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穿越过来已经半个月，快速地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这里虽然没有侍从，事事都要自己动手，但辅助工具也多。
照明有各种灯，烧水有电水壶，洗衣服有洗衣机，洒扫有扫地机。就连最麻烦的洗澡水都有热水器，洗完头发还有热风机快速吹干。甚至刷牙、刮胡子这种小事，都有电动牙刷和电动剃须刀。
沈晏学习能力很强，哪怕自己一个人住，如今也能把自己打理得很好。
而越是融入这个时代，沈晏就越是赞叹如今的繁荣盛世。
哪怕在他治理下的大承，沈晏也知道，不少百姓很可能一辈子都吃不上一碗精米饭，穿不上一件细布衣。在那时，能年年吃糙米饱腹，年年做一件粗布新衣，已经是丰衣足食。
但现在，白米白面、棉布衣袜的价格，大多数家庭都能承受，甚至选择良多。用沈晏新学到的一个词来说，哪怕是普通人，生活质量也不见得比曾经身为摄政王的他差。
当然，吃穿住行都离不开一个“钱”字。好在，这里赚钱途径多样，总不至于让有手有脚能干活的人饿死。
沈晏适应新生活后，也开始琢磨起赚钱。原主剩下的钱不多，花完之前，他得找到比较稳定的工作。
不过，这段时间沈晏大致了解了一番娱乐圈，觉得没必要继续干这行。反正原主和公司的合同马上要到期，他很快就能自由。
至于工作，沈晏也想清楚了。恰好原主有师范类大专文凭，他可以去找一家培训机构当书法老师。往后多参加一些书画比赛，慢慢积累名气。
提到这个，沈晏都不由得失笑一下——卖字画为生，果然是每个文人刻在骨子里的糊口技能。
于是沈晏网购了一些便宜的笔墨和纸张，这段时日除了获取这里的信息，就是在恢复写字的手感。
这个倒也不难。毕竟写字这件事，沈晏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直到穿越前一个月，他都是天天握笔。现在他更多的还是在调整适应，适应新的工具，也适应新的身体。
这天上午，沈晏起床吃过早餐，打了一套五禽戏，便再次在小桌子上铺开宣纸。
他先写了两张小楷，再写两张小隶，便搁下笔。
沈晏拿起几张字看看，感觉虽然纸墨不太行，但也还算差强人意。练了这么些日子，至少落笔时手是听使唤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忙活应聘……
正当他思考着这事，手机突然响起没听过的提示音。
沈晏拿起手机一看，来自微信的消息，发来的人名称是“经纪人威哥”。
是一条语音。沈晏带着稀奇的心情点开，扬声器便响起一道声音带点尖，且语速偏快的男声。
“沈晏，十天后《挑战，才艺秀！》开播，我现在把负责你的pd名片推给你，你加一下人家，和那边沟通好。”
接着又是一声提示，聊天框里多了一张图片。
沈晏把那句话听了两遍，再转成文字，动作熟练地拿过笔电打开，把里面看不懂的词一一搜索一遍。
《挑战，才艺秀！》是即将开播的网络直播真人秀综艺，最近开始预热宣传，陆续透露了两三个会参加的明星。
这是一档全新综艺，由大热视频平台茄子网推出。节目组将带领嘉宾们学习各种才艺，并要求嘉宾们自主设计创作，将才艺与舞台表演相结合，最后呈现一场精彩的才艺秀比赛。
茄子网有着丰富的综艺经验，制作过好些大受欢迎的长红综艺。而这档真人秀，又是由先前一档大热真人秀的主创团队策划，一宣传就备受关注。
沈晏努力想了想，才想起来，原主的确签过这个综艺的第一期合同，就在“前任”打电话来的前三天。
自从“pua黑料”被曝出，原主的通告全被作废，这是唯一一个在那之后递给原主的工作邀请。
当时经纪人还专程提起，那个“前任”也会去。原主本就苦于找不到“前任”解释，一听这话，立刻签下合同。
沈晏刚才看着这综艺的介绍，还奇怪为什么节目组会找上原主这个“黑料”缠身的花瓶。现在想起这一细节，就猜到了大概，八成是为了两人撕起来有话题度。
从本心讲，沈晏不想掺和娱乐圈。但他已经翻出合同，如果违约，赔偿金不少。
看来，只得先应付一下原主留下的这个任务。
沈晏继续搜索“pd”——相当于综艺节目当中专门和自己对接的工作人员。
