颜航猜测,老谭大概希望此时此刻能在他的脸上读出哪怕那么一点开玩笑、说谎话的意味来,只是很可惜,他的目光平直坦荡,始终没有闪避一分。

    许久,老谭耷拉下眼皮,“老颜要是知道得打死你。”

    开完房,分完房卡,宋绘心带着大漂亮睡一个房间,田飞兰带着小漂亮和李燕睡一个房间,剩下的那一间,留给今天下午回来的宋绘智。

    女眷们匆匆进屋洗澡取暖,颜航还穿着他半干不干,往下淌水的衣服裤子,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招待所门口的石头桩子上休息。

    现在是上午九点,从凌晨四点忙到这会儿,人困马乏,尤其是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颜航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累着了?”李奇文帮忙搬完行李,从招待所走出来。

    “嗯。”颜航没回头,无力地说:“辛苦了。”

    “你才辛苦,这么小就扛这么大的事儿。”李奇文站在他身边,“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周都在学校疯玩,放假都不愿意回家。”

    颜航的手在兜里来回碾着,可能是惆怅的氛围到了,他现在有点想抽烟。

    他看了眼李奇文,问:“奇文哥,你有烟吗?”

    “有,我给你拿。”李奇文打开奔驰车门,从里面拿了打火机和烟盒出来。

    “好烟。”颜航看着华子盒,那可是老颜当时舍不得抽的牌子。

    “会吗?”李奇文把打火机靠近他。

    “勉强。”颜航咬着烟,不大熟练地凑上去,“刚学不久。”

    跟虞浅学的。

    李奇文给自己也点了一支烟,默默吞着烟,比颜航熟练得多。

    虽然说烟是好烟,颜航抽了两口就没心思继续享受这份消遣,因为想起虞浅,自然而然又开始担心他的处境,从兜里摸出手机,想看看马兴或者虞浅有没有给他来消息。

    都没有。

    他有些烦躁地拧眉,是死是活的,好歹有个信儿啊。

    他今晚住哪?九堡铺?披萨店?学校食堂能让他留宿吗?钟大丽那屋的东西用不用帮着收拾?他一个人应付的过来吗?

    “航子。”李奇文吐出烟,温柔地俯视他的身影,“刚才在车上,你为什么打断我?”

    “要是想给宋绘智留给面子,你就别问了。”颜航收起手机。

    “我猜了猜。”李奇文忽略他的提示,“你二哥,是不是没考上研究生?”

    颜航扫了他一眼,突然放松下来,可能因为是李奇文自己猜出来的,跟他没什么关系,所以不用背着让宋绘智在朋友面前被拆穿的负罪感。

    “嗯。”

    “能猜到。”李奇文弹去烟灰,笑了笑,“我和joker一直都在怀疑,只是不确定而已,他天天都在打游戏,从来不上课,跟我们说的研究生生活也和别人说的不一样,我们就觉得,可能是没考上。”

    “合着都演戏呢。”颜航说。

    “差不多吧,多年老朋友了,拆台没必要。”李奇文叹口气。

    “他已经在家备考第三年了,没工作,没收入,每个月都靠田飞兰的退休金养着。”颜航拿远唇边的烟,“这就是我家的状况。”

    “回头我劝劝他。”李奇文看着他半天才说。

    “那提前谢谢你了。”颜航转过脸看着地面,“不过没什么用就是了,考研是个多么好的逃避家庭的借口,他不会放弃的。”

    “你。”李奇文停顿一刻,笑道:“也可以找个借口啊。”

    “不笑你。”虞浅在他怀里蹭了蹭,“你想在我身上纹什么。”

    “什么都行,这无所谓。”颜航想了想,“名字生日什么的都无所谓,反正只要这个纹身能留在你身上,不会消失就行,这样不管多久你再看见它,立刻就能想起我。”

    “这个行不行?”虞浅举起抬起头,抬起左手手腕,“这个符合你要求吗?”

    颜航瞥了一眼那个小小的“YH”,刚散去的烦躁和火气又起来了,他在虞浅腰上使劲捏了一把,问他:“你还敢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懒得跟你说。”虞浅闭上眼,“说了你又不信,永辉,银行,烟灰,你爱信哪个信哪个。”

    “别闹。”颜航拧着眉握着他的手腕,“你说真话,我不在乎。”

    “那我再说一遍。”虞浅睁开眼睛,摸了摸他耳边的碎发,表情挺正经,“YH就是你,颜航。”

    颜航早知道问不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以后低头吻他,不让他继续说话,拒绝听这老男人后面的百般狡辩。

