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女的事,谁跟你说的?”
外婆这个语气……微妙。
“听来的。”
“知道久世家几代前的事,包括刻女的细节…是日筱大人啊。”外婆喃喃。
“您与日筱大人认识?”
想来也不奇怪,毕竟被日筱视为仇家末裔。
“很久以前的事了,到我母亲那代,久世家地下的奈落之门已经被堵死,久世家不需要再做这种事了。”
你早就想问了,神社地下有奈落之门,日上山有奈落之门,加上现在外婆家地下的奈落之门,全日本哪儿哪儿都是奈落之门,你们是什么连锁景点吗?
“从记事起,我就照着成为刻女培养。”
外婆被你挑起了童年回忆,口气悠悠:
“小时候,我跟着师傅学用生者和死者的血液融合,制成‘紫之墨’,用它在刺青之女身上纹画蛇缠柊木。”
“所以外婆您很擅长画画!”
你恍然大悟,你曾惊讶在东北经营农田的外婆,为什么会画一手精致的工笔画,合着打小当纹身师培养的。
“那是当然。”
外婆的语气里多少漏了一丝自得,
“那可不是普通的纹身哟,每一个小细节都要一丝不苟,毕竟纹身里,承载着人们的怨念和痛苦。”
类似于由[刺青之女]承受所有人释放的诅咒,这样的?
“那也是控制诅咒的一种形式吧?
加上跟黄泉打交道,您还有祖上,该说是咒术师还是阴阳师呢?
小辈们大概都以为,外婆您是非术师普通人。”
“毕竟不必再进行仪式,也没必要向孩子们提起了。
奈落之门被封住前,黄泉会因现世人们对于亡者的怨念而澎湃,冲破奈落之门泛滥到阳间的话,大家都活不了,因此才要进行[刺魂之仪]。”
正题来了,让某任刺青之女获得接近【起死回生】能力的[刺魂之仪]。
“所谓的[刺魂之仪]是?”
外婆神神秘秘,讲鬼故事一般:
“啊啦,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那是相当残忍的过程,要听吗?”
你撒娇一般靠在老人身上:
“就当听怪谈了。”
“对死者执念深重之人,会请我们家,用生者和死者血液融合为[紫之墨],在刺青之女身上纹身,由刺青之女来承受执念和诅咒。
当刺青之女上身被刻满纹身,便被下放至地下的奈落之门入口,由镇女一边唱镇魂歌,让她陷入沉眠,一边用石锥钉住她的四肢,将她彻底封印在奈落入口。”
说到此处,似乎外婆也有点不忍,
“到了奈落之门洞开,黄泉开闸的时刻,便由刺青之女的身子,抵挡黄泉的泛滥,黄泉则带走她们身上的刺青,也带走她们承载的诅咒。”
emmm这个仪式……挺费人啊。
人体整个上半|身的也没多少面积吧。
十里八乡来个人,就把人家的怨念往身上纹,没经过几个人,就得纹满一个刺青之女。
“除了家族里亲生的孩子,久世家曾经热衷于收养有悲惨过往的少女,作为刺青之女的人选。
只有本人经历过巨大的痛苦,才能承载别人的诅咒,那个时代不愁人手。”
外婆对你的质疑不以为然。
“所以久世家的地下……”
“钉满了刺青之女。”老太太接话。
“嘶——”你倒吸一口凉气,那场面真是要多变态有多变态。
“现在没了!”
老太太立刻补充,
“我八岁的时候,奈落之门被封住前,最后一次黄泉开闸,女孩儿们身上的诅咒被流向黄泉,历任刺青之女,全员干干净净下葬了哟。”
你保持着八卦口吻:
“日筱大人说,有一任刺青之女在仪式时曾醒过来,让恋人起死回生?”
“知道的不少嘛,”
外婆喝口茶润润喉咙,
“刺青之女的本质,是以纹身的形式接纳世人的诅咒,在阴阳两界的交接处左右游离,来确保边界的安稳。
她的恋人据说也是术师——你听说过吧,常跟横跨两界的东西打交道,阴阳两界对于术师的包容度,远比普通人高,对越界术师的排斥,会减小不少。
拜此所赐,如果跟黄泉达成协议,真的有可能把踏入黄泉的人捞回来。”
你替老太太按压肩井穴,伸出试探的jiojio:
“您说,起死回生…如果我想获得类似的技能,您愿意搭把手吗?”
外婆的肩膀陡然僵硬。
“日筱大人跟你说的?”
“是我的自作主张。”
外婆沉默几秒,抓起茶碗猛砸过来,茶汤溅在你身上。
“刺青之女,要么历经家破人亡,要么忍受巨大的病痛,承受过大苦才受得来诅咒,你几斤几两?”
“在地底的仪式执行期间,即使有镇女安抚,刺青之女需要忍耐的痛苦也非同寻常。
一旦忍耐不下去,退却逃离——仪式失败,身上寄托的诅咒反噬,死的不仅是你,为你进行仪式的刻女和镇女也跑不了!”