接着是“名片”“加一下”和那张图，然后照着网上的说明加上了pd的微信。
对方很快发来消息，话说得还挺客气。
【pd：沈老师好，我们节目在十天后开播录制，现在我和你对一下行程。录制基地就在本市，当天早上8点我们的车会去接你。可以拍一下你家里吗？】
沈晏用了语音输入法。
【沈晏：不可以。】
对方隔了一会儿才再回过来，倒是没有强求。
【pd：好吧，那到时你直接带行李上车。】
【沈晏：要住多久，包不包吃。】
【pd：淘汰赛制，每期半个月，一共6期3个月，期间录制基地一直开放，包食宿。当然，非集合期可以自由离开，如果实在有事，集合期间也可以在非直播时段请假。】
沈晏挑下眉。这倒是不错，只要住里面就不愁吃饭了。可惜他就准备应付一期，只能蹭半个月伙食福利。
【沈晏：好的，没有问题。】
【pd：进基地当日要展示才艺。你之前报的是唱歌，希望你最迟明天能确定好曲目报给我，方便我们做准备。】
沈晏看得愣了下，唱这里的歌他可不太行……
【沈晏：这个才艺，现在还可以更改吗？】
【pd：想改成什么呢？】
沈晏抬眼，恰好看到他还没收起的文房四宝，想起先前看的综艺介绍当中，提到的才艺非常多样化。
【沈晏：写一幅毛笔字吧，麻烦你们准备文房四宝。】
【pd：好。那现在定了就不能再改了，我们会按这个做准备。】
【沈晏：行。】
要沟通的事都说完，沈晏刚想退出微信，又瞥到刚才找出来的合同。打开的那一页，正是薪酬详情。按上面的约定，签过合同会先给当期半数作为首款，一期结束时结尾款，签下一期合同再重谈价。
节目组给原主的数，在业内必然算不上高。但就沈晏最近了解到的物价，这笔钱作为半个月的酬劳，也不算小数。于是沈晏就多问了一句。
【沈晏：我能不能问一下，第1期的首款打过了吗？】
片刻之后，pd给了回复。
【pd：已经打过了。】
【沈晏：谢谢。】
沈晏接着查了下账户，发现自己并没有收到这笔钱。
他再次挑下眉，点开经纪人威哥的微信。
【沈晏：威哥，《才艺秀》那边说已经打过首款，可我没有收到。是不是公司忘记处理了。】
沈晏等了十分钟，都没等到经纪人回复。想到这经纪人一惯的作风，他又多发出一句。
【沈晏：威哥，这次节目是直播。你知道的，我嘴笨，如果脑子里一直想着钱的事，说不定会不小心说出来。】
这一次，回复很快来了。还是语音，还是声音带点尖，又语速偏快——
“下午我去催财务处理。你好好准备，别出岔子！”
沈晏笑笑，没再回，只用电脑搜索起同类综艺，先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
周六，综艺开播当天，沈晏保持早上六点半起床的作息，打理好自己，吃过早餐，等着节目组的人来接。
7点50分，pd的电话准时打进来：“沈老师，我们的车已经停在你楼下停车场。”
沈晏考虑到让人上门可能会挤进门拍室内，就没有告诉他们具体房号，此时自己推着行李箱搭电梯下楼。
电梯门刚打开，沈晏便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等在电梯前，身上的衣服印有“挑战，艺术秀！”，应该就是那位pd。
沈晏没有戴帽子和口罩，女子一眼看到他的脸，整个人都呆愣了下，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惊艳。
直到沈晏推着行李出来，笑着请她让一让，她才回过神让路。
“那个……沈老师好，我是在节目中负责你的跟拍pd小徐。车在那边，请跟我来。”
她一边说一边领路，脸上依旧带着没散去的恍惚，还忍不住总偷看沈晏。
这种状态沈晏算不上多陌生，只淡定地跟着她走。
两人很快来到一辆宽敞的车旁，司机下来接过沈晏的行李，提到后面放好。
小徐没请沈晏上车，而是先从车内拿出一套无线随身麦：“沈老师，上车就开始录素材了，我先帮你戴麦。”
沈晏张开双手，示意她随意。
今天沈晏穿的是类似茶服那种宽松斜襟衫，长发用一根头绳随意地扎在身后，颇有点飘逸出尘之感。小徐绕着他转了两圈，愣是感觉无从下手。
沈晏看到她苦恼的神色，指着她手中的黑盒子问：“这个要一直带在身上？”