    这一点他还真不在乎。

    真要喜欢一个人,谁在乎他有没有前任,他喜欢的是虞浅这个人,又不是他的前任,所以没必要追问,他问出口,说白了纯粹是情趣,就想看这不要脸的玩意儿还能编出多少瞎话给他而已。

    又在被子里滚成一团亲了一会,颜航找了半天才找到他掉在床缝里的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是五点半,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回家了,避免被早起的田飞兰发现。

    不过他还不想走,也不着急,他现在不想离虞浅超过半米远。

    虞浅从床上下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那件T恤,说道:“我认真的,小孩儿,你得陪我一件一模一样的,我真挺喜欢这件的,你就不能脱么,非得扯开。”

    “不行,着急。”颜航随手翻着手机消息,头也没抬,“放心,记着了,有空陪你去重买。”

    “饿死鬼投胎,真是前十九年憋坏了。”虞浅拢了拢长发,只穿着内裤走到衣柜边上,找出条干爽的裤子穿上,回头看了眼坐在床边,青春靓丽、八块腹肌的男模同志,问他:“要不要给你找条衣服裤子,你的都湿了。”

    “需要。”颜航放下手机看着他,“谢谢。”

    “等会。”虞浅蹲在衣柜前面,虞深前几天收拾搬去养老院的行李时把衣服翻得有点乱,他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合适的,毕竟小酷哥只穿黑色运动裤,不穿他那些骚里骚里的破洞牛仔裤。

    颜航换了个角度看虞浅的背影,还是熟悉的感觉,一切都好像没变过,就像是他们刚认识那会的样子,这个屋子里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穿着对方的衣服,说着些有的没的疯话,亲密无间。

    虞浅终于找出一条裤子,回头扔给颜航,看了眼窗户外天色已经几乎大亮,春意渐深,台东的白昼一日比一日长。

    “你刚才是从家里过来的吗?”他顺嘴问。

    “是。”颜航站起来穿裤子,正系着裤带。

    虞浅的表情愣了片刻,他下意识想问颜航这次回家以后,还什么时候会再来,但是话到嘴边,之前那个无解的问题再次纠缠上来,他突然就不确定了。

    虞浅眼睁睁看着他抡起手里的塑料板凳,踩着地上坑坑洼洼的水坑,劈头盖脸朝他砸过来,那红色的凳子在雨夜格外明显,挥舞起来带着十成的力道,在风中划出一道凄厉的风声。

    屋门砰得被推开,一道黑衣背影从里面蹭得窜出来,已经严严实实挡在他身前。

    而那把凳子不偏不倚,迎头扣打在那宽阔的肩膀上,因为力道过重,塑料四散碎裂。

    一切发生的太快,来不及躲,虞浅听见颜航疼得闷哼一声,腿一软,身影在雨巷之中踉跄几步,最后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就这样,那道背影还是结结实实挡在他面前,跟暴怒的男人对峙着。

    寸步也不让。

    第 97 章   97.被理解

    虞浅在一瞬间体验到什么叫从头凉到脚,全身的血液唰得涌到脑中,他着急扔下伞,伸手胡乱地摸上颜航的后背和脑袋,拼命想检查他的伤势。

    颜航握住虞浅扶在他肩膀上的手,倒抽了一口气才挤出两个字:“没事。”

    “颜航,你怎么会在这里!”宋绘智眼中满是震惊。

    颜航没有搭理他,哪怕不想让虞浅担心,但他实在忍不住疼得直皱眉,刚才宋绘智这一抡椅子力道实在太重,劈头盖脸砍在他的后背和肩膀上,这两片地方现在已经短暂失去知觉,从中心到两边,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进屋去。”颜航扯着嘴角,对身后的虞浅说。

    男人说到气头上,提起拳头就要打。

    颜航虽然还搞不懂状况,但也不是被动挨打的人。

    他迅速反应过来,敏捷地接住那一拳,另一手从身侧锤了过去,出其不意的抡中男人的脑袋。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被打蒙了,手劲儿下意识一松。

    颜航抓住机会反客为主,一脚踹开耀武扬威揍他的男人站起身,举着拳头防御。

    “你有病吧,有话不能好好说,动你妈的手。”

    他揉了揉手腕,瞪着那男的。

    男人冷笑两声,说道:“我特么的跟你没少好好说,你听吗?”

    颜航看看周围的环境,惊了。

    这他妈也不是他的家啊!?

    他记得自己是在自己的被窝睡着的,没错啊。

    现在是怎么回事?

    颜航沉默一会,憋出句话:“你再说一遍?”

    他想搞清楚状况。

    面前的男人又被他这句话给惹毛,冲过来就想揍他,嘴里还说着:“我去你妈的再说一遍!”