“我放孙辈骨肉命悬一线,孝宏和佳穗怎么看我?”
“我明白。”
你拾起茶碗,摆回小几,
“无所倚仗的情况下,我说的只能是疯话。”
从包袱里取出只漆木描金卷盒:
“请主君谕。”
这是伊弉冉尊大人应允给你的补偿:
为了能力涉险一搏的机会。
“外婆,咱家地下的奈落之门,并不像之前那样坚不可摧了吧?”
该摊牌就摊牌吧,正好我能帮您补窟窿不是?
“上千刺青之女,经年累月才封印牢固的奈落之门,出现了细微的裂缝——不及时补缺未来几年内还会泛滥吧?
所以,您才急急把这件事提上术师监管会。”
相关文件已经发出来了,你在你爹的办公室见过。
“就算如此!在这个时代没有用活人献祭的道理!监管会必须想更好的办法!”
外婆的口气相当强硬。
“外婆,”你叹气,
“久世的奈落之门形态凶险,没有鹭宫的千年阵法优势,监管会短期内不一定有主意。
或者说,在拿出新方案之前,您仍旧需要凭借仪式修补裂缝。”
“刺青之女需要承受过巨大痛苦的人才有资格担任的话,今年三月,我曾死过一次,怎么都该算合格。”
“仪式期间需要挨过的痛苦,我有心理准备;出岔子会反噬给执行人员,我也明白。
因此我请求伊弉冉尊大人,在仪式执行时派手下看顾,一旦仪式出现岔子便出面收场,怎么着都可保在场人员无恙。”
谁让伊弉冉尊大人看你顺眼呢,简在帝心,就是这么快落。
“如此倚仗,我和执行仪式的各位,都还称不上命悬一线。
一次稳保命的经历,换得奈落之门的稳固和我所求的能力,怎么想都是我们稳赚了。”你一口气禀报完,爽了。
“…给个说法,”
外婆口气缓和下来,
“你这么渴求所谓[起死回生]的理由。
时间讲究代价平衡,如此破坏阴阳稳定的能力,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得到,条件限制也一定会很严格。”
“我知道目前所谓的【起死回生】,只有对术师起作用的记录,仅是如此已经想当有意义了。”
你从久世的秘书阿姨手里接过干毛巾,试图吸掉浸入裙摆的茶汁,这条小裙子你还挺喜欢的:
“咒术师随时会迎来不讲道理的死亡,阴阳师好一点,但在生死两界第一线的工作日常,也称不上安全。
如果我们能将这样犯规的能力掌握在手里,对术师圈的同仁都是一张有力的底牌,更别提对鹭宫和久世地位稳固的好处。”
“而且,”你有点不好意思说起这个:
“死亡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很痛,和挂念的人还没过够,有想做的事还没做完,未来的一切可能,都被不讲道理地剥夺。
我经历过的痛苦,不想再让别人去经历一遍。”
外婆:“……”
老太太从办公室里,拿出一本上百页的残旧经书:
“奈落之门的封印还能撑一段。
《镇魂咒典》,所有刺青之女在心中默诵,用以镇定心智的咒文,能倒背如流的话,我就考虑安排仪式。”
倔强的老太太,这已经算松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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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草莓牛奶卡在了自动贩售机里,五条悟面无表情上去就是一脚。
“喂喂,这台机子等你上高专也要用到的,稍稍爱护一点吧。”高专生日下部笃也相当不满。
虽说五条悟这小子性格原本就说不上好,但原本的评价也就“恶劣缺德”,本身的氛围还挺阳光。
最近也不知道谁惹他了,肉眼可见的低气压,眼眶都往外冒凉气儿。
五条悟捡起掉出来的草莓牛奶。
“抱歉,失礼了。”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会让自己这么说。
日下部一阵鸡皮疙瘩,五条悟向他老实道歉了?
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得是太阳炸了才有的待遇。
“…你需要去看看吗?”医生什么的。
“前辈,”五条悟一副[别闹]的疲惫脸,“今天我们无论如何得让七宫开口吧?”
上面逼着让高专明天放七宫转移到总监部走程序,到现在七宫却还没咬出背后的人。
明明都猜到了。五条悟想。
高专审讯室,七宫被五花大绑加以符纸限制行动。
十来名水准不低的诅咒师,在会议上释放的超特级咒灵,这不是七宫能调动起来的资源。
对于背后的人,七宫却意外忠心,无论高专方面怎么问,都一句“全是我干的,爱信不信”了事。
五条悟将一摞银行相关文件扔在桌上:“差不多得了,那家伙我了解,不值得你这么保他。”
“汇给诅咒师的佣金,用了大大小小不同的银行和账户,双方上百个假名,细查出这些还真蛮费功夫的。”
“到头来,背后的十名真正汇款者背景不同,地域不同,但前前后后,或多或少都在这三家公司工作过。
三家公司背后共同的大股东之一,是现任五条家主。”
七宫脸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