小徐点点头：“嗯，这个用来收音。我们节目除了直播，还会全程录像，用于制作各种剪辑版本。集中录制期间，除了洗澡和睡觉，这个东西都是不离身的。所以你最好是每天睡觉前洗澡，不用多戴一次。”
沈晏点点头，伸手把那东西拿过来：“我可以用腰带捆在腰上，麻烦姑娘转一转身。”
小徐眨眨眼，目光不自觉地扫到沈晏的腰，突然就感觉脸上有些烫。明明给明星往裤腰上别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话她就是说不出口。
最后，小徐只给沈晏讲了下怎么弄，就转过身去。
沈晏揭起衣摆，往裤腰上别那个小黑盒子。这东西颇为轻巧，还自带别扣，别好了也多大感觉。他整整衣服，将夹麦从斜襟处穿出，才叫小徐转回来。
小徐帮他在领口夹好麦，贴好线，确认不会妨碍行动，才轻轻吁口气。
沈晏：“辛苦了。”
小徐又有些犹豫地看看他：“沈老师，你好像没有化妆？”
沈晏学着原主做一些基础护理，但化妆这种高难度的事，他的确还没学会，便摇头道：“没有。化妆不是节目组负责？”
小徐：“有舞台表演的时候，是节目组化。可日常的录制和直播，就是嘉宾自己弄。你是打算素颜上镜吗？”
沈晏摸摸自己的脸：“不化妆，有没有问题？”
小徐仔细看看，不得不承认：“我觉得……也没问题……素颜就很好看……”
沈晏再次一笑：“那就这样吧。”
小徐也再次感觉心跳猛地加快，连忙转身：“那我们赶快上车。”
两人坐上车，车子很快开动。
这还是沈晏来到这里后初次出门，自然也是初次坐车。这种交通工具既快又平稳，其实让他颇感兴趣。不过，他没有表露分毫，只淡定地靠着椅背，状似自然地四下打量，片刻后又看向车窗外。
一路上，小徐和沈晏聊了些闲话，比如上综艺的感想，对综艺的预期这些，还几次把话往别的嘉宾身上带。
沈晏看过别的真人秀，早已有所准备，都滴水不漏地答过去，让她完全没能扯出原主的那个“前任”。
*
车子将沈晏带进录制基地，停在一栋外形像巨大长方体的楼前。小徐领着沈晏往楼里走，一路上碰到不少工作人员。
沈晏时不时就感觉到有目光看过来，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抽气声。不过既然没人主动打招呼，他也权当没察觉，只表情淡淡地跟着小徐往里走。
两人来到一间房中。这间房很小，摆着几张椅子，里面还有一扇门，现在关着。
小徐：“沈老师请稍候，等到你直播了我再叫你。”
沈晏坐下，不着痕迹地扫过房间内装的摄像头。
小徐笑道：“你随意就好。如果平常写字之前要做什么准备，或是有什么仪式，都可以做。”
沈晏也笑：“我想看这个综艺的直播。”
小徐：“当然可以。”
沈晏便从随身包里拿出蓝牙耳机戴上，在手机上点开茄子app。他其实并没有兴趣，但现在不好干别的，就拿来打发下时间。
节目组为保持神秘感，一直没有公开全部的嘉宾名单，现在正安排每位嘉宾依次直播展示才艺。
看过两三个人，小徐便提示沈晏准备到了。沈晏收起手机和耳机，站起身，极自然地整了整两边袖口。
直播就在这时候切了进来。
四周一片白的房间中，一个长发男子微微垂首，斜侧面入镜。镜头拍到他半身，却依旧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
他穿着一件白色斜襟衫，腰背笔挺地在整理袖口。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透着赏心悦目的洒脱感。
弹幕一下增多。
【谁啊这是！侧脸好美！仪态好美！】
【娱乐圈还有这种沧海遗珠？古装剧导演们快看过来！】
【好像还是素颜？我没看到化妆的痕迹。】
这时，房中响起pd的声音：“沈老师，请自我介绍一下。”
沈晏抬头，转身正面面对镜头，微微一笑，抬手作个揖。
“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是沈晏。”
【竟然是沈晏？他居然是这种感觉？】
【是他，我以前就很吃他的颜。不过，气质感觉变了很多啊。】
【我作证。以前他是发呆的时候最好看，一动起来就不行。现在居然大气明艳起来了，震惊！】
【喂喂，一群颜狗真是够了。沈晏不就是那个，pua别人的草包花瓶？】