    看着眼前直奔面门而来的拳头,颜航后退一步,摆开架势。

    他也不是吃素的,好歹是从前跆拳道黑带的水平,收拾这么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暴徒应该不难。

    他迎面而上。

    男人意料之外的很抗揍,两个人从客厅打到卧室,又从卧室打回客厅,叮叮咚咚就差把天花板拆了。

    真可谓是颜飞遇吕布,棋逢对手。

    打到后来,他们俩谁都没占到便宜,还都挂了彩,狼狈地坐在地上互相翻白眼。

    男人白眼快要翻上天,颜航也不认输,瞪直了眼睛回应。

    过了大概五分钟。

    男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道:“他妈的停一下,我眼珠快掉出来了。”

    颜航顺坡下驴,赶紧闭上眼睛,滋润干涩的眼球。

    趁着中场休息的时间,颜航终于找到机会看一眼面前人的长相。

    别说,这狗玩意儿长得还真不赖。

    一双内双开扇的眼皮,眼睛不大不小,刚刚好,五官端端正正的,只是下巴稍微尖了一些,显得他整个人像只灵动的狐狸。

    虽然对方那颜脸上现在写满了“老子他妈弄死你”,但不得不承认,那仍然是很惊艳的一颜脸。

    “操你妈的颜航,这么能打之前装什么小白花,闲的?”

    中场休息结束,对方先手进攻。

    虽然没明白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颜航依然嘴上不能吃亏,盘腿坐在地上,骂了句:“你有病吧。”

    于是在他的激怒下,休息够了的男人再次挥拳冲上来,颜航欣然投入战斗

    他们一来一回,拳拳到肉,打得很有水平。

    颜航忙里偷闲地想了想,他好像很久没有打架打得这么痛快过了,印象里上一次打架还是在大学,被看上沈墨的社会大哥堵在巷子口的时候。

    飞扬的青春啊。

    “他妈的,不打了,累死你爹了。”男人先发出休战的信号。

    颜航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戒备地瞧着他。

    男人道:“打了半天有什么意义,颜航,我真的他妈的求你八辈祖宗,你能不能放过我,别再缠着我说什么狗屁真爱了。”

    “太能了。”颜航欣然同意,拍拍屁股站起身,“我现在就走,保证咱俩这辈子见不着第二面。”

    反正是个梦,还能再梦见你这倒霉玩意儿第二次不成?

    男人用一种“你最好是”的目光瞪着他,终于摆摆手,说道:“滚!”

    到目前为止,颜航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斗士都深信不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虽然这个梦具有真实的物理引擎,比VR设备都真实。

    但他相信自己肯定是做了个奇怪的噩梦,要不然无法解释,他从自己家瞬移到这里这件事。

    他站直身子,本来想走,刚一推开门,差点被楼道里呼啸的老北风吹歪脸。

    于是又默默退回来。

    颜航突发奇想,既然现在是在做梦,那他能不能使用移形换位,直接回家?

    想着就做了,他拍拍手,心里想着:现在回家。

    无事发生。

    男人冷冷道:“你别以为在这里发神经就有用,赶紧滚。”

    颜航厌烦无比,一刻也不想多呆,没好气道:“我怕冷,你给我件外套我就走。”

    “你他妈。”男人骂了句,估计也是实在没力气了,抬起手指了指门口衣架上的机车外套,“穿这个走。”

    颜航瞥了一眼,“是洗干净的?”

    颜小航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并不为了自己的任何付出而后悔,因为那是宋绘智的家,也是他的家,田飞兰、宋绘心这帮人从来都是他的家人,就算吵吵闹闹乱乱哄哄,偶尔吹胡子瞪眼一地鸡毛,这些人也是跟他搭着手,互相扶持着过了这么多年的至亲。

    他从来不是个充满怨怼的人,他知道自己是她们必须依靠的男人,这份责任避无可避,他是个爷们儿,能扛事儿的爷们儿。

    他只是需要被理解而已,如果有,那就足够了。

    “去不去医院啊。”虞浅摸着他的后颈。

    “不去,我没事,最多青一块,明天就好了。”颜航把头往他怀里埋得更深,闭着眼睛说:“你别搭理这些事儿,我说了有我呢,我家里怎么着我都跟你在一块,不许瞎想。”

    “瞎想怎么?”虞浅好笑地看着他。

    “揍你。”颜航笑了笑,手搂他的腰,“抱抱,男朋友。”

    第 98 章   98.环境论

    再翻过来的一天就是周末,所以即使颜航和宋绘智的矛盾闹得再大,大到已经在深更半夜冒着大雨大打出手,恨不得打死对方都不罢休的程度,只要一回家,都得装成没事人似的维持表面和谐,让田飞兰和李燕放心。

    颜航推门进屋,沙发上的李燕一眼就看见他脸颊上的擦伤,夸张地哎呦一声,问道:“航子,脸上怎么弄的?”

    “没事。”颜航抬头摸了摸,那块还有点疼,“摔的。”

    “那可真是巧了,你二哥昨儿刚摔了,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你们俩是在一块儿摔的?”田飞兰拉开厨房门出来,“到底怎么弄的?”

    颜航插着兜换鞋,笑了笑:“他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真摔的,你不信我也是摔的。”

    颜航进去后,浅年益寿打开麦克风。

    “喂,可以听到吗?”

    虞浅的声音传来,低沉又好听。

    “可以听到的。”颜航急忙开麦回应。

    虞浅没再关闭麦克风,问道:“那我开始匹配了?”

    “好的好的。”

    “浅年益寿”点击开始匹配,两人的头像一起跳转状态“匹配中”。

    等待的功夫,虞浅突然说:“你跟翁俊是情侣吧。”

    颜航一愣,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回到:“是的,不过你怎么知道?”

    虞浅说:“从你们俩的id看出来的。”

    游戏里翁俊的id叫做:关你什么事啊,颜航的id则是:吹皱一池春水。

    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id,其实是颜航绞尽脑汁很久想出来的情侣id,非常不明显,不懂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颜航只能通过这种隐晦的方式来暗戳戳标明二人情侣的身份。

    太过分太直白的,翁俊从来不同意。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虞浅说出id的典故。

    颜航笑了笑,夸道:“你很博学哦。”

    虞浅很轻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颜航跟他也不熟,索性安静等着匹配。

    他没有从虞浅的麦里听到翁俊的声音,虞浅可能早就拿着电脑离开寝室了。

    “你不在寝室里呀。”颜航问道。

    “嗯,不在。”虞浅顿了一下,继续说,“不想听翁俊装逼。”

    颜航无奈笑了笑,“他这人就这样,高中时候就喜欢装逼,我都习惯了。”

    虞浅没再说什么,可能觉得二人是情侣关系,不好开口,正好此时匹配上对手,游戏进入选英雄界面。

    颜航在英雄池犹豫,不知道玩什么好,他怕自己太坑。

    虞浅好像知道他的想法,抢先说:“没事,你随便玩,想玩什么玩什么。”

    “还是算了吧。”颜航不好意思,“我也不能太坑你,我就玩最简单的小猫吧。”

    小猫是一个辅助英雄,技能是挂在队友身上提供互盾和增益效果,几乎不需要什么操作。

    虞浅说了句可以,自己选出伊泽瑞尔,一个射手,可以跟小猫配合。

    游戏开始后颜航操作着小猫跟在虞浅身后,起初还担心自己意识不够做不好视野,后来就完全放松了。

    虞浅人狠话不多,操作犀利又酷帅,一个射手把对面两个人压在塔下摩擦。

    颜航狐假虎威,跟在他身后偶尔丢丢技能,不一会儿就收下五六个助攻。

    “哇,好厉害。”回城的功夫,颜航鼓起掌。

    “你辅助的也不错。”虞浅很给他面子,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颜航没什么作用,只是大佬的腿部挂件而已。

    颜航看着自己0-0-6的战绩,心情大好,他打LOL以来这是最好看的成绩。他以前也给翁俊打过辅助,翁俊的射手水平一般,每次没拿到人头或者被对面杀死以后就要怪颜航。

    “你刚才那波技能放歪了。”

    “你怎么不在草里插眼啊,对面打野来都没发现。”

    颜航任劳任怨给他打完一整局辅助,翁俊看着他的战绩,又是嫌弃。

    翁俊在要求他的战绩好看的同时,却不要求自己的adc带起节奏,哪怕明明是他前期太浪经济完全被碾压,翁俊也能大言不惭说出:“颜航,你的辅助战绩太难看了。”

    他不会站在颜航的角度上想一想,一个新手要怎么用辅助带飞节奏。

    什么都是颜航不好。

    “哈哈,我有好多助攻啊。”颜航笑得很开心,“我第一次体会到抱大腿的感觉唉,没什么压力,跟在你身后放放技能就能拿助攻。”

    过了一会儿虞浅才说:“我猜啊,翁俊的射手挺菜的,你跟着他肯定拿不到助攻,他还要怪你没辅助好,让他发挥失常了吧。”

    颜航一愣,随后笑道:“你还挺了解翁俊的,不过我也确实拖了他的后腿。”

    虞浅语速很快的说了一句,“如果我有对象给我打辅助的话,我根本不会怪他不会玩,相反,我还会用我的技术把人头给他喂到嘴里,就像这样。”