【节目组你们干嘛找沈晏！不知道熙熙看到他就难受吗！】
沈晏看不到弹幕，简单地说完名字后，又问：“我现在是可以进去了吗？”
pd只好接话热场：“可以了。沈老师马上要展示的才艺，是毛笔字。沈老师准备写什么，能先透露一下吗？”
沈晏转身往那扇门走，一边说：“李太白的《客中作》。”
说完，他打开门，脚步却顿了下。
门内的房间比外间宽敞许多，布置得非常唯美。
中央摆着一张桌，桌上是准备给沈晏的文房四宝。桌边有一棵假花树，繁花压弯了枝头。
房内整体是暗紫色调，一道浅黄的光打在桌面，如同夜间月下的庭院一角。
沈晏反手关上门，缓缓走到桌后，目光落在桌面上。
节目组没有准备大张的宣纸，而是准备了书本大小的花笺，空白的纸面只在左下角压着几朵小干花。
沈晏随意拿起一张，手指轻捻纸面，又靠到鼻下，便能闻见淡淡的花香味。
弹幕上已经划过一排问号。
【节目组这是搞的什么事？写毛笔字能用这种纸写？】
【既然准备了，那肯定能，不过看着就不好写的样子。】
【众所周知，毛笔是大字比小字好写。准备这么小的纸，肯定居心不良。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我感觉环境也是搞事的一环。但有一说一，和沈晏还挺搭。】
【简直太搭了好吗！他往那里一站，就是妥妥贵公子！】
这时，pd的声音又响起：“沈老师，这些东西合适吗，需不需要更换？”
【噗，节目组好损。】
【如果这个时候说换，面子都要丢光了吧。】
【但等下要是写不好字，就不仅是丢面子，还连里子都没了。】
沈晏倒是没说换，只淡淡一笑：“东西都挺好，就是……”
他将手中的花笺放下，一边状似随意地点着桌上的花笺数，一边续道：“此种场景，写《客中作》便不合适了。”
pd：“要换内容吗？”
沈晏微微点头：“就写《春江花月夜》吧。”
说完，他拿起墨汁倒进小碟，又从笔架上挂的一排笔中挑一支，捻捻笔锋，便左手轻撩右手衣袖，提笔蘸墨。
【吹牛吧，就沈晏这个花瓶，能默写出《春江花月夜》？】
【全诗36句，我倒要看看他能写几句。】
【一共五张纸，可别最后全给写废了。】
沈晏草包花瓶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一旦到了要露真本事的时候，弹幕上就几乎只剩下嘲讽。
导播切了个俯拍的画面。
只见那支笔的笔尖轻柔地点在纸面上，紧接着就不带一丝犹豫地流畅而动。横、撇、捺、竖、折，每一下运笔都快速又灵动。
除了蘸墨，沈晏没再有别的停顿。一个又一个圆润漂亮的小楷出现在他笔下，仿佛眨眼的工夫，就在一张花笺上写满八句诗，每一列都工整得像用尺子量过。
沈晏将写满的花笺移到一旁，又在下一张上继续。而随着他顺利写下去，弹幕上的嘲讽也渐渐消失，换成了惊叹。
【我对着诗看，他写到第20句了，目前还没有错一个字。】
【我不懂书法，不过觉得这字还挺好看的，还是繁体。】
【好看+1。特别是那些点，像一片片花瓣，好合适写在花笺上。】
【那是簪花小楷啊！当然好看啦！但是难写！】
【不论其他，就凭沈晏这笔字，这双手，手替的镜头不找他就是导演眼瞎。】
【导播，切全身，我要看美人写字！】
但导播没有切，一直保持到沈晏写完全诗，才给换到全景。
沈晏将笔放在笔搁上，抬头看向面前镜头，再次微微一笑，拱手作揖。
如此，自己的直播应该就能结束了吧。
果然，没一会儿，小徐便出声提醒他：“沈老师，直播结束，你可以出来了。”
沈晏却没有马上走，而是抬手在花笺上轻轻扇风，确认墨迹干透，才将五张花笺叠好，拿着走出外间。
见小徐已经在房里等着，沈晏便问：“这个，我可以带走吗？”
小徐笑道：“可以的。这样不好拿，我去给你找个盒子装。”
沈晏：“麻烦你。”
小徐离开，沈晏便在原先的椅子上坐下，将花笺放在一旁，用耳机盒压住一角。
他又拿起手机，按指纹解锁。
屏幕亮起，还停留在直播画面上。画面卡顿一下，跳到当前直播。
手机和耳机的连接已经断开，扬声器里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
“我是裴渊。”
沈晏正要点退出的手一顿，眼睛猛地瞪大。