    他说这话的同时,伊泽瑞尔把对面的辅助消耗到只剩下一丝血,停下了手。

    颜航没反应过来,开出一个技能,收下人头,战绩变成1-0-6。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颜航疯狂道歉,怕虞浅不高兴。翁俊打射手时很讨厌别人抢他的人头,有一次颜航不小心拿掉他的人头,翁俊在麦里抱怨了好半天还是耿耿于怀。

    “没事啊,道歉干嘛。”虞浅笑了笑,“我故意让给你的。”

    颜航咽了一口口水,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真的很撩人。

    他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在游戏里被人照顾的感觉。

    翁俊不屑于这么做,用他的话来说,“如果我总是在游戏里照顾你,那你什么时候能成长,永远都是菜狗一条。”

    他不知道的是,颜航不想成为什么游戏大神,有时候想要的只是来自男朋友的呵护,仅此而已。

    “谢谢。”颜航没有多想,觉得虞浅真是一个性格温暖的好人。

    由于“浅年益寿”的战绩太过瞩目,下路的二人堪比无敌的存在。对面五个人觉察出事情不对劲,开始抱团抓下路。

    颜航看见这么多人,非常紧张,挂在虞浅身上一动不敢动。

    虞浅倒是丝毫不慌,操作着角色在一顿乱飞的技能里来回躲避。对面的打野和辅助终于受不了,扛着塔冲进来要杀他。

    有时候也很感慨,就这么纤瘦的一个女人,能把两个女儿独自拉扯大。

    “既然你信不过九堡铺,那就算了。”颜航笑了笑,“我把他带出九堡铺,咱们以后都不在这住着,再也碰不到这些烂事,好不好?”

    宋绘心提到伤心事,眼睛泛红,站在晚风里捂着脸抹了一会儿泪,她似乎不大愿意在弟弟面前落泪,所以颜航情商很高的装作不知道,只是在她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时,才递上一张纸巾。

    宋绘心从他手里拿走纸巾,擦着眼泪,最后半嗔半无奈地剜了他一眼。

    “我十九岁的弟弟啊,一米八八的大个儿,长得英气十足一个大小伙子。”

    “夸我呢?”颜航笑起来。

    宋绘心叹了口气,自己也笑了:“怎么还说弯就弯了呢。”

    第 99 章   99.棒棒糖

    到虞浅家门口时候发现他屋黑着灯,钟大丽那边倒是亮着。

    虞浅和钟大丽经常晚上待在一块儿消磨时间,所以颜航用钥匙自己打开耻辱门,绕过后面的小通道,去敲钟大丽的门。

    “谁啊?”钟大丽问。

    虞浅已经过来给他打开门。

    “还能是谁,我。”颜航笑了笑,又是半天没见这个老男人,想得要命,手不受控制的摸在他的腰上,虞浅背过手,在他手上捏了两下。

    这个时候退出意味着刚才的几分钟全部白等,要是颜航这样做,不知道得被翁俊训成什么样。

    没想到翁俊面对夏羽却是一百个好脾气,笑了一声说:“没关系,你慢慢打,我们等你。”

    颜航心里一酸,开麦说:“你面对夏羽倒是挺有耐心的。”

    翁俊语气冷下来,回道:“毕竟那可是夏老板啊。”

    夏羽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在A城有自己家的房地产公司,这也就是翁俊他们都叫他一声“夏老板”的原因。

    听见这个回答,颜航有阵冲动想继续逼问:是夏老板又怎么了,是夏老板你就能冷落自己的男朋友然后把耐心和关爱都给别人吗?

    不过他性子绵软,又不愿意多生事端,到底还是憋着没说。

    陈鑫插话进来,问道:“唉,颜航和俊哥怎么认识的?我们不是不同的学院吗?”

    颜航刚想开口说是男朋友,还是同乡,翁俊已经抢先替他回答了。

    “是朋友,之前认识的。”

    颜航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什么也没说。

    是朋友吗?你说是就是吧。

    他跟翁俊是高中同学,两人都来自D县这个小地方,通过高考改变命运,一起考上A市大学,现在已经是大一下学期了。

    高中的时候翁俊跟他是同桌,上课的时候好学生颜航紧盯着黑板和老师,翁俊就在一边歪头看他。

    “颜航,你真好看,虽然比本帅哥还是差那么一点,但你已经是我见过除我以外最好看的人了。”那阵他最常说这句话。

    翁俊这人装逼又臭屁,连夸喜欢的人还要强调自己最帅。他倒确实长得不错,高挑健硕,是个阳光型的帅哥,至少在D县高中是当之无愧的校草。

    高考后颜航跟翁俊确认了关系,没有什么表白,也没什么仪式。

    只是翁俊很自满的说了一句:“我猜你肯定是喜欢我的,对吧。”

    颜航脑门一热,再加上确实有好感,于是点头答应了。

    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翁俊拒绝向任何人公开,他说:两个男人在一起本来就是新奇事,我不想让别人像看变态一样看着我。

    颜航不是个喜欢纠缠的性格,索性作罢,只跟自己的知心好友说过此事。

    没名没份到现在,颜航的身份在翁俊嘴里,只变成轻飘飘一句“普通朋友”。

    id:浅年益寿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不存在一样。

    过了十分钟,夏羽才回来,翁俊重新点击开始匹配。

    终于进入游戏,翁俊和夏羽果断选择下路双人组,翁俊辅助,夏羽adc。

    颜航不擅长英雄联盟,还是上个月翁俊总抱怨打游戏凑不够人,他才注册了帐号试着玩玩,到现在也只会一两个新手英雄,水平很菜。

    他只好选择中路阿狸。

    陈鑫选择拿诺手走上路,虞浅最后选定打野。

    进入游戏,颜航打起十二分精神对线,他不敢拖翁俊的后腿,翁俊是个极其注重胜率的人,快乐游戏在他的字典里就不存在,每次游戏一输,翁俊就得黑着脸生气好一阵,怪这个怪那个,把所有人骂一顿才作罢。

    他是新手阿狸,对面的中单亚索却是老手,已经千场胜率,走位娴熟而风骚,颜航专注走位躲技能,却没注意到对面的辅助来游走支援,被两个敌人联手送回家。

    屏幕传来一血的播报,翁俊果然老大不乐意,麦里说:“颜航,你打得猥琐一点,菜就不要出塔送。”

    “知道了。”颜航闷闷回答一句,然后操作着人物走回塔下。

    对面的辅助和中单用着情侣id,一看就是一对儿,才一级就来支援。

    而此时颜航的男朋友正在下路勇敢保护着别人,还要怪他送人头。

    颜航深吸一口气,觉得又闷又烦,哪里都不痛快。

    他不敢再出塔,兵线进来了就清掉,然后继续在塔下蹲着,对面的亚索不停给他亮表情、做动作嘲讽。

    翁俊丝毫没注意到这些,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夏羽身上。

    “夏老板你小心点,这个草我先探。”

    “人我控住了,夏老板来输出。”

    他们成功拿下人头后,翁俊也不忘立刻热烈赞颂。

    “夏老板nb啊。”

    又是一波兵线进塔,颜航连忙操作人物清兵,对面的亚索站在塔里亮表情嘲讽他,嚣张的不行。

    颜航恼火又无无计可施,因为水平确实不够,出塔就是死。

    亚索疯狂点击回城,颜航只管埋头清兵。

    突然,亚索头顶从天而降一支军旗,“浅年益寿”操作着皇子前来支援,一套丝滑连招后把刚才还在嚣张的亚索变成一具尸体。

    虞浅的游戏人物站在亚索尸体上,亮了个表情,又疯狂做动作嘲讽,把亚索刚才对颜航做的事情全部报复回去。

    发觉对方在为自己报仇,颜航十分感动,连忙亮了一个可爱小猫的表情表达谢意。

    “浅年益寿”回了一个大拇指,转身离开中路。

    游戏进行一会儿,翁俊和夏羽的下路双人组被对面中射辅联动抓死在塔下。

    翁俊立刻开麦抱怨:“颜航你在干什么,中单要来下路支援的啊,你老躲在塔下干嘛,种蘑菇吗?”

    不是你让我猥琐的吗?

    颜航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小声说了句:“抱歉。”

    他不敢再耽误,下一波兵线清完后立刻操作着人物向下路走去,却没想到对面的打野早早就埋伏在草丛里,一举杀出来。

    翁俊立刻喊道:“快走夏老板,我掩护你。”

    不知多久,虞浅嘴里又换成手上的棒棒糖,他从下向上抬眼望着颜航,这个角度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只能勾走人命的狐狸精。

    颜航觉得今天晚上他真有可能死在床上。

    “我说真的,男朋友,我希望你能专心享受我们的恋爱,享受我给你的爱,就够了。”虞浅轻声说,“我不想让我十九岁的男朋友第一次恋爱就背上那么大的压力。”

    “我会特别特别的爱你。”虞浅仰起脸,眼中映照着星星点点的光。

    颜航不受控制的伸出手,抚上他的眼尾,这双眼睛他第一眼见就觉得漂亮,像是玻璃一样光彩夺目,又不忍触碰,生怕破碎。

    虞浅歪着头,枕在他掌心之间,轻笑着亲了亲他的拇指。

    “别洗澡了。”颜航声音哑得吓人,“我现在就要吃了你,老狐狸。”

    第 100 章   100.颜小狗

    虽然颜航一直提心吊胆,信不过宋绘智那张嘴,生怕他四处叨叨,但是那件事后又过了几天,家里还是一派风平浪静,所有事情都像是没发生一样。

    颜航很满意,家里越是稳定,他越是能够专心享受他人生第一次的恋爱。

    工作日的晚上八点,颜航交了作业,合上电脑,装上手机就去阳台穿鞋。

    阮俊豪哀怨地看着他:“又去找虞老板是吧,我说你都多久没有在宿舍住过了。”

    他哥还不至于良心泯灭到想要第二次对他下手。

    “妈的。”虞浅后怕的劲儿还没过,自言自语骂了一句,看着这一桌的狼藉,有些无奈,等到晚上颜小航回来,这些又要解释不清了。

    他站起身,找了个口袋,把烟卷零散的装在里面,打算拿回九堡铺还给虞深,烟是好烟,他已经不抽了,留着没必要。

    桌上拆开零零碎碎的包装盒叠了叠,装在垃圾袋里。

    做完这一切,虞浅慢慢地拿起剩下那一半吐司,放在嘴里重新吃下去,被咬破的舌尖还疼得厉害,所以他嚼得很慢很慢。

    散着目光平复心情,他重新看向烟盒下那个不起眼的小盒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眼,包装上写着“速溶咖啡粉”。

    粉。

    这早饭是吃不下去了。

    虞浅使劲把最后一点面包往嘴里一塞,塞得腮帮子鼓鼓的,拿过那盒咖啡粉,迅速拆开,从中取出一条来,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检查。

    他看得更仔细了些,包装袋上的每一个小细节都不放过,看到眼睛都有些对起来分不开,他才定了定神。

    看起来也什么问题。

    应该又是他多心。

    虞浅撑在桌边,喘息着缓口气,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疑神疑鬼的毛病逼疯了,从虞深复吸到现在,他就没有一天能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侧过脸来,他打算结束这顿不愉快的早餐,拿起杯子喝水时,目光再次不受控制的带上审判和怀疑,落在那一盒咖啡粉上。

    万一呢。

    脑海里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几秒后,他重新放下水杯,伸手从盒子底部里抽出一条咖啡粉,拎在眼前重新检查。

    细长条的速溶咖啡粉最底端,翻开包装的折叠的线条,一个隐秘而细小的针孔藏在最暗处,如果不是窗外晴日高悬,虞浅又看得仔细,这个小小破绽一定会被忽略。

    门外头让开一道空地后,颜航眯起眼睛,大概对准耻辱门上的锁头的位置,回身,摆臂,收腹,抬腿,半个回旋发力,一脚踹开铁门。

    生锈的锁头吧嗒弹开,门开了。

    虞浅配合得举起手拍了拍:“帅呀颜小航。”

    “装逼真爽。”颜航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再抬眼时,虞深已经进屋了。

    虞浅迈过耻辱门,拉着颜航去钟大丽那屋冰箱里拿昨天买的食材。

    “练过啊?”虞浅问。

    “没有,我爹在家随便教过我两招。”颜航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兜兜海鲜,有点无语说:“我要是真练过,不至于第一天被你揍成那副熊样。”

    虞浅拿菜的间隙看他一眼,笑道:“别跟我比,我那都是街上打架混来的打法,泼皮无赖一样,你当然打不过。”

    “怎么说?”颜航顿了顿,“你年轻时候总打架么,活得这么潇洒?”

    “住在九堡铺里头,小时候不打架的时候少,不动手就只能当孙子被人欺负。”虞浅好像不大愿意提从前,换回话题,“简单来说,你跟我比划招式,我折你关节扣你骨缝,玩阴的,这就是为什么你打不过我。”

    “那是我太文雅了,照着你们的打法,下次可以上嘴啃。”颜航想起第一天虞浅坐他身上,教他打人打关节,不能摸屁股。

    “啃吧。”虞浅笑了笑,关上冰箱门,“我怎么认识的刘成不大记得了,大概率也是前几年帮他打架解围认识的。”

    “嗤。”颜航把东西放灶台边上,“这日子让你过的,古惑仔似的。”

    “别光贫嘴了,帮我打个下手,不然天黑了也吃不上饭。”虞浅拿出芥蓝,递给他一个盆子,“这些都洗了。”

    “哦。”颜航端过来,老老实实站在水池边洗菜。

    虞浅从菜刀架上拿了把尖刀,划拉着收拾买来的鸡鸭鱼肉。

    “颜小航,说起来。”虞浅低头划开烧鹅的肚子,“你是不是挺讨厌干活的,你在家里都不愿意干,在我这能愿意?”

    “我到现在还没掀桌就说明不是不愿意。”颜航背对着他洗菜,“想什么呢。”

    虞浅笑两声:“就问问,怕你烦。”

    “我不是烦干活,你知道吧。”颜航往上撸起袖子,掰开芥蓝的梗,在水里搓着菜根,“非要解释,大概就是我在这帮你干活,你会感谢我,而不会像我家里,觉得是我应当的必须的,大概就是朋友和保姆的区别,懂吧。”

    “懂。”虞浅笑了笑,“你其实特别好哄,我要是你干妈,我就天天在你耳边说好听的,你估计就能打了鸡血似的上赶子干活。”

    “小孩儿都好哄。”颜航没反驳,闷闷地把洗好的芥蓝放到一边,伸手去拿土豆。

    虞浅这顿堪比老广年夜饭的午饭不好做,光是把昨天买的肉和海鲜收拾出来就花了一个小时,不过好在时间还早,刘成还没来,虞深躺在里屋睡着了,颜航和虞浅也不着急,在外面边聊天边做饭。

    中午时候钟大丽回来了,左手拎着一件啤酒,右手拎了一瓶白的。

    除了一开始动筷前的质疑,这顿饭后来几乎没什么人再好意思装模作样显摆自己多会吃了,上一道菜就尝一道菜,虞浅这人做饭很有创意,他总是会用意想不到的两种搭配在一起,或者把一道常见的食材换个做法,变来变去,像是魔法一样,但怎么都不会难吃。

    这就是天赋,谁让虞浅做饭天下第一好吃。

    酒过三巡,吃饱喝足,最后一道菜上齐,颜航跟李奇文悄悄说了声,离了席,绕到后厨去找虞浅,虞厨终于忙完了一切,在厨房站的久了身上全是汗,长发也让汗湿了一部分,微微卷起披散开来,正撑靠在门边喝水休息。

    见到他走过来,虞浅忙起身:“怎么样,李奇文要来揍我了吗?”

    颜航看着他紧张慌乱的样子,小酷哥一样面无表情。

    “说话呀。”虞浅着急拉着他的手臂,“我觉得应该还行,我没敢太随意,大部分还是普通做法,其实不会太难吃,对吧,就一两道,比如那个生蚝,我觉得用火腿喂一下一起蒸口味会更好。”

    颜航垂眼看着他笑,伸手把人拉在怀里,手臂收在虞浅的腰上,使劲儿抱了抱,手掌搓着他的后背。

    “唉我身上都是汗和油,别蹭你衣服上。”虞浅挣扎了一下。

    “太棒了,男朋友。”颜航不在意,侧过脸在他汗淋淋的脖子上亲了下。

    虞浅愣了会,分开一段距离,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啊?”

    “评价很高。”颜航笑笑,“所有人。”

    虞浅又盯着他的眉眼呆了会儿,半晌,才扯出一个轻松的笑,他皱了皱眉,呼出一口长气,也不管身上汗不汗的了,低下头靠在颜航肩膀上,搂着他的腰。

    “哎呦吓死我了。”虞浅瓮声瓮气说,“我真的紧张了好久,以前做饭没这么紧张的,这要是难吃不得给你丢脸,我想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唉。”

    “厉害死了。”颜航撩起他的长发,给他擦着汗。

    虞浅趴在他怀里笑了会儿,最后抬起头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心动啊,这才一顿饭啊,就五千,这也太多了。”虞浅用拇指给他擦去唇上的水痕,“我在想李奇文是不是应该对我有点什么非分之想,不然这钱我拿着都不踏实。”

    “去试试呗。”颜航说,“万一一鸣惊人,成个台东名厨了,每天钱赚得跟流水似的,多好。”

    虞浅可能顺着他的话畅享了一下数钱数到手软的快乐,也顾不上愁了,跟着他乐了一会儿。

    “我要是有钱就包养你,金融系的大学生给我理财。”虞浅摸着颜航的脸。

    “行,包养吧。”颜航低头笑了会儿,眯起眼睛,“不对啊,你银行yh俩字都纹手腕上了,还要我给你理财干什么。”

    虞浅愣了愣,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大笑:“哎呦,还记得呢,我真就随便扯的屁话,记性真好啊颜小航。”

    “当然记着,我现在对你这纹身深恶痛绝且耿耿于怀。”颜航说。

    “酸鸡颜小狗。”虞浅说。

    “嗯。”颜航忍不住,又凑上去在老男人嘴唇上咬了咬,才说:“颜小狗护食儿